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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明湖居(圖片引自網路)


題解

本文節選自晚清章回小說《老殘遊記》第二回〈歷山山下古帝遺蹤,明湖湖邊美人絕調〉,是一篇記敘文小說。老殘是書中的主人翁,明湖居則是山東濟南大明湖邊的說書茶館。本文內容敘述的是老殘在明湖居聽大鼓書的精彩片段。

小說中寫老殘遊覽大明湖回來,在街頭看到「明湖居說鼓書」的招貼,一路行來,聽見眾人爭說白妞說書的妙處,引發他的好奇心。第二天早上,老殘參觀濟南府南門外歷山腳下相傳大舜昔日耕田的遺跡後,就前往明湖居聽白妞說書。

文中先描寫彈三弦者的神態與技藝作為引子,再以黑妞說書作為陪襯,然後將全文重心放在描寫白妞出神入化的說唱藝術上。胡適老殘遊記序評論此文說:「音樂只能聽,不容易用文字寫出,所以不能不用許多具體的物事來作譬喻。劉鶚先生在這一段裡連用七、八種不同的譬喻,用新鮮的文字,明瞭的印象,使讀者從這些逼人的印象裡,感覺那無形象的音樂的妙處。」由此可見本文寫作技巧的高明。

延伸閱讀:

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劉鶚《老殘遊記》:大明湖(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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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山東梨花大鼓(圖片引自網路)


明湖居聽書

到了十二點半鐘,看那臺上,從後臺簾子裡面走出一個男子,穿了一件藍布長衫,長長的臉兒,一臉疙瘩,彷彿風乾福橘皮似的,甚為醜陋。但覺得那人氣味倒還沉靜;出得臺來,並無一語,就往半桌後面左手一張椅子上坐下,慢慢的將三弦子取來,隨便和了和弦,彈了一兩個小調,人也不甚留神去聽。後來彈了一枝大調,也不知道叫什麼牌子,只是到後來全用輪指,那抑揚頓挫,入耳動心,恍若有幾十根弦,幾百個指頭,在那裡彈似的。這時臺下叫好的聲音,不絕於耳,卻也壓不下那弦子去。這曲彈罷,就歇了手,旁邊有人送上茶來。

停了數分鐘時,簾子裡面出來一個姑娘,約有十六七歲,長長鴨蛋臉兒,梳了一個抓髻,戴了一副銀耳環,穿了一件藍布外褂兒,一條藍布褲子,都是黑色鑲滾的,雖是粗布衣裳,倒十分潔淨,來到半桌後面右手椅子上坐下,那彈弦子的,便取了弦子,錚錚鏦鏦彈起。這姑娘便立起身來,左手取了梨花簡,夾在指頭縫中,便丁丁當當的敲,與那弦子的聲音相應;右手持了鼓捶子,凝神聽那弦子的節奏。忽羯鼓一聲,歌喉遽發,字字清脆,聲聲宛轉,如新鶯出谷,乳燕歸巢。每句七字,每段數十句,或緩或急,忽高忽低,其中轉腔換調之處,百變不窮。覺一切歌曲腔調,俱出其下,以為觀止矣!

旁坐有兩人,其一人低聲問那人道:「此想必是白妞了罷?」其一人道:「不是,這人叫黑妞,是白妞的妹子。他的調門兒,都是白妞教的。若比白妞,還不曉得差多遠呢!他的好處,人說得出;白妞的好處,人說不出。他的好處,人學得到;白妞的好處,人學不到。你想幾年來好玩耍的,誰不學他們的調兒呢?就是窰子裡的姑娘也人人都學。只是頂多唱一二句可到黑妞的地步;若白妞的好處,從沒有一個人能及他十分裡的一分的。」說著的時候,黑妞早唱完了,後面去了。這時滿園子裡的人,談談笑笑;賣瓜子、落花生、山裡紅、核桃仁的,高聲喊叫著賣;滿園子裡聽來都是人聲。

