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湖書院.JPG

鵝湖之會

鵝湖之會概述

南宋淳熙二年(1175年)六月,這年,朱熹正奉祠家居崇安,並不時到建陽新居「寒泉精舍」講學著述。浙江著名的學者呂祖謙來訪,二人合編《近思錄》完稿之後,遂由呂祖謙發起倡議,邀請朱熹前往崇安鄰縣——江西鉛山的鵝湖寺,與陸九淵和他的哥哥陸九齡進行學術辯論,以調和朱熹「理學」和陸九淵「心學」之間的理論分歧,使兩人的哲學觀點「會歸於一」,於是出面邀請陸九齡、陸九淵兄弟前來與朱熹見面。朱熹接受了呂祖謙的參與論辨的邀請,便從建陽經崇安送呂祖謙返回浙江,並函請陸氏兄弟在鵝湖寺相會。二陸欣然應邀。六月初,陸氏兄弟及兩學者應約來到信州名勝鵝湖寺聚會,雙方就各自的哲學觀點展開了激烈的辯論,這就是著名的「鵝湖之會」。

關於爭辯雙方

朱熹

朱熹(時年46歲),南宋著名的學者,字元晦,號晦庵,又號晦翁,别號紫陽,祖籍徽州婺源(今屬江西婺源)。朱熹最大的成就在於理學。他繼承和發展了程顥、程頤的學說,利用了唯物主義思想家張載關於「性」和「氣」的學說,並總結了北宋以來的各派理學,成爲了集大成者。朱熹的理學體系以理氣論爲中心内容,將理、天理、太極作爲最高的哲學範疇。他明確闡述了「理」與「氣」的關係,認爲「理」產生於天地萬物之先,即「理」先於「氣」,「氣」依「理」而存在。「天下未有無理之氣,亦未有無氣之理。」萬物有萬理,萬理的總和就是「太極」,「太極」即「天理」。

在認識論上,朱熹論述了知和行的關係,強調知先行後,但又認爲「知行相須」,注意「行」在認識中的作用。不過,他說的「行」多是原理學家所注重的道德踐履方面的内容。性命之說也是朱熹理學的重要内容之一。他認爲性是一切有生命的生物所具有的天理,人類受到了天理的因素,因而有仁義禮智的道德;但各人受到的「氣」有清濁的不同,所以有智愚善惡的差别。由此,他提出了「格物致知」、「正心誠意」、「居敬」等一系列理論。

在「理」與「欲」的問題上,他提出了「人欲中自有天理」的說法,認爲道德意識與物質欲望是聯繫在一起的不可分的,從而修正了「二程」的觀點。不過,他也認爲,凡超越道德原則規定的人欲,都是與「天理」對立的,因此必須「以理節欲」即「去人欲,存天理」。他還將傳統的綱常學說加以理論化和通俗化,把三綱五常作爲最高道德標準,認爲倫理綱常是永遠存在,是「不可磨滅」的。

陸九淵

陸九淵(時年37歲),理學家,字子靜,號存齋,世稱象山先生,撫州金溪人(今屬江西金溪)。他的觀點與朱熹不同,他把人的主觀精神「心」作爲宇宙本原,因而他的學派被人稱爲是「心學」,他不同意朱熹的心分爲二的哲學,認爲他將造成士人隻重誦讀古書而忽視主觀精神的流弊。於是,他提出「心即理」的命題。「人皆具是心,心皆具是理,心即理也。」稱「萬物森然於方寸之間,滿心而發,充塞宇宙,無非此理」,「宇宙便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是主觀唯心主義哲學家。他哥哥陸九齡,號子壽,兩兄弟同創「心學」。

雙方參與學者


鵝湖之會由呂祖謙邀集,意圖調和朱熹和陸九淵兩派爭執。當時陸九淵少朱熹9歲,會上兩方展開了唇焦舌燥的爭辯,實質上是朱熹的客觀唯心主義和陸九淵的主觀唯心主義的一場爭論。鵝湖之會的規模不算很小,它是中國哲學史上一次堪稱典範的學術討論會,首開書院會講之先河。

雖然直接參加辯論會的是朱熹和陸九淵兄弟。但列席旁聽者不少,如浙江學者劉子澄、趙景明、潘叔度,陸九淵的門人朱亨道、鄒斌等。鵝湖寺地處閩、浙、贛交界,聞風而至的學者亦有若干人。 


爭辯過程

會議辯論的中心議題是「教人之法」。關於這一點,陸九淵門人朱亨道有一段較爲詳細的記載:「鵝湖講道,誠當今盛事。伯恭蓋慮朱、陸議論猶有異同,欲會歸於一,而定所適從。……論及教人,元晦之意,欲令人泛觀博覽而後歸之約,二陸之意欲先發明人之本心,而後使之博覽。」(《陸九淵集》卷三六《年譜》)所謂「教人」之法,也就是認識論。

