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引自網路）
〈賈探春敏慧興利〉白話翻譯
一、全文綱要
（一）改革原因之１：指出財務的弊端
１．人事問題：【買辦】採買脂粉的效果不佳，導致姑娘們須另外自費採買
２．財務問題：金錢和物品【雙重浪費】
（二）結果：果斷下令除弊──刪除買辦採買脂粉的公費支出
（三）改革原因之２：興利開源的構想──從賴大【活化園林資產】得到啟發
（四）結果：確認改革理念──從學問中得到經營啟示，不以取利為行事目的
（五）具體規劃之１：提出初步草案
１．訂定由園中【老媽媽】來承攬經營
２．條列發包經營園林的【四項優點】
（六）具體規劃之２：分析潛在憂慮
１．寶釵：若派人監管園林，恐發生【利益衝突】
２．探春：持家行權時所面臨的種種【人際困境】
（七）具體規劃之３：凝聚團隊共識──透過平兒取得王熙鳳認可，【尊重原掌事者】立場
（八）付諸行動之１：宣告經營計畫──眾人積極爭取承攬工作
（九）付諸行動之２：商議合適人選
１．勿輕信【表面言行】
２．重視品行、經驗──【商議派任】老祝媽、老田媽
３．力求公正無私──【寶釵推薦】老葉媽
（十）付諸行動之３：明訂預期收益
１．承攬者須【負責供應】園內日常消耗品──呼應前述頭油脂粉的購買問題
２．榮國府每年可【節省】四百兩銀子支出
（製表：本站）
二、全文翻譯
（一）探春的「節流」措施：刪減重複支出的項目。
話說到平兒陪著主子王熙鳳吃了飯，服侍她梳洗完畢，忙好之後才往三姑娘探春這裡過來。走進院子，只見裡頭安靜無聲，只有小丫鬟、老女僕、身邊親近的侍女在屋外聽候使喚。平兒走進廳裡，只見探春、李紈、寶釵三人正在討論些家務事，說的內容就是新年期間大家到管家賴大家裡受他招待時，賴大利用他家花園營利的事情。
◎與會人員：【探春（主席）、李紈（長媳）、寶釵（顧問）、平兒（代表王熙鳳出席）】
◎開會事由：【賈府財務改革】
◎開會地點：【探春的住處】
探春見平兒來了，就讓她坐到小板凳上，接著又說：「我想起一件事，就是在想我們這些主子，一個月有二兩銀子的生活費外，丫頭們也按月發放薪水。前些天有人來請示，要領取小姐們每個月使用的頭油、脂粉錢，每人又是二兩銀子。（編者註：小姐每月二兩月銀＋小姐每月二兩頭油脂粉錢＋買辦統一採買頭油脂粉錢）這又和剛才去私塾上課裡的八兩一樣，又是重複開銷。這和剛才說到賈環、賈蘭學校裡的八兩銀子一樣，都屬於重複性的支出。（編者註：少爺每月二兩月銀＋每年八兩紙筆點心費）事情雖然小，金額也有限，但這事看起來仍不太恰當，妳家主子（王熙鳳）怎麼就沒想到這個問題呢？」
◎發現問題之一：【小姐們化妝品費用重複支出：每月生活費＋每月個人化妝品費＋每月統一採買化妝品費】
◎發現問題之二：【少爺們上學費用重複支出：每月生活費＋每年點心文具費】
平兒笑著解釋：「這件事是有原因的。小姐們要用的這些東西（頭油、脂粉），自然分配的數量是有規定的慣例。這本應是每個月負責採買貨物的人買回來後，就讓僕婦們分發給各房婢女收存保管，只是準備了給小姐們使用就好，沒道理讓各房小姐天天拿錢去找人買頭油脂粉。所以採辦的人每個月統一採買頭油脂粉回來，每月再讓僕婦們分發下去各房的小姐們。小姐們每月這二兩的生活費，本來不是為買這些頭油、脂粉的，原本是為了萬一主管家務的奶奶、太太不在家，或者是她們沒空時，而小姐們恰好手頭上需要錢來花用，省得再臨時去找人領錢。這原本是擔心小姐們受了委屈才發的生活費，可是這些錢並不是為了買頭油脂粉才有的。現在我冷眼從旁觀者看來，各房小姐的姐妹們，都是自己拿生活費去買這些東西的，估計竟然有一半的人。我懷疑會有這樣的情況，要不是採買負責人不老實，不能即時供應，就是買到的不是道地的貨色，弄來不能使用的東西敷衍，來糊弄敷衍小姐們。」
