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圖:金閣寺舍利殿頂端的鳳凰
《金閣寺》:掙脫壓抑人性的枷鎖,在毀滅中找到重生的希望
一個天生口吃的少年,在遭受周圍人的嘲笑後,變得內向、孤獨、遠離群體,常常把一切美好的景像看成父親口中最美金閣的幻影,美麗的金閣成了少年唯一的精神寄託。但就是這最美的金閣,成了少年精神的枷鎖,阻止他追求世俗生活。最後少年通過燒毀金閣,消除了存在他精神上的魔障,被異化(編按:異化,又譯為疏離,指相同或相似的事物變為不相同、不相似的過程。異化為意義不確定的名詞,因使用者不同而有不同意義。馬克思描述的異化(Entfremdung),是指原本自然互屬或和諧的兩物彼此分離、甚至互相對立。基本上是指人的本質被某種東西所剝奪,以致產生人性剝離或喪失的現象。也可以說是人們與他們自己以及別人都變得陌生、疏遠的狀態)的金閣形象不復存在,壓抑的人性獲得了釋放,少年在毀滅中獲得重生的希望,這就是《金閣寺》要告訴我們的故事。
擅長在作品中運用一些二律背反公式的三島由紀夫,同樣在《金閣寺》這部小說中,寫出了美與惡,愛與醜,優雅與暴烈,青春與老朽,誠實與偽善,希望與破滅,以至於日本評論家奧野健男這樣評價這部小說:「這是三島文學中的最高水平,三島美學的集大成。可以說,《金閣寺》在戰後文學史的潮流中完成了一個劃時代的任務」。
上圖:金閣寺舍利殿頂端的鳳凰
1、身體的殘疾,讓一個少年走進了壓抑的精神世界
主人公溝口不僅體弱,而且天生口吃,再加上他父親是當地寺廟的住持,頑童們總是模仿口吃和尚結結巴巴念經的樣子取笑他。久而久之,口吃成了溝口和外界之間設置的一道障礙。
無處發泄又孤獨寂寞的的溝口,開始喜歡讀歷史上有關暴君的書籍,想像著自己成為一國之君後,懲罰嘲笑自己的人。
溝口總覺得在這個世界的海角天涯,存在著他尚未知曉的使命在等著他。
沒有朋友的溝口愈發苦悶,孤獨膨脹成一頭肥碩的豬。孤獨是一個人的狂歡,狂歡讓人暴烈。
即使上了中學,溝口在學校裡也一言不發,但是他會在笑話他口吃的同學的靴子上狠狠劃上兩三道刀痕。
溝口去追求愛情,為了見到心儀的姑娘有為子,他在夏天忍著蚊蟲叮咬,大半夜蹲在櫸樹下等候,當他歡天喜地出現在有為子面前,等來的卻是有為子扔給他的一句:「你這個結巴也惡作劇!」
從此,溝口開始直面他認為的人生,開始叛憎恨和詛咒,他希望有為子死去,希望所有知道他結巴的人都死去。只要沒有他們,他就不會有恥辱。甚至溝口認為,為了自己能夠真正面向太陽,世界必須滅亡。
溝口感到活著越來越苦悶、越來越壓抑。
如果說黑色是最絕望的顏色,那麼,壓抑,就是最可怕的心情。壓抑得越久,釋放的越充分,越讓人感嘆。
所以,後來溝口在進入金閣寺當學徒,做導遊踩踏美國兵娼婦的腹部時,感到了仿佛踩在了春泥般柔軟的物體上,踩踏還帶給他勃發的喜悅;在住持給他4000多塊錢用來交學校的各種費用時,他拿著這些錢逛妓院來報復住持。
培根說過,身體有殘疾者往往有一種遭人輕蔑的自卑,但這種自卑也可以是一種奮發向上的激勵。顯然,溝口沒有為自身的殘疾找到一條通向光明的路。
上圖:金閣寺舍利殿頂端的鳳凰
2、當追尋已久的美遮蔽了世俗生活,就成了異己的存在和魔障
溝口在少年時,就經常聽父親講金閣的故事,雖然他經常在照片和教科書上看見金閣,但是在溝口心目中,父親所講述的金閣的幻影,遠遠勝於現實的金閣。父親說,「這個世界上,再沒有比金閣更美的東西了。」
金閣的無與倫比給溝口留下深刻的印記,從此,他無論是看到陽光在水田閃耀,還是看到其它美的景象,都認為是金閣的投影。
金閣成了溝口心中不可去除的美,即使溝口成為金閣寺的僧徒,每天住在金閣寺,他在打掃金閣時,也會情不自禁地仰望金閣,沉浸在金閣的壯美和靜寂中。
金閣到底有多美呢?
