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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解

袁黃(1533年12月26日-1606年8月14日),明世宗嘉靖十二年出生,原名表,字儀甫,又字坤儀,後改名黃,更字慶遠,號學海,又號了凡,南直隸蘇州府吳江縣(今江蘇)人,後改入籍浙江嘉興府嘉善縣。明穆宗隆慶四年舉人,明神宗萬歷十四年進士。歷任寶坻縣長、兵部職方司主事、軍前參贊、督兵等職。停職返鄉後,參與編修《嘉善縣志》。明熹宗天啟三年(1623年)追敘袁黃軍功,追贈「尚寶司少卿」。
袁黃博學多材,精通河圖、洛書之理數、星命之學、堪輿之道、律呂音樂、數學算術、水利、兵備,崇信佛法,留有著作甚多。六十九歲時,將一生體驗寫成著名的勸善書《了凡四訓》,作為給兒子的家訓,在民間影響相當深遠。另曾做記功、過的表格「功過格」,在晚明甚為盛行,劉宗周弟子張履祥更稱「竟為近世時人之聖書。」

袁黃之母原不欲其為官,而希望其習醫謀生。在參加科舉考試前,他認識雲南精通算命的老人孔先生,孔先生幫他算出三場秀才名次,隔年赴考,三場都完全正確。孔先生又說,袁黃的功名將止於貢生,官至四川某地縣令,五十三歲時壽終正寢,沒有子嗣。袁黃接受孔先生建議,認為天命不可違,於是凡事淡然處之。袁黃三十七歲時,遇金陵棲霞山雲谷禪師,雲谷禪師教導他積德行善改造命運之理,並傳授準提神咒,解說命運如何掌握在自身,宿命可以改變,於是袁黃大夢初醒,自此不欲落凡夫因循之習,改號了凡。從此他積極為善助人,改過遷善,不僅未於五十三歲壽終,而且還生下二個兒子,並於六十九歲那年寫下《了凡四訓》,最終壽命至七十四歲。

了凡四訓全書分為四篇:

第一篇
立命之學:說明人的命運可由自己創造,不是被命數所束縛。

第二篇
改過之法:從微小過失及時改過,自然便不會犯下大錯。

第三篇
積善之方:多做善事幫助別人,善事積多,命運自然也有所改變。

第四篇
謙德之效:與人相處,待人要謙虛,從中學習,自然便有進步。

本文為《了凡四訓》第一篇:立命之法,為全書首篇,相當於全書之總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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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了凡.jpg
上圖:袁了凡


了凡四訓.立命之法

余童年喪父,老母命棄舉業學醫,謂「可以養生,可以濟人,且習一藝以成名,爾父夙心也。」

後余在慈雲寺,遇一老者,修髯偉貌,飄飄若仙,余敬禮之。語余曰:「子仕路中人也,明年即進學,何不讀書?」余告以故,並叩老者姓氏里居。曰:「吾姓孔,雲南人也。得邵子皇極數正傳,數該傳汝。」余引之歸,告母。母曰:「善待之。」試其數,纖悉皆驗。余遂起讀書之念,謀之表兄沈稱,言:「郁海谷先生,在沈友夫家開館,我送汝寄學甚便。」余遂禮郁為師。

孔為余起數:縣考童生,當十四名;府考七十一名,提學考第九名。明年赴考,三處名數皆合。

復為卜終身休咎,言:「某年考第幾名,某年當補廩,某年當貢,貢後某年,當選四川一大尹,在任三年半,即宜告歸。五十三歲八月十四日丑時,當終於正寢,惜無子。」余備錄而謹記之。

自此以後,凡遇考校,其名數先後,皆不出孔公所懸定者。獨算余食廩米九十一石五斗當出貢;及食米七十餘石,屠宗師即批准補貢,余竊疑之。

後,果為署印楊公所駁。直至丁卯年,殷秋溟宗師見余場中備卷,歎曰:「五策,即五篇奏議也,豈可使博洽淹貫之儒,老於窗下乎?」遂依縣申文准貢,連前食米計之,實九十一石五斗也。

余因此益信進退有命,遲速有時,澹然無求矣。

貢入燕都,留京一年,終日靜坐,不閱文字。己巳歸,游南雍,未入監,先訪雲谷會禪師於棲霞山中,對坐一室,凡三晝夜不瞑目。

雲谷問曰:「凡人所以不得作聖者,只為妄念相纏耳。汝坐三日,不見起一妄念,何也?」

余曰:「吾為孔先生算定,榮辱生死,皆有定數,即要妄想,亦無可妄想。」

雲谷笑曰:「我待汝是豪傑,原來只是凡夫。」

問其故?曰:「人未能無心,終為陰陽所縛,安得無數?但惟凡人有數。極善之人,數固拘他不定;極惡之人,數亦拘他不定。汝二十年來,被他算定,不曾轉動一毫,豈非是凡夫?」

余問曰:「然則數可逃乎?」

曰:「命由我作,福自己求。
《詩》《書所稱,的為明訓。我教典中說:求富貴得富貴,求男女得男女,求長壽得長壽。夫妄語乃釋迦大戒,諸佛菩薩,豈誑語欺人?」

余進曰:「孟子言:求則得之,是求在我者也。道德仁義,可以力求;功名富貴,如何求得?」

雲谷曰:「孟子之言不錯,汝自錯解耳。汝不見六祖說:一切福田,不離方寸;從心而覓,感無不通。求在我,不獨得道德仁義,亦得功名富貴;內外雙得,是求有益於得也。

若不反躬內省,而徒向外馳求,則求之有道,而得之有命矣,內外雙失,故無益。」

因問:「孔公算汝終身若何?」余以實告。

雲谷曰:「汝自揣應得科第否?應生子否?」


余追省良久,曰:「不應也。科第中人,類有福相,余福薄,又不能積功累行,以基厚福;兼不耐煩劇,不能容人;時或以才智蓋人,直心直行,輕言妄談。凡此皆薄福之相也,豈宜科第哉!

地之穢者多生物,水之清者常無魚,余好潔,宜無子者一。和氣能育萬物,余善怒,宜無子者二。愛為生生之本,忍為不育之根,余矜惜名節,常不能捨己救人,宜無子者三。多言耗氣,宜無子者四。喜飲鑠精,宜無子者五。好徹夜長坐,而不知葆元毓神,宜無子者六。其餘過惡尚多,不能悉數。」

雲谷曰:「豈惟科第哉?世間享千金之產者,定是千金人物;享百金之產者,定是百金人物;應餓死者,定是餓死人物。天不過因材而篤,幾曾加纖毫意思。

即如生子,有百世之德者,定有百世子孫保之;有十世之德者,定有十世子孫保之;有三世二世之德者,定有三世二世子孫保之;其斬焉無後者,德至薄也。

汝今既知非,將向來不發科第,及不生子相,盡情改刷。務要積德,務要包荒,務要和愛,務要惜精神。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從後種種,譬如今日生。此義理再生之身也。

夫血肉之身,尚然有數;義理之身,豈不能格天?太甲曰: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詩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孔先生算汝不登科第,不生子者,此天作之孽,猶可得而違。汝今擴充德性,力行善事,多積陰德,此自己所作之福也,安得而不受享乎?

