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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文情節

1.先【揚】

開端(初識背景)秀才讀書→狐仙訪求

發展(友誼往來):秀才曠達→狐仙博洽→秀才驚服

2.後【抑】


高潮(衝突事件):秀才求錢→狐仙施法→雨錢沒膝→化為烏有

結局(兩人絕交):秀才怨懟→狐仙怒去


二、本文角色性格

秀才高雅、曠達

文字交→梁上君【表裡不一】

    狐仙博洽、湛深

慕君高雅→不謀與君作賊【始終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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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錢
 
濱州一秀才,讀書齋中。有款門者,啟視,則皤然一翁,形貌甚古。延之入,請問姓氏。翁自言:「養真,姓胡,實乃狐仙。慕君高雅,願共晨夕。」秀才故曠達,亦不為怪,遂與評駁今古。翁殊博洽,鏤花雕繢,粲於牙齒;時抽經義,則名理湛深,尤覺非意所及。秀才驚服,留之甚久。

一日,密祈翁曰:「君愛我良厚。顧我貧若此,君但一舉手,金錢宜可立致。何不小周給?」翁嘿然,似不以為可。少間(ㄐㄧㄢ),笑曰:「此大易事,但須得十數錢作母。」秀才如其請。翁乃與共入密室中,禹步咒。俄頃,錢有數十、百萬,從梁間鏘鏘而下,勢如驟雨,轉瞬沒膝;拔足而立,又沒踝。廣丈之舍,約深三四尺已來。乃顧語秀才:「頗厭君意否?」曰:「足矣。」翁一揮,錢即畫然而止。乃相與扃戶出。

秀才竊喜,自謂暴富。頃之,入室取用,則滿室阿堵物皆為烏有,惟母錢十餘枚,寥寥尚在。秀才失望,盛氣向翁,頗懟其誑翁怒曰:「我本與君文字交,不謀與君作賊!便如秀才意,只合尋梁上君交好得,老夫不能承命!」遂拂衣去。

【作品出處】
《聊齋志異》
雨錢

原作者:蒲松齡


老翁.jpg         
示意圖


註釋翻譯
 
第一段段旨:寫秀才和狐仙初遇的經過,人狐相談甚歡。

濱州一秀才,讀書齋中。有款門者,啟視,則皤(音ㄆㄛˊ,白髮的)然一翁,形貌甚古(古雅,不同於時俗)
譯文:
濱州有一個秀才,在書房讀書。聽到有人敲門,開門一看,原來是一個鬚髮全白的老翁,相貌穿著很古雅。
◎點出故事發生地點及主角身分。
◎描寫狐仙的外貌,莊重古雅、不同流俗。也暗示狐仙必須假冒為人,才能與凡人一起生活。
 
(邀請)之入,請問姓氏。翁自言:「養真,姓胡,實乃狐仙。慕君高雅,願共晨夕。」
譯文:
秀才將老翁請進房,問他的姓名。老翁說:「我叫胡養真,是個狐仙,因仰慕你的高雅品行,願與你朝夕相處。」
◎狐仙開門見山表明身分來歷,坦白自己是一隻修煉成精的狐,可見其誠懇直率的形象(胡為「狐」的諧音,養真則暗喻其修養真性)。更有趣的是,秀才竟與狐仙結交為友,是因狐仙慕秀才高雅。
小說裡的人物名稱,往往與人物的性格或故事情節有呼應關係。狐仙名「胡養真」。「養真」原是一種修煉方法,有「攝養身心、保身延年」之意,此名淵源自流傳久遠的道教內丹思想:道教認為人修煉身心,可脫離形體生死的束縛,遂能成仙,以此呼應狐仙的特殊身分。
 
秀才故曠達,亦不為怪,遂與評駁(評論)今古。
譯文:
秀才胸懷寬廣,也不把這當作怪事,就和他評論起古往今來的事。
◎蒲松齡把秀才個性設定成「曠達」,也就是對很多事情都能接受的個性。因此秀才在面對狐仙叩門,以及狐仙請求同住的時候,才能夠欣然應允,不以為怪。
 
