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我聞：樵客老師的國文教學網站

題解

〈孔雀東南飛〉，原題為〈古詩為焦仲卿妻作〉，詩前有小序，本詩最早記載於陳代徐陵的《玉台新詠》中，因其首句為「孔雀東南飛」，故以之為名。〈孔雀東南飛〉是中國文學史上第一部長篇敘事詩，與〈木蘭辭〉（木蘭詩）並稱「樂府雙璧」。創作時間大致是南北朝，所敘事在東漢獻帝建安年間，作者不詳，從漢末到南朝，此詩在民間廣為流傳並不斷被加工，終成為漢代樂府民歌中最傑出長篇敘事詩。全詩340多句，部分句子並不成聯，全詩共1700多字，是中國漢樂府民歌中現存最長的一首敘事詩。

〈孔雀東南飛〉主要記敘了劉蘭芝嫁到焦家，為焦母不容而被遣回娘家，兄又逼其改嫁。新婚之夜，劉蘭芝投水自盡，焦仲卿亦殉情而死。其中大量運用鋪陳的寫作手法，敘述了焦仲卿與劉蘭芝之間的愛情悲劇。

全詩大量使用鋪陳方式敘述情節，夾雜人物對話，成功地塑造了焦仲卿、劉蘭芝、焦母、蘭芝的兄長等幾個典型的形象，揭露封建時代禮教和家父長專制的罪惡，讚揚焦仲卿夫婦對愛情忠貞不屈、不惜抗爭的精神，表現反抗禮教的主題。