為君子謀,趨吉避凶。若言天命有常,吉何可趨?凶何可避?開章第一義,便說:積善之家,必有餘慶。汝信得及否?」

余信其言,拜而受教。因將往日之罪,佛前盡情發露,為疏一通,先求登科,誓行善事三千條,以報天地祖宗之德。

雲谷出功過格示余,令所行之事,逐日登記,善則記數,惡則退除,且教持準提咒,以期必驗。

語余曰:「符籙家有云:不會書符,被鬼神笑。此有秘傳,只是不動念也。執筆書符,先把萬緣放下,一塵不起。從此念頭不動處,下一點,謂之混沌開基。由此而一筆揮成,更無思慮,此符便靈。凡祈天立命,都要從無思無慮處感格。

孟子論立命之學,而曰:夭壽不貳。夫夭與壽,至貳者也。當其不動念時,孰為夭?孰為壽?細分之,豐歉不貳,然後可立貧富之命;窮通不貳,然後可立貴賤之命;夭壽不貳,然後可立生死之命。人生世間,惟死生為重,曰夭壽,則一切順逆皆該之矣。

至修身以俟之,乃積德祈天之事。曰,則身有過惡,皆當治而去之;曰,則一毫覬覦,一毫將迎,皆當斬絕之矣。到此地位,直造先天之境,即此便是實學。

汝未能無心,但能持準提咒,無記無數,不令間斷,持得純熟,於持中不持,於不持中持。到得念頭不動,則靈驗矣。」

余初號學海,是日改號了凡;蓋悟立命之說,而不欲落凡夫窠臼也。從此而後,終日兢兢,便覺與前不同。前日只是悠悠放任,到此自有戰兢惕厲景象,在暗室屋漏中,常恐得罪天地鬼神;遇人憎我毀我,自能恬然容受。

到明年禮部考科舉,孔先生算該第三,忽考第一;其言不驗,而秋闈中式矣。

然行義未純,檢身多誤;或見善而行之不勇,或救人而心常自疑;或身勉為善,而口有過言;或醒時操持,而醉後放逸;以過折功,日常虛度。自己巳歲發願,直至己卯歲,歷十餘年,而三千善行始完。

時方從李漸庵入關,未及回向。庚辰南還。始請性空、慧空諸上人,就東塔禪堂回向。遂起求子願,亦許行三千善事。辛巳、生男天啟。

余行一事,隨以筆記。汝母不能書,每行一事,輒用鵝毛管,印一硃圈於曆日之上。或施食貧人,或買放生命,一日有多至十餘圈者。至癸未八月,三千之數已滿。復請性空輩,就家庭回向。九月十三日,復起求中進士願,許行善事一萬條,丙戌登第,授寶坻知縣。

余置空格一冊,名曰治心編。晨起坐堂,家人攜付門役,置案上,所行善惡,纖悉必記。夜則設桌於庭,效趙閱道焚香告帝。

汝母見所行不多,輒顰蹙曰:「我前在家,相助為善,故三千之數得完;今許一萬,衙中無事可行,何時得圓滿乎?」

夜間偶夢見一神人,余言善事難完之故。神曰:「只減糧一節,萬行俱完矣。」蓋寶坻之田,每畝二分三釐七毫。余為區處,減至一分四釐六毫,委有此事,心頗驚疑。適幻余禪師自五臺來,余以夢告之,且問此事宜信否?

師曰:「善心真切,即一行可當萬善,況合縣減糧、萬民受福乎?」吾即捐俸銀,請其就五臺山齋僧一萬而回向之。

孔公算予五十三歲有厄,余未嘗祈壽,是歲竟無恙,今六十九矣。曰:「天難諶,命靡常。」又云:惟命不於常。皆非誑語。吾於是而知,凡稱禍福自己求之者,乃聖賢之言。若謂禍福惟天所命,則世俗之論矣。

汝之命,未知若何?即命當榮顯,常作落寞想;即時當順利,當作拂逆想;即眼前足食,常作貧窶想;即人相愛敬,常作恐懼想;即家世望重,常作卑下想;即學問頗優,常作淺陋想。

遠思揚祖宗之德,近思蓋父母之愆;上思報國之恩,下思造家之福;外思濟人之急,內思閑己之邪。

務要日日知非,日日改過;一日不知非,即一日安於自是;一日無過可改,即一日無步可進。天下聰明俊秀不少,所以德不加修、業不加廣者,只為因循二字,耽閣一生。」

雲谷禪師所授立命之說,乃至精至邃、至真至正之理,其熟玩而勉行之,毋自曠也。

延伸閱讀:
命運決定在自己手上----袁了凡《了凡四訓》之二:改過之法(原文)

【文章出處】
《了凡四訓》
立命之法
原作者:袁黃(袁了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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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翻譯

(我)童年喪父,老母命棄舉業(科舉時代專為應試的學業)學醫,謂「可以養生,可以濟(救)人,且習一藝以成名,爾(你)(音ㄙㄨˋ,過去)心也。」
譯文:
我童年的時候父親就去逝了,母親要我放棄學業,不要去考功名,改為學醫,並且說:「學醫可以賺錢養活生命,也可以救濟別人。並且醫術學得精,可以成為名醫,這是你父親從前的心願。」

◎古時士農工商「四民」之中士大夫(讀書人)地位最高,郎中(醫生)屬於「五術」(山、醫、命、相、卜)之一,地位不高。

後余在慈雲寺,遇一老者,修(長)髯偉貌,飄飄若仙,余敬禮之。語(音ㄩˋ,告訴)余曰:「子(你)仕路(仕途)中人也,明年即進學(科舉制度中,考入府、州、縣學,做了生員,稱為「進學」,也叫做「中秀才」,何不讀書?」
譯文:
後來我在慈雲寺,碰到一位老人,一臉長鬚,相貌不凡,看起來仙風道骨,我很恭敬地向他行禮。這位老人向我說:「你是官場中的人,明年就可以去參加考試,進學宮了,為何不讀書呢?」
◎魯迅〈孔乙己〉:「聽人家背地裡談論,孔乙己原來也讀過書,但終於沒有進學,又不會營生;於是愈過愈窮,弄到將要討飯了。