翁殊博洽(知識廣博),鏤花雕繢(藻飾詞語。繢,ㄏㄨㄟˋ,通「繪」,粲於牙齒;時抽(引申闡發)經義,則名理湛深,尤覺非意所及。秀才驚服,留之甚久。
譯文:
老翁知識淵博,話語生動,談吐不凡。有時談論經書的意涵,他所說的道理極為深奧,尤其使人覺得出乎意外。秀才十分敬服,留他住了很長時間。
◎狐仙博學多聞、言論精妙,證明狐仙確實是位高雅之士。
秀才本素曠達,與狐仙相談甚歡,彼此相得相善,原應展開一段高誼來往,故事卻先揚後抑,另有發展。
Q:依據雨錢的內容來看,秀才與胡養真一起生活,他們最主要從事的活動是什麼?
A:秀才與胡養真常常談論古今學術,增廣彼此的見聞,加深二者的學養,並以此為大樂。其實胡養真在第一次與秀才見面時,就已經介紹了自己為何想要與秀才作室友的原因了,也就是「慕君高雅」,期待在文學、藝術或思想等方面,能有人常常互相討論分享。兩人談論學問的融洽,的確符合了胡養真來找秀才的本意,也就是與秀才「文字交」。


老翁.png
示意圖


第二段段旨:寫秀才貪心,求狐仙雨錢助富,狐仙有意捉弄的經過。

一日,密祈(乞求)翁曰:「君愛我良厚。顧我貧若此,君但一舉手,金錢宜可立致(招引,達到)。何不小周給(周濟資助。給,音ㄐㄧˇ?」

譯文:
一天,秀才偷偷乞求老翁說:「你對我的感情這樣深,你看我這樣貧窮,只要你一舉手,金錢馬上就能得來,能不能稍微周濟我一點呢?」

◎秀才利用狐仙對自己的喜愛,求狐仙幫自己致富,寫活一個虛有其表、表裡不一的讀書人,日久終於露出馬腳,透露其貪婪、投機的真實本性。
Q:從雨錢的故事作觀察,秀才應該是自己一個人生活。就算秀才與其他人同住,可能也只是很少數的人。在這種情況下,明明不會有其他人聽到的對話,秀才為什麼還要「密祈翁曰」?蒲松齡想用「密」字,寫出秀才什麼樣的心理?

A:「密」字的使用非常值得玩味。秀才一方面知道高漲的金錢慾望,違背士人的道德標準,可是一方面又不能成功地修養身心、克制自己。就是在這種衝突的心理之下,才要「密」與胡養真商量,好像深怕一不小心,自己的本性就會被別人知道的樣子。
 
翁嘿然(默不作聲。嘿,音ㄇㄛˋ,似不以為可。少間(不久。間,音ㄐㄧㄢˋ,笑曰:「此大易事,但須得十數錢作母(母錢)。」秀才如其請。
譯文:
老翁沉默不語,似乎不同意。過了一會兒,老翁笑著說:「這太容易了,但要有十幾個錢作母錢才行。」秀才就按他說的辦了。
◎之前「不以為可」,此處卻「笑」,可知狐仙態度轉變的必暗藏其他打算,為以下情節按下伏筆。
Q:「翁嘿然,似不以為可。」在胡養真「嘿然」的短暫時間中,他做了什麼考慮? 
A:胡養真本來不想答應秀才的請求,認為這種行為是不勞而獲,跟偷竊搶劫沒有兩樣。但他轉念一想,如果對自己來說,施法術只是小事而已,卻能夠趁機看清秀才的真面目,為何不試一試呢?因此胡養真沉默了一會,隨即答應秀才的要求。

 
翁乃與共入密室中,禹步(禹步,跛行,舊時巫師、道士作法時的步法咒。俄頃(不久),錢有數十、百萬,從梁間鏘鏘而下,勢如驟雨,轉瞬沒(淹沒)膝;拔足而立,又沒踝。廣丈之舍,約深三四尺已來。
譯文:
二人一起進入密室中,老翁邁著巫師道士的步子,念起咒語。頃刻之間,只見有百餘萬的銅錢,從梁上鏘鏘落了下來,像下暴雨一樣,一瞬間便淹沒了膝蓋。拔出腳來,又沒了踝骨,丈多寬的房間裡,銅錢已深約三、四尺了。
◎點題「雨錢」。
 