在這個問題上,朱熹強調「格物致知」,認爲格物就是窮盡事物之理,致知就是推致其知以至其極。並認爲,「致知格物只是一事」,是認識的兩個方面。主張多讀書,多觀察事物,根據經驗,加以分析、綜合與歸納,然後得出結論。也就是說,通過對外物的考察來啟發人的内心潛在良知。

陸氏兄弟則從「心即理」出發,認爲格物就是體認本心。主張「先發明人本心」,心明則萬事萬物的道理自然貫通,不必多讀書,也不必忙於考察外界事物,去此心之蔽,就可以通曉事理,所以尊德性,養心神是最重要的,反對多做讀書窮理之工夫,以爲讀書不是成爲至賢的必由之路。

會議一開始,氣氛就顯得相當緊張。會上雙方各執已見,互不相讓。朱熹事後回憶說:「始聽瑩於胸次,卒紛繳於談端。」(《朱文公文集》卷八七《祭陸子壽文》)先後辯論十日,到會者三、四十人。陸氏兄弟盛氣凌人,堅持己見,辯論中不能平心靜氣。

辯論的内容,據《九淵年譜》載:「鵝湖之會,論及教人。元晦之意,欲命人泛觀博覽。朱認爲陸之教人爲簡,陸認爲朱之教人好支離。此頗不同。先生更欲與元晦辯,以爲堯舜之前何書可讀,復齋(九齡)止之。


陸九齡賦詩說:

孩提知愛長知欽,古聖相傳隻此心。
大抵有基方築室,未聞無址忽成岑。
留情傳注翻榛塞,着意精微轉陸沉。
珍重友朋相切磋,須知至樂在於今。


(註:《孟子》盡心上:人之所不學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慮而知者,其良知也。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者,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也。親親,仁也。敬長,義也。無他,達之天下也。)

陸九齡認爲人有天賦道德之心,強調自古聖賢相傳的不過就是這種本心。人應該牢牢地掌握先天具有的良知良能,這是入聖成賢之根本,何必將精力耗費於詮釋古人經典,探求什麼精微之義上呢?當陸九齡此詩才念到一半,朱熹就聽出了意思,他對呂祖謙耳語道:「子壽早已上子靜船了也。」(《陸九淵集.語錄》)認定陸九齡所持的乃是與其弟完全相同的觀點。

緊接着,陸九淵(字子靜)唱和陸九齡(字子壽)詩一首:

墟墓興衰宗廟欽,斯人千古不磨心。
涓流積至(一作滴到)滄溟水,拳石崇成泰華岑。
易簡工夫終久大,支離事業竟浮沉。
欲知自下升高處,真偽先須辯隻今。


(註:《孟子》梁惠王下:今燕虐其民,王往而征之,民以為將拯己於水火之中也,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若殺其父兄,系累其子弟,毀其宗廟,遷其重器,如之何其可也?)


這是譏朱熹爲「支離」,當然爲朱熹所不能接受。

朱熹和鵝湖寺子壽韻,詩云:

德業流風夙所欽,別離三載更關心。
偶攜蔾杖出寒谷,又枉籃輿度遠岑。
舊學商量加邃密,新知培養轉深沉。
只愁說到無言處,不信人間有古今。


爭論的主題,據上述記載,主要就是:「教人」之法。陸九淵歷來主張用「易知易從」的簡易方法,發明本心,心立「根本」,甚至認爲「學苟知本,六經皆我註腳」。因此,他在會上主張「先發明人之本心而後使之博覽」。朱熹則主張讀書格物,「泛觀博覽而後歸之約。」朱熹譏諷陸學過於簡易,陸九淵指責朱學繁瑣支離。如上所言,此次鵝湖之會實質上是客觀唯心主義(朱)和主觀唯心主義(陸)的一場論爭。

辯論結果


此次「鵝湖之會」,雙方激烈地辯論了三天。會上二陸兄弟似略占了上風。會議於六月八日結束,最終結果雙方不歡而散。鵝湖寺也許是因爲有這麼一次重要會議,也許是因爲朱熹住過,將其作爲「書房」,作爲教書育人之地,因而也叫做「鵝湖書院」。

作爲會議的主持者,呂祖謙在會上沒有明確表態。對於朱、陸雙方的觀點,「甚有虛心相聽之意」。但是呂祖謙内心還是傾向朱熹的「教人」之法,認爲二陸的主張過於疏闊。這不僅可以從陸九淵埋怨呂祖謙「爲元晦所泥」一語中得到證明,而且還可以從呂祖謙對朱熹與陸九淵的不同評價中看得很清楚。呂祖謙是這樣評價朱熹和陸九淵的:「元晦英邁剛明,而工夫就實入細,殊未可量。子靜亦堅實有力,但欠開闊。」(《呂東萊文集》卷五)「欠開闊」正是對陸九淵認識論流於空疏的一種婉轉批評。