正在熱鬧哄哄的時候,只見那後臺裡又出來了一位姑娘,年紀約十八九歲,裝束與前一個毫無分別;瓜子臉兒,白淨面皮,相貌不過中人以上之姿,只覺得秀而不媚,清而不寒,半低著頭出來,立在半桌後面,把梨花簡丁當了幾聲。煞是奇怪!只是兩片頑鐵,到他手裡,便有了五音十二律似的。又將鼓捶子輕輕的點了兩下,方抬起頭來,向臺下一盼。那雙眼睛,如秋水,如寒星,如寶珠,如白水銀裡頭養著兩丸黑水銀。左右一顧一看,連那坐在遠遠牆角子裡的人都覺得王小玉看見我了;那坐得近的更不必說。就這一眼,滿園子裡便鴉雀無聲,比皇帝出來還要靜悄得多呢!連一根針跌在地下都聽得見響。

王小玉便啟朱脣,發皓齒,唱了幾句書兒。聲音初不甚大,只覺入耳有說不出來的妙境,五臟六腑裡,像熨斗熨過,無一處不伏貼,三萬六千個毛孔,像吃了人參果,無一個毛孔不暢快。唱了十數句之後,漸漸的愈唱愈高,忽然拔了一個尖兒,像一線鋼絲拋入天際,不禁暗暗叫絕。哪知他於那極高的地方,尚能迴環轉折;幾轉之後,又高一層,接連有三、四疊,節節高起,恍如由傲來峰西面攀登泰山的景象:初看傲來峰削壁千仞,以為上與天通;及至翻到傲來峰頂,才見扇子崖更在傲來峰上;及至翻到扇子崖,又見南天門更在扇子崖上;愈翻愈險,愈險愈奇。那王小玉唱到極高的三、四疊後,陡然一落,又極力騁其千迴百折的精神,如一條飛蛇,在黃山三十六峰半中腰裡盤旋穿插,頃刻之間,周匝數遍;從此以後,愈唱愈低,愈低愈細,那聲音就漸漸的聽不見了。滿園子的人,都屏氣凝神,不敢少動。約有兩三分鐘之久,彷彿有一點聲音,從地底下發出。這一出之後,忽又揚起,像放那東洋煙火,一個彈子上天,隨化作千百道五色火光,縱橫散亂,這一聲飛起,即有無限聲音,俱來並發。那彈弦子的,亦全用輪指,忽大忽小,同他那聲音相和相合;有如花塢春曉,好鳥亂鳴,耳朵忙不過來,不曉得聽哪一聲為是。正在撩亂之際,忽聽霍然一聲,人弦俱寂。這時臺下叫好之聲,轟然雷動。

停了一會,鬧聲稍定,只聽那臺下正座上有一個少年人,不到三十歲光景,是湖南口音,說道:「當年讀書,見古人形容歌聲的好處,有那『餘音繞梁,三日不絕』的話,我總不懂。空中設想,餘音怎會得繞梁呢?又怎會三日不絕呢?及至聽了小玉先生說書,才知古人措辭之妙。每次聽他說書之後,總有好幾天耳朵裡無非都是他的書音。無論做什麼事,總不入神;反覺得『三日不絕』這『三日』下得太少,還是孔子『三月不知肉味』『三月』二字形容得透徹些。」旁邊人都說道:「夢湘先生論得透闢極了,『於我心有戚戚焉』。」說著,那黑妞又上來說了一段,底下又是白妞上場。

這一段,聞旁邊人說叫做黑驢段,聽下去,不過是一個士子見了一個美人騎了一個黑驢走過去的故事。將形容那美人,先形容那黑驢怎樣怎樣好法。待鋪敘到美人的好處,不過數語,這段書也就完了。其音節全是快板,愈說愈快。白香山詩云:「大珠小珠落玉盤」,可以盡其妙處,在說到極快的時候,聽的人彷彿都趕不上,聽得卻字字清楚,無一字不送到人耳輪深處,這是他的獨到。然比著前一段,卻未免遜一籌了。這時不過五點鐘光景,眾人以為天時尚早,王小玉必還要唱一段,不知是他妹子出來,敷衍幾句,就收場了。當時一哄而散。