孔雀東南飛（古詩為焦仲卿妻作）

序曰：漢末建安中，廬江府小吏焦仲卿妻劉氏，為仲卿母所遣，自誓不嫁。其家逼之，乃投水而死。仲卿聞之，亦自縊於庭樹。時人傷之，為詩云爾。

孔雀東南飛，五里一徘徊。
「十三能織素，十四學裁衣。
十五彈箜篌，十六誦詩書。
十七為君婦，心中常苦悲。
君既為府吏，守節情不移。
賤妾留空房，相見常日稀。
雞鳴入機織，夜夜不得息。
三日斷五匹，大人故嫌遲。
非為織作遲，君家婦難為！
妾不堪驅使，徒留無所施。
便可白公姥，及時相遣歸。」
府吏得聞之，堂上啟阿母：
「兒已薄祿相，幸復得此婦。
結髮同枕席，黃泉共為友。
共事二三年，始爾未為久。
女行無偏斜，何意致不厚。」
阿母謂府吏：「何乃太區區！
此婦無禮節，舉動自專由。
吾意久懷忿，汝豈得自由！
東家有賢女，自名秦羅敷。
可憐體無比，阿母為汝求。
便可速遣之，遣去慎莫留！」
府吏長跪告：「伏惟啟阿母。
今若遣此婦，終老不復娶！」
阿母得聞之，槌床便大怒：
「小子無所畏，何敢助婦語！
吾已失恩義，會不相從許！」
府吏默無聲，再拜還入戶。
舉言謂新婦，哽咽不能語：
「我自不驅卿，逼迫有阿母。
卿但暫還家，吾今且報府。
不久當歸還，還必相迎娶。
以此下心意，慎勿違吾語。」
新婦謂府吏：「勿復重紛紜。
往昔初陽歲，謝家來貴門。
奉事循公姥，進止敢自專？
晝夜勤作息，伶俜縈苦辛。
謂言無罪過，供養卒大恩；
仍更被驅遣，何言復來還！
妾有繡腰襦，葳蕤自生光；
紅羅復斗帳，四角垂香囊；
箱簾六七十，綠碧青絲繩，
物物各自異，種種在其中。
人賤物亦鄙，不足迎後人，
留待作遺施，於今無會因。
時時為安慰，久久莫相忘！」
雞鳴外欲曙，新婦起嚴妝。
著我繡袷裙，事事四五通。
足下躡絲履，頭上玳瑁光。
腰若流紈素，耳著明月璫。
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
纖纖作細步，精妙世無雙。
上堂拜阿母，阿母怒不止。
「昔作女兒時，生小出野里。
本自無教訓，兼愧貴家子。
受母錢帛多，不堪母驅使。
今日還家去，念母勞家裡。」
卻與小姑別，淚落連珠子。
「新婦初來時，小姑始扶床；
今日被驅遣，小姑如我長。
勤心養公姥，好自相扶將。
初七及下九，嬉戲莫相忘。」
出門登車去，涕落百餘行。
府吏馬在前，新婦車在後。
隱隱何甸甸，俱會大道口。
下馬入車中，低頭共耳語：
「誓不相隔卿，且暫還家去。
吾今且赴府，不久當還歸。
誓天不相負！」
新婦謂府吏：「感君區區懷！
君既若見錄，不久望君來。
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
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
我有親父兄，性行暴如雷，
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懷。」
舉手長勞勞，二情同依依。
入門上家堂，進退無顏儀。
阿母大拊掌，不圖子自歸：
「十三教汝織，十四能裁衣，
十五彈箜篌，十六知禮儀，
十七遣汝嫁，謂言無誓違。
汝今何罪過，不迎而自歸？」
蘭芝慚阿母：「兒實無罪過。」
阿母大悲摧。
還家十餘日，縣令遣媒來。
云有第三郎，窈窕世無雙。
年始十八九，便言多令才。
阿母謂阿女：「汝可去應之。」
阿女含淚答：「蘭芝初還時，
府吏見丁寧，結誓不別離。
今日違情義，恐此事非奇。
自可斷來信，徐徐更謂之。」
阿母白媒人：
「貧賤有此女，始適還家門。
不堪吏人婦，豈合令郎君？
幸可廣問訊，不得便相許。」
媒人去數日，尋遣丞請還。
說有蘭家女，承籍有宦官。
云有第五郎，嬌逸未有婚。
遣丞為媒人，主簿通語言。
直說太守家，有此令郎君。
既欲結大義，故遣來貴門。
阿母謝媒人：
「女子先有誓，老姥豈敢言！」
阿兄得聞之，悵然心中煩。
舉言謂阿妹：「作計何不量！
先嫁得府吏，後嫁得郎君。
否泰如天地，足以榮汝身。
不嫁義郎體，其往欲何云？」
蘭芝仰頭答：「理實如兄言。
謝家事夫婿，中道還兄門。
處分適兄意，那得自任專！
雖與府吏要，渠會永無緣。
登即相許和，便可作婚姻。」
媒人下床去。諾諾復爾爾。
還部白府君：
「下官奉使命，言談大有緣。」
府君得聞之，心中大歡喜。
視曆復開書，便利此月內，
六合正相應，良吉三十日。
今已二十七，卿可去成婚。
交語速裝束，絡繹如浮雲。
青雀白鵠舫，四角龍子幡。
婀娜隨風轉，金車玉作輪。
躑躅青驄馬，流蘇金鏤鞍。
齎錢三百萬，皆用青絲穿。
雜彩三百匹，交廣市鮭珍。
從人四五百，鬱郁登郡門。
阿母謂阿女：
「適得府君書，明日來迎汝。
何不作衣裳？莫令事不舉！」
阿女默無聲，手巾掩口啼，
淚落便如瀉。
移我琉璃榻，出置前窗下。
左手持刀尺，右手執綾羅。
朝成繡袷裙，晚成單羅衫。
晻晻日欲暝，愁思出門啼。
府吏聞此變，因求假暫歸。
未至二三里，摧藏馬悲哀。
新婦識馬聲，躡履相逢迎。
悵然遙相望，知是故人來。
舉手拍馬鞍，嗟嘆使心傷：
「自君別我後，人事不可量。
果不如先願，又非君所詳。
我有親父母，逼迫兼弟兄。
以我應他人，君還何所望！」
府吏謂新婦：「賀卿得高遷！
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
蒲葦一時紉，便作旦夕間。
卿當日勝貴，吾獨向黃泉！」
新婦謂府吏：「何意出此言！
同是被逼迫，君爾妾亦然。
黃泉下相見，勿違今日言！」
執手分道去，各各還家門。
生人作死別，恨恨那可論？
念與世間辭，千萬不復全！
府吏還家去，上堂拜阿母：
「今日大風寒，寒風摧樹木，
嚴霜結庭蘭。
兒今日冥冥，令母在後單。
故作不良計，勿復怨鬼神！
命如南山石，四體康且直！」
阿母得聞之，零淚應聲落：
「汝是大家子，仕宦於台閣。
慎勿為婦死，貴賤情何薄！
東家有賢女，窈窕艷城郭，
阿母為汝求，便復在旦夕。」
府吏再拜還，長嘆空房中，
作計乃爾立。
轉頭向戶裡，漸見愁煎迫。
其日牛馬嘶，新婦入青廬。
奄奄黃昏後，寂寂人定初。
我命絕今日，魂去屍長留！
攬裙脫絲履，舉身赴清池。
府吏聞此事，心知長別離。
徘徊庭樹下，自掛東南枝。
兩家求合葬，合葬華山傍。
東西植松柏，左右種梧桐。
枝枝相覆蓋，葉葉相交通。
中有雙飛鳥，自名為鴛鴦。
仰頭相向鳴，夜夜達五更。
行人駐足聽，寡婦起彷徨。
多謝後世人，戒之慎勿忘。

【作品出處】
《玉台新詠》
〈古詩為焦仲卿妻作〉
原作者：無名氏




註釋翻譯

序文

序曰：漢末建安中，廬江府小吏焦仲卿妻劉氏，為仲卿母所遣，自誓不嫁。其家逼之，乃投水而死。仲卿聞之，亦自縊於庭樹。時人傷之，為詩云爾。
譯文：
序：東漢末建安年間，廬江府官吏焦仲卿妻子劉氏，被她婆婆休掉，發誓不再改嫁。母家逼她，她投水而死。丈夫焦仲卿聽到消息，也上吊於樹上，當時的人感傷此事，寫下這首詩。

