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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解

公元737年（唐玄宗開元二十五年），王維被任命爲監察御史，奉使出塞，在涼州河西節度使副使崔希逸幕下任節度判官，在此度過了一年的軍旅生活。這期間他深入士兵生活，穿梭於各將校之間，發現軍隊中也存在很多不平之處。這首就是反映詩人的不平之鳴。

詩中敘述一位老將軍的經歷。他一生東征西戰，功勳卓著，結果卻落得個無功被棄、不得不以躬耕叫賣爲業的可悲下場。邊烽再起，他又不計恩怨，請纓報國。作品揭露統治者的賞罰矇昧，冷酷無情，歌頌老將的高尚節操和愛國熱忱。

〈老將行〉選自郭茂倩《樂府詩集》新樂府辭，為七言樂府，全詩十句一段，共分三段，章法整飭，大量使事用典，從不同角度刻畫出老將的藝術形象，增加作品容量，完滿地表達作品的主題。「少年十五二十時，步行奪取胡馬騎」、「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當百萬師。」為本詩名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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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將行

少年十五二十時，步行奪取胡馬騎。
射殺山中白額虎，肯數鄴下黃鬚兒！
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當百萬師。
漢兵奮迅如霹靂，虜騎崩騰畏蒺藜。
衛青不敗由天幸，李廣無功緣數奇。
自從棄置便衰朽，世事蹉跎成白首。
昔時飛箭無全目，今日垂楊生左肘。
路傍時賣故侯瓜，門前學種先生柳。
蒼茫古木連窮巷，寥落寒山對虛牖。
誓令疏勒出飛泉，不似潁川空使酒。
賀蘭山下陣如雲，羽檄交馳日夕聞。
節使三河募年少，詔書五道出將軍。
試拂鐵衣如雪色，聊持寶劍動星文。
願得燕弓射天將，恥令越甲鳴吳軍。
莫嫌舊日雲中守，猶堪一戰立功勳。

【作品出處】
《樂府詩集》
〈老將行〉
原作者：王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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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翻譯

（一）

少年十五二十時，步行奪取胡馬騎。
譯文：
當年十五、二十歲青春時，徒步就能奪得胡人馬匹騎去。

射殺山中白額虎，肯（豈）數鄴下黃鬚兒（指曹操二子曹彰）！
譯文：
年輕力壯能射殺山中白額虎，數天下英雄豈止有鄴下的黃鬚兒？
◎先說老將他少時就有李廣之智勇，「步行」奪得過敵人的戰馬，引弓射殺過山中最兇猛的「白額虎」。接著改用曹操的次子綽號黃鬚兒的曹彰故事，曹彰奮勇破敵，卻功歸於諸將。詩人借用這兩個典故，描繪老將的智勇才德。

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當百萬師。
譯文：
身經百戰馳騁疆場三千里，曾以一劍抵當百萬雄師。
◎接下去，以「一身轉戰三千里」見其征戰勞苦；「一劍曾當百萬師」見其功勳卓著。

漢兵奮迅如霹靂，虜騎崩騰畏蒺藜（蒺藜本是有三角刺的植物，這裏鐵蒺藜指戰地所用障礙物）。
譯文：
漢軍聲勢迅猛如驚雷霹靂，虜騎互相踐踏是怕遇到鐵蒺藜。
◎「漢兵奮迅如霹靂」見其用兵神速如迅雷之勢；「虜騎崩騰畏蒺藜」見其巧布鐵蒺藜陣克敵制勝。

衛青不敗由天幸，李廣無功緣數（數，指命運）奇（即不偶，不偶即不遇）。
譯文：
衛青不失敗是幸運有天神輔助，李廣無功卻緣於命運不濟。
◎但這樣難得的良將，卻無寸功之賞，所以詩人又借用李廣與衛青的歷史典故抒發自己的感慨，暗示統治者用人唯親，賞罰失據，寫出老將的不平遭遇。
◎漢武帝的貴戚衛青所以屢戰不敗，立功受賞官至大將軍，實由「天幸」；而與他同時的著名戰將李廣，不但未得封侯授爵，反而得罪受罰，最後落得個刎頸自盡的下場，是因「數奇」。
◎「天幸」既指幸運之「幸」，又指皇帝「寵幸」；「數奇」既指運氣不好，又指皇恩疏遠，都是語意雙關。
◎開頭十句爲第一段，是寫老將青壯年時代的智勇、功績和不平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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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自從棄置便衰朽，世事蹉跎成白首。
譯文：
自被擯棄不用身體便開始衰朽，世事隨時光流逝人已成白首。