對於金閣,一般美術書是這樣記述的:金閣寺也叫做鹿苑寺,是幢三層閣樓的建築物,面臨開闊的鏡湖池,大約是1398年建成的,第一、二層是按中古貴族住宅的形式建造,使用了帶方格子的板窗。第三層為三間,純粹是禪堂佛堂式的造型。方錐形屋頂頂端,裝飾著一隻鍍金的銅鳳凰。屋頂坡度比較平緩,屋檐下的椽木稀稀疏疏,木工精細,輕巧而優美。住宅式的建築,配以佛堂式的造型,是和諧的庭院建築的傑作。
有時溝口覺得金閣宛如他手掌攥著的小巧玲瓏的手工藝品,有時又覺得它是高聳雲端的龐然大物般的宇宙。他看到夏天的小花像是被晨露濡濕,散發出的朦朧的光的時候,覺得像金閣一樣美;看雲層翻卷,雷神陣陣的景象時,也讓溝口想起金閣的美;甚至看到美人的臉,也會用「像金閣一樣美」來形容。
可是,溝口迷戀的金閣成了他追求世俗生活的阻止者,這讓溝口很惱火。
在柏木和溝口一起帶著一位小姐和柏木房東的女兒去游嵐山,溝口和房東女兒坐在杜鵑花的花蔭下,姑娘將胖乎乎的小手放在溝口手上,溝口和姑娘接吻了。當欲望襲來,溝口剛想把手伸向姑娘裙子的下擺,這時,金閣出現了,金閣充滿威嚴,既遠又近,既親又疏,以不可思議的距離出現,阻止著溝口的行為。
溝口遭到姑娘的嘲諷,金閣就這樣斷然阻止了溝口的世俗生活。
還有一次,溝口去安撫被柏木打了一巴掌的插花女師傅,女師傅把溝口帶到她自己的房間,當女師傅解開衣帶,把胸脯裸露給溝口看時,溝口感到迷離眩暈之際,金閣又出現了。
溝口只得沮喪地和女師傅告辭。回到金閣寺,溝口開始用近似詛咒的口氣對著金閣粗野地大喊:「總有一天,我一定要把你給制服,再也不許你來干擾我,總有一天,我一定要把你變成我的所有,等著瞧吧!」
當心中崇拜的美,成了自己詛咒的對象,這種愛恨交織的感情在內心此起彼伏,交戰廝殺,是痛苦,更是折磨。
金閣成了溝口心頭的魔障。
上圖:金閣寺舍利殿頂端的鳳凰
3、唯有毀滅異化的美,才能在毀滅中找到重生的路
當金閣成了壓在溝口身上的枷鎖,原來的美,就變得醜陋,不再神聖,影響了內心陰暗的少年。揮之不去的異化美,美深深影響了少年的生活,成為口吃之後的另外一個內心障礙。於是溝口盼望金閣在戰爭中毀於炮火。可是直到戰爭結束,金閣都完好無損。
金閣像音樂的可怕休止,也像響徹雲霄的沉默,存在那裡,屹立在那裡,而變成了異化的恐怖。
溝口認為,金閣不遭受空襲,他的生存就會失去意義,他居住的世界就會瓦解。可見,溝口已經從金閣的崇拜者,變成了金閣的對立者,形成了「有溝口無金閣,有金閣無溝口」的情勢。
只有金閣「死」,他才能「生」,抱著這樣的想法,溝口決定燒毀金閣。
溝口總想找個藉口,藉助外力達到他縱火的目的,於是他一次又一次的挑戰禁忌,觸犯住持。他離家出走,大逛妓院,揮霍學費,可是住持並沒有因此驅逐他。
溝口準備靠自己的力量行動。在一個雨夜,他點燃了金閣,金閣在熊熊大火中燃燒起來。
本來,溝口計劃在火中和金閣一起結束自己的人生,但是在金閣燒起的時候,溝口忽然輕鬆起來,改變了主義,他想活下去。
金閣毀滅,溝口找到了重生的路。
原來重生的感覺,是無形枷鎖的撤離,是鮮血自由流淌的解放,是內心黑暗的驅逐。
作家白落梅說,倘若不幸走失,迷途跌入水中,也應該記得有一條河流叫重生。這世上任何地方都可以生長,任何去處都是歸宿。
願每個鎖在心靈枷鎖中的人,走出自己製造的地獄,獲得重生。
上圖:火鳳凰
【文章出處】
《每日頭條》
〈《金閣寺》:掙脫壓抑人性的枷鎖,在毀滅中找到重生的希望〉
2019-11-19
網址:
https://kknews.cc/n/zy8o64a.html
作者:不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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