正文

孔雀東南飛，五里一徘徊。
譯文：
孔雀朝著東南方向飛去，每飛五里便是一陣徘徊。

「十三能織素，十四學裁衣。
譯文：
「（劉蘭芝）十三歲就能織出白色的絲絹，十四歲就學會了裁衣。

十五彈箜篌，十六誦詩書。
譯文：
十五歲學會彈箜篌，十六歲就能誦讀詩書。

十七為君婦，心中常苦悲。
譯文：
十七歲做了你（焦仲卿）的妻子，但心中常常感到痛苦傷悲。

君既為府吏，守節情不移。
譯文：
你既然已經做了府吏，當然會堅守臣節專心不移。

賤妾留空房，相見常日稀。
譯文：
只留下我孤身一人待在空房，我們見面的日子常常是日漸疏稀。

雞鳴入機織，夜夜不得息。
譯文：
每天當雞叫的時候我就進入機房紡織，天天晚上都不能休息。

三日斷五匹，大人故嫌遲。
譯文：
三天就能在機上截下五匹布，但婆婆還故意嫌我緩慢鬆弛。

非為織作遲，君家婦難為！
譯文：
不是我紡織緩慢行動鬆弛，而是你家的媳婦難做公婆難服侍。

妾不堪驅使，徒留無所施。
譯文：
我已經受不了你家這樣的驅使，徒然留下采也沒有什麼用處。

便可白公姥，及時相遣歸。」
譯文：
你這就稟告公公婆婆，及時遣返我送我回娘家去。」




府吏得聞之，堂上啟阿母：
譯文：
府吏（焦仲卿）聽到這些話，便走到堂上稟告阿母：

「兒已薄祿相，幸復得此婦。
譯文：
「兒子已經沒有做高官享厚祿的福相，幸而娶得這樣一個好媳婦。

結髮同枕席，黃泉共為友。
譯文：
剛成年時我們便結成同床共枕的恩愛夫妻，並希望同生共死直到黃泉也相伴為伍。

共事二三年，始爾未為久。
譯文：
我們共同生活才過了兩三年，這種甜美的日子只是開頭還不算長久。

女行無偏斜，何意致不厚。」
譯文：
她的行為沒有什麼不正當，哪裡知道竟會招致您的不滿而得不到慈愛親厚。」

阿母謂府吏：「何乃太區區！
譯文：
阿母對府吏（焦仲卿）說：「你怎麼這樣狹隘固執！

此婦無禮節，舉動自專由。
譯文：
這個媳婦不懂得禮節，行動又是那樣自專自由。

吾意久懷忿，汝豈得自由！
譯文：
我心中早已懷著憤怒，你哪能自作主張對她遷就。

東家有賢女，自名秦羅敷。
譯文：
東鄰有個賢惠的女子，她本來的名字叫秦羅敷。

可憐體無比，阿母為汝求。
譯文：
她可愛的體態沒有誰能比得上，我當為你的婚事去懇求。

便可速遣之，遣去慎莫留！」
譯文：
你就應該把她（劉蘭芝）快快趕走，把她趕走千萬不要讓她再停留！」

府吏長跪告：「伏惟啟阿母。
譯文：
府吏直身長跪作回答，他恭恭敬敬地再向母親哀求：「

今若遣此婦，終老不復娶！」
譯文：
現在如果趕走這個媳婦，兒子到老也不會再娶別的女子！」




阿母得聞之，槌床便大怒：
譯文：
阿母聽了府吏這些話，便敲著坐床大發脾氣：

「小子無所畏，何敢助婦語！
譯文：
「你這小子膽子太大毫無畏懼，你怎麼敢幫著媳婦胡言亂語。

吾已失恩義，會不相從許！」
譯文：
我對她已經斷絕了情誼，對你的要求絕不會依從允許！」

府吏默無聲，再拜還入戶。
譯文：
府吏（焦仲卿）默默不說話，再拜之後辭別阿母回到自己的房裡。

舉言謂新婦，哽咽不能語：
譯文：
開口向媳婦說話，悲痛氣結已是哽咽難語：

「我自不驅卿，逼迫有阿母。
譯文：
「我本來不願趕你走，但阿母逼迫著要我這樣做。

卿但暫還家，吾今且報府。
譯文：
但妳只不過是暫時回到娘家去，現在我也暫且回到官府。

不久當歸還，還必相迎娶。
譯文：
不久我就要從府中回家來，回來之後一定會去迎接妳。

以此下心意，慎勿違吾語。」
譯文：
你就為這事委屈一下吧，千萬不要違背我這番話語。」

新婦謂府吏：「勿復重紛紜。
譯文：
蘭芝對府吏坦陳：「不要再這樣麻煩反覆叮嚀！

往昔初陽歲，謝家來貴門。
譯文：
記得那年初陽的時節，我辭別娘家走進你家門。

奉事循公姥，進止敢自專？
譯文：
侍奉公婆都順著他們的心意，一舉一動哪裡敢自作主張不守本分？

晝夜勤作息，伶俜縈苦辛。
譯文：
日日夜夜勤勞地操作，孤身一人周身纏繞著苦辛。

謂言無罪過，供養卒大恩；
譯文：
自以為可以說是沒有什麼罪過，能夠終身侍奉公婆報答他們的大恩。

仍更被驅遣，何言復來還！
譯文：
但仍然還是要被驅趕，哪裡還談得上再轉回你家門。

妾有繡腰襦，葳蕤自生光；