余告以故(緣故),並叩(問)老者姓氏里居。曰:「吾姓孔,雲南人也。得邵子(邵雍)皇極數(編按:鐵板神數)正傳,數(命運註定)該傳汝(你)。」

譯文:
我就把母親叫我放棄讀書去學醫的緣故告訴他,並請問老人的姓名,家住何處。老人回答我說:「我姓孔,是雲南人,宋朝邵康節先生所精通的皇極之數,我得到他的真傳。按照命中所定,我應該把這個皇極之數傳給你。」
邵雍,理學家,北宋五子之一,其窮三十年之精神,觀察天地自然之消長,推究宇宙萬物之原理,深研人事之變化,運用伏羲先天易數,把自然人事加以有系統組織,形成一種以數理為基礎的哲學,稱為《皇極經世》,是一部河洛數術之書。另著有《鐵板神數》、《梅花易數》。

余引之歸,告母。母曰:「善待之。」試其數,纖(微小)(都)皆驗(靈驗)
譯文:
因此,我就領了這位老人到我家,並將情形告訴母親。母親說:「要好好的對待他。」(母親並說,這位先生既然精通命數之理,就請他替你推算推算,試試看是否靈驗。結果孔先生所推算的,雖然是很小的事,但是都非常靈驗。

余遂(於是)起讀書之念,謀(商量)之表兄沈稱,言:「郁海谷先生,在沈友夫家開館,我送汝寄學甚便。」余遂禮郁為師。
譯文: 
我於是動了讀書的念頭,並和我的表哥沈稱商量。表哥說:「郁海谷先生,在沈友夫的家裡開館,收學生讀書,我送你去他那裡寄宿讀書,也很方便。」於是我便拜郁海谷先生為師。

鐵板神數.png
上圖:鐵板神數


孔為余起數:縣考童生,當十四名;府考七十一名,提學考第九名。明年赴考,三處名數皆合。
譯文: 
孔先生替我推算命運;他說:「在你在做童生縣考應該考第十四名,府考應該考第七十一名,提學考應該考第九名。」到了明年參加考試,果然三處所考的名次和孔先生所推算的完全相符。
◎在明朝和清朝時期,府學、州學、縣學的應考者稱為「童生」,也稱作「儒童」、「文童」。「童生」這一名稱中雖然帶有「童」字,但是童生的年齡並無要求,只要沒有取得府學、州學、縣學的生員資格,就都稱作童生。
◎生員,俗稱秀才,雅稱弟子員。是中國、朝鮮、越南的科舉中經過院試,得到官學入學資格的士人,也是士大夫的最基層。對太學的監生稱太學生、弟子員;地方官學(府、州、縣)學生員也稱庠生,又有廩生、貢生、監生等名目,統稱諸生。


(又)為卜(占卜,此指推算)終身(一生)休咎(吉凶禍福。休,美善),言:「某年考第幾名,某年當補廩(廩生),某年當貢(貢生),貢後某年,當選四川一大尹(縣令),在任三年半,即宜告歸。五十三歲八月十四日丑時,當終於正寢,惜無子。」余備錄而謹記之。
譯文: 
孔先生又替我推算終生的吉凶禍福。他說:「哪一年考取第幾名,哪一年應當做補廩生,哪一年應當做貢生,等到貢生出貢後,在某年應當選四川省的一個縣令,做縣令任上三年半後,便應該辭職返鄉。到了五十三歲那年八月十四日丑時,就應該壽終正寢,可惜命中沒有兒子。」這些話我都一一記錄起來,並且牢記在心中。

自此以後,凡遇考校,其名數先後,皆不出孔公所懸定者。獨算余食廩(廩生)米九十一石(音ㄉㄢˋ,容量單位)五斗當出貢(貢生);及食米七十餘石,屠宗師(宗師,明清時期對提督學政的尊稱)即批准補貢(貢生),余竊(私下)疑之。
譯文:
從此以後,凡是碰到考試,所考名次先後,都不出孔先生預先所算定的名次。唯獨算到我做廩生所應領的米,領到九十一石五斗的時候才能出貢。哪知道我吃到七十一多石米的時候,學臺屠宗師就批准我補了貢生,我私下就懷疑孔先生所推算的,有些不靈驗了。
廩生,生員名目之一,明清兩代稱由公家給以膳食的生員。又稱廩膳生。明初生員有定額,皆食廩。其後名額增多,因謂初設食廩者為廩膳生員,省稱「廩生」,增多者謂之「增廣生員」,省稱「增生」。
◎本段添加情節發展之曲折。

後,果為署印(代理官職)楊公所駁。
譯文:
後來,果然又被另外一位代理學臺的楊宗師駁回,不准我補貢生。


直至丁卯年,殷秋溟宗師見余場中備卷,歎曰:「五策,即五篇奏議也,豈可使博洽(博通)淹貫(博通)之儒,老於窗下乎?」遂依縣申文准貢(貢生),連前食米計之,實九十一石五斗也。
譯文:
直到丁卯年,殷秋溟宗師看見我在考場中的備選試卷,見我沒有考中,替我可惜,並且感嘆說:「這五篇策論,竟如同上給皇帝的五篇奏摺一樣,像這樣有學問的讀書人,怎麼可以讓他埋沒到老呢?」於是他就吩咐縣官,替我上公文到他那裡,准我補了貢生,(經過這番波折,我又多吃了一段時間的廩米,)算起來連前所吃的七十一石,總計是九十一石五斗(,恰好補足孔先生所推算之數。
◎透過此段情節發展,更加強化命運不可改變之絕對性。

余因此益信進退有命,遲速有時,澹然(恬淡無欲。澹,音ㄉㄢˋ無求矣。
譯文:
從此以後,我就更加相信一個人的進退浮沉,都是命中註定,走運的快慢都有定時,所以一切都看得很淡,不想去追求了。

◎此一無欲無求,是客觀命運下自我放棄之無求,並非通過環境誘惑下真正之無欲無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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貢入燕都(北京),留京一年,終日靜坐,不閱文字。己巳歸,游(遊)南雍(明代稱設在南京的國子監。雍,辟雍,古之大學),未入監(國子監,元、明、清三代國家設立的最高學府和教育行政管理機構,又稱「太學」或「國學」),先訪雲谷會禪師於棲霞山中,對坐一室,凡三晝夜不瞑目。
譯文:
等我當選了貢生,(按照規定,要到北京的太學去讀書)所以我在京城住了一年,每天從早到晚靜坐不動,凡是文字一概不看。到了己巳年,我回到南京,在沒有進太學前,先到棲霞山去拜見雲谷禪師,我同禪師面對面,坐在一間禪房裡,三天三夜,連眼睛都沒有閉。

太學生,在太學裡就讀的學生。太學即國學,是中國古代設於京城的最高學府。

雲谷問曰:「凡人所以不得作聖者,只為妄念相纏耳。汝坐三日,不見起一妄念,何也?」
譯文:
雲谷禪師問我說:「凡人之所以不能夠成為聖人,只因為妄念在心中不斷糾纏。而你靜坐三天,我不曾看見你生起一個妄念,這是什麼緣故?」


余曰:「吾為孔先生算定,榮辱生死,皆有定數(命運),即要妄想,亦無可妄想。」
譯文:
我說:「我的命被孔先生算定了,何時生何時死,何時得意何時失意,都有定數,就算要胡思亂想得到什麼好處也是白想,(所以就老實不想沒有什麼妄念了)。」


雲谷笑曰:「我待汝是豪傑,原來只是凡夫。」
譯文:
雲谷禪師笑說:「我本來認為你是一個豪傑,哪裡知道,你原來只是一個庸碌的凡夫俗子。」


問其故?曰:「人未能無心,終為陰陽所縛,安(怎麼)得無數(命運)
譯文:
我便請問他此話怎講?雲谷禪師說:「一個平常人,不能說沒有胡思亂想,
既然有這一顆時時不停的妄心存在,那就要被陰陽氣數束縛了,既被陰陽氣數束縛,怎麼可說沒有命運呢?