【作品出處】
《老殘遊記》
歷山山下古帝遺蹤,明湖湖邊美人絕調
(編者註:內容節選)
原作者:劉鶚


大明湖.jpg
上圖:大明湖(圖片引自網路)


段落解釋

(一)


到了十二點半鐘,看那臺上,從後臺簾子裡面走出一個男子,穿了一件藍布長衫,長長的臉兒,一臉疙瘩(皮膚上隆起的顆粒,音ㄍㄜ ㄉㄚ.,彷彿風乾福橘皮(形容皮膚粗糙。福橘,福州所產的橘子)似的,甚為醜陋。

但覺得那人氣味
(神態)倒還沉靜;出得臺來,並無一語,就往半桌(小條桌。為方桌的一半,故名半桌)後面左手一張椅子上坐下,慢慢的將三弦子樂器名。配有三根弦,用指甲撥弄彈奏,又稱三弦)取來,隨便和了和弦(調弦定音。和,音ㄏㄜˊ,調音),彈了一兩個小調,人也不甚留神去聽。

後來彈了一枝大調,也不知道叫什麼牌子
曲調),只是到後來全用輪指(彈奏弦樂器的一種指法,幾個手指交替動作,連續彈撥),那抑揚頓挫(指音調的起伏變化。抑,低沉。揚,高揚。頓,停頓。挫,轉折),入耳動心,恍若有幾十根弦,幾百個指頭,在那裡彈似的。

這時臺下叫好的聲音,不絕於耳,卻也壓不下那弦子去。這曲彈罷,就歇了手,旁邊有人送上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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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三弦子(圖片引自網路)


(二)

停了數分鐘時,簾子裡面出來一個姑娘,約有十六七歲,長長鴨蛋臉兒,梳了一個抓髻(舊時將頭髮往上梳理,在頭頂上或兩旁盤繞成結的一種髮式,形如握拳),戴了一副銀耳環,穿了一件藍布外褂罩在外面的長衣。褂,音ㄍㄨㄚˋ,北方人對外衣的稱呼。南方人稱為「衫」)兒,一條藍布褲子,都是黑色鑲滾衣裙上加邊飾。寬扁者稱鑲邊,圓窄者稱滾邊)的,雖是粗布衣裳,倒十分潔淨,來到半桌後面右手椅子上坐下,那彈弦子的,便取了弦子,錚錚鏦鏦金屬碰撞聲,此處形容弦聲的響亮悅耳。錚,音ㄓㄥ。鏦,音ㄘㄨㄥ彈起。

這姑娘便立起身來,左手取了梨花簡
(演唱鼓詞或說書的人,手中所拿的兩小片鐵片或竹片,用來敲擊出聲,以配合節奏),夾在指頭縫中,便丁丁當當的敲,與那弦子的聲音相應;右手持了鼓捶子,凝神聽那弦子的節奏。

忽羯鼓
(樂器名。源自西域,兩面均可擊打,又稱為兩杖鼓。羯,音ㄐㄧㄝˊ一聲,歌喉遽(音ㄐㄩˋ,突然)發,字字清脆,聲聲宛轉,如新鶯出谷比喻聲調輕快宛轉),乳燕歸巢比喻聲調清新嬌嫩)

每句七字,每段
民間曲藝自成首尾的一節,又名段子)數十句,或緩或急,忽高忽低,其中轉腔換調之處,百變不窮。

覺一切歌曲腔調,俱出其下,以為觀止
(所見事物盡善盡美,無以復加)矣!

