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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意圖：菲律賓長灘島（圖片引自網路）


題解

本詩〈歌蘿麗亞．瑪麗〉，作者為菲律賓著名華文女詩人謝馨。全詩運用大量海洋意象，描述的主題與「飲食男女」相關。

謝馨創作取材廣泛，擅長在平凡細微處著機靈巧妙筆墨，不僅柔情蜜意，同時又能綻放豪情逸意，融合古典與浪漫精神於一爐，匯聚傳統與現代意識於一體，在詩歌中建構一自然從容、清麗空靈的藝術世界。其中最有特色處，是描繪菲律賓與東南亞地區特有風土民情的作品，深刻探索地域的豐富性和多元化。這是謝馨及其詩作所給予菲華詩壇，乃至整個世界華文文學界的啟示和感悟。


上圖：波提切利．維娜斯的誕生（圖片引自網路）


歌蘿麗亞．瑪麗

不是一位婦人
歌蘿麗亞．瑪麗是一枚貝殼
的名字　因此如果你
連想到潮　連想到
浪　也是與春天
與柳樹無關的

其實這是一家豪華的海鮮餐廳
以富於賀爾蒙的蠔蟹知著
絡繹前來者　當然是為了飲食
至於男女　靠角落的那一桌
正望著窗外延伸的防波堤
輕聲談論月圓月缺
對水位起伏昇降的影響

【作品出處】
〈歌蘿麗亞．瑪麗〉
作者：謝馨
【作者簡介】
謝馨，1938年1月6日生於上海，1949抵台後，陸續就台灣的中小學完成學業，國立藝專畢業，1964年移民定居菲律賓，在受訪中自稱為華裔菲人。美國愛荷華大學國際寫作班榮譽研究員，菲華文藝協會理事、亞華分會理事，著有詩集《波斯貓》、《說給花聽》、《石林靜坐》、《變──麗契烏嫚自傳》、《來中望所去，去中覓所來》等，詩集《石林靜坐》獲華僑救國聯合總會「海外華文著述獎」詩歌獎第一名，英譯詩三度獲選菲律賓每月最佳詩作。其創作取材廣泛，擅長在平凡細微處著機靈巧妙筆墨，不僅柔情蜜意，同時又能綻放豪情逸意，融合古典與浪漫精神於一爐，匯聚傳統與現代意識於一體，在詩歌中建構一自然從容、清麗空靈的藝術世界。其中最有特色處，是描繪菲律賓與東南亞地區特有風土民情的作品，深刻探索地域的豐富性和多元化。這是謝馨及其詩作所給予菲華詩壇，乃至整個世界華文文學界的啟示和感悟。謝馨於2021年辭世，年83歲。


想像示意圖（圖片引自網路）


解讀賞析

（一）

不是一位婦人
歌蘿麗亞．瑪麗是一枚貝殼
◎有的詩淺顯易懂，有的詩卻像是一部有待解密的偵探小說，或順序被打亂需要從新排列的句子。
◎首先可以看到，全詩出現許多與海洋相關的意象：貝殼、潮、浪、蠔、蟹、防波堤、水位升降。
◎在生物學上，貝殼是軟體動物分泌出的碳酸鈣外骨骼，內部中空而外殼堅硬，用以保護脆弱的軟體。
◎在文化意義上，部分貝殼的外形類似女性的胸罩，或類似女性的外生殖器，甚至某些地方的土話中將女性生殖器稱為蚌殼，或將貝殼以女性生殖器稱之（牛獁、豬獁）。此外，在西方洗禮中，也用貝殼來當做容器盛液體，代表一切的開始。知名畫作《維納斯的誕生》中，維納斯就是誕生在貝殼之中。因此，貝殼可說常作為女性的暗示或代名詞。
◎希臘神話中愛與美之神阿芙蘿黛蒂（Aphrodite），到了古羅馬神話裡被改稱為維納斯（拉丁語：Venus），她同時又是執掌生育與航海的女神。維納斯是從海裡升起來的。統管大地之神蓋婭與統管天空之神烏拉諾斯（也就是天神宙斯的祖父）結合，生下一批巨人。後來夫妻反目，蓋婭盛怒之下命小兒子農業之神克洛諾斯用鐮刀割斷其父的陰莖丟入大，陰莖和海水融合後生出泡沫，維納斯就這樣誕生了，而阿芙蘿黛蒂就是從Aphros（泡沫）這希臘字衍生而來。此外，這個名字與許多露骨的性用語有密切關係，如Aphrodisian（妓女）、Aphrodisiastikos（春藥）、Aphrodisia（性慾）。總之，阿芙蘿黛蒂（維納斯）在希臘羅馬神話中，是與農業之神、太陽神、冥界之王並列的古神。這表示性愛是人們日常生活中最切身、最不可或缺的元素，成為人們最初的祈禱對象。維納斯與戰神艾瑞斯生下小愛神邱比特。
的名字　因此如果你
◎原詩句應作：歌蘿麗亞．瑪麗不是一位婦人，是一枚貝殼的名字。
連想（聯想）到潮　連想（聯想）到
◎常常將女人比喻為水，時而平靜如處子，時而翻攪起伏夾帶暴風雨，也常形容女人心如海底針，神祕而難測，李商隱有詩「曾經滄海難為水」，女性似乎和海和水一直有某種相近的連結。
◎「潮」字義雙關，既說明貝殼的來由，也有性暗示的含義。
浪　也是與春天
◎「浪」字義雙關，既說明貝殼的來由，也有性暗示的含義。
與柳樹無關的
◎「柳」既與春天相關，也有性暗示的含義。「柳眉」形容女子的眉毛細如柳葉，「柳腰」形容女子的腰如柳條般柔軟纖細。
◎詩的開始，女人的名字和貝殼之間的關係，就已經是糾葛不清，難以用理智作切割的。