但惟凡人有數(命運)。極善之人,數(命運)固拘他不定;極惡之人,數(命運)亦拘他不定。
譯文:
雖說命運一定有,但是只有平常人,才會被命運所束縛。若是一個極善之人,命運就約束他不住了。而極惡之人,命運也約束他不住了。
◎大善大惡,超出數外。

◎極善之人,若原本命中註定要吃苦;但是若做了極大善事,這大善事的力量,就可以轉苦為樂,貧賤短命變成富貴長壽,故言命運拘他不定。
◎極惡的人,若原本命中註定要享福,但是若做了極大惡事,這大惡事的力量,就可以轉福為禍,富貴長壽變成貧賤短命,故言命運拘他不定。


汝二十年來,被他算定,不曾轉動一毫,豈非是凡夫?」
譯文:
你二十年來的命都被孔先生算定了,不曾把命運轉動一分一毫,反而被命運給約束了,這樣看來,你不是凡夫,是什麼呢?」

余問曰:「然則數(命運)可逃乎?」
譯文:
我問雲谷禪師說:「照你說來,究竟命運以逃脫得過去嗎?」


曰:「命由我作,福自己求《詩》《書所稱,的(的確)為明訓。
譯文:
雲谷禪師說:「命運由我自己造,福分由我自己求。從前詩書中所說,實在是明明白白的教訓。


我教典中說:求富貴得富貴,求男女得男女,求長壽得長壽。夫妄語乃釋迦大戒,諸佛菩薩,豈誑語欺人?」
我佛在經中說:一個人要求富貴就得富貴,要求兒女就得兒女,要求長壽就得長壽。因為說謊是佛家的大戒,哪有佛菩薩還會亂說假話、欺騙人的呢?」
◎《法華經.觀世音菩薩普門品》:「若有女人,設欲求男,禮拜供養觀世音菩薩,便生福德智慧之男。設欲求女,便生端正有相之女,宿植德本,眾人愛敬。」


反求諸己.png
上圖:孟子


余進曰:「孟子言:求則得之,是求在我者也(編按:轉引自孟子原文,但為省文)道德仁義,可以力求;功名富貴,如何求得?」
譯文:
我又進一步問說:「孟子曾說:凡是追求就可以得到的,這是說在我心裡可以做得到的。譬如道德仁義,那全是在我心裡的,(我立志要做一個有道德仁義的人,自然我就成為一個有道德仁義的人,這是我可以盡力去求的。)若是功名富貴,(那不是在我心裡頭的,而是在我身外的,要別人肯給我,我才可以得到。倘若旁人不肯給我,我就沒法子得到,)那麼我要怎樣才可以求到呢?」

◎《孟子.盡心上》:「求則得之,舍則失之,是求有益於得也,求在我者也。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無益於得也,求在外者也。」


雲谷曰:「孟子之言不錯,汝自錯解耳。汝不見六祖說:一切福田,不離方寸(方寸,心);從心而覓,感無不通。(編按:轉引自六祖壇經,而已作改寫)
譯文:
雲谷禪師說:「孟子的話是不錯的,但是你解釋錯了。你沒看見六祖慧能大師說:所有的福田,都離不開一顆心,(心外沒有福田可尋,所以種福或種禍,全由自己的內心決定)只要從內心去求福分,沒有感應不到的。」

◎《六祖壇經.自序品》:「惠能啟和尚,弟子自心,常生智慧,不離自性,即是福田。未審和尚教作何務?」
◎《六祖壇經.自序品》:「祖一日喚諸門人總來:『吾向汝說,世人生死事大,汝等終日只求福田,不求出離生死苦海,自性若迷,福何可救?』」

(編按:六祖壇經》所言福田本義,與《了凡四訓》中雲谷禪師所論福田,以及孟子原意,三者均有不同。)

求在我,不獨得道德仁義,亦得功名富貴;內外雙得,是求有益於得也。
譯文:
能向自己內心去求,不只是心內的道德仁義,就是身外的功名富貴也可以求到,所以叫做內外雙得,這種求是有益於獲得的。

◎《孟子.盡心上》:「求則得之,舍則失之,是求有益於得也,求在我者也。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無益於得也,求在外者也。」
◎孟子原意,言為仁由己,富貴在天。富貴如求不得,從吾所好。

(編按:了凡四訓以道德仁義、富貴功名,皆可由心而求,所謂內外雙得,與孟子原意已有不同。)
◎羅龍治《歷史的藥鋤》:「孔子孟子在中國「思想史」上之主要地位,是代表知識分子自覺地、徹底地瞭解宇宙和人性之後,肯定了人間道德之形式。此形式即是「知識分子(君子)之行為應求社會之公利而不求回報」。故,知識分子給予社會大眾以幸福,與他人有休戚相關之情感,而絕無要求回報之動機,此稱之曰「仁」,稱之曰「善」。此道德行為是知識分子透過自覺之理解,持之以深厚之學養、試煉,始能臻此境界(層域)。所以,道德行為只有知識分子方能為之,常人不能為之。
◎羅龍治《歷史的藥鋤》:「歷史上的伯夷,是有怨的。伯夷之怨,是怨天道反側,善惡無報。他對天道的理解,尚未到達「善不受報」的境界。他對天道的理解,尚停留在宗教境界。伯夷把天道視為「正義之上帝」,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所以伯夷之「讓」,認為上帝會為他主持正義,結果上帝居然沒有看見,居然沒有回報(編按:善無善報),這使伯夷不能不怨。晉慧遠「明報應論」云:「有封於彼我,則私其身而身不忘;有主於善惡,則戀其身而身不絕。」伯夷正是如此。伯夷之「讓」,不是純粹的「為他」,他期待上帝報償,此是對於天道未徹底明白之故。

