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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合課程:勞山道士

季咸看相

鄭有神巫曰季咸,知人之生死存亡,禍福壽夭,期(預卜時期)以歲月旬日,若神。鄭人見之,皆棄而走。
譯文:
鄭國有個占卜看相十分靈驗的巫師,名叫季咸,他能推算人的生死存亡和禍福壽夭,所預言的年、月、旬、日都準確應驗,彷彿是神仙一樣。鄭國人都很怕見到他,因為怕他說出什麼不吉利的話,所以見到他就趕緊跑走了。(編按:「
鄭人見之,皆棄而走」寫得很傳神)

列子見之而心醉,歸以告壺子,曰:「始吾以夫子之道為至矣,則又有至焉者矣。」
譯文:
列子見到季咸內心折服,崇拜得如醉如痴,(列子認為季咸的道術勝過自己的老師壺子)回來後把見到的情況告訴壺子,並且說:「起先我總以為先生的道行最為高深,如今又有更高深的術(編按:其實只是巫術)了。」


壺子曰:「吾與汝既(盡,全)其文(紋飾,外在之物),未既其實,而固得道與?眾雌而無雄,而又奚卵(產卵)焉!而(通「爾」,汝)以道與世亢(同「抗」,匹敵,對付)必信(伸),夫故使人得而相女。嘗試與來,以予示之。」
譯文:
壺子說:「我教給你的還只是外表的虛文(全是道的外在的東西),還沒傳授給你內在真實的一面(道的實質),你以為你已經得道了嗎?只有眾多的雌性可是卻無雄性,又怎麼能生出受精的卵呢!你用所學得道的皮毛虛文,就跟世人相匹敵,而且一心想勝過他人(想求取別人的信任),所以被人家窺知了底細(因而讓人洞察底細而替你看相)。你試著請他一塊過來,替我相一相試試吧。」

(一)第一天:陰勝於陽、生機被阻塞的「地文」【杜德機】


明日,列子與之見壺子。
譯文:
第二天,列子跟神巫季咸一道拜見壺子(以下連續四天,季咸來替壺子看相)。


出而謂列子曰:「嘻!子之先生死矣,弗活矣,不以旬數(不能以十日計數)矣!吾見怪焉,見溼灰(濕灰不能復燃,喻必死無疑)焉。」
譯文:
季咸走出門來就對列子說:「哎呀!你的先生必死無疑了!活不過十天了!我觀察到他臨死前的怪異形色,神情像遇水的灰燼一樣的「濕灰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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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子入,泣涕沾襟,以告壺子。
譯文:
列子進到屋裡,淚水弄濕了衣襟,傷心地把季咸的話告訴給壺子。


壺子曰:「鄉(同「向」,過去,先前)吾示(顯露)之以地文(大地上的紋理,即大地山川湖海等表徵。大地寂然不動,此喻指寂然不動之心境),萌乎(同「萌」,茫茫然)不震(不動,寂然)不正(「止」之誤,指生命運行尚未停止)。是殆見吾杜(杜塞,閉而不發)德機(至德生機)也。嘗又與來。」
譯文:
壺子說:「剛才我將如同地表那樣寂然不動的心境顯露給他看,茫茫然既沒有震動也沒有止息。這樣恐怕只能看到我閉塞的生機。試試再跟他來看看。 」


(二)第二天:陽勝於陰、發出一點生機的「天壤」【善者機】

明日,又與之見壺子。
譯文:
第二天,列子又跟神巫季咸一道拜見壺子。


出而謂列子曰:「幸矣!子之先生遇我也。有瘳(病癒,此指病兆大大減輕)矣,全然有生矣。吾見其杜(杜塞)(生機)矣。」
譯文:
季咸走出門來就對列子說:「幸運啊,你的先生運氣好遇上了我!他的癥兆減輕了,完全有救了,我已經觀察到閉塞的生機中有生機微動的情況(有存活的希望,你的老師壺子有救了)。」


列子入,以告壺子。
譯文:
列子進到屋裡,把季咸的話告訴給壺子。


壺子曰:「鄉(同「向」)吾示之以天壤(天地,此指像天與地之間相對感應。一說天氣通於地面,將生萬物,名實(名聲和實利)不入(不回所動),而機發於踵(腳後跟,指深根、根基)。是殆見吾善(生)(之)機也。嘗又與來。」
譯文:
壺子說:「剛才我將天與地那樣相對而又相應的心態顯露給他看,名聲和實利等一切雜念都排除在外,而生機從腳跟發至全身。這樣應該已看到了我的一線生機了。試著再跟他一塊兒來看看。」