譯文：
我有一件繡花的短襖，繡著光彩美麗的花紋。

紅羅復斗帳，四角垂香囊；
譯文：
還有一床紅羅做的雙層斗形的小帳，四角都垂掛著香囊。

箱簾六七十，綠碧青絲繩，
譯文：
大大小小的箱子有六七十個，都是用碧綠的絲線綑紮緊。

物物各自異，種種在其中。
譯文：
裡面的東西都各不相同，各種各樣的東西都收藏其中。

人賤物亦鄙，不足迎後人，
譯文：
人既然低賤東西自然也卑陋，不值得用它們來迎娶後來的新人。

留待作遺施，於今無會因。
譯文：
你留著等待以後有機會施捨給別人吧，走到今天這一步今後不可能再相會相親。

時時為安慰，久久莫相忘！」
譯文：
希望你時時安慰自己，長久記住我不要忘記我這苦命的人。」




雞鳴外欲曙，新婦起嚴妝。
譯文：
當公雞嗚叫窗外天快要放亮，劉蘭芝起身精心地打扮梳妝。

著我繡袷裙，事事四五通。
譯文：
她穿上昔日繡花的裌裙，梳妝打扮時每件事都做了四五遍才算妥當。

足下躡絲履，頭上玳瑁光。
譯文：
腳下她穿著絲鞋，頭上的玳瑁簪閃閃發光。

腰若流紈素，耳著明月璫。
譯文：
腰間束著流光的白綢帶，耳邊掛著明月珠裝飾的耳璫。

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
譯文：
十個手指像尖尖的蔥根又細又白嫩，嘴唇塗紅像含著朱丹一樣。

纖纖作細步，精妙世無雙。
譯文：
她輕輕地小步行走，艷麗美妙真是舉世無雙。

上堂拜阿母，阿母怒不止。
譯文：
她走上堂去拜別阿母，阿母聽任她離去而不挽留阻止。

「昔作女兒時，生小出野里。
譯文：
「從前我（劉蘭芝）做女兒的時候，從小就生長在村野鄉里。

本自無教訓，兼愧貴家子。
譯文：
本來就沒有受到家教管訓，更加慚愧的是又嫁到您家愧對您家的公子。

受母錢帛多，不堪母驅使。
譯文：
受了阿母許多金錢和財禮，卻不能勝任阿母的驅使。

今日還家去，念母勞家裡。」
譯文：
今天我就要回到娘家去，還記掛著阿母孤身操勞在家裡。」

卻與小姑別，淚落連珠子。
譯文：
她退下堂來又去向小姑告別，眼淚滾滾落下像一連串的珠子。




「新婦初來時，小姑始扶床；
譯文：
「我這個新媳婦初嫁過來時，小姑剛學走路始會扶床。

今日被驅遣，小姑如我長。
譯文：
今天我被驅趕回娘家，小姑的個子已和我相當。

勤心養公姥，好自相扶將。
譯文：
希望妳（小姑）盡心地侍奉我的公婆（小姑的父母），好好地扶助他們精心奉養。

初七及下九，嬉戲莫相忘。」
譯文：
每當七夕之夜和每月的十九日，玩耍時千萬不要把我忘。」

出門登車去，涕落百餘行。
譯文：
她走出家門上車離去，眼淚落下百多行。

府吏馬在前，新婦車在後。
譯文：
府吏（焦仲卿）騎著馬走在前頭，劉蘭芝坐在車上跟在後面走。

隱隱何甸甸，俱會大道口。
譯文：
車聲時而小聲隱隱時而大聲甸甸，但車和馬都一同到達了大道口。

下馬入車中，低頭共耳語：
譯文：
府吏（焦仲卿）下馬走進車中，低下頭來在劉蘭芝身邊低聲細語：

「誓不相隔卿，且暫還家去。
譯文：
「我發誓不同妳斷絕，妳暫且回到娘家去，

吾今且赴府，不久當還歸。
譯文：
我今日也暫且趕赴官府。不久我一定會回來，

誓天不相負！」
譯文：
我向天發誓永遠不會辜負妳。」

新婦謂府吏：「感君區區懷！
譯文：
劉蘭芝對府吏（焦仲卿）說：「感謝你對我的誠心和關懷。

君既若見錄，不久望君來。
譯文：
既然承蒙你這樣的記著我，不久之後我會殷切地盼望著你來。

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
譯文：
你應當像一塊大石，我必定會像一株蒲葦。

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
譯文：
蒲葦像絲一樣柔軟但堅韌結實，大石也不會轉移。

我有親父兄，性行暴如雷，
譯文：
只是我有一個親哥哥，性情脾氣不好常常暴跳如雷。

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懷。」
譯文：
恐怕不能任憑我的心意由我自主，他一定會違背我的心意使我內心飽受熬煎。」

