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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解

本文出自《子不語》，為清代志怪筆記小說，作者袁枚。故事主角「介某」為人強悍，敢於與鬼拼命，算是把「拚命」的精神用於正途。當一個人連鬼也不怕，那麼鬼也沒辦法對人怎麼樣。諺語云：「閻王也怕拚命鬼」，同樣的，鬼也怕拼命人。

反之，把「拚命」精神用於為惡，不知天高地厚，也會助長其惡。相傳北宋文豪蘇軾有一次和章惇同遊南山仙遊潭，章惇要蘇軾在懸崖峭壁上題字，蘇軾不敢。章惇自己冒險下潭題字，神色自若。蘇軾拍拍他的後背，說：「你以後必能殺人。」章惇不明白，蘇軾解釋：「能自拚命者，能殺人也。」一個人如果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也就無所畏懼了。章惇後來把「拚命」精神用於黨爭，走上邪路，成了宋代有名的「奸臣」。

佛教認為，生命會在死亡後繼續存在，以另外的方式得到延續，鬼肯定是存在的，它是六道輪迴中的眾生之一，佛教稱之為餓鬼道，是三惡道之一。鬼一般散居於人間的樹林、曠野、墳地等處，大多數肚大如盆，但咽喉卻細如針管，不僅吃不到食物，就算能吃到，等食物入口時也無法吞嚥，甚至瞬間變為火炭燒穿肚腸，所以鬼道眾生多遭受極痛苦的折磨，境遇可憐悲慘。

此外，鬼在智力上不如人類，但高於畜生，因此鬼的能量大多不如人，與人基本沒有瓜葛糾纏，也就少有所謂鬼害人之事，所以人沒必要怕鬼，人對鬼的恐懼除了來自傳聞，實際上更多來自對未知事物的恐懼，是因為不了解而產生。心地光明為人正派者，根本無需怕鬼，所謂「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世人怕鬼，其實鬼也怕人，陰陽兩界實際上是兩種不同心識的化現，德行高的修行者，在鬼看來是頭頂發出光芒，光明熾盛，鬼不能近，近則受傷；一般人也由於本身陽氣緣故，鬼對人有所畏懼，就像人覺得陽光溫暖，但在鬼看來已是灼熱欲燒，所以鬼一般在天亮後會躲在陰暗無光之處，在午後到傍晚才漸漸出來活動。人撞到鬼會感到恐懼，其實鬼撞到人它更難受，也更容易讓它受傷。

袁枚透過這篇小說，用「介某」的剛硬倔強，最終讓鬼邪屈服逃走，傳達給世人「邪由心生」、「邪不勝正」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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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畏人拚命

介侍郎有族兄某，強悍，憎人言鬼神事。每所居，喜擇其素號不祥者而居之。過山東一旅店，人言西廂有怪，介大喜，開户直入。坐至二鼓，瓦墜於梁。介罵曰：「若鬼耶，須擇吾屋上所無者而擲焉，吾方畏汝！」果墜一磨石。介又罵曰：「若厲鬼耶，須能碎吾之几，吾方畏汝！」則墜一巨石，碎几之半。介大怒，罵曰：「鬼狗奴！敢碎吾之首，吾方服汝！」起立擲冠於地，昂首而待。自此，寂然無聲，怪亦永斷矣。

【作品出處】
《子不語》
〈鬼畏人拚命〉
原作者：袁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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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翻譯

介侍郎（侍郎，古代官職。東漢時，尚書屬官滿一年稱「尚書郎」，三年稱「侍郎」。隋唐以後，各部設侍郎，為長官之副。清末改各部侍郎為各部副大臣）有族兄（泛指同宗同輩中的兄弟）某，強悍，憎人言鬼神事。
譯文：
介侍郎有個同族兄弟，個性強悍，厭惡別人談論鬼神之事。
◎這篇不足二百字的小說，用不同的手法刻劃了兩個形象。一個是「拚命」的介侍郎族兄介某。他不信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精神，哪裡有邪祟偏往哪去。小說的另一個形象，即「畏人拚命」的鬼怪。

每所居，喜擇其素號不祥者而居之。
譯文：
他每到一個地方，就喜歡找眾人多說不吉利的地方去住。
◎介某「強悍」的性格，是透過對他的行動和言語的描寫表現出來的。他一開始的舉動便不同常人，一下子便把他的性格特徵揭示出來。
◎透過人物自身的行動和語言來刻劃人物的性格，是古代小說的傳統手法。這本小說緊緊抓住介某「強悍」的個性，來寫他的言語舉動，因此人物形象不一般化，反而能栩栩如生，鮮明生動。