◎改革原因之一：【財務問題】（金錢和物品雙重浪費）
◎改革原因之二：【人事問題】(買辦採買脂粉的效果不佳，導致姑娘們須另外自費採買）
上圖：探春（劇照）（圖片引自網路）
（二）探春明快廢除脂粉採買公費，並在除弊後又提出興利構思。
探春就說：「所以我就感覺這裡頭不太對勁。錢花了兩份，東西又白白丟了一半（公費買的又不堪用），算是白白浪費了一半，全部計算起來，反而是錢、貨兩邊浪費，不如直接把買辦統一採買的每月這筆公費免除了才對。這是要改革的第一件事。第二件要改的事，過年到賴大的家裡去，妳也去了，妳看他家那小園子，比起咱們家的怎麼樣？」
平兒笑著說：「賴大家裡園子還沒有咱們這裡一半大，樹木花草少了很多。」
探春點點頭說：「我趁那時和賴大的女兒聊起來，哪裡曉得原來他們家那樣的小園子，除了他們自己配戴的花、吃的筍菜魚蝦之外，一年還有人付費承包其他物產，讓他們到了年底足足多出二百多兩銀子的收入。從那天起我才知道，一個破荷葉，一根枯草根子，都是有價值的。」
◎探春提出第二個改革：【開源】（活化資產，讓大觀園成為生財工具）
（三）寶釵加入對話，在財務討論中帶入學問概念。
這時寶釵笑說：「這真是富家子弟不懂實際事物的無知言論。雖然你們是千金小姐，原本不會知道這種事，但你們都是讀過書認識字的，難道沒看過朱熹夫子的〈不自棄文〉嗎？」
寶釵說：「連朱熹這樣的大學者都會有空洞的事例，不切實際的言詞？他的每一句都是有根據的。妳才負責處理了幾天理家事務，就被利益念頭蒙蔽了心智，看朱熹都覺得是空談而不切實際的了。妳要是再出去接觸那些有關利益損失的更大事務，就要更加把孔子也看成是不切實際的了！」
探春笑說：「現在只截取一小段文句，沒顧及全篇文章原意，要是念出接下來的一句，難道我要自己罵自己嗎？」
寶釵說：「天下間沒有不可使用的東西；既然可用，就有價值。感嘆你可是個聰明人，居然沒有經歷過這些正經大事、關鍵要務，也太可惜了。」
李紈笑說：「把別人叫來，不說正經要事，卻是聽你們討論道理。」
◎寶釵確認【改革理念】：從書本學問中得到經營啟示，提高改革理想層次，不單以牟利為目的。
上圖：探春（劇照）（圖片引自網路）
（四）探春提出園林經營方案，說明改革的四項優點，並得到團隊各方認同。
三人這段交談只是開玩笑，說笑聊天一番後，就還是談起正經事。探春於是又接著說：「咱們這園子就算比他們的多一半，加一倍計算，一年就該有四百銀子的利息。如果現在要賣東西來換得銀子，那就顯得太小氣了，不像我們這樣的大戶人家會做的事情。若是派出兩個一定的人來，本來已有許多值錢之物，總是任人糟蹋，也似乎是浪費東西。倒不如挑選幾個本分能幹，又懂園藝的老婆子，派她們去料理園子，也不必交承包的費用，只問她們每年要獻敬些什麼。這樣一來，園子有專人收拾修理，花草樹木肯定長得一年比一年好，再也不用緊急時再亂忙了；二來呢，也不會白白糟蹋了東西；三來呢，老婆子們也可以有些小收入，不白白在園子裡受辛苦；四來呢，還可以省下請工匠、清潔人員的費用。用這些多餘的來補不足的，也未嘗不可。」
◎探春提出的【會議初步草案】：將大觀園讓自家老僕承包經營
◎分析自家老僕承包經營的四項優點：【專人負責管理、不浪費資源、老僕得到補貼、省去聘人修整打掃費】
李紈也笑著說：「好主意。果真這樣做，太太一定很高興。省不省錢是小事，關鍵是有人負責料理園子，專司其職，又允許她們去賣錢。這就叫用權力來命令她們，用利益來調動她們，還有誰會不盡職盡責呢？」
平兒也說：「這件事必須是三姑娘說出來才行。我家奶奶即使有這樣的想法，也未必好說出口。現在小姐們住在園子裡，不能多提供玩樂或打發時間的事物去給她們陪伴裝飾，反而叫人去監督管理園中環境，只為求省點錢，這樣的話肯定說不出口。。」
◎【會議上的不同意見（平兒暗指改革的潛在危機）】：過去難以開發興利的關鍵（恐影響到小姐們的利益）
