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圖:觀點(圖片引自網路)
館長與鄭愁予 我們將輸出怎樣的台灣
最近兩則新聞,一則熱,一則冷。
熱的是網紅「館長」去了上海,他一路開直播,流量破表;冷的是詩人鄭愁予過世,消息零星飄過網路,還有人好奇的問他是誰。
這兩件事,像一場時代文化的並置對照實驗。
一個是台灣的健身網紅,用汗水、情緒與國罵吸引了大量的眼球;一個是台灣現代詩的里程碑,用詩意、失落與餘韻活成了跨時代的文化幽靈。這兩個台灣人,一個活得像火爐,一個走得像餘煙。但他們之間,正好標示出一個令人不得不思考的問題:台灣到底要輸出什麼給世界?
館長所代表的,是一種強烈、直接、可複製的態度表演:肌肉、情緒、粗話、直播鏡頭裡的兄弟義氣、反骨個性。這些,在中國的年輕人眼中,是「真男人」、「不裝的台客」,甚至是一種對既有文化體制的挑釁。
而鄭愁予的輸出,則是難以歸類、無法複製的詩意體驗:他不是政治家,不是娛樂明星,也不是教科書的寵兒。但他的那句詩「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卻成為整個華文世界裡最被記憶的詩句之一。他輸出的,是飄在語言邊緣、情感底部、歷史縫隙裡的鄉愁與不安。
我們不能也不應該輕視館長的文化輸出。他的現象,某種程度上反映出台灣「草根自主文化」的生命力。不靠國家資源、不需主流認證,以自媒體力量打入對岸的流量市場。
但問題是,這樣的輸出,是否有可延續性?是否能在時間的長河中,留下某種影響力?是否能在觀眾關掉直播之後,還餘下一絲反思?
而鄭愁予代表的詩人、文學人、漂泊知識分子,雖然不熱,不擴散,但他們的文字像種子,埋在了許多心裡。詩人記得他,學者記得他,從香港到新加坡的中文系學生都曾在課堂上讀過他。鄭愁予的詩,是台灣某段集體氣質的凝縮,是「未完成的台灣文化理想」的幽靈註腳。
我們不必選擇站在館長或鄭愁予的一邊,但我們必須誠實地回答,十年後,有誰還會記得館長說過什麼?但鄭愁予的詩,可能會一直烙印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心裡。
如果把中國當作市場,那麼館長的輸出策略是有效的。但如果把中國當作文化競逐的地景,那我們是否也要問自己:我們能輸出更多的鄭愁予嗎?
他代表的不只是台灣詩人,更是一個歷史命運下流亡者的身分演出。他是一九四九之後那批文化游魂,在台灣重新扎根,又終其一生在詩裡書寫他回不去的故土。他的「中國性」不是國族認同,而是文化記憶;他的「台灣性」不是政治立場,而是語言與美學的再創造。
當台灣開始思考「文化輸出」這個命題,我們不能只看有多少點閱數、有多少互動率、有多少話題感。我們要問:我們所輸出的,有沒有可能成為對方文化記憶的一部分?
當我們輸出台灣,輸出的會是直播的國罵三字經?還是詩行之中沉默的光?
(圖片引自網路)
【文章出處】
《聯合新聞網》
〈館長與鄭愁予 我們將輸出怎樣的台灣〉
2025-06-17
網址:
https://udn.com/news/story/7339/8811223
作者:吳仁麟
【作者簡介】
吳仁麟,文化大學新聞系,國立政治大學EMBA,長年在產經專業報「經濟日報」撰寫趨勢專欄,曾任聯合晚報記者、聯合新聞網創意總監、聯合報系地鐵報品牌總監、聯合報系媒體創新研發中心計畫主持人、聯合報系媒體創新研發中心研發總監及創辦人。曾獲新聞局與國科會聯合頒發中華民國傑出新聞人員獎,獲得經濟部專案補助成立華文世界第一家媒體創新研發中心。吳仁麟自言是一個左腦非常「大前研一」,右腦非常「渡邊淳一」的男人,被譽為台灣的「大前研一與渡邊淳一」,白天談策略,晚上寫愛情,喜歡雪茄和瑜珈,喜歡美食和美酒,出版多本文學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