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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恨恰如春草──「閨怨詩詞」常見意象舉隅

中國人的民族性向來含蓄,所以在情感的表達少用奔放的直述式,尤其創作閨怨詩時,大多透過描寫景物的意象,以達到情景交融效果,藉此表現思婦的心理活動。閨怨詩詞(包含代言體及風格相近作品)常見意象有: 

1、

在閨怨詩中,春天所代表的不是美好的時光,而是消逝的青春,以及遙遙無期的等待。


自憐春色罷,團扇復迎秋。(杜審言.賦得妾薄命)
西宮夜靜百花香,欲卷珠簾春恨長。(王昌齡.西宮春怨) 
夜愁生枕席,春意罷簾櫳。(崔顥.長門怨)

2、

秋天的枯寂淒冷,常烘托心境。秋風吹不盡,總是玉關情。(李白.子夜秋歌)
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李煜.相見歡)

3、

閨怨之思在夜間最易產生,而月又是夜晚最常見的意象。望月思人,盼望團圓,但詩詞中的月未必都是滿月,也可能是如鉤的弦月,月亮成了唯一理解自己孤寂的人。


明月何皎皎,照我羅床幃。(古詩十九首)
可憐閨裡月,長在漢家營。(沈佺期. 雜詩)
卻下水晶簾,玲瓏望秋月。(李白.玉階怨)
心事竟誰知,月明花滿枝。(溫庭筠.菩薩蠻)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李煜.相見歡)
雁字回時,月滿西樓。(李清照.玉簟秋)

4、水(水流)

常水流象徵情感思念不斷,也象徵歲月一旦流逝永不回頭。


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蘋洲。(溫庭筠.夢江南)
雨滴雨滴不斷,更令愁苦不得安眠。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李清照.聲聲慢)

5、楊柳

「柳」與「留」諧音,自古就有折柳送別習俗,閨中思婦看到楊柳,不免聯想起當年送別時依依不捨之情,加上柳條細柔、柳絮飛揚,就如思婦無限牽繫的柔情和無邊的愁緒。

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王昌齡.閨怨)
柳色參差掩畫樓,曉鶯啼送滿宮愁。(司馬扎.宮怨)
簾幕風輕雙語燕,午醉醒來,柳絮飛撩亂。(晏殊.蝶戀花)
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帘幕無重數。(歐陽脩.蝶戀花)
東風不來,三月的柳絮不飛。(鄭愁予.錯誤)

6、

草有綿延不絕的特色,就如思婦綿綿不斷的思念,所以草是閨怨詩常見意象。


青青河畔草,緜緜思遠道。遠道不可思,夙昔夢見之。
(漢樂府.飲馬長城窟行)
青青河畔草,鬱鬱園中柳。(古詩十九首)
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李煜.清平樂)

7、

青苔總是長在人跡罕至的地方,具有冷清落寞的意象,所以也常常成為閨怨詩中的背景。


苔深不能掃,落葉秋風早。(李白.長干行)
草綠長門掩,苔青永巷幽。(杜審言.賦得妾薄命)
寂寂蒼苔滿,沉沉綠草滋。(嚴武.班婕妤)
紫殿青苔滿,高樓明月空。(崔顥.長門怨)
心事一春猶未見,餘花落盡青苔院。(晏殊.蝶戀花)

8、落花

女子自比為花,落花暗喻老去的年華。


年年花落無人見,空逐春泉出御溝。(司馬扎.宮怨)
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李清照.聲聲慢)
花自飄零水自流。(李清照.玉簟秋)

9、燕子、蝴蝶、鴛鴦

翩翩雙飛雙舞的燕子、蝴蝶,和形影不離的鴛鴦,反襯出思婦形單影隻之苦,而且燕子又是季節候鳥,看到每年準時回來報到的燕子,更易勾起思念。


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盧照鄰.長安古意)
八月蝴蝶黃,雙飛西園草。(李白.長干行)
翠釵金作股,釵上蝶雙舞。(溫庭筠.菩薩蠻)
簾幕風輕雙語燕,午醉醒來,柳絮飛撩亂。(晏殊.蝶戀花)
音信不歸來,社前雙燕回。(溫庭筠.菩薩蠻)

10、

在鏡中,所照見的往往是無人欣賞、逐漸憔悴老去的面容。


泣盡無人問,容華落鏡中。(崔顥.長門怨)
明鏡照新妝,鬢輕雙臉長。(溫庭筠.菩薩蠻)

11、

「簾」與「憐」諧音,既有閨閣之物的原義,也帶有渴求憐愛的雙關意義。


夜愁生枕席,春意罷簾櫳。(崔顥.長門怨)
美人捲珠簾,深坐蹙蛾眉。(李白.怨情)
卻下水晶簾,玲瓏望秋月。(李白.玉階怨)
跫音不響,三月的春帷不揭。(鄭愁予.錯誤)

12、

思婦面對現實的孤苦,只能在夢中與丈夫相見時,獲得短暫的快樂,但夢醒之後,反而陷入更深的愁苦中。


遠道不可思,夙昔夢見之。(漢樂府.飲馬長城窟行)
啼鳥驚殘夢,飛花攪獨愁。(杜審言.賦得妾薄命)
滅燭憐光滿,披衣覺露滋。不堪盈手贈,還寢夢佳期。(張九齡.望月懷遠)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深閨夢裡人。(陳陶.隴西行)
啼時驚妾夢,不得到遼西。(金昌緒.春怨)

13、

獨守空閨,心情無處可訴,唯有流不盡的淚水,所以淚就成了閨怨詩常見意象。


引領還入房,淚下沾裳衣。(古詩十九首)
淚溼羅巾夢不成,夜深前殿按歌聲。
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薰籠坐到明。(白居易.後宮詞)
但見淚痕溼,不知心恨誰。(李白.怨情)
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歐陽脩.蝶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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