過山東一旅店，人言西廂有怪，介大喜，開户直入。
譯文：
有一次，他路過山東，寄宿在旅店，有人說旅店西廂房有鬼，他聽了很高興，打開西廂就住了進去。
◎當介某投宿時聽說西廂房有鬼，非但沒有絲毫畏懼，反倒因為有一個教訓鬼怪的機會而「大喜」，並且在行動上沒有絲毫猶豫，立即「開戶直入」，迫不急待地要與鬼怪較量。

坐至二鼓（二更。古時把黃昏至凌晨分為五個時段，每段約兩小時，稱為「五更」，因用鼓打更報時，又稱「五鼓」。二鼓（二更）相當於現在晚上九點至十一點），瓦墜於梁。
譯文：
坐到二更天的時候，有屋瓦掉在屋樑上。

介罵曰：「若鬼耶，須擇吾屋上所無者而擲焉，吾方（才）畏汝！」果墜一磨石（磨刀石）。
譯文：
介某大罵說：「你要是鬼，就選個屋頂上沒有的東西砸給我看看，我就怕了你！」沒多久果然掉下一塊磨刀石。
◎這個個性「強悍」的特徵，在他對墜瓦石的鬼怪一次次的怒罵聲中，又一步步地得到了深化。

介又罵曰：「若厲鬼耶，須能碎吾之几（小或矮的桌子），吾方畏汝！」則墜一巨石，碎几之半。
譯文：
介某又大罵說：「你要是厲鬼，就一定能砸碎我的案几，那我就怕你！」馬上有一塊大石頭掉下來，把案几砸成兩半。

介大怒，罵曰：「鬼狗奴！敢碎吾之首，吾方服汝！」起立擲冠於地，昂首（抬頭）而待。
譯文：
介某大怒，大罵道：「鬼東西！狗奴才！你有本事就砸破我腦袋，我就服了你！」他站起來摘下帽子丟在地上，抬起頭直挺挺站著等待。
◎從「若鬼耶？」，到「若厲鬼耶？」、「鬼狗奴！」隨著鬼怪作亂的「升級」，介某對鬼怪的稱謂也愈加嚴厲，愈要看看它究竟有多大的本事，甚至要用自己的生命一試：「敢碎吾之首,吾方服汝。」這是何等的威猛倔強！
◎介某「起立，擲冠於地，昂首而待」的行動描寫，使小說達到了高潮。「擲冠於地」寫出介某對變本加厲、一再作祟的鬼怪的滿腔怒火；「昂首而待」則寫出蔑視鬼神，頂天立地的英雄氣概。至此，作者似是造就了一尊介某的塑像，讓他屹立在讀者面前，介某強悍無畏的形象最終完成。

自此，寂然（寂靜的樣子）無聲，怪亦永斷矣。
譯文：
從此，屋裡安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西廂再也沒有出現怪事了。
◎與寫介某手法不同的是，鬼怪在小說中始終沒有出場露面。讀者是從「瓦墜於梁」、「墜一磨石」、「墜一巨石」的變化中，感覺到它的存在，並加深對它的憎惡，又從「寂然無聲」的結局中，知道它面對凜然難以侵犯而且不怕死的人，最終不得不逃卻，從而認清它虛張聲勢、外強中乾的本質。
◎在這篇小說中，只寫出介侍郎族兄的所見所聞，而不讓鬼怪露面，卻能使人讀起來饒有興味，想像出那個躲在暗處的鬼怪如何得意忘形地賣弄手段，如何氣勢洶洶地作祟，又如何在決心拼命的介某面前心虛膽怯，抱頭鼠竄而去。這比明寫、實寫，更能激發讀者的想像。
◎這種不讓形象出場的寫法，稱為暗寫法或虛寫法。採用暗寫法，比起正面描寫人物的語言和行動，或許較難鮮明顯示活生生的性格特徵，但容易使讀者產生一種朦朧感和期待感，增強小說的藝術吸引力。
◎小說對介某和鬼怪，分別採取兩種不同的寫法，作者對待介某的讚揚，和對待鬼怪的嘲諷，讓正面形象介某在小說中得到充分表現，而把鬼怪這個反面形象放在陰暗的角落裡不出場。兩相對照映襯，愈益顯出介某的強悍和鬼怪的虛弱，完滿地表達「鬼畏人拼命」的主題。

【解析出處】
《可可詩詞》
〈鬼畏人拚命〉
2019-05-23
（編者註：內容經過重組改寫）
網址：
https://www.kekeshici.com/guji/weixingxiaoshuo/102271.html
作者：不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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