昔時飛箭無全目，今日垂楊（楊柳，瘍瘤）生左肘。
譯文：
當年后羿飛箭射雀無完目，如今不操弓瘍瘤生於左肘。
◎自從被棄置之後老將便「衰朽」了，歲月蹉跎，心情不好，連頭髮都白了。他昔日雖有后羿射雀而使其雙目不全的本領，但久不習武，雙臂就如同生了瘍瘤，很不俐落了。

路傍時賣故侯瓜（召平，本秦東陵侯，秦亡爲平民，家貧，種瓜為生），門前學種先生柳。
譯文：
故侯流落爲民路旁賣瓜，門前學陶淵明栽種五柳隱居不仕。
◎老將被棄，瘍生左肘，卻還得「路旁時賣故侯瓜」自尋生計。
◎「故侯」指秦東陵侯召平，秦破爲布衣，種瓜於長安東城。這裡說老將不僅種瓜，而且「路旁時賣」，可知生活沒有著落。
◎「門前學種先生柳」也是指老將從軍伍退下後，以耕作爲業之意。

蒼茫古木連窮巷，寥落寒山對虛牖（音ㄧㄡˇ，窗）。
譯文：
古樹蒼茫一直延伸到深巷，寥落寒山空對著冷寂的窗戶。
◎至於住處則是「蒼茫」一片「古木」叢中的「窮巷」，窗子面對著的則是「寥落寒山」，更見世態炎涼，門前冷落，從無賓客往還。

誓令疏勒出飛泉（指耿恭），不似潁川空使酒（指灌夫，，漢潁陰人，爲人剛直，失勢後牢騷不平，恃酒逞意氣，後被誅）。
譯文：
誓學耿恭在疏勒祈井得泉（後漢耿恭據疏勒城與匈奴作戰，匈奴於城下絕其水，耿恭於城中祈禱穿井得水），不做潁川灌夫爲牢騷酗酒。
◎但是老將並未因此消沉頹廢，他仍然想老驥伏櫪，「誓令疏勒出飛泉」，像後漢名將耿恭那樣，在匈奴疏勒城水源斷絕後，與戰士們同甘共苦，終於又得泉水卻敵立功；不願像灌夫那樣，解除軍職後使酒罵坐，發泄怨氣。
◎中間十句爲第二段，寫老將被遺棄後的清苦生活，以及「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的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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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賀蘭山下陣如雲，羽檄（音ㄒㄧˊ，官方文書）交馳日夕聞。
譯文：
賀蘭山下戰士列陣如雲，告急的軍書日夜頻頻傳聞。
◎先說西北賀蘭山一帶陰霾沉沉，陣戰如雲，告急的文書不斷傳報京師。

節使三河募年少，詔書五道出將軍。
譯文：
持節使臣去三河招募兵丁，詔書令將軍分五路出兵。
◎次寫受帝命而徵兵的軍事長官從三河（河南、河內、河東）一帶徵召大批青年入伍，諸路將軍受詔命分兵出擊。

試拂鐵衣如雪色，聊持寶劍動星文（指劍上所嵌的七星紋）。
譯文：
老將揩試鐵甲光潔如雪色，且持寶劍閃動劍上七星紋。
◎最後寫老將他再也待不住了，先是「拭拂鐵衣如雪色」，把昔日的鎧甲摩擦得雪亮閃光；繼之以「聊持寶劍動星文」，又練起了武功。

願得燕弓射天將，恥令越甲鳴吳軍（吳軍，一作吾君）。
譯文：
願得燕地的好弓射殺敵將，絕不讓敵人甲兵驚動國君。
◎老將的宿願本就是能得到燕產強勁的名弓來射大將，消滅入寇的酋魁；並且「恥令越甲鳴吾君」，絕不讓外患造成對朝廷的威脅。

莫嫌舊日雲中守（魏尚曾為雲中太守，任官削職後又復官），猶堪一戰立功勳。
譯文：
莫嫌當年雲中太守又復職，還堪得一戰爲國建立功勳。
◎結尾爲老將再次表明態度：「莫嫌舊日雲中守，猶堪一戰立功勳」，借用魏尚的故事，表明只要朝廷肯任用老將，他一定能殺敵立功，報效祖國。魏尚曾任雲中太守，深得軍心，匈奴不敢犯邊，後被削職爲民，經馮唐爲其抱不平，才官復舊職。
◎最末十句爲第三段，是寫邊烽未熄，老將時時懷著請纓殺敵的愛國衷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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