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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桃花


題解

〈春夜宴從弟桃花園序〉選自《李太白全集》,題目另作〈春夜宴桃李園序〉。從弟,年紀比自己小的伯叔之子,即堂弟。春天的月夜,李白和堂弟們在桃花園中,賞景、暢敘、宴飲、賦詩,本文即是眾人所賦詩作的序文。

「序」,通「敘」,為文體的一種,用以說明著作的旨趣、內容或寫作經過;原本置於書後,如《史記.太史公自序》、《說文解字敘》等,都是如此。後代在序文之後又有「跋」,乃將「序」改置書前。序、跋的性質相似,後人合稱為「序跋體」。

本文文體屬於「詩集序」。「詩集序」又名「宴集序」,起源於臨觴賦詩,原本為詩作序,屬於廣義的詩文序。但內容與一般詩序、書序略有不同,反而更接近於「記」,主要在描寫盛會之美及宴飲之樂,並抒發個人感懷,已脫離書序類、詩序類,其陳述著作旨趣之處反而不多,故獨立為一類。名篇有石崇〈金谷詩序〉、王羲之〈蘭亭集序〉及李白〈春夜宴從弟桃花園序〉。


文章起首,先將天地的浩瀚、光陰的永恆,和生命的渺小、人生的短暫,加以對比,並引出為樂當及時的主張。接著將桃花園中的春夜美景,與熱鬧的天倫歡宴融合交織,把豪情逸興,揮灑得暢快淋漓。

全文短短百餘字,以駢句為主,文字清麗,用典講究,文字的密度、情感的強度、意蘊的深度,皆讓人深深嘆服。


配合課程:蘭亭集序

玉山杜鵑.jpg
上圖:玉山杜鵑


春夜宴從弟桃花園序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古人秉燭夜遊,良有以也。況陽春召我以烟景,大塊假我以文章。會桃李之芳園,序天倫之樂事。群季俊秀,皆為惠連;吾人詠歌,獨慚康樂。幽賞未已,高談轉清。開瓊筵以坐花,飛羽觴而醉月。不有佳詠,何伸雅懷?如詩不成,罰依金谷酒數。

【文章出處】
《古文觀止》
(轉引自《李太白全集》)
春夜宴從弟桃花園序
原作者: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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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翻譯

(一)對比天地的永恆和生命的短暫,引出「為樂當及時」的主題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旅舍。逆,迎。旅,旅客)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
譯文:
天地是萬物寄住的旅舍,光陰是百代馳騁的過客。

而浮生(虛浮不定的人生)若夢,為歡幾何(多少)
譯文:
虛浮不定的人生,有如一場夢,歡樂的時光能有多少?

古人秉(持)燭夜遊(比喻及時行樂),良(確實)(原因、緣故)也。
譯文:
古人拿著燭火夜遊,實在有它的道理啊!


(二)記芳園夜宴,有春天的自然美景,還有天倫的歡聚

況陽春(暖和的春天)(召喚、吸引)我以烟景(指春天繁花盛開,如煙似霧的美景)大塊(天地、大自然)(提供、賜予)我以文章(指大自然華麗的花紋、色彩,此借指春日美景)
譯文:
何況溫暖的春天有如煙似霧的美景召喚我們,天地萬物又呈現錦繡般的景緻供我們欣賞。

(聚會)桃李之芳園,序(通「敘」,歡敘、暢談)天倫(此指兄弟。因父子兄弟等親屬間的長幼次序天生,故稱天倫。倫,次序)之樂事。
譯文:
在桃花芬芳的庭園聚會,我們宴飲暢談,享受兄弟歡聚的快樂。


(三)以古人自比,讚美諸弟高才,以美景、盛宴烘托高談、暢飲

群季(即「群弟」,這裡指堂弟們。季,古人以伯、仲、叔、季排行,故以最末的「季」代弟)俊秀,皆為惠連(指謝惠連,南朝宋詩人,才華深為堂兄謝靈運稱賞)
譯文:
諸位賢弟才華出眾,都像謝惠連一樣優秀;

吾人(我自己)詠歌(作詩),獨(只)(感到慚愧)康樂(指謝靈運,南朝宋詩人,為東晉名將謝玄之孫,襲封康樂公,故世稱謝康樂,開創文學史上的山水詩派)
譯文:
而我吟詩賦篇,卻自認比不上謝靈運而感到慚愧。

幽賞未已,高談轉清。
譯文:
眼前的美景還來不及盡情賞玩,我們的高談闊論便轉到清雅雋永的話題。

(擺設)(精美豐盛)筵以坐花(在花間列坐),飛(迅速傳遞)羽觴(盛酒的器皿,橢圓形,狀如鳥雀,兩側有耳似羽翼)而醉月。
譯文:
擺開豐盛的宴席,大家圍坐在花叢中,頻頻舉杯勸酒,開懷暢飲,一起酣醉在美麗的月色裡。


(四)酣飲之後的曠放,賦詩詠懷

 
不有佳詠,何伸雅懷?
譯文:
此情此景要是寫不出好作品,怎能抒發高雅的情懷?