乃顧語秀才:「頗厭(滿足)君意否?」曰:「足矣。」翁一揮,錢即畫然而止。乃相與扃(音ㄐㄩㄥ,關)戶出。秀才竊喜,自謂暴富。
譯文:
老翁這才看著秀才說:「能滿足你的願望了吧?」秀才說:「滿足了!」老翁一揮手,銅錢立刻不掉了。兩人出來鎖好門,秀才暗自高興,以為發大財了。
◎呼應前文的「足矣」,再一次凸顯秀才的心滿意足。
秀才求狐仙雨錢助他暴富,秀才貪婪、狐仙使幻,都是不合義理的行為,本段運用對話推進情節,咒術結束後,秀才果然「滿足」而歸。
前段全用正面書寫,狐仙古雅、秀才高雅都具正面形象,本段則用反面書寫,秀才固然貪心可鄙,但狐仙顯然也不懷好意,對「雨錢」一事起初不答應,後來又如秀才所請,可見有故意要教訓秀才的味道。
Q:「秀才竊喜,自謂暴富」這除了描述秀才因不勞而獲而喜悅的心情以外,還透露出其他什麼線索?
A:秀才看到眼前突然出現大量財富,心中反應是「竊喜」,不想給其他人知道,只想把錢財留給自己的自私反應。秀才沒有要將財富與他一起共享的意思,甚至也沒有任何感恩之情。我們還可發現秀才是個表裡不一的人。狐仙知道那些錢的來源,所以秀才實在沒有將自己情緒隱藏起來的必要,可大方地將自己的開心之情與狐仙分享,但秀才表面上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姿態,好像自己並非愛財之人,對身外之物可以淡然處之,虛假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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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段段旨:寫下錢雨所得之錢化為烏有,秀才怨怒,狐仙曉以大義。

頃之(不久),入室取用,則滿室阿堵物(那個東西,指金錢。見《世説新語.規箴》。阿堵,六朝和唐代的口語,意即「這」、「這個」皆為烏有,惟母錢十餘枚,寥寥尚在。
譯文:
過一會兒,秀才進屋取錢用,卻見剛才滿滿一屋錢全沒了,只有他那十幾枚銅錢還在。

秀才失望,盛氣向翁,頗懟(音ㄉㄨㄟˋ)其誑(音ㄎㄨㄤˊ
譯文:
秀才很失望,就對老翁發火,埋怨老翁欺騙他。
◎秀才貪婪,由失望轉為憤怒之情。

秀才原本高雅,但狐仙變來的錢最終化為烏有,秀才由竊喜轉為失望、怨懟怒甚,前後是一對比。
Q:「秀才失望,盛氣向翁,頗懟其誑。」這段文字寫出了秀才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A:秀才在一次小試煉中,展露不勞而獲、重財輕義的本性。他是一個唯利是圖的人,拿了胡養真施法變出來的錢以後喜孜孜出門,回來看到錢不見了,卻立即翻臉不認人,連平常與胡養真相處的 情誼都可完全不管。也可以看到秀才是個沒有自知之明的人,秀才指控胡養真欺騙了他,但實際上他以不正當手段,獲取不屬於他的利益,秀才自己才是真正的騙子。

翁怒曰:「我本與君文字交,不謀與君作賊!便如秀才意,只合尋梁上君(樑上君子,指小偷)交好得,老夫不能承命(遵命,從命)!」遂拂衣去。
譯文:
老翁生氣地說:「我和你只作文字朋友,不打算替你作賊!如要滿你的意,你就該去找盜賊交朋友,老夫不能從命!」接著就一甩袖子走了。
◎狐仙亦怒責秀才,並曉以大義,寫出狐仙的用心。
狐仙狐仙由原來與秀才交好,如今則反脣相譏,教訓秀才,最後拂衣而去,前後又是一個對比。
文中的狐仙始終如一,秀才卻表裡不一;「人」「狐」兩端,孰正孰邪不言可喻。
作者藉狐仙之口,痛斥當時讀書人的貪財好欲,看似客觀描述,不作主觀判斷,其實把判斷交給讀者,讀者自在這小說世界中得到啟悟。
◎如果說,現實世界中已經難用「人間語」來說道理,那麼安排一個非人類的狐仙,來扮演教訓人的角色,其嘲弄、不屑之情亦溢於言表。王漁洋評論此書「厭作人間語」「愛聽秋墳鬼唱詩」正由此見
Q:胡養真離去前留下一段話:「我本與君文字交,不謀與君作賊!便如秀才意,只合尋梁上君交好得,老夫不能承命!」主要是揭露秀才哪種性格?
A:將秀才與梁上君相提並論;其實是指責秀才是個不折不扣的梁上君。狐仙不屑秀才的表裡不一,並批評秀才的投機心態,實與小偷無異。

狐狸.jpg
上圖:白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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