若不反躬內省,而徒(只)向外馳求,則求之有道(方法),而得之有命矣,內外雙失,故無益。」
譯文:
(所以一個人)如果不能自己檢討反省自己的心,只是盲目向外面追求名利福壽,那麼名利福壽的追求就算
有方法,但最後得到得不到還是得聽天由命,(倘若你一定要求,那不但身外功名富貴求不到,而且因為過份亂求,過份貪得,為求而不擇手段,那就把心裡本來有的道德仁義也都失掉了,那豈不是內外雙失嗎?)所以亂求是毫無益處的。
◎一個人命裡若有功名富貴,就是不求,也會得到;若是命裡沒有功名富貴,就算是用盡方法,也求不到。
◎《孟子.盡心上》:「求則得之,舍則失之,是求有益於得也,求在我者也。求之有道(朱熹注:有道,言不可妄求),得之有命,是求無益於得也,求在外者也。」
◎孟子新解:「道,即方法也。孟子蓋謂世之求富貴利達者(朱注:謂富貴利達,凡外物皆是),雖亦有其求之之道,但果能得富貴與否,終有命在,不能必也。」

(編按:孟子》性命分立(義命分立),其對於富貴的態度是求之有道,得之有命,不可妄求,富貴與內心無絕對必然關係了凡四訓以道德仁義、富貴功名,皆可由自心福田而求,富貴與內心有因果關係孟子》與了凡四訓》均向內求,但就結果而言,《孟子》認為是否取得富貴有待於命,《了凡四訓》認為種善因則得善報,富貴子壽可由福田種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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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問:「孔公算汝終身若何?」余以實告。
譯文:
雲谷禪師接著再問我說:「孔先生算你終身的命運如何?」我就把孔先生算我,某年考的怎麼樣,某年有官做,幾歲就要死的話,詳詳細細告訴他。


雲谷曰:「汝自揣(揣測)應得科第否?應生子否?」
譯文:
雲谷禪師說:「你自己想想,你應該考得功名嗎?應該有兒子嗎?」


余追省良久,曰:「不應也。科第中人,類有福相,余福薄,又不能積功累行,以基厚福;兼不耐煩劇,不能容人;時或以才智蓋人,直心直行,輕言妄談。凡此皆薄福之相也,豈宜科第哉!
譯文:
我反省過去所作所為,想了很久才說:「我不應該考得功名,也不應該有兒子。有功名的人,大多有福相,我的面相薄,所以福也薄。又不能積功德積善行,成立厚福的根基。而且我不能忍耐,擔當瑣碎繁重的事情。別人有些不對的地方,也不能包容。因為我的性情急躁,肚量窄小。有時候我還自尊自大,拿自己的才幹智力去壓過別人。心裡想怎樣就怎麼做,隨便亂談亂講。像這些種種舉動,都是薄福的相,怎麼能考得上功名呢!


地之穢者多生物,水之清者常無魚,余好潔,宜無子者一。
譯文:
加上越是不清潔的地方,越會多生出東西來。反之,很清潔的水養不住魚。我過分地喜歡清潔,變得不近人情,這是我沒有兒子的第一種原因。
◎《漢書.東方朔傳》:「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喜歡乾淨本是好事,但是不可過分,一旦過分就成怪脾氣了。


和氣能育萬物,余善怒,宜無子者二。
譯文:
天地要靠溫和的日光、和風細雨的滋潤,才能生長萬物。而我常常生氣發火,沒有一點祥和之氣,這是我沒有兒子的第二種原因。
◎張潮《幽夢影》:「
律己宜帶秋氣;處世宜帶春氣。」(譯文:對待自己應該帶有秋天的肅穆氣象,待人處事應該帶有春天的和暢風貌。)

愛為生生之本,忍為不育之根,余矜惜(愛惜)名節,常不能捨己救人,宜無子者三。
譯文:
慈愛是生生的根本,殘忍是不會生養的根,我只知道愛惜自己的名節,不肯犧牲自己去成全別人,這是我沒有兒子的第三種原因。
◎心懷殘忍,沒有慈悲,就像果子沒有果仁,怎麼會長出果樹呢?


多言耗氣,宜無子者四。
譯文:
說話太多容易傷氣,我又多話傷氣,因此身體不好,這是我沒有兒子的第四種原因。


喜飲鑠(消耗)精,宜無子者五。
譯文:
我愛喝酒,酒容易消耗精神,因此身體不好,這是我沒有兒子的第五種原因。


好徹夜長坐,而不知葆(保,守)元毓(育)神,宜無子者六。
譯文:
我常喜歡整夜長坐不睡,不曉得保養元氣精神,因此身體不好,這是我沒有兒子的第六種原因。

其餘過惡尚多,不能悉(全都)數。」
譯文:
其他我還有許多的過失,無法一一細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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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谷曰:「豈惟科第哉?世間享千金之產者,定是千金人物;享百金之產者,定是百金人物;應餓死者,定是餓死人物。
譯文:
雲谷禪師說:「這些難道只是功名不應得到,恐怕不應得的事情,還多著呢!當知這個世上能夠擁有千金產業的,一定是享有千金福報的人;能夠擁有百金產業的,一定是享有百金福報的人;應該餓死的,一定是應該受餓死報應的人。」

◎有福沒福,都是由心造的。有智慧的人,曉得這都是自作自受;糊塗的人,就都推到命運頭上去。

天不過因材而篤(厚重),幾曾(何曾、何嘗)加纖毫(一絲一毫)意思。
譯文:
上天不過就他本來的材質上,加重一些罷了,並沒有一絲一毫別的意思。

◎說善人積德,上天就加多他應受的福。惡人造孽,上天就加多他應得的禍。


即如生子,有百世之德者,定有百世子孫保之;有十世之德者,定有十世子孫保之;有三世二世之德者,定有三世二世子孫保之;其斬焉無後者,德至薄也。
譯文:
就像生兒子,也是看種下的厚薄怎樣。種下的厚,結的果也厚;種下的薄,結的果也薄。譬如一個人,積了一百代的功德,就一定有一百代的子孫,來保住他的福;積了十代的功德,就一定有十代的子孫,來保住他的福;積了三代或者兩代的功德,就一定有三代或者兩代的子孫,來保住他的福;至於那些只享了一代的福,到了下一代就絕後的人;那是他功德極薄的緣故,恐怕他的罪孽,還積得不少呢!

汝今既知非,將向來(過去以來)不發科第,及不生子相,盡情改刷。
譯文:
你既然知道自己的缺點,那就應該把你過去以來不能得到功名、以及沒有兒子的種種福薄之相,盡心盡力改得乾乾淨淨。

務要積德,務要包荒(包含荒穢,謂度量寬大),務要和愛,務要惜精神。
譯文:
你一定要積德,一定要替人包含一切,一定要對人和氣慈悲,而且要愛惜自己的精神。

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從後種種,譬如今日生。此義理再生之身也。
譯文:
從前的一切一切,譬如昨日,已經死了;以後的一切一切,譬如今日,剛剛出生。能夠做到這樣,就是你重新再生了一個義理道德的生命了。



上圖:佛母準提神咒


夫血肉之身,尚然有數(命運);義理之身,豈不能(感通)天?
譯文:
我們這個血肉之軀,尚且還有一定的的氣數命運;而義理道德的生命,哪有不能感動上天的道理?

