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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解
《酉陽雜俎》是晚唐段成式寫的一部筆記小說集,共三十卷,最後十卷為續集。其中介紹了許多漢唐以來的生活狀態、庶民民俗、思想狀況等,為後來社會研究關中歷史提供了史料,也是了解唐代中西方交流的重要文獻。紀昀《四庫全書總目》評本書說:「多詭怪不經之談,荒渺無稽之物,而遺文秘籍,亦往往錯出其中,故論者雖病其浮誇,而不能不相徵引」。魯迅評論本書:「或錄秘書,或敘異事,仙佛人鬼,以至動植,彌不載畢,以類相聚,有如類書,雖源或出於張華《博物志》,而在唐時,則猶獨創之作。」
本文選自《酉陽雜俎》,故事內容在說明王申為其子覓得一妻,不料這位聰明能幹的女子,竟是一食人的妖精,然而在答案揭曉之前,許多蹊蹺不尋常的徵候,已經透露了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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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申子
貞元中,望苑驛西有百姓王申,手植榆於路旁成林,構茅屋數椽。夏月常饋漿水於行人,官者即延憩具茗。有兒年十三,每令伺客。
忽一日,白其父:「路有女子求水。」因令呼入。女少年,衣碧襦,白幅巾,自言:「家在此南十餘里,夫死無兒,今服禫矣,將適馬嵬訪親情,丐衣食。」言語明悟,舉止可愛。王申乃留飯之,謂曰:「今日暮夜可宿此,達明去也。」女亦欣然從之。其妻遂納之後堂,呼之為妹。倩其成衣數事,自午至戌悉辦。針綴細密,殆非人工。王申大驚異,妻尤愛之,乃戲曰:「妹既無極親,能為我家作新婦子乎?」女笑曰:「身既無托,願執粗井灶。」王申即日賃衣貰禮為新婦。
其夕暑熱,戒其夫:「近多盜,不可闢門。」即舉巨椽捍而寢。及夜半,王申妻夢其子披髮訴曰:「被食將盡矣。」驚欲省其子,王申怒之:「老人得好新婦,喜極囈言耶?」妻還睡,復夢如初。申與妻秉燭呼其子及新婦,悉不復應。為其戶,戶牢如鍵,乃壞門,闔才開。有物圓目鑿齒,體如藍色,衝人而去。其子唯餘腦骨及髮而已。
【作品出處】
《酉陽雜俎》續集卷二
〈王申子〉
原作者:段成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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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翻譯
貞元中,望苑驛西有百姓王申,手植榆於路旁成林,構茅屋數椽。
譯文:
中唐德宗貞元年間,在長安西郊的望苑驛,有個人叫王申,其人樂善好施,在路旁廣植榆樹成林,為旅人遮風蔽日;又在住建造了幾間茅屋,供行人遮蔭歇腳。
夏月常饋漿水於行人,官者即延憩具茗。
譯文:
盛夏時並置辦免費漿水,很是熱心,如有官家人士路過,則會邀請他們到茅屋中休息飲茶。
有兒年十三,每令伺客。
譯文:
他有一個兒子,年紀已十三歲,也常到茅屋幫忙招呼客人。
忽一日,白其父:「路有女子求水。」因令呼入。
譯文:
有一天,兒子對父親說:「路邊有個女子想要水喝。」王申便讓兒子把女子叫進來。
女少年,衣碧襦,白幅巾,自言:「家在此南十餘里,夫死無兒。
譯文:
女子十分年少,身著綠色衣裙,頭上戴了一條白色幅巾,她說道:「我家住在這裡往南十餘里處,丈夫死了,也沒有孩子。
今服禫(喪制滿期)矣,將適馬嵬訪親情,丐衣食。」言語明悟,舉止可愛。
譯文:
如今已服喪期滿,要去馬嵬坡親戚家探訪親人,從這裡經過,(因為沒有帶足夠錢),只好討求些食物(好趕路)。」女子口齒伶俐,舉止可愛。
王申乃留飯之,謂曰:「今日暮夜可宿此,達明去也。」女亦欣然從之。
譯文:
王申(看她一人行路,)便留這女子吃飯,並說:「今晚你就住在此處,明天一早再趕路吧。」女子也欣然應允。
◎第一件不尋常的事,是這個陌生女子輕易答應留宿。
其妻遂納之後堂,呼之為妹。
譯文:
飯後,王申的妻子領著女子帶到後堂,稱呼她為妹妹。
倩其成衣數事,自午至戌悉辦。針綴細密,殆非人工。
譯文:
並拜託她做幾件衣服。女子針線功夫極好,速度又快,數件衣服在中午到晚上的半天內都做完了,而且針腳細密,不像一般人手工能縫製的。
◎第二件不尋常的事,是這個陌生女子手藝遠遠超過一般人。
王申大驚異,妻尤愛之,乃戲曰:「妹既無極親,能為我家作新婦子乎?」
譯文:
王申很是驚奇,其妻尤其喜歡那女子,於是半開玩笑說道:「妹子既然沒有什麼親人了,願不願意做我的兒媳呢?」
女笑曰:「身既無托,願執粗井灶。」王申即日賃衣貰禮為新婦。
譯文:
女子笑道:「我此身正無所託付,十分願意留在您家,聽從您的家務安排。」 王申立刻租借了新人的禮服操辦婚事,女子便與王申兒子成婚了。
◎第三件不尋常的事,是這個陌生女子很爽快答應改嫁王申之子。此處「女笑曰 」的「笑 」字令人讀之不寒而慄。
其夕暑熱,戒其夫:「近多盜,不可闢門。」即舉巨椽捍而寢。
譯文:當晚正值夏天暑熱,入洞房後,女子告誡王申的兒子說:「最近盜賊很多,晚上就不要開門了。」隨即用巨棒閂上了門。
◎第四件不尋常的事,是這個陌生女子天熱而要求緊鎖房門。
及夜半,王申妻夢其子披髮訴曰:「被食將盡矣。」
譯文:到了後半夜,王申的妻子突然被噩夢驚醒,在夢中她看到兒子披頭散髮哭訴說:「母親,孩兒快被鬼吃盡了…… 」
◎第五件不尋常的事,是新婚大喜之夜婆婆做就做了噩夢。
驚欲省其子,王申怒之:「老人得好新婦,喜極囈言耶?」
譯文:
王妻驚醒,將所夢之事告訴王申,想要立刻去看兒子。王申生氣說:「你呀,好不容易得了這樣一個好媳婦,是不是太高興的說夢話了呢?」
妻還睡,復夢如初。申與妻秉燭呼其子及新婦,悉不復應。
譯文:
王妻只好睡下,隨後又再度夢同樣的場景。驚醒後又告訴王申,此時王申也覺得蹊蹺,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馬上跟妻子下床,舉著蠟燭呼喊兒子與媳婦,全都沒有人回答。
為其戶,戶牢如鍵,乃壞門,闔才開。
譯文:
(老兩口這才急了,)來到他們門口,房門很緊打不開,於是上前撞開門。
有物圓目鑿齒,體如藍色,衝人而去。其子唯餘腦骨及髮而已。
譯文:
剛一開門,裡面忽地竄出一個遍體藍色,有著銅鈴大的圓眼睛和長長獠牙的怪物,猛然而衝了出去。一看他們的兒,子只剩下腦骨和頭髮了。
◎綜合以上五件不尋常的線索,最後真相大白,原來這個意外得來的兒媳,原來就是一隻食人的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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