正是基於這種認識,會後,呂祖謙利用自己對二陸的影響,積極協助朱熹做二陸的轉化工作。

他曾對朱熹提及此事:「近已常爲子靜詳言之,講貫通繹乃百代爲學通法,學者緣此支離泛濫,自是人病非是法病,見此而欲盡廢之,正是因噎廢食。學者苟徒能言其非,而未能反己就實,悠悠汩汩,無所底止,又適所以堅彼之自信也。」這裡說的」講貫通繹」與朱熹所主張的「泛觀博覽而後歸之約」是同一個意思。呂祖謙以爲這是治學教人的根本法則,不可以輕易予以否定。或許有人因此而「支離泛濫」,這也是他本人沒有真正領悟「講貫通繹」的精髓,而使用不當所致,不能由此歸咎於「講貫通繹」這一法則。他指出陸九淵的錯誤在於因人廢理。謂:「大抵陸子靜病在看人而不在看理。

身爲南宋理學陣營中「心學派」的旗幟,陸九淵和「理學派」的領袖朱熹思想觀點存有分歧,這是顯而易見的。朱熹爲人頗爲「峻厲」,陸九淵也非隨和之人。兩人因學術的分歧,而一度影響到了私人關係的融洽,時有攻訐。幸賴呂祖謙從中調和,才使雙方關係得到緩和。在呂祖謙的努力下,首先是陸九齡放棄了鵝湖會上所堅持的觀點。呂祖謙說:「陸子壽前日經過,留此二十餘日。幡然以鵝湖所見爲非,甚欲著實看書講論,心平氣下,識中甚難得也。


至於陸九淵卻始終沒有爲呂祖謙勸說所動。不過,陸九淵也沒有因此而和呂祖謙產生齟齬。他從心底對呂祖謙爲溝通他與朱熹的學術分歧所做的一切還是讚同的。黄震說,呂祖謙死後,陸九淵在其祭文中,「亦自悔鵝湖之集,粗心浮氣。然則先生忠厚之至,一時調娛其間,有功於斯道何如邪!」(《宋元學案.東萊學案》附錄)

朱熹在歸途經過分水嶺時卻觸情生情,意識到雙方論點盡管有不同之處,但從大處着眼,還是有相同之處的,正如後來黄宗羲在編著的《宋元學案》中所說,雙方「同值綱常,同扶名教,同宗孔孟,即使意見終於不合,亦不過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因此,朱熹豁然消除了辯論會的「不慊」情緒,即興寫就下面這首哲理詩,而朱熹在分水嶺詠唱的這首哲理詩又爲這段佳話寫了一個真實的註腳。這是一首題爲《過分水嶺有感》的五言絕句:

地勢無南北,水流有西東。
欲識分時異,應知合處同。


「欲識分時異,應知合處同。」朱熹詩中的「合處同」,即黄宗羲所分析的雙方的「三同」。這首闡述「求同存異」哲理小詩之所以令人感到雋永而詠誦不絕,因它涉及中國古代哲學發展史的這一場有名的爭鵝湖之辯,也表達朱熹對不同流派學術論點的豁達態度。  

之後,朱熹在知江西南康軍時還敦請陸九淵於淳熙八年(1181年)到白鹿書院講學,陸九淵接受了朱熹的誠意邀請,大講其「義利之辯」。朱熹大加讚颺,認爲陸九淵的講學「切中學者隱微深痼之病」。(《陸象山年譜》卷之二下)兩人拱手言歡,共捐前嫌,傳爲一時佳話。


鵝湖之會是中國古代思想史上的第一次著名的哲學辯論會。朱、陸雙方辯論的「爲學之方」,表現出朱熹與陸九淵在哲學上的基本分歧點。陸九淵提出「先立乎其大」爲出發點。認爲自古以來聖人相傳的「道統」隻是「此心」。主張隻有認識「本心」,才猶如木有根,水有源。朱熹認爲先於物而存在的「理」在人的心中。陸九淵的心學傳至明代,經王守仁的發展,形成一個比較精致的哲學體系,世稱「陸王心學」。它作爲程朱理學的對立面,曾對明清兩代思想的發展產生了一定的影響。朱熹的理學博大精深,被後代統治者尊爲「大賢」,被學者奉爲「萬世宗師」,他的學說對後世產生了巨大而深遠的影響。

【資料出處】
《中文百科在線》
〈鵝湖之會〉
網址:

http://www.zwbk.org/MyLemmaShow.aspx?zh=zh-tw&lid=124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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