舉手長勞勞，二情同依依。
譯文：
兩人憂傷不止地舉手告別，雙方都依依不捨情意綿綿。




入門上家堂，進退無顏儀。
譯文：
蘭芝回到娘家進了大門走上廳堂，進退為難覺得已失去臉面。

阿母大拊掌，不圖子自歸：
譯文：
母親十分驚異地拍著手說道：「想不到沒有去接妳而妳自己回到家裡。

「十三教汝織，十四能裁衣，
譯文：
十三歲我就教妳紡織，十四歲妳就會裁衣，

十五彈箜篌，十六知禮儀，
譯文：
十五歲會彈箜篌，十六歲懂得禮儀，

十七遣汝嫁，謂言無誓違。
譯文：
十七歲時把妳嫁出去，總以為妳在夫家不會有什麼過失。

汝今何罪過，不迎而自歸？」
譯文：
妳現在並沒有什麼罪過，為什麼沒有去接妳而妳自己回到家裡？」

蘭芝慚阿母：「兒實無罪過。」
譯文：
劉蘭芝說：「我十分慚愧面對親娘，女兒實在沒有什麼過失。」

阿母大悲摧。
譯文：
蘭芝的母親聽了十分傷悲。

還家十餘日，縣令遣媒來。
譯文：
回家才過了十多日，縣令便派遣了一個媒人來提親。

云有第三郎，窈窕世無雙。
譯文：
說縣令有個排行第三的公子，身材美好舉世無雙。

年始十八九，便言多令才。
譯文：
年齡只有十八九歲，口才很好文才也比別人強。

阿母謂阿女：「汝可去應之。」
譯文：
母親便對女兒說：「妳可以出去答應這門婚事。」

阿女含淚答：「蘭芝初還時，
譯文：
劉蘭芝含著眼淚回答說：「蘭芝當初返家時，

府吏見丁寧，結誓不別離。
譯文：
府吏（夫君）一再囑咐我，發誓永遠不分離。

今日違情義，恐此事非奇。
譯文：
今天如果違背了他的情義，這門婚事就大不吉利。

自可斷來信，徐徐更謂之。」
譯文：
您可以去回絕媒人，以後再慢慢商議。」

阿母白媒人：
譯文：
親娘出去告訴媒人：

「貧賤有此女，始適還家門。
譯文：
「我們貧賤人家養育了這個女兒，剛出嫁不久便被趕回家裡，

不堪吏人婦，豈合令郎君？
譯文：
不配做小吏的妻子，哪裡適合再嫁你們公子為妻？

幸可廣問訊，不得便相許。」
譯文：
希望你多方面打聽打聽，我不能就這樣答應你。」

媒人去數日，尋遣丞請還。
譯文：
媒人去了幾天後，那派去郡城裡請示太守的縣丞剛好回來。

說有蘭家女，承籍有宦官。
譯文：
他說：「在郡城裡曾向太守說起一位名叫劉蘭芝的女子，出生於官宦人家。」

云有第五郎，嬌逸未有婚。
譯文：
又說：「太守有個排行第五的兒子，貌美才高還沒有娶妻。

遣丞為媒人，主簿通語言。
譯文：
太守要我做媒人，這番話是由主簿來轉達。」

直說太守家，有此令郎君。
譯文：
縣丞來到劉家直接說：「在太守家裡，有這樣一個美好的郎君，

既欲結大義，故遣來貴門。
譯文：
既然想要同你家結親，所以才派遣我來到貴府做媒人。」

阿母謝媒人：
譯文：
蘭芝的母親婉拒了媒人：

「女子先有誓，老姥豈敢言！」
譯文：
「女兒早先已有誓言不再嫁，我這個做母親的怎敢再多說？」




阿兄得聞之，悵然心中煩。
譯文：
劉蘭芝的哥哥聽到後，心中不痛快十分煩惱。

舉言謂阿妹：「作計何不量！
譯文：
向妹妹劉蘭芝開口說道：「作出決定為什麼不多想一想！

先嫁得府吏，後嫁得郎君。
譯文：
先嫁是嫁給一個小府吏，後嫁卻能嫁給太守的貴公子。

否泰如天地，足以榮汝身。
譯文：
命運好壞差別就像天和地，改嫁之後足夠讓妳享盡榮華富貴。

不嫁義郎體，其往欲何云？」
譯文：
妳不嫁給這樣好的公子郎君，往後妳還打算怎麼辦？」

蘭芝仰頭答：「理實如兄言。
譯文：
劉蘭芝抬起頭來回答說：「道理確實像哥哥所說的一樣，

謝家事夫婿，中道還兄門。
譯文：
我離開了娘家出嫁侍奉丈夫，中途又回到哥哥家裡，

處分適兄意，那得自任專！
譯文：
怎麼安排都要順著哥哥的心意，我哪裡能夠自作主張？

雖與府吏要，渠會永無緣。
譯文：
雖然同府吏（夫君）有過誓約，但同他相會已永遠沒有機緣。

登即相許和，便可作婚姻。」
譯文：
立即就答應了吧，就可以結為婚姻。」

媒人下床去。諾諾復爾爾。
譯文：