太甲曰:天作(禍),猶可(避);自作孽,不可活。
譯文:
《書經》太甲篇說:上天降給你的災害,或者可以避開;而自己若是做了孽,就要受到報應,不能心安活在世間了。

◎《孟子.公孫丑上》:「詩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太甲曰:『
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謂也。」

《詩云:(語助詞,無義)(合)命,自求多福。
譯文:
詩經上也講:人應該時常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為,合不合天道。求禍求福,全在自己。
◎《孟子.公孫丑上》:「詩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太甲曰:『
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謂也。」

孔先生算汝不登科第,不生子者,此天作之孽(禍),猶可得而違(避)
譯文:
孔先生算你,不得功名,命中無子,雖然說是上天註定,但是還是可以躲避改變。


汝今擴充德性,力行善事,多積陰德,此自己所作之福也,安(難道)得而不受享乎?
譯文:
你只要將本來就有的道德本性擴充起來,多做善事,多積陰德,這是你自己所造的福,別人要搶也搶不去,哪有可能自己享受不到呢?

◎陽德得名,陰德得福。

為君子謀,趨吉避凶。若言天命有常,吉何可趨?凶何可避?開章第一義,便說:積善之家,必有餘慶。汝信得及否?」
譯文:
《易經》也為宅心仁厚、有道德的人打算,指引如何趨向吉祥、避開凶險。如果說命運是一定不能改變,那麼吉祥又何處可趨?凶險又那裡可避?《易經》開頭第一章就說:經常行善的家庭,必定會有多的福報傳給子孫;這個道理,你真的能夠相信嗎?」

◎張載《正蒙.大易》:「易為君子謀,不為小人謀。」
◎《易經.坤卦.文言》:「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 


余信其言,拜而受教。因將往日之罪,佛前盡情發露,為疏一通(計算文書、電訊的單位),先求登科,誓行善事三千條,以報天地祖宗之德。
譯文:
我相信雲谷禪師的話,並且向他拜謝,接受他的指教。同時把從前所做的錯事,所犯的罪惡,不論大小輕重,到佛前去全部說出來,並且寫了一篇疏文,先祈求能得到功名,還發誓要做三千件善事,來報答天地祖先生我的大恩大德。


雲谷出功過格示余,令所行之事,逐日登記,善則記數,惡則退除,且教持準提咒,以期必驗。
譯文:
雲谷禪師於是拿了功過格給我看,叫我照著功過格所訂的方法去做,所做的事不論是善是惡每天都要登記,善事就記在功格上,做惡就把已經記的善功來減除。並且還教我唸準提咒,藉由佛力加持,希望我所求之事有所效驗。

準提神咒:「南無颯哆喃。三藐三菩陀。俱胝喃。怛姪他。唵。折戾主戾。準提娑婆訶。」

畫符.png
上圖:畫符


語余曰:「符籙家有云:不會書符,被鬼神笑。此有秘傳,只是不動念也。執筆書符,先把萬緣放下,一塵不起。從此念頭不動處,下一點,謂之混沌開基。由此而一筆揮成,更無思慮,此符便靈。凡祈天立命,都要從無思無慮處感格(感通)
譯文:
雲谷禪師又對我說:「畫符籙的人說:一個人如果不會畫符,是會被鬼神恥笑的。畫符有一種秘密的方法傳下來,只是不動念頭罷了。當執筆畫符的時候,要把一切念頭放下,沒有一絲雜念(不但不可以有不正當的念頭,就是正當的念頭也要一齊放下,因為有了一絲的念頭,心就不清淨了)到了念頭不動,用筆在紙上點一點,這一點就叫混沌開基,(因為完整的一道符,都是從這一點開始畫起,所以這一點是符的根基所在。)從這一點開始直到畫完整道符,若沒起別的念頭,那麼這道符就很靈驗。不但畫符不可夾雜妄念,凡是禱告上天,或者是改變命運,都要從沒有妄念(編按:沒有分別心)上去用工夫,這樣才能感動上天。


孟子論立命之學,而曰:夭壽不貳(貳,原文朱注為懷疑,此指分別)夫夭與壽,至貳(分別)者也。當其不動念時,孰(何)為夭?孰(何)為壽?
譯文:
孟子講立命的道理說:
短命和長壽沒有分別。』短命與長壽,是最大的分別。當一個妄念都完全沒有時,(就如同嬰兒在胎胞裡,)哪裡曉得短命和長壽的分別呢?(等出了娘胎,漸有知識,有了分別心,也就有短命和長壽的分別了。)
◎《孟子.盡心上》:「盡其心者,知其性者:知其性,則知天矣。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殀(夭)壽不貳(疑慮),修身以俟(等待)之,所以立命也。」

細分之,豐歉不貳(分別),然後可立貧富之命;窮通不貳(分別),然後可立貴賤之命;夭壽不貳(分別),然後可立生死之命。
譯文:
如果細分來講,那麼富與貧要看得沒有兩樣,然後才可以立貧富之命;窮與通要看得沒有兩樣,然後才可以立貴賤之命;夭與壽要看得沒有兩樣,然後才可以立夭壽之命。
◎不可因富而仗著有錢有勢,隨便亂來,窮也不可以自暴自棄去做壞事,儘管窮仍然應安分守己做人;能夠這樣,才可以把本來貧窮的命,改變成富貴的命。本來富貴的命,變成更為富貴、更長久。故言立貧富之命。
◎不發達的人,不可因為自己不得志,就不顧一切,頹廢荒唐;發達的人,也不可仗勢欺人,造種種罪業,越是得意,越是要為善去惡,廣種福田。能夠這樣,才可以把本來困頓的命,改變成發達的命,本來發達的命,就會更加發達。故言立窮通之命。
◎命短之人,不可因不久即死,就趁還活著的時候,隨便做事,糟蹋自己。要曉得既然已生成短命,就更加應該做好人,希望來生不要再短命,此生許也可以因為修福,把壽命延長。命長之人,不要認為自己有得活,拼命造孽,做奸犯科,更應該做好人,才可保住長壽,也為來生修壽。能夠明白這種道理,才可以把本來短的命變成長壽,本來長壽的命,更加長壽健康。故言立夭壽之命。


人生世間,惟死生為重,曰夭壽,則一切順逆皆(囊括、涵蓋)之矣。
譯文:
人生在這個世上,只有這生與死的關係最為重大,既然說到這最重大的短命與長壽,那麼此外一切順境逆境,貧富窮通,都可以包括在內了。


至修身以俟(音ㄙˋ,等待)之,乃積德祈天之事。
譯文:
孟子所說的『修身以俟之』這句話,是說自己要時時刻刻修養德行,累積德業,以求上天。
◎《孟子.盡心上》:「盡其心者,知其性者:知其性,則知天矣。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殀(夭)壽不貳(疑慮),修身以俟(等待)之,所以立命也。」


