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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行在秦淮河和烏衣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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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王浚樓船下益州,金陵王氣黯然收」
(編按:劉禹錫詩)到「鐘山風雨起蒼黃,百萬雄師過大江」(編按:毛澤東詩),南京始終抵擋不住強力的衝擊。當初嬴政鑿方山、斷長壠為瀆而形成的秦淮河難道真的引走了盤旋空中的蛟龍,泄掉了這塊土地的霸氣?如果是真的,倒不失為一件好事,中國缺的不是張揚的權力中心,而是似水柔情的城池。


南京的氣質是纏綿的。十里秦淮夜夜笙歌,畫舫凌波,槳聲燈影,是古都生命的主旋律。正如黃浦江裡奔流著揚名立萬的冒險激情,秦淮河給南京注入的是如夢如幻的溫柔繾綣。所以遊秦淮需要準備一種心情,一種徹底頹廢的心情,否則難以和這條承載千年風流餘韻的河流產生感應。

1930年代,朱自清、俞平伯同游秦淮河,歸後各自作了一篇遊記。朱自清這樣描述上岸的心情:「這是最後的夢;可惜是最短的夢!黑暗重複落在我們面前,我們看見傍岸的空船上一星兩星的,枯燥無力又搖搖不定的燈光。我們的夢醒了,我們知道就要上岸了;我們心裡充滿了幻滅的情思。」古板拘泥的朱先生竟被如此感染,足見秦淮河的蠱惑力。而俞先生在文章結尾處寫道,「我告諸君的只是憶中的秦淮夜泛。至於說到那『當時之感』,這應當去請教當時的我。而他久飛升了,無所存在。」俞先生言外有意,倒是表現了落拓不羈的魏晉風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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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秦淮河南岸的媚香樓據說是李香君故居。

明末清初是中國歷史上最複雜多變的年代之一,清軍逼近南京的時候,「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那烏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鳳凰台棲梟鳥。」 (《桃花扇》)內憂外患的石頭城已經末日臨近,大臣仍然勾心鬥角爭權奪利,但是在秦淮河畔一座座香濃衣翠的繡樓裡,一群紅塵女子憂心忡忡,對國家前途焦慮萬分。

當時「秦淮八艷」幾乎無人不知,她們風姿綽約,精通詩詞音律,不僅令凡俗之人動心,更令許多英雄才子為之神魂顛倒。處在動盪的時局,她們與反清文人來往密切,無懼個人安危,指點江山,或歌或哭,活得痛快酣暢。藉助兩部巨著(編按:指清代孔尚任《桃花扇》、民國陳寅恪《柳如是別傳》),「八艷」中的李香君和柳如是便在文化史上有了一席之地。

清季孔尚任先生創作的《桃花扇》,主要透過李香君的形象寫興亡之感,這部戲曲一問世就轟動江南,重新勾起了人們的亡國之痛。第二年,康熙派人向孔尚任索走了《桃花扇》劇本,幾年後他又自費出版發行。滿洲皇帝可能很難理解漢族士大夫的戀舊之心,明朝腐敗透頂,漢人卻念念不忘反清復明,不管前朝給他吃過多少苦。在陳寅恪先生看來,這種反抗精神彰顯了一種自由的意志和獨立的人格。他誇獎柳如是「放誕多情」、「罕見之獨立女子」(《柳如是別傳》),惺惺相惜之意躍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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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德橋東的江南貢院,曾為明清鄉試、會試的考場,今日已經闢作紀念館。才子文人自然是見不到的,不過緊張氣息猶在,想到古今國考之永恆的慘烈,不禁心驚不已。


明清時代,人們對功名的熱衷似乎達到了史上最高潮,一部《儒林外史》寫盡其中的得意失意。明代大才子文徵明曾經十次奔波往返於姑蘇、金陵道中, 歷二十七年才醒悟自己無法由科舉躋身官場,可見破除人生的執迷是多麼難的事。

有意思的是江南貢院在秦淮河一側,與青樓接近。一邊是自命不凡的書生,一邊卻是才貌雙全的名妓,好像是特別設計,專門便利才子佳人結交,而時人視為理所當然,看來與現今的濫淫大異。

文德橋南的烏衣巷內,保留著一千多年前的王謝古居,這裡應該是秦淮河的精華所在。「烏衣巷」,這名字起得太好了,尤其和中華門的原稱「聚寶門」相比,真是大雅若俗。東晉時期,烏衣巷華宅高第鱗次櫛比,宰相王導、謝安兩大家族的成員多居住於此。到了唐朝,王謝古居已人去屋空,令到此尋訪的劉禹錫惆悵萬分,留下了「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的詩句。可惜,六朝之後,中國人剛剛解放的心靈又告淪陷,「魏晉風度」成了一個遙遠的傳說,王謝的遺風只能在書中領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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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出處】
《搜狐網》
〈穿行在秦淮河和烏衣巷〉
2014-09-30
網址:
http://www.sohu.com/a/24668200_117675
文/不詳(小滿的好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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