媒人從坐床走下去，連聲說好！就這樣！就這樣！




還部白府君：
譯文：
他回到太守府稟告太守：

「下官奉使命，言談大有緣。」
譯文：
「下官承奉著大人的使命，商議這樁婚事談得很投機。」

府君得聞之，心中大歡喜。
譯文：
太守聽了這話以後，心中非常歡喜。

視曆復開書，便利此月內，
譯文：
他翻開曆書反覆查看，吉日就在這個月之內，

六合正相應，良吉三十日。
譯文：
月建和日辰的地支都相合，「成婚吉日就定在三十日。

今已二十七，卿可去成婚。
譯文：
今天已是二十七日，你可立即去辦理迎娶的事。」

交語速裝束，絡繹如浮雲。
譯文：
彼此相互傳語快快去籌辦，來往的人連續不斷像天上的浮雲。

青雀白鵠舫，四角龍子幡。
譯文：
迎親的船隻上畫著青雀和白鵠，船的四角還掛著繡著龍的旗子。

婀娜隨風轉，金車玉作輪。
譯文：
旗子隨風輕輕地飄動，金色的車配著玉飾的輪。

躑躅青驄馬，流蘇金鏤鞍。
譯文：
駕上那毛色青白相雜的馬緩步前進，馬鞍兩旁結著金線織成的纓子。

齎錢三百萬，皆用青絲穿。
譯文：
送了聘金三百萬，全部用青絲串聯起。

雜彩三百匹，交廣市鮭珍。
譯文：
各種花色的綢緞三百匹，還派人到交州廣州購來海味和山珍。

從人四五百，鬱郁登郡門。
譯文：
隨從人員共有四五百，熱熱鬧鬧地齊集太守府前準備去迎親。

阿母謂阿女：
譯文：
親娘對蘭芝說：

「適得府君書，明日來迎汝。
譯文：
「剛才得到太守的信，明天就要來迎娶妳。

何不作衣裳？莫令事不舉！」
譯文：
你為什麼還不做好新嫁衣裳？不要讓事情辦不成！」

阿女默無聲，手巾掩口啼，
譯文：
劉蘭芝默默不說話，用手巾掩口悲聲啼，

淚落便如瀉。
譯文：
眼淚墜落就像流水往下瀉。

移我琉璃榻，出置前窗下。
譯文：
移動她那鑲著琉璃的坐榻，搬出來放到前窗下。

左手持刀尺，右手執綾羅。
譯文：
左手拿著剪刀和界尺，右手拿著綾羅和綢緞。

朝成繡袷裙，晚成單羅衫。
譯文：
早上做成繡裌裙，傍晚又做成單羅衫。

晻晻日欲暝，愁思出門啼。
譯文：
一片昏暗天時已將晚，她滿懷憂愁想到明天要出嫁便傷心哭泣。




府吏聞此變，因求假暫歸。
譯文：
府吏（焦仲卿）聽到這個意外的變故，便告假請求暫且回家去看看。

未至二三里，摧藏馬悲哀。
譯文：
還未走到劉家大約還有二三里，人很傷心馬也悲鳴。

新婦識馬聲，躡履相逢迎。
譯文：
劉蘭芝熟悉那匹馬的鳴聲，踏著鞋急忙走出家門去相迎。

悵然遙相望，知是故人來。
譯文：
心中惆悵遠遠地望過去，知道是從前的夫婿已經來臨。

舉手拍馬鞍，嗟嘆使心傷：
譯文：
劉蘭芝舉起手來拍拍馬鞍，不斷嘆氣讓彼此更傷心。

「自君別我後，人事不可量。
譯文：
「自從夫君離開我之後，人事變遷真是無法預測和估量。

果不如先願，又非君所詳。
譯文：
果然不能滿足我們從前的心願，內中的情由又不是你能了解端詳。

我有親父母，逼迫兼弟兄。
譯文：
我有親生的父母，逼迫我的還有我的親兄長。

以我應他人，君還何所望！」
譯文：
把我許配了別的人，你還能抱什麼希望！」

府吏謂新婦：「賀卿得高遷！
譯文：
府吏（焦仲卿）對劉蘭芝說：「恭喜妳能夠高升！

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
譯文：
大石方正又堅厚，可以千年都不變。

蒲葦一時紉，便作旦夕間。
譯文：
蒲葦雖然一時堅韌，但只能堅持很短的時間。

卿當日勝貴，吾獨向黃泉！」
譯文：
妳未來將一天比一天生活安逸地位顯貴，只留下我獨自一人下走到黃泉。」




新婦謂府吏：「何意出此言！
譯文：
劉蘭芝對府吏（焦仲卿）說：「想不到你會說出這樣的話！

同是被逼迫，君爾妾亦然。
譯文：
兩人同樣是被逼迫，你是這樣痛苦，我也是這樣受熬煎。

黃泉下相見，勿違今日言！」
譯文：
我們就在黃泉之下再相見，不要違背今天的誓言！」

執手分道去，各各還家門。
譯文：