,則身有過惡,皆當治而去之;曰(音ㄙˋ,等待),則一毫覬覦(音ㄐㄧˋ ㄩˊ,非分妄想),一毫將迎(逢迎、迎合),皆當斬絕之矣。
譯文:
說到修字,身上有些過失罪惡,就應該像治病一樣,把過失罪惡要完全去掉。講到俟,要等到修的功夫深了,命自然就會變好,不可以有絲毫的非份之想,不可讓心裡的念頭亂起亂滅。
平常時一般人的行為,都是根據念頭轉的,凡是有心而為的事,不能算是自然。

到此地位,直造
(達到)先天(人受之於天的稟賦。另一義為先驗,哲學術語,指與生俱來,先於感覺經驗,與後天相對)之境,即此便是實學。
譯文:
能夠做到這種地步,已經是達到先天不動念頭的境界了。到了這種功夫,就是真正的學問。


汝未能無心,但能持準提咒,無記無數,不令間斷,持得純熟,於持中不持口裡在唸,自己不覺得在唸),於不持中持(在不唸的時候,心裡不覺得仍在唸)。到得念頭不動,則靈驗矣。」
譯文:
你現在還不能做到不動心的境界,你若能念準提咒,不必用心去記或計數,只要一直唸下去,不間斷唸到極熟之時,自然就會持中不持、不持中持。唸咒能唸到這樣,那就我、咒、唸打成一片,自然不會有雜念進來,那麼唸的咒,也就沒有不靈驗的了。」

◎《了凡四訓》至此已入佛家淨土宗也。若拋開神祕主義經驗不論,此所謂唸至無心境界,或可點出人之為善行,應一心不亂不雜染、沒有比較心、分別心。
(編按:孟子》對外在富貴子壽為「不妄求」,《了凡四訓》對富貴子壽為「不求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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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初號學海,是日改號了凡(把凡夫的見解完全掃光);蓋悟立命之說,而不欲落凡夫窠臼(音ㄎㄜ ㄐㄧㄡˋ,指一成不變的規格模式也。
譯文:
我起初的號叫做學海,但是自從那一天起,就改號叫做了凡;因為我明白立命的道理,不願意和凡夫一樣。


從此而後,終日兢兢(戰戰兢兢),便覺與前不同。前日只是悠悠放任,到此自有戰兢惕厲景象,在暗室屋漏(屋漏,房間的深暗處)中,常恐得罪天地鬼神;遇人憎我毀我,自能恬然容受。
譯文:
從此以後,整天小心謹慎,自己也覺得和從前大不相同。從前是糊塗隨便,自我放任;到了現在,自然有一種小心謹慎,戰戰兢兢,戒慎恭敬的心境。雖然是在暗室無人的地方,也恐怕得罪天地鬼神。碰到討厭我、毀謗我的,我也能夠安然接受,不與旁人計較爭論了。

到明年禮部考科舉,孔先生算該第三,忽考第一;其言不驗,而秋闈(科舉時代在秋季舉行的鄉試,以一級行政區為單位舉行的全國性地方考試,是會試、殿試之前的考試。明清時參加考試人員需有庠生、貢生等諸生資格,考中者稱為舉人,可取得會試資格,其中第一名稱為「解元」中式矣。
譯文:
自從我見了雲谷禪師的第二年,到禮部去考科舉。孔先生算我的命,應該考第三名,哪知道忽然考上第一名,孔先生的話開始不靈了。孔先生沒算我會考中舉人,那知道到了秋天鄉試,我竟然考中了舉人,這些都不是我命裡註定的。

◎之前所言必中的孔先生預言開始不靈驗,袁了凡開始走出命運束縛之一。

然行義未純,檢(檢點反省)身多誤;或見善而行之不勇,或救人而心常自疑;或身勉為善,而口有過言;或醒時操持,而醉後放逸;以過折功,日常虛度。
譯文:
(我雖然把過失改了許多,)但是碰到應該做的事情,還是不能一心一意去做,或者自己檢點反省,覺得過失仍然很多。比如看見善,雖然肯做,但是還不能夠大膽向前拼命去做,遇到救人時,心裡常懷疑惑,覺得勉強沒有堅定去救人,雖然勉強行善,但是常說犯過失的話,有時在清醒時,還能把持住自己,但是酒醉後就放肆了。雖然常做善事,積些功德,但是過失也很多,拿功來抵過,恐怕還不夠,光陰常是虛度。

自己巳歲發願,直至己卯歲,歷十餘年,而三千善行始完。
譯文:
從己巳年聽到雲谷禪師的教訓發願行善,直到己卯年,經過了十多年,才把三千件善事做完。

時方從李漸庵(李世達,嘉靖三十五年進士,累官刑部尚書)入關,未及回向(佛教術語,在大乘佛教中通常指迴轉自己所修之功德於眾生或法界,助其早日成就佛道,是菩薩修行的一部分。庚辰南還。始請性空、慧空諸上人,就東塔禪堂回向。遂起求子願,亦許行三千善事。辛巳、生男天啟。
譯文:
那時,我剛和李漸庵先生,從關外回來關內,還沒來得及把三千件善事迴向。到了庚辰年,我從北京回到了南方,方才請了性空、慧空、兩位有道的大和尚,借東塔禪堂完成迴向的心願。到這時候,我又起了求生兒子的心願,也許下了三千件善事的大願。到了辛巳年,生了兒子,取名叫天啟。

◎之前所言必中的孔先生預言繼續不靈驗,袁了凡走出命運束縛之二。

功過格.png
上圖:功過格


余行一事,隨以筆記。汝母不能書,每行一事,輒用鵝毛管,印一硃圈於曆日之上。或施食貧人,或買放生命,一日有多至十餘圈者。
譯文:
我每做一件善事,隨時都用筆記下來。你的母親不會寫字,每做一件善事,都用鵝毛管,印一個紅圈在日曆上。不管送食物給窮人,或買活的生命放生,都要記圈,有時一天多到十幾個紅圈。


至癸未八月,三千之數已滿。復請性空輩,就家庭回向。九月十三日,復起求中進士願,許行善事一萬條,丙戌登第,授寶坻(音ㄔˊ知縣。
譯文:
到了癸未年的八月,三千條善事的願,方才做滿。我又請了性空和尚等僧人,在家裡做迴向。到那年的九月十三日,又起求中進士的願,並且許下了做一萬條善事的大願。到了丙戌年,居然中了進士,吏部就補了我寶坻縣知縣的缺。

