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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解

〈浮生千山路〉，是台灣散文作家陳幸蕙仿照「集句詩