上圖：王熙鳳（劇照）（圖片引自網路）
（五）寶釵讚美平兒處事靈巧、口才伶俐，引起探春自述心中委屈。
寶釵趕緊走過來，摸著平兒的臉笑說：「你張開嘴巴，我看看你的牙齒舌頭是什麼作的。從早上到現在，妳說這些話，都是一套固定的方式，既不巴結討好三姑娘，也沒看到你說你家奶奶才能不足想不到，也並沒有三姑娘說一句，你就跟著附和說一句是；無論如何，三姑娘說一套話出來，你就能有一套話對應；總是三姑娘想得到的狀況，你家奶奶也有想到，只是必定有一個辦不了的原因。這時候又是因為小姐們住的園子，不適合因為省錢而讓人去監督管理。妳們想想看這番話，如果真的把園子交給人去賺錢用，那個人當然是一枝花也不准其他人摘，一個果子也不准其他人動了，那個人在本分之內當然不敢限制小姐們，但可能天天就會和婢女們吵不清楚了。她這番思慮細密，考慮周詳，又不高傲、不自卑，十分得體。她家奶奶就算不和我們交好，聽到她說這一番話，也一定要自感慚愧的和我們變得親近，彼此不和睦也會變得和睦了。」
◎【會議上的不同意見（寶釵分析改革的潛在危機）】：派人監管園林，恐發生利益衝突（造成奴僕之間的矛盾衝突）
上圖：李紈（圖片引自網路）
（六）探春透過平兒得到王熙鳳認可後，達成府內管理階層共識。
李紈等人看她說得如此真摯，又想到她平日因為生母趙姨娘經常亂說話，在嫡母王夫人身邊也受到趙姨娘所牽連，便也都免不了流下眼淚，都趕緊勸慰說：「趁著今天安寧，大家商量討論兩件振興利益，去除弊害的事，也不辜負太太（王夫人）託付我們這一次。又提起這不重要的事做什麼呢？」
平兒趕緊說：「我已經曉得了。姑娘直接說誰好，直接派人就行了。」
探春說：「雖然是這麼說，但也必須通報妳奶奶一聲。我們在這裡挑些小毛病，已經不太合適了，這都是因為你奶奶是個明理人，我才這樣做，如果是個不明事理，多疑善妒的人，我也不願意這樣做，否則反而像是我搶先行動，讓她出醜一樣。怎麼可以不商量議論之後再施行？」
◎【預知會議上可能的不同意見（探春化解改革的潛在危機）】：持家行權時面臨的人際困境（須尊重原掌事者立場感受，凝聚團隊共識）
平兒笑著說：「既然如此，那我就去回報一聲。」
說著平兒就離開了，過了半天才回來，笑著回報說：「我就說是白走一趟吧，這樣的好事，奶奶哪裡會不答應的呢！」
上圖：探春（劇照）（圖片引自網路）
（七）發布園林經營新制，眾人爭取承包機會。
探春聽了，就和李紈讓人將園中所有老婆子的名單要來，大家商議討論一番，大概定出了幾個人。又把她們一齊叫來，李紈大概把新的措施講給她們聽。眾婆子們聽了，沒有不願意去做的，有的人說：「那一片竹子就交給我，一年的工夫，明年又是一片。除了家裡吃的竹筍，還可以繳交錢糧。」另一個人又說：「那一片稻地交給我，養的那些大小鳥雀的糧食，完全不必動用公家的，我還可以繳交錢糧。」
◎付諸具體行動之一：正式宣告改革計畫
◎改革的後盾：【取得多數人同意支持】
探春才剛要說話，有人來禀報：「大夫來了，進園子要來瞧姑娘。」婆子們只好先去接大夫。
平兒忙著說：「單是靠妳們，就算有一百個人也不成規矩，難道沒有一、兩個管事的領頭，去帶大夫進來嗎？」
回報那個人馬上說：「有，吳大娘和單大娘在西南角上的聚錦門等著呢。」平兒聽說，就不再說什麼了。
上圖：薛寶釵（劇照）（圖片引自網路）
（八）探春等人共同商議，挑選管理園內花草作物的合適人選。
老婆子們走了以後，探春就問寶釵：「妳覺得怎麼樣？」
探春聽了，點頭稱是，便在名冊上指出幾個人讓李紈、寶釵、平兒三個人看。平兒忙拿過毛筆和硯台來。她們三個人說：「這個老祝媽辦事穩妥，何況她的老頭和兒子，好幾代都是管理打掃竹子的，乾脆把所有的竹子都交給他。這個老田媽本是種田的，稻香村附近蔬菜稻穀等，雖然是種著玩的，不用太認真地去耕種，但最好還是讓她去，再按時加些作物栽種，豈不更好？」
探春又笑著說：「可惜，蘅蕪苑和怡紅院這兩個大地方，竟然沒有可以興利賺錢的東西。」
