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解
本段文字出自清末民初國學大師王國維所著《人間詞話》第廿六則，本文以淺近文言寫成，文中分別借用晏殊、柳永、辛棄疾三人詞中之句，比喻自古以來實現大事業、大學問的過程中，所歷經的三階段過程，俗稱《人間詞話》「人生三境界」。
「人生三境界」這段話非常有名，《人間詞話》為文學理論之書，王國維原本在討論作者本意與讀者解讀之間的落差，而原作經過重新組合，也可以融鑄出新意，但後人常引述此段話說明人生道理，同樣也發揮許多的生命成長過程的啟示。
人間詞話 人生三境界
古今之成大事業、大學問者，必經過三種之境界：
「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此第三境也。
此等語皆非大詞人不能道。然遽以此意解釋諸詞，恐為晏歐諸公所不許也。
【文章出處】
《人間詞話》
〈第二十六則〉
作者：王國維
【作者簡介】
王國維（1877年12月3日－1927年6月2日），字靜安，晚號觀堂，諡忠愨。浙江杭州府海寧人，國學大師。王國維與梁啟超、陳寅恪、和趙元任號稱清華國學研究院的「四大導師」。中國新學術的開拓者，精通英文、德文、日文，連接中西美學的大家，在文學、美學、史學、哲學、金石學、甲骨文、考古學等領域成就卓著，又為研究甲骨文的「甲骨四堂」之一，在研究宋元戲曲史時獨樹一幟，成為用西方文學原理批評中國舊文學的第一人，陳寅恪認為王國維的學術成就「幾若無涯岸之可望、轍跡之可尋」。
註釋翻譯
古今之成大事業、大學問者，必經過三種之境界（階段）：
譯文：
古往今來，所有能成就大事業、大學問的人，必然經歷過三個階段：
◎王國維《人間詞話》論「詞以境界為上」，主張「境界」說。但此處之「境界」指「階段」之意，不同於「詞以境界為上」之「境界」。
「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此第一境（階段）也。
譯文：
（這三個階段，我借用三個大詞人的詞句家以說明。）晏殊〈蝶戀花〉裡的一段：「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編按：歐陽脩詞集亦收此詞）表現出的思索悵惘，這是第一個會出現的階段。
◎晏殊〈蝶戀花〉一詞全文如下：「檻菊愁煙蘭泣露。羅幕輕寒，燕子雙飛去。明月不諳離恨苦。斜光到曉穿朱戶。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
◎原作所寫的「昨夜西風」為秋日登高遠眺，天地蒼茫，滿目蕭瑟，思人而不見，引發孤獨惆悵之感，原本主題是表達愛情。
◎王國維重新將其組合，產生新的聯想，賦予原詞本無關於人生意義的哲思，是追求事業學問之初的迷茫不確定階段。
◎簡言之，此為「立志」階段。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他）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階段）也。
譯文：
柳永〈鳳棲梧〉裡的一段：「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表現出的艱苦探索、勇往無悔，這是第二個會歷經的階段。
◎柳永〈鳳棲梧〉一詞全文如下：「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裡。無言誰會憑欄意。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原作所寫的「衣帶漸寬」寫情人別後相思，執著追求，身形漸瘦，原本主題也是表達愛情。
◎王國維重新將其組合，產生新的聯想，賦予原詞本無關於人生意義的哲思，是追求事業學問過程中堅苦卓絕、探索追求、忍受挫折、勇往無悔的階段。
◎簡言之，此為「奮鬥」階段。
「眾（人群）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忽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衰落將殘）處」此第三境（階段）也。
譯文：
辛棄疾〈青玉案．元夕〉裡的一段：「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表現出不斷追尋後，突然領悟而內心驚喜，這是第三個階段。
◎辛棄疾〈青玉案．元夕〉一詞全文如下：「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裏尋它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原作所寫的「驀然回首」寫乍見情人乍見的驚喜，原本主題也是表達愛情。
◎王國維重新將其組合，產生新的聯想，賦予原詞本無關於人生意義的哲思，是追求事業學問一旦成功有所收穫，得到意外驚喜的階段。
◎簡言之，此為「成功」階段。
此等語皆非大詞人（一流的詞家）不能道（說）。
譯文：
這些語詞意境，如果不是大詞人便很難體會、無法言喻。
然遽以此意解釋諸詞，恐為晏（晏殊）歐（歐陽脩）諸公所不許也。
譯文：
然而，如果按照我這樣的解讀來貿然解釋原作的話，恐怕連原作者晏殊、歐陽脩等人，也不會贊同這樣的曲解的。
◎王國維指出，借用此三段詞句，是讀者欣賞文學作品之後產生的聯想感受，往往超出原作品的本意，讀者的加工解讀已經和原作的本意毫無相干。
- Apr 10 Fri 2020 17:18
▲人生成材之路----王國維《人間詞話》人生三境界(原文+翻譯解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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