 

梨花簡.jpg
上圖:梨花簡(圖片引自網路)


(三)

旁坐有兩人,其一人低聲問那人道:「此想必是白妞王小玉。北方俗稱女孩為妞)了罷?」

其一人道:「不是,這人叫黑妞,是白妞的妹子。他的調門
唱歌或說話時音調的高低,此指唱歌的技巧)兒,都是白妞教的。

若比白妞,還不曉得差多遠呢!他的好處,人說得出;白妞的好處,人說不出。他的好處,人學得到;白妞的好處,人學不到。

你想幾年來好玩耍的
泛指喜歡閒遊聽曲的人),誰不學他們的調兒呢?就是窰子(北方人對妓院的稱呼。窰,音ㄧㄠˊ裡的姑娘也人人都學。

只是頂多唱一二句可到黑妞的地步;若白妞的好處,從沒有一個人能及他十分裡的一分的。」

說著的時候,黑妞早唱完了,後面去了。這時滿園子裡的人,談談笑笑;賣瓜子、落花生、山裡紅
(一種果實,比山楂略大,色紅,味酸甜)、核桃仁的,高聲喊叫著賣;滿園子裡聽來都是人聲。

 

茶樓.jpg
想像示意圖:茶樓(圖片引自網路)


(四)

正在熱鬧哄哄的時候,只見那後臺裡又出來了一位姑娘,年紀約十八九歲,裝束與前一個毫無分別;瓜子臉兒,白淨面皮,相貌不過中人以上之姿,只覺得秀而不媚(秀麗而不俗豔),清而不寒(清純而不寒酸。寒,寒酸,有不體面、小家子氣之意),半低著頭出來,立在半桌後面,把梨花簡丁當了幾聲。

煞是
(極是、很是)奇怪!只是兩片頑鐵,到他手裡,便有了五音十二律指各種高低不同的聲音。五音為宮、商、角、徵、羽。十二律即六律六呂,為十二種不同的音調)似的。

又將鼓捶子輕輕的點了兩下,方抬起頭來,向臺下一盼。那雙眼睛,如秋水,如寒星,如寶珠,如白水銀裡頭養著兩丸黑水銀
(形容眼睛黑白分明,明亮有神)

左右一顧一看,連那坐在遠遠牆角子裡的人都覺得王小玉看見我了;那坐得近的更不必說。就這一眼,滿園子裡便鴉雀無聲,比皇帝出來還要靜悄得多呢!連一根針跌在地下都聽得見響。

 

山東梨花大鼓.jpg
上圖:山東梨花大鼓(圖片引自網路)


(五)

王小玉便啟朱脣,發皓齒,唱了幾句書兒。

聲音初不甚大,只覺入耳有說不出來的妙境,五臟六腑裡,像熨斗熨過,無一處不伏貼
(舒適妥貼),三萬六千個毛孔,像吃了人參果(西遊記書中的仙果名稱,據說吃了以後可以長生不老),無一個毛孔不暢快。

唱了十數句之後,漸漸的愈唱愈高,忽然拔了一個尖兒
(形容在高音域處再把聲音拉得更高更細),像一線鋼絲拋入天際,不禁暗暗叫絕。

哪知他於那極高的地方,尚能迴環轉折;幾轉之後,又高一層,接連有三、四疊
計算樂曲重奏遍數的單位),節節高起,恍如由傲來峰(泰山西南山峰名)西面攀登泰山的景象:初看傲來峰削壁千仞山壁陡峭高峻。削,形容陡峭如經刀削一般。仞,音ㄖㄣˋ,古制七尺或八尺為一仞),以為上與天通;及至翻到傲來峰頂,才見扇子崖更在傲來峰上;及至翻到扇子崖(泰山山崖名。山壁摺疊,狀如摺扇,又名孔雀開屏),又見南天門(泰山十八盤的頂端建築。鎮守泰山主峰絕頂,氣度非凡,被視為泰山的標誌)更在扇子崖上;愈翻愈險,愈險愈奇。