李紈忙笑著說：「蘅蕪苑更厲害呢。現在香料鋪和集市上賣的香料香草，這裡不是很多嗎？算起來比別的東西收入更多。怡紅院不說別的，只說一季的玫瑰花，一共有多少花？還有籬笆上的薔薇、月季、寶相、金銀藤，單單把這些用不著的花乾燥後，賣到茶葉鋪、藥舖去，也能值不少錢。」
探春笑了：「原來是這樣。只是侍弄這些香草的，沒有內行的人。」
平兒忙笑著說：「跟著寶姑娘的鶯兒，她的娘就會侍弄，上次她還採了些曬乾了編成花籃、葫蘆給我玩，三姑娘難道忘了嗎？」
寶釵說：「這樣絕對不行！你們這裡那麼多人，一個一個都閒著沒事幹，這下我再弄個人來，讓那些人連我都看輕了。我倒是替你們想出一個人來：怡紅院有個老葉媽，她就是茗煙的娘。那是個誠實的老人家，她和我們鶯兒的娘關係又很好，不如把這件事交與葉媽。如果她有不知道的，不用我們提醒，她自己就會去找鶯兒的娘商量。哪怕葉媽自己不管了，全交給別人，那也是她們個人感情的問題，如果有人說閒話，也就怨不到咱們身上了。這樣一來，妳們辦事就又公道又穩妥了。」
◎付諸具體行動之二：【商議合適人選】
李紈和平兒都說：「說的太對了。」
探春又笑說：「雖然如此，就怕她們見利忘義。」
平兒笑著說：「沒問題的，前天鶯兒還認了葉媽做乾娘，又是請吃飯又是喝酒的，兩家的關係好著很呢。」探春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接著，她們又商量著確定了其他人員，都是她們四人平時冷眼旁觀中挑取出來的，用筆一一圈出人選。
上圖：平兒（劇照）（圖片引自網路）
（九）明訂經營園林的權利義務，確保榮國府與承包者雙方獲益。
探春與李紈對眾人公開宣布：某人管理某處，依照四季扣除家中固定需求的用量之外，其他多餘的部分就任由你們收取了去賺錢，年底時統計帳目。
探春笑說：「我又想起來一件事：如是年底計帳繳錢時，照規矩要交給帳房，就仍然是在原本的管理者上面又多了一層掌管的人，還會在他們手心裡，又被多剝削了一層。現在我們新創這制度來交給你們，已經是忽視了他們的職權，他們心裡不高興，只是不能說出來；你們年底去結帳，他們怎麼還會不戲弄你們？再說，這一年間管理什麼的，主子有一整份，他們就會得到半份。這是家裡的慣例，每個人都知道的，還有其他在外面私下取得的利益。現在這園子裡的制度是我新創設的，終究不要入他們的手，每年結帳，直接就繳到園子內部來才是。」
寶釵笑說：「照我說的，園子內部也不用結帳。還要考量這個人的帳目多了，那個人的帳目少了，反而多了許多瑣事。不如要他們誰領了這新制度一個項目，她就負責一件園內事務。這些不過是園子裡人員的日常用品。我替你們算出來了，數量不多的幾件事：差不多是頭油、胭粉、香、紙，每一位小姐和幾個婢女，都是有規定分配用量的；再來還有，各地的掃帚、簸箕、撣子及飼養的大小鳥類、鹿、兔子吃的糧食。就只有這幾樣，都是她們承包去負責，不用到帳房領錢購買。妳計算看看，就省下了多少？」
◎明訂預期收益之一：【承攬者須負責供應園內日常消耗品】（呼應前述頭油脂粉的購買問題）
平兒笑說：「這幾件事雖小，一年總計算下來，也能省下四百兩銀子。
◎明訂預期收益之二：【榮國府每年可節省四百兩銀子支出】
◎會議結論：
１．改革範圍：【重複開銷】【資產開發】
２．討論核心：【錢】【人】
３．會議結論：【取消】統一購買化妝品
【同意】辦理奴僕承包制
【決定】承包管理人選
◎與會者表現：
探春：【精明果斷／懂得尊重】
李紈：【不強出頭／觀察獨到】
寶釵：【明哲保身／有所堅持】
平兒：【穿梭傳話／能言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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