他們握手告別分道離去，各自都回到自己家裡面。

生人作死別，恨恨那可論？
譯文：
活著的人卻要做死的離別，心中抱恨哪裡能夠說得完盡？

念與世間辭，千萬不復全！
譯文：
他們都想離開人世，無論如何也不願苟且偷生得保全。

府吏還家去，上堂拜阿母：
譯文：
府吏（焦仲卿）回到自己家，上堂拜見阿母說：

「今日大風寒，寒風摧樹木，
譯文：
「今天風大天又寒，寒風摧折了樹木，

嚴霜結庭蘭。
譯文：
濃霜凍壞了庭院中的蘭花。

兒今日冥冥，令母在後單。
譯文：
我今天已是日落西山生命將終結，讓母親獨留世間以後的日子孤單。

故作不良計，勿復怨鬼神！
譯文：
我是有意作出這種不好的打算，請不要再怨恨鬼神施加責罰！」

命如南山石，四體康且直！」
譯文：
但願您的生命像南山之石一樣久長，身體強健又安康。




阿母得聞之，零淚應聲落：
譯文：
阿母聽到了這番話，淚水隨著語聲往下落：

「汝是大家子，仕宦於台閣。
譯文：
「你是大戶人家的子弟，一直做官在官府台閣。

慎勿為婦死，貴賤情何薄！
譯文：
千萬不要為了一個婦人去尋死，貴賤不同你將她遺棄怎能算情薄？

東家有賢女，窈窕艷城郭，
譯文：
東鄰有個好女子，苗條美麗全城稱第一。

阿母為汝求，便復在旦夕。」
譯文：
做母親的為你去求婚，答覆就在這早晚之間。」

府吏再拜還，長嘆空房中，
譯文：
府吏再拜之後轉身走回去，在空房中長嘆不已。

作計乃爾立。
譯文：
他的決心就這樣定下了。

轉頭向戶裡，漸見愁煎迫。
譯文：
把頭轉向屋子裡，心中憂愁煎迫一陣更比一陣緊。




其日牛馬嘶，新婦入青廬。
譯文：
迎親的那一天牛馬嘶叫，新媳婦蘭芝被迎娶進入青色帳篷裡。

奄奄黃昏後，寂寂人定初。
譯文：
天色昏暗已是黃昏後，靜悄悄的四周無聲息。

我命絕今日，魂去屍長留！
譯文：
「我的生命終結就在今天，只有屍體長久留下我的魂魄將要離去。」

攬裙脫絲履，舉身赴清池。
譯文：
她挽起裙子脫下絲鞋，縱身一跳投進了清水池。

府吏聞此事，心知長別離。
譯文：
府吏聽到了這件事，心裡知道這就是永遠的別離。

徘徊庭樹下，自掛東南枝。
譯文：
於是來到庭院大樹下徘徊了一陣，自己吊死在東南邊的樹枝。

兩家求合葬，合葬華山傍。
譯文：
兩家要求將他們夫妻二人合葬，結果合葬在華山旁。

東西植松柏，左右種梧桐。
譯文：
墳墓東西兩邊種植著松柏，左右兩側栽種梧桐。

枝枝相覆蓋，葉葉相交通。
譯文：
各種樹枝枝枝相覆蓋，各種樹葉葉葉相連通。

中有雙飛鳥，自名為鴛鴦。
譯文：
中間又有一對雙飛鳥，鳥名本是叫鴛鴦。

仰頭相向鳴，夜夜達五更。
譯文：
牠們抬起頭來相對鳴叫，每晚都要鳴叫一直叫到五更。

行人駐足聽，寡婦起彷徨。
譯文：
過路的人都停下腳步仔細聽，寡婦驚起更是不安和彷徨。

多謝後世人，戒之慎勿忘。
譯文：
鄭重告訴將來的人，以此故事為鑑戒千萬不要把它遺忘。

【文章出處】
《玉台新詠》
〈古詩為焦仲卿妻作〉
原作者：無名氏




孔雀東南飛作者考證

縱觀東漢的歷史文壇和文壇歷史，東漢末，桓、靈之際，五言詩作者有秦嘉、蔡邕、酈炎、趙壹、辛延年、宋子侯等。這幾位作者的詩作，風格各異，惟辛延年逼近樂府民歌的詩作風采，其詩與〈孔雀東南飛〉酷似。這種酷似以他的作品〈羽林郎〉與〈孔雀東南飛〉詩相較，可見一斑。

〈羽林郎〉中有「頭上藍田玉，耳後大秦珠」句，〈孔雀東南飛〉中便有「足下躡絲履，頭上玳瑁光。腰若流紈索，耳著明月璫」句；〈羽林郎〉中有「貽我青銅鏡，結我紅羅裾」，〈孔雀東南飛〉中也便有「雞鳴外欲曙，新婦起嚴妝。著我繡袷裙，事事四五通」；〈羽林郎〉中的「私愛徒區區」和〈孔雀東南飛〉中的「感君區區懷」，非但寫的都是男性的情懷，而且兩處的「區區」同義。從結構上看，尤其是詩末兩句，兩首詩何其相似，前者為「多謝金吾子，私愛徒區區」；後者為「多謝後世人，戒之慎勿忘」。這樣的類似，兩詩中還有幾處，只不過〈羽林郎〉詩篇幅稍短，而〈孔雀東南飛〉詩很長。