那王小玉唱到極高的三、四疊後,陡然
(突然。陡,音ㄉㄡˇ一落,又極力騁(音ㄔㄥˇ,縱馳、施展)其千迴百折(猶言「千回百轉」,形容反覆迴旋)的精神,如一條飛蛇,在黃山三十六峰黃山在安徽省黃山市西北,上有三十六峰,雲海幻變,素負盛名)半中腰裡盤旋穿插,頃刻之間,周匝環繞。匝,音ㄗㄚ數遍;從此以後,愈唱愈低,愈低愈細,那聲音就漸漸的聽不見了。

滿園子的人,都屏氣凝神
(忍住呼吸,聚精會神,形容心神專一的樣子),不敢少動。

約有兩三分鐘之久,彷彿有一點聲音,從地底下發出。

這一出之後,忽又揚起,像放那東洋
(日本)煙火,一個彈子上天,隨化作千百道五色火光,縱橫散亂,這一聲飛起,即有無限聲音,俱來並發。

那彈弦子的,亦全用輪指,忽大忽小,同他那聲音相和相合;有如花塢
(種植花草之處。塢,音ㄨˋ,四面高而中央低的地方)春曉,好鳥亂鳴,耳朵忙不過來,不曉得聽哪一聲為是。

正在撩亂之際,忽聽
霍然急速的樣子)一聲,人弦俱寂。這時臺下叫好之聲,轟然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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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出處:許銀珠.高中國文教學設計活路(復文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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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出處:https://liin061206.pixnet.net/blog/post/121128371-%E6%98%8E%E6%B9%96%E5%B1%85%E8%81%BD%E6%9B%B8-%E5%8A%89%E9%B6%9A


(六)

停了一會,鬧聲稍定,只聽那臺下正座上有一個少年人,不到三十歲光景上下、左右,約略估計之詞),是湖南口音,說道:「當年讀書,見古人形容歌聲的好處,有那『餘音繞梁,三日不絕(唱完之後遺留下的音響,環繞屋梁,歷久不散,形容歌唱或演奏十分動聽感人。三,虛指之詞,指多數。下文「三月不知肉味」之「三」字,義同。語出列子.湯問)』的話,我總不懂。

空中設想,餘音怎會得繞梁呢?又怎會三日不絕呢?及至聽了小玉先生
(在此稱以卜卦、賣唱、行醫、看風水等為職業的人)說書,才知古人措辭之妙。

每次聽他說書之後,總有好幾天耳朵裡無非都是他的書音。

無論做什麼事,總不入神;反覺得『三日不絕』這『三日』下得太少,還是孔子『三月不知肉味
(聽到美妙的音樂之後,好幾個月連吃肉都不知道滋味,比喻音樂感人之深。語出論語.述而)』『三月』二字形容得透徹些。」

旁邊人都說道:「夢湘
(王以敏,字夢湘,湖南人)先生論得透闢極了,『於我心有戚戚焉(心有同感。戚戚焉,心動的樣子。語出孟子.梁惠王上)』。」

說著,那黑妞又上來說了一段,底下又是白妞上場。

 

濟南.png
想像示意圖(圖片引自網路)


(七)

這一段,聞旁邊人說叫做黑驢段(說鼓書的傳統書段,一名小黑驢),聽下去,不過是一個士子見了一個美人騎了一個黑驢走過去的故事。

將形容那美人,先形容那黑驢怎樣怎樣好法。待鋪敘到美人的好處,不過數語,這段書也就完了。

其音節全是快板,愈說愈快。白香山詩云:「大珠小珠落玉盤
(形容聲音清脆圓潤,悅耳動聽。語出白居易.琵琶行)」,可以盡其妙處,在說到極快的時候,聽的人彷彿都趕不上,聽得卻字字清楚,無一字不送到人耳輪深處,這是他的獨到。

然比著前一段,卻未免遜一籌
(差一等。籌,籌碼,計數的用具)了。

這時不過五點鐘光景,眾人以為天時尚早,王小玉必還要唱一段,不知是他妹子出來,敷衍幾句,就收場了。當時一哄而散
(在吵鬧聲中各自散去。哄,音ㄏㄨㄥ,許多人同時發出聲音)

 

劉鶚.png
上圖:劉鶚(圖片引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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