◎之前所言必中的孔先生預言繼續不靈驗,袁了凡走出命運束縛之三。

余置空格一冊,名曰治心編。晨起坐堂,家人攜付門役,置案上,所行善惡,纖悉(全都)必記。夜則設桌於庭,效趙閱道(宋仁宗御史,人稱鐵面御史)焚香告帝。
譯文:
我做寶坻縣的知縣時,準備了一本有空格的小冊子,這本小冊子我叫它作「治心篇」。二字。每天早晨起來,坐堂審案的時候,叫家人拿這本「治心篇」交給看門的人,放在辦公桌上。每天所做的善事惡事,雖然極小,也一定要記在「治心篇」上。到了晚上,在庭院中擺了桌子,換了官服,仿照宋朝的鐵面御史趙閱道,焚香禱告天帝,天天都是如此。

◎意思就是恐怕自己心起邪思歪念,因此叫「治心」。

汝母見所行不多,輒顰蹙(皺眉蹙額)曰:「我前在家,相助為善,故三千之數得完;今許一萬,衙中無事可行,何時得圓滿乎?」
譯文:
你母親見我所做的善事不多,常常皺著眉頭向我說:「我從前在家,幫你做善事,所以你所許下三千件善事的心願,能夠做完。現在你許了做一萬件善事的心願,在衙門裡沒什麼善事可做,那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做完呢?」


夜間偶夢見一神人,余言善事難完之故。神曰:「只減糧一節,萬行俱完矣。」蓋寶坻之田,每畝二分三釐七毫。余為區處(分別處置),減至一分四釐六毫,委有此事,心頗驚疑。
譯文:
(在你母親說過這番話之後,)晚上睡覺我偶然做了一個夢,看到一位天神。我就將一萬件善事難以做完的緣故,告訴了天神,天神說:「只靠你當縣長減錢糧這件事,你的一萬件善事,已經足夠抵充圓滿了。」原來寶坻縣的田,每畝本來要收銀兩分三釐七毫,我覺得百姓錢出得太多,所以就把全縣的田清理一遍,把每畝田應繳的錢糧,減到了一分四釐六毫,這件事情確實是有的,但也覺得奇怪,怎麼這事情會被天神知道,並且還疑惑,只有這件事情就可以抵得了一萬件善事呢?

◎俗話說,人在公門好修行。

(碰巧)幻余禪師自五臺來,余以夢告之,且問此事宜信否?
譯文:
那時恰好幻余禪師從五台山來到寶坻,我就把夢告訴了禪師,並問禪師,這件事可以相信嗎?


師曰:「善心真切,即一行可當萬善,況合縣減糧、萬民受福乎?」吾即捐俸銀,請其就五臺山齋僧一萬而回向之。
譯文:
幻余禪師說:「做善事要存心真誠懇切,不可虛情假意企圖回報。那麼就是只有一件善事,也可以抵得過一萬件善事了。更何況你減輕全縣的錢糧,全縣的農民都得到你減稅的恩惠,千萬的人民因此減輕了重稅的痛苦,而獲福不少呢!」我聽了禪師的話,就立刻把我所得的俸銀薪水捐出來,請禪師在五台山替我齋僧一萬人,並且把齋僧的功德來迴向。


孔公算予(余)五十三歲有厄(劫難),余未嘗祈壽,是歲竟無恙,今六十九矣。
譯文:
孔先生算我的命,到五十三歲時,應該有災難。我雖然沒祈天求壽,五十三歲那年,我竟然一點病痛都沒有。現在已經六十九歲了(,已經多活了十六年)。
◎之前所言必中的孔先生預言繼續不靈驗,袁了凡走出命運束縛之四。

道士.jpg
示意圖


曰:「天難諶(音ㄔㄣˊ,相信,信任),命靡(無)常。」又云:惟命不於常。皆非誑語。吾於是而知,凡稱禍福自己求之者,乃聖賢之言。若謂禍福惟天所命,則世俗之論矣
譯文:
《書經》上說:「天道是不容易相信的,人命是無常的。」又說:「人的命沒有一定。」這些話,一點都不假。我由此方知,凡是講人的禍福,都是自己求來的,這些話實在是聖賢人的話。若是說禍福,都是天所註定的,那是世上庸俗的人所講的。

◎《尚書.咸有一德》:「天難諶,命靡常。
《大學》傳十章:「〈康誥〉曰:『惟命不於常!』 道善則得之, 不善則失之矣。」

汝之命,未知若何?即命當榮顯,常作落寞(失意冷清)想;即時當順利,當作拂逆想;即眼前足食,常作貧窶(音ㄐㄩˋ,貧)想;即人相愛敬,常作恐懼想;即家世望重,常作卑下想;即學問頗優,常作淺陋想
譯文:
你的命,不知究竟怎樣?就算命中應該榮華發達,還是要常常當作不得意想。就算碰到順遂吉利的時候,還是要常常當作不稱心不如意想。就算眼前有吃有穿,還是要當作沒錢用想。就算旁人喜歡你敬重你,還是要常常小心謹慎做恐懼想。就算你家世代有大聲名而人人都看重,還是要常常當做卑微想。就算你學問高深,還是要常常當做粗淺想。
◎這六種想法,是從反面來看問題,能夠這樣虛心,道德自然會增進,福報也自然會增加。

遠思揚祖宗之德,近思蓋父母之愆(音ㄑㄧㄢ,罪過);上思報國之恩,下思造家之福;外思濟人之急,內思閑(防範,阻止)己之邪。
譯文:
講到遠處,應想把祖的恩德傳揚開來;講到近處,應當想父母若有過失要替他們遮蓋起來;講到對上,應該要想報答國家的恩惠;講到對下,應該要想造一家的福分;說到對外,應該要想救濟別人的急難;說到對內,應該要想預防自己的邪念和邪想。

《論語.子路》:「葉公語孔子曰:『吾黨有直躬者(正直的人),其父攘羊(偷羊),而子證之。』孔子曰:『吾黨之直者異於是。父為子隱(父為子隱瞞),子為父隱(子為父隱瞞),直在其中矣(正直就在其中了)。』」
◎這六種想法,都是從正面來肯定問題,能夠常常如此的存心,必然能成為正人君子。

務要日日知非,日日改過;一日不知非,即一日安於自是;一日無過可改,即一日無步可進
譯文:
一個人必須要每天知道自己有過失,才能天天改過;若是一天不知道自己的過失,就一天安安逸逸以為自己沒過失;如果每天都無過可改,就是每天都沒有進步。


天下聰明俊秀不少,所以德不加修、業不加廣者,只為因循(敷衍閒散,沿襲舊習而不改動)二字,耽閣(耽擱)一生。
譯文:
天底下聰明俊秀的人實在不少,然而他們道德上不肯去用功修行,事業不能用功去做;就只為了因循兩字,得過且過,不想前進,所以才耽擱了他們的一生。


雲谷禪師所授立命之說,乃至精至邃、至真至正之理,其熟玩而勉行之,毋自曠(空缺,荒廢)也。
譯文:|
雲谷禪師所教立命的許多話,實在是最精最深、最真最正的道理,希望你要細細的研究,還要盡心盡力的去做,千萬別把大好光陰白白度過。


了凡四訓.p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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