(三)第三天:陰陽相和不可捉摸的「太沖莫勝」【衡氣機】

明日,又與之見壺子。
譯文:
第二天,列子又跟神巫季咸一道拜見壺子。


出而謂列子曰:「子之先生不齊(沒有齋戒,一說心跡不穩定),吾無得而相焉。試齊(齋戒),且復相之。」
譯文:
季咸走出門來就對列子說:「你的先生心跡變化不定,神情恍惚,我無法給他看相。等到心跡穩定,再來給他看相。」


列子入,以告壺子。
譯文:
列子進到屋裡,把季咸的話告訴給壺子。


壺子曰:「吾鄉(同「向」)示之以太沖(太虛,指說虛心凝寂、動靜無別,陰陽之氣均衡和諧)莫勝(不可捉摸)。是殆見吾衡(持平)氣機也。鯢(大魚)(盤旋)之審(水回流而聚積的地方。一說「瀋」,水深處)為淵,止水之審為淵,流水之審為淵。淵有九名,此處三焉(編按:此處所謂淵的三種情況,即喻指前文所提之「杜德機」、「善者機」、「衡氣機」三種神態。所謂「三淵」,「三」對於「九」來說是小數,從而暗示「道」深不可測,神巫所能見到的還只是道之皮毛)。嘗又與來。」
譯文:
壺子說:「剛才我把陰陽二氣均衡而又和諧的心態顯露給他看。這樣恐怕看到了我內氣持平、相應相稱的生機。大魚盤桓逗留的地方叫做深淵,靜止的河水聚積的地方叫做深淵,流動的河水滯留的地方叫做深淵。淵有九種稱呼,這裡只提到了上面三種。試著再跟他一塊兒來看看。」


(四)第四天:無法窺測的根本大道(「未始出吾宗」)【到】

明日,又與之見壺子。立未定,自失(不能自持)而走。
譯文:
第二天,列子又跟神巫咸季一道拜見壺子。季咸還沒站定,就驚慌失措地逃跑了。(編按:對比前文「
鄭人見之,皆棄而走」,這個逃跑同樣寫得很傳神)

壺子曰:「追之!」列子追之不及,反以報壺子,曰:「已滅(消失)矣,已失矣,吾弗及也。」
譯文:
壺子說:「追上他!」列子沒能追上,回來告訴壺子,說:「已經沒有踪影了,讓他跑掉了,我沒能趕上他。」


壺子曰:「鄉(同「向」)吾示之以未始出吾宗(根源)。吾與之虛(不執著)而委蛇(隨順應付)(編按:成語「虛與委蛇」典故出此),不知其誰何(誰何,什麼,指不能了解我之究竟),因以為弟(頹)靡,因以為(以之為,把自己變成)波流(隨波逐流),故逃也。」
譯文:
壺子說:「起先我顯露給他看的始終未脫離我的本源。我跟他隨意應付,他弄不清我的究竟,於是我使自己變的那麼頹廢順從,變的像水波逐流一樣,所以他逃跑了。」


然後列子自以為未始學(從不曾學過道)而歸,三年不出。為其妻爨(炊火),食(飼養,給……吃)豕如食人。於事無與親(無親疏之別,沒有偏私),雕琢復朴(樸),塊然(木然)獨以其形立。紛(世間紛擾)而封(持守)(一作「哉」),一(如一、貫一)以是終。
譯文:
從此以後,列子深深明白自己沒有體會學得大道(編按:列子領悟到老師壺子的道術原來深不可測,而神巫的巫術其實非常淺薄。列子對比《聊齋志異》裡〈勞山道士〉的王生,兩人出發點相近(學道不堅),但最終發展卻各自不同,在於個人反省能力深淺與否),回家之後三年不出門,替他的妻子燒火煮飯,餵豬像侍奉人一樣,對於各種世事不分親疏沒有偏私,毫不關心,去除了過去的雕琢和華飾,恢復到原本的質樸和純真,像大地一樣木然忘情地將形骸留在世上。雖然涉入世間的紛擾卻能固守本真,超然獨立於塵世之上而保持虛靜,這樣終生不渝,享盡天年。

 

麻衣神相.jpg

【文章出處】
《莊子》
〈應帝王〉
原作者:莊周
【資料整理】
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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