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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解

蘇軾一生共有三個異性伴侶：結髮之妻王弗、繼室王閏之、侍妾王朝雲，蘇軾與她們情真意篤。王弗生長子蘇邁，王閏之生次子蘇迨和三子蘇過，朝雲在黃州時生下四子蘇遁，卻不幸夭折。其中著名詞作《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作於宋神宗熙寧八年乙卯（1075），當時作者在密州知州任上。這闋詞為蘇軾懷念亡妻王弗而作。朝雲在繼室閏之病逝後，安居侍妾之位，陪著蘇軾貶謫嶺南。但蘇軾對前面兩位夫人，感情似乎平平淡淡，詩人為她們獻上的作品僅一二篇，但東坡對朝雲卻愛得熾熱而持久，詞人為其所寫的作品竟然超過二十篇。

宋哲宗紹聖二年（1095年）五月四日。是時東坡在惠州貶所已是第二年，在端午節來臨之際，想到了自己的侍妾朝雲，於是作此詞表示崇敬，願她健康。朝雲，蘇軾侍妾，姓王，錢塘人，蘇軾任杭州通判時所納，是蘇軾第三任妻子（妾），隨蘇軾南遷至惠州，情真意篤。紹聖三年（1096年）不幸病死於惠州，年僅三十四歲。

〈殢人嬌〉，詞牌名，殢，音ㄊㄧˋ，纏綿、沉迷，殢人指情人。本闋詞寫詞人對侍妾朝雲的深情，深化到如佛教徒對佛菩薩那樣虔誠的程度。濤濤夜話道家常，情思綿綿無盡期，誠可謂「略去洞房之氣味，翻爲道人之家風。」現代作家林語堂《蘇東坡傳》也說：「在這首詞裡，愛情昇華達到宗教程度，更為明顯，其中感情與宗教交織而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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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意圖


殢人嬌．贈朝雲

白髮蒼顏，正是維摩境界。
空方丈，散花何礙？
朱脣箸點，更髻鬟生彩。
這些個，千生萬生只在。
好事心腸，著人情態。
閒窗下，斂雲凝黛。
明朝端午，待學紉蘭爲佩。
尋一首好詩，要書裙帶。

【作品出處】
《東坡樂府》
〈殢人嬌．贈朝雲〉
原作者：蘇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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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翻譯

（一）上片，詞人描寫自己與朝雲二人的自然體態與清淨的心境。

白髮蒼顏，正是維摩境界（維摩境界，佛家清淨無慾的境界。維摩，維摩詰居士的略稱，曾與文殊菩薩對話，對佛法義理修養很深）。
譯文：
年老容衰，恰好進入維摩清淨無慾無垢的狀態。
◎詞人貶到惠州，早已年老容衰，然而他的心地進到了人生的最高境界──佛家清淨無慾無垢的境界，這也算得上值得詞人晚年自我欣慰的事。

空方丈，散花何礙？
譯文：
天女在維摩室中散花，一丈見方的小室有什麼妨礙？
◎此二句詞寫詞人自己。朝雲與詞人在「方丈」的小天地裡一同切磋佛法，如同天女散花，無所執著滯礙，居室雖小，心境卻無任何妨礙。朝雲隨詞人南遷，仍年輕貌美，陪伴詞人度着貶謫生活。此等描敘，應非詞人的虛構創作，而是他「清淨獨居一年有半」的真實寫照。
◎「天女散花」是佛經中一則典故，源自《維摩詰經觀眾生品》，故事講述佛在西天講述經文時，忽然感知到弟子維摩詰得了疑難雜症，推斷出維摩詰要趁此機會宣經釋典。佛在逐一徵詢眾人而受婉拒後，於是便派文殊菩薩前去探病（維摩示疾，文殊探病），天女前去監督弟子們的受教情況，頃刻間天女將花灑下向眾菩薩及眾弟子，結果菩薩身上不著一花，而弟子們身上沾滿鮮花，即使運用神功也無法將花拂去。天女道：「結習未盡，固花著身；結習盡者，花不著身。」此處東坡巧用典故，暗示自己面對朝雲，心境已恬淡無所執著。

朱脣箸點（用筷子點上一個圓點。箸，音ㄓㄨˋ，筷子），更（更改）髻鬟生彩（形容頭髮式樣美麗）。
譯文：
紅色口脣似用筷子點畫，改變的髮髻，顯得更美了。
◎此二句形容朝雲。朝雲在紅色口脣似用筷子點畫，髮髻形態顯得更加光彩。她美麗動人的形象，仍在東坡的筆下閃閃發光。

這些個（事），千生萬生（千輩子，萬輩子，即生生世世）只在（千萬輩子的情愛仍在）。
譯文：
這些事，生生世世的情愛依然存在。
◎描述對象由朝雲回到東坡，詞人虔誠表明，他愛朝雲勝於教徒之愛教，為了愛，寧可生生世世輪迴，永遠的海誓山盟，銘刻於心，付諸詩文。

（二）下片，回憶美好往昔，也祝願朝雲來日健康平安。

好事心腸，著人情態（能打動人的情態）。
譯文：
熱心事業及其胸懷，表現於情感和儀態。
◎敘述對象再度回到朝雲身上，詞人回想起她「樂於助人」的熱心，及其「一生辛勤，萬里隨從」寬闊胸懷，這些都表現在她高潔的情感與典雅的儀態上。

閒窗下，斂雲（收攏雲鬢）凝黛（凝聚眉頭，形容嚴肅端莊）。
譯文：
在關閉的窗下，妳收攏頭髮，凝聚眉頭。
◎詞句繼續寫朝雲。詞人彷彿又看到她在關閉的窗下，挑燈伴讀，學習佛經，收攏雲鬢，凝聚眉頭，姿態端莊肅穆之至。

明朝（明天）端午，待學紉（編織）蘭（蘭草）爲佩（佩帶）。
譯文：
明天就是端午，將要編織蘭草來佩帶。
◎詞人很快從記憶的鏡頭中拉回，回到面對面的梳妝檯前。看「明朝端午」，眾人歡慶佳節，詞人最想學屈原在《離騷》中就讚賞「紉秋蘭以爲佩」的節日編織配戴蘭草，詞人囑咐朝雲「待學紉爲佩」，讓朝雲表現出高潔的形象。

尋一首好詩，要書裙帶（要書寫在裙帶上）。
譯文：
探尋一首好詞，要把它寫在裙帶。
◎詩文言有盡而意無窮，長久的心願便是「尋一首好詩，要書裙帶」，作爲終身的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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