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琴.jpg

工之僑為琴(工之僑得良桐)

第一段


工之僑得良桐焉,斲ㄓㄨㄛˊ,砍)而為琴,絃而鼓(彈)之,金聲而玉應(聲音優美)。自以為天下之美也,獻之太常。(省略「太常」)使國工視之,(省略「國工」)曰:「弗古。」還之。
說明:
1.寫良琴只因不是古物(不是骨董),便不為朝廷所用。「琴」在此比喻人才(以小喻大)。
2.「使國工視之」:良琴之美顯露於外,只要稍加撥弄即知聲音好壞,但因國工的扭曲價值觀,而不被採用。
3.「弗古」(不夠古老):貴古賤今,在此可視為一種扭曲的價值觀。
賞析:
琴之優劣,應以聲音為準,或者至少觀察材質是否佳良。這把「金聲玉應」的好琴,竟被理應是鑑識專家的「國工」只憑式樣斷為劣琴,國工不曾研究製琴的桐木材質,不曾試彈琴音的音質,只在乎琴的外表不古。「視之」二字寫得很生動,表明僅以」外表評斷,並未實際彈奏試音。這是非常荒謬的評鑑方式,諷諭意味濃厚。首段僅僅四十餘字,就把一幕造琴、獻琴的戲碼,表達清楚,至於工之僑製琴、彈琴的細節,以及太常、國工如何檢視琴,一概捨棄。其餘兩段也都簡明扼要,卻又能充分表達意旨。

第二段


工之僑以歸,謀諸漆工,作斷紋焉;又謀諸篆(刻)工,作古窾(落款)焉;匣而埋諸(之於)土,朞年(一周年)出之,抱以適(到)市。貴人過而見之,易(交易)之以百金。獻諸(之於)朝,樂官傳視,皆曰:「希世之珍也!」
說明:
1.寫良琴被偽造成古物後,反被朝廷視為珍寶。透過良琴的遭遇,影射元朝用人的弊病。 
2.此段轉折作用是和第一段良琴的遭遇作對比,以凸顯世人昏庸、真假不分的歪風。表面上諷刺身為專業人士,卻一味崇古、無法辨別真偽的樂官,實際上乃批判朝廷用人只重虛名,不問真才實學。
3.「貴人」:安排貴人獻琴即被眾樂官視為「希世之珍」的情節,諷刺朝廷官員趨炎附勢的醜惡風氣。 
4.「希世之珍」:同樣一張琴,前面的國工斷言「弗古」而退還,此段的樂官卻認定為「稀世之珍」,凸顯了太常、國工、貴人、樂官等人,不但只重虛飾,不重內涵,甚至毫無判斷真偽的能力,凸顯出上位者的昏聵無能。

賞析:
真正的好琴卻因「不古」被退回。工之僑心中應是激憤不平的,他一連串的加工行動,恐怕是為了驗證這些評鑑專家競逐虛偽矯飾的心態。琴的外形經過改造之後,變得非常「古」。這一次,工之僑不是直接「獻之太常」,而是抱到市集,由「貴人」以百金購買之後,獻於朝廷。執政者競逐虛飾的遊戲規則,工之僑何嘗不懂?此段顯示了工之僑有能力迎合當權者,只是不屑為之,也為下段「遠遁隱沒」的行動埋下伏筆。

第三段


工之僑聞之,歎曰:「悲哉,世也!豈獨(只)一琴哉(激問)?莫不然矣(都是如此)!而(若)不早圖之,其(將)(省略「之」,指琴)亡矣。」遂去,入於宕冥(幽深)之山,不知其所終。
說明:
1.本段是作者藉良琴主人工之僑的口,表達對世道昏昧的失望。
2.「豈獨一琴哉」:點出良琴的遭遇,並非偶然的個案,感嘆世人普遍只重表相不重實質,並暗諷朝廷用人不能識拔真才。
3.「而不早圖之,其與亡矣」:工之僑有遠見,由此事預見國之將亡,須提早作準備以避禍保身。
4.「遂去,入于宕冥之山,不知其所終」:與作者在現實中辭官歸隱的事實相隱合,工之僑可視為作者的化身,也展現出儒家不願隨波逐流、「用之則行,舍之則藏」的態度。
賞析:
劉基曾經仕元,因個性剛直與當道不合,是以棄官歸隱故鄉。故事中所暗諷的當道用人之法,可知當時朝政的荒腐敗壞,於此故事中預言其政權將亡,為求明哲保身,應趁早為個人前途謀劃,也很合於情理。這篇寓言意在譴責當時社會盲目崇古和造假的陋習,進而諷刺執政者用人只重虛飾外在,不重實質內涵的弊端。當時的所謂鑑識專家,以式樣古或不古為標準,標準一旦偏差,真正的好琴就無法中選。工之僑從一把琴的評鑑之中,體悟世人普遍喜好虛偽弄假的歪風,如果整個國家制度及官僚體系都被虛偽弄假的人把持,有才華的人就沒有出頭的機會,如此一來,小人當道,社會國家必定不太平了。(補充:郁離子各篇寓言之末,多有「郁離子曰」,用以評論該篇寓言之寓意,此乃仿效正史論贊體,如「太史公曰」「論曰」「贊曰」的寫作方法。此處雖非用「郁離子曰」的模式,而是用「工之僑嘆曰」然其作用是相同的。此處的「工之僑」,隱然就是郁離子(劉基)的化身。)


問題討論

1.工之僑看到良琴的遭遇後,為何會有「莫不然矣!而不早圖之,其與亡矣」的結論?
2.工之僑最後「入於宕冥之山」,原因何在?妳贊成他的作法嗎?妳的理由是為什麼?

3.「工之僑為琴」一文在諷刺只重外表的錯誤觀念。請同學討論,自己是否曾有過這樣的想法或行為,或分享「只重外表,最後卻吃虧」的經驗。  
4.請進一步討論本文所提出「空有外表卻無內涵」,在現今社會是否依然合理?

【文章出處】
《郁離子》
〈工之僑為琴(工之僑得良桐)〉
(編按:標題為後人另加)
原作者:劉基(劉伯溫)
【資料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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