如詩不成,罰依金谷酒數(依照金谷園的規定罰酒)
譯文:
誰如果作詩不成,那就依照金谷園(金谷園,為晉代石崇所建名園,他曾規定在金谷園宴飲,要當場作詩,作不成的,罰酒三斗)所訂的規矩罰酒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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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石崇 金谷詩序

余以元康六年,從太僕卿出為使,持節監青、徐諸軍事、征虜將軍。有別廬在河南縣界金谷澗中,去城十里,或高或下。有清泉、茂林、眾果、竹柏、藥草之屬。金田十頃,羊二百口,雞豬鵝鴨之類,莫不畢備。又有水碓、魚池、土窟,其為娛目歡心之物備矣。時征西大將軍祭酒王詡當還長安,余與眾賢共送往澗中。晝夜遊宴,屢遷其坐。或登高臨下,或列坐水濱,時琴瑟笙竹,合載車中,道路並作。及住,令與鼓吹遞奏,遂各賦詩,以敘中懷。或不能者,罰酒三斗感性命之不永,懼凋落之無期。故具列時人官號、姓名、年紀,又寫詩著後。後之好事者,其覽之哉!」

延伸閱讀:

蘭亭集序的姊妹篇----石崇:金谷詩序(全文翻譯)

乾杯.jpg


賞析

這篇文章,在短短的篇幅中蘊藏豐富的情味,並且有值得咀嚼的人生哲理。

本文開頭,先交代春夜歡聚的緣起,接著描寫桃花園中的美景、天倫暢敘的歡樂、宴飲賦詩的豪邁,精簡數筆,氣韻煥發,一字一句,耐人推敲。欣賞本文宜掌握下列要點︰

一、氣勢縱橫,情境典雅。作者在文章起首,先把讀者帶進遼闊的天地之中,來到永恆面前,並且立即提醒你:人生如寄,時光匆促,百代如過客。如此,運用映襯對比,呈現縱橫的氣勢,給人強烈的震撼。總之,李白一方面給人一個無盡廣闊的視野,供你馳騁想像,一方面給你一個棒喝:在無限的時空之中,人是有限的存在,那麼「浮生若夢,為歡幾何」便是深沉的喟嘆,「秉燭夜遊」的主張便是理所當然。
藉一組精巧的排比句、一個反詰、一個典故,引出為樂及時的主題,辭采、情感、立意皆令人回味不盡。

二、良辰美景,賞心樂事。陽春烟景、大塊文章,這場夜宴,有春天、月夜、美景,有天倫歡聚、群季俊秀、幽賞高談、瓊筵坐花、暢飲賦詩,正因為有良辰美景,所以有享不盡的賞心樂事。李白以古人作比,既是與諸從弟歡聚賦詩,所謂「皆為惠連」、「獨慚康樂」一方面表示了對堂弟們的推崇,一方面也適度展現了謙沖的兄長風範,如此措辭,十分巧妙。而「罰依金谷酒數」,則將李白昂揚煥發的人生豪情,以及浪漫曠達的精神風貌,揮灑得淋漓盡致,並將這場聚會的熱鬧暢快,烘托得無比濃郁。

李白以精鍊的詩化遣辭,獨到的藝術手法,將景與情相生相融,敘事、寫景、抒感,各得其宜。

三、駢儷成文,辭采繽紛。本文不過短短一一九字,以駢句為主,對偶工整、音韻鏗鏘,既有駢文的風格,卻又能超越形式的拘限,並擺脫一般駢文的華靡浮誇,呈現清朗灑脫的風格。然而也因為辭藻華麗講究,以及運用秉燭夜遊、大小謝、金谷酒數等典故,使這篇文章始終洋溢著典雅高貴的風情,並顯得十分浪漫。

本文既有「詩」的精鍊,又有「文」的從容,還有雋永的生命哲理,內涵極為豐富。李白對生命的感懷,對自然的熱愛,對親人的情誼,都能給讀者深刻的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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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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