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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解

嚴先生，指東漢文士嚴光，字子陵，生卒年不詳。年少時與東漢光武帝劉秀是要好的同窗同學。之後劉秀起兵，嚴光積極幫助。等到劉秀稱帝即位，嚴光卻隱姓埋名，隱退於富春山，垂釣於富春江畔。光武帝多次延聘，徵召他到京，二人同床共臥，暢敘達旦，光武帝授其官爵，嚴光卻絲毫不為所動，寧願退隱山林。後人皆稱頌嚴光高風亮節，忘懷富貴名利。

本文題目雖為「祠堂」，但其實與臺閣名勝記無關，屬於雜記類的人事雜記。


上圖：想像示意圖


嚴先生祠堂記

先生，漢光武之故人也，相尚以道。及帝握《赤符》，乘六龍，得聖人之時，臣妾億兆，天下孰加焉？惟先生以節高之。既而動星象，歸江湖，得聖人之清。泥塗軒冕，天下孰加焉？惟光武以禮下之。在〈蠱〉之上九，眾方有爲，而獨「不事王侯，高尚其事」，先生以之。在〈屯〉之初九，陽德方亨，而能「以貴下賤，大得民也」，光武以之。蓋先生之心，出乎日月之上；光武之量，包乎天地之外。微先生不能成光武之大，微光武豈能遂先生之高哉？而使貪夫廉，懦夫立，是大有功於名教也。

仲淹來守是邦，始構堂而奠焉，乃復爲其後者四家，以奉祠事。又從而歌曰：

「雲山蒼蒼，江水泱泱。先生之風，山高水長。」

【文章出處】
《范文正公集》
〈嚴先生祠堂記〉
原作者：范仲淹




註釋翻譯

（一）

先生，漢光武之故人（朋友）也，相尚（崇尚）以道（道義）。
譯文：
嚴光先生，是東漢光武帝的老朋友，他們二人之間以道義互相推崇。

及帝握《赤符》（新莽末年讖緯家所造符籙，謂劉秀上應天命，當繼漢統爲帝。後亦泛指帝王受命的符瑞），乘六龍，得聖人之時，臣妾（被統治的人民）億兆，天下孰加焉（天下有誰能比得上呢）？惟先生以節高之。
譯文：
後來光武帝得到預言天命所歸的《赤符》，乘駕着六龍的陽氣，獲得了登極稱帝的時機。那時他統治着千千萬萬的人民，天下有誰能比得上呢？只有先生能夠以節操來尊崇他。

既而動星象，歸江湖，得聖人之清。泥塗（比喻地位卑下）軒冕（富貴），天下孰加焉？惟光武（東漢光武帝）以禮下之。
譯文：
後來先生被徵召入宮，晚上與光武帝同床而臥，驚動了天上的星象，讓負責掌管天時觀星的太史非常緊張。後來嚴光又歸隱江湖，回到富春江畔隱居，達到了聖人自然清靜的境界。他視官爵爲泥土，清操自守，放棄世間的富貴祿位，天下又有誰比得上呢？只有漢光武帝能夠用禮節對待他。

在〈蠱〉之上九，眾方有爲，而獨「不事王侯，高尚其事」，先生以（用）之。
譯文：
在《易經》〈蠱〉卦的「上九」爻辭中說：大家正當有爲的時候，偏偏顯示「不事奉王侯，保持自己品德的高尚。」嚴先生就是有這種志節（嚴先生正是這樣做的）。

在〈屯〉之初九，陽德方亨，而能「以貴下賤，大得民也」，光武以（用）之。
在〈屯〉卦「初九」爻辭中說，陽氣（帝德）正開始亨通，因而能夠顯示「以高貴的身份交結卑賤的人，深得民心。」光武帝就是有這種氣度（光武帝正是這樣做的）。

蓋先生之心，出乎日月之上；光武之量（度量），包乎天地之外。
譯文：
嚴先生的心，比日月還要光明；光武帝的氣量，比天地還要廣闊。

微（無）先生不能成光武之大，微光武豈能遂（完成）先生之高哉？
譯文：
如果沒有嚴先生，就不能成就漢光武帝的宏大；如果沒有漢光武帝，又怎能促成嚴先生的清高？

而使貪夫廉（清廉），懦夫立（自立），是大有功於名教（禮儀教化）也。
譯文：
嚴先生的作爲，使貪婪者清廉自守，使怯懦的人勇敢自立，這對維護儒家的禮儀教化，確實是很有功勞的。


上圖：嚴光（清．上官周繪）


（二）

仲淹來守是邦，始構（建造）堂而奠（祭祀）焉，乃復（免除賦稅徭役）爲其後者（後代）四家，以奉祠事。又從而歌曰：
譯文：
仲淹來睦州任職太守後，開始建造祠堂來祭祀先生，又免除嚴光先生後代子孫四家的賦稅徭役，讓他們去負責祭祀的事。還作了一首短歌：

「雲山蒼蒼，江水泱泱（水勢浩瀚貌）。先生之風，山高水長。」
譯文：
「雲霧繚繞的高山蒼茫一片，滾滾江水浩大無邊。先生的高風亮節，比高山還要崇高，比江水還要遠長。」

【文章出處】
《范文正公集》
〈嚴先生祠堂記〉
原作者：范仲淹




附錄：嚴光（嚴子陵）生平簡介

嚴光，又名遵，字子陵，會稽郡餘姚縣（今浙江寧波餘姚）人。原姓莊，因避東漢明帝劉莊諱而改姓嚴，東漢高士。

嚴光生於西漢末年，早年與劉秀為同學。新莽結束後東漢建立，劉秀即位為東漢光武帝，嚴光變更姓名，藏居不見。後齊國有人報告：「有一男子，披羊裘釣澤中。漢光武帝派人找到他，召見嚴光到宮中，晚上並同睡一床。嚴光睡覺時把腳放在劉秀腹部。隔日太史說：「昨夜客星犯帝座甚急。」劉秀笑說：「朕故人嚴子陵共臥爾。」漢光武帝欲為嚴光授官為諫議大夫，而他卻堅辭不受，回到富春江隱居。

東漢建武十七年，漢光武帝再次徵召他，不至。嚴光在家中逝世，相傳光武帝很傷感，下詔賜錢百萬、穀千斛。嚴光葬於富春山。後世人稱富春山為「嚴陵山」，又稱其富春江垂釣處為「嚴陵瀨」，其垂釣蹲坐之石為「嚴子陵釣台」。

北宋政治家范仲淹到嚴光故鄉任職時，曾重修桐廬富春江畔嚴先生祠，並撰寫〈嚴先生祠堂記〉一篇，針對當時官場鑽營和貪污腐化之風，讚揚嚴光不慕富貴視官爵如糞土的氣節，也讚美漢光武帝求賢若渴的胸懷。這篇碑文素負盛名，內有「雲山蒼蒼，江水泱泱。先生之風，山高水長」這讚語，遂使嚴光以「高風亮節」聞名於天下。

宋人題嚴子陵詩曰：「一著羊裘便有心，羊裘豈是釣魚人？當時只著蓑衣去，江水茫茫何處尋？」清人袁枚對嚴光很不以為然，也作一首詩：「一著羊裘不蔽身，虛名傳誦到如今。當時若著蓑衣去，煙水茫茫何處尋。」有人認為，光武帝請舊友幫忙處理政務，未必就是求賢若渴；既然嚴光早就不想接受皇帝委任，為何還出來見皇帝並與之同床共寢？他未必如范仲淹所說的那樣高尚，對〈嚴先生祠堂記〉持不同意見。
 

上圖：東漢光武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