（二）

其實這是一家豪華的海鮮餐廳
◎全詩分成二段，第二段將場景點明是在豪華的海鮮餐廳。
以富於賀爾蒙的蠔蟹知著
◎賀爾蒙帶有性的暗示。生蠔富含鋅元素，可以促進男性賀爾蒙的分泌，中醫也認為帶殼海鮮能提高性慾。
◎從貝殼而餐廳，從餐廳而生蠔、螃蟹，都圍繞著海洋、海鮮而來。連結於其間的是「飲食」和隱晦的「性」。
絡繹（前後相連，連續不斷）前來者　當然是為了飲食
◎人們絡繹不絕前來餐廳，自然是為了大啖美食。
至於男女　靠角落的那一桌
◎「靠角落的那一桌」將空間從「海鮮餐廳」縮小到特定局部畫面，有聚焦效果。這對男女坐在餐廳的邊陲，不欲引人注意，在熱鬧嘈雜的餐廳裡，顯得與眾不同。
◎飲食男女，泛指人類對食物、性愛的生理欲求。《孟子》：「告子曰：『食色性也。』」《禮記．禮運》：「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飲食男女」拆開成二句，暗示表面上為了「飲食」，內心暗處另隱藏有「男女」的幽微動機。
◎從下文的「月圓月缺」暗示這男女是一對情侶。
正望著窗外延伸的防波堤
◎美食當前，這對男女來到餐廳卻不是大啖美食，反而「望著窗外」，似乎若有所思。
◎「防波堤」阻擋了外海起伏的浪潮，也暗示了某種壓抑。
輕聲談論月圓月缺
◎「輕聲談論」點出談話的小心翼翼，欲言又止。正如貝殼以堅硬的外殼保護內部幽暗的自我，不輕易對外吐露心事。
◎「月圓月缺」字義雙關，既說明月球運行的天文現象，也有人世聚散離合的含義。
對水位起伏昇降的影響
◎詩的最後這二句充滿聯想的可能，是解開全詩的關鍵。
◎「水位的起伏升降」指的是潮水。月的盈仄圓缺，引起每日每月潮汐的變化。月球在天體位置與潮汐的關係是科學的、理智的了解，與前文所有感性浪漫的鋪陳，也顯得格格不入，卻造成一種拉扯的張力，難以具體言喻。
◎「水位的起伏升降」既和第一段的「貝殼」有關，但這裡似乎更在暗示某種情緒或慾望的起伏。
◎人心細微處的情緒波動，若有若無，彷彿在夢境與清醒之間界線是模糊的，介於存在與非存在有個隱約曖昧的灰色地帶，難以言喻，或許這個理性到不了的地方，彼此試探著彼此，那裡就是詩了。
◎回顧整首詩，這家「豪華的海鮮餐廳」象徵人世間，每個人都是這家餐廳的座上客，飲食與男女是在這裡追求及被滿足的基本欲求，只是行為表現的方式有的顯明直接，有的幽微隱晦。


想像示意圖（圖片引自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