從遣詞造句習慣到形成文章規制，任何一位作家都有他自己獨特的風貌。今雖不能證古，但文采和文思的惟我性是「古今一也」。魯迅喜用「忘卻」而不採用「忘記」，好用「運命」而不願用「命運」；楊朔的散文思路和結構幾近一律，都是首先意想去看什麼，結果是沒有看到，而看到了比意想所見還更加美好的事物。以此聯繫上文所述，〈孔雀東南飛〉詩的作者風采與〈羽林郎〉詩的作者風采形如孿生，而〈羽林郎〉詩的作者辛延年與漢末同時代的文人風格又涇渭分明，以此推知〈孔雀東南飛〉文作者為辛延年，大抵雖不能說不言而喻，它的可能性卻也言之鑿鑿了。

當然，〈孔雀東南飛〉詩的濫觴，是民間流傳，然而從全詩的文辭和篇幅看，為文人最後寫定是無可爭議的（桓、靈之際至建安亦不過30多年，辛延年存世與定詩大抵不會矛盾）。而辛延年的〈羽林郎〉詩是寫閨情中的抗拒豪強，恰恰〈孔雀東南飛〉詩也有這種跡象，可以說辛延年在當時封建禮教濁浪排空的喧囂中有一種思想傾向，那就是帶有濃厚的人民性的婚戀觀。

另外還可以說，辛延年對閨中少女或少婦的服飾極盡描畫之能事。而惟其如此，〈羽林郎〉詩中對胡姬服飾豪華的著力描寫與〈孔雀東南飛〉詩中對劉蘭芝著裝打扮的極力鋪陳相當接近。這在漢末的文人樂府詩中和民間短小的樂府詩中也是罕見的，甚至只此一首（〈陌上桑〉也有少量這種描述）。

從計算風格學和寫作手法看，前述已言及篇末的「多謝」，這標示著辛延年的積極浪漫主義手法表現得淋漓盡致。言及的對象是「鴛鴦」，以致後代（晉）的「梁祝」所言之「蝴蝶」與其一脈相承。《梁祝》成為中國自古及今的民間四大傳說之一，繼承〈孔雀東南飛〉詩思想衣缽。一串驪珠，乃至中國現代文學史出現了「鴛鴦蝴蝶派」，其實張恨水的多部長篇小說也是敘舊溯源而起的筆意，正因為他的祖籍是〈孔雀東南飛〉詩的發祥地。

「人在歷史中的具體存在」決定了蘭焦的現實性。但〈孔雀東南飛〉詩的序所言「漢末建安中……」的文字絕非漢末人所寫。一個朝代的末了是很難預測的，即使建安共25載，延康只1載，三國已開始了紛爭，當時的人也無法預料這便是漢末。從歷史進程角度看，這就好像誰人也不能預計唐末、宋末、清末、民國末一樣。

晉代即使沒有「樂府」機關，但魏晉的樂府詩繼漢代也長盛不衰，乃至南北朝時又重設樂府機構。晉代的劉琨，其詩格調悲涼雄渾，其氣骨、風神有類於建安，在晉詩中獨具特色，其人世稱「二十四友」之一；其詩作《扶風歌》中的「左手」、「右手」、「烈烈」、「泠泠」、「摧藏」等等，與〈孔雀東南飛〉詩中的言辭如出一轍。可見，他是讀過傳世的《孔雀東南飛》詩的，而且是異樣鍾情，窺其堂奧，盡得其旨趣。他在石崇府生活過，生活就是歷史的真實文本，那時，晉「以孝治天下」，石崇是石苞小子（即最小的第六子），石崇未為嗣，「以統（苞第三子，引者）為嗣」。且「崇字季倫，生於青州……」封安陽鄉侯。在郡「雖有職務，好學不倦」。即使石崇與王愷爭富，他的狹義的愛情還是比較專一，崇有妓曰綠珠，後為他專一殉情，「因自投於樓下而死」。可見，石崇搜羅了西晉的文豪，自身又「好學不倦」，其麾下劉琨之流並非蛇鼠之輩。

其後，清代吳汝綸還念念不忘於當時同屬一府的懷寧、潛山、桐城間（三縣毗連）流傳了近1700年的民間故事《孔雀東南飛》，為劉琨編寫了《劉中山集選》一卷。

因此，〈孔雀東南飛〉詩的小序極可能是劉琨所作。至於定詩題為〈古詩無名氏為焦仲卿妻作〉和對原詩文的潤飾，當是情理中事而自不待言。

【資料出處】
《壹讀》
〈孔雀東南飛原文及翻譯．孔雀東南飛作者考證〉
（編按：原文及翻譯文字略作訂正修改）
網址：
https://read01.com/zh-tw/47ze57.html#.Xp5H08gzZPZ
作者：不詳
繪圖：蕭玉田（古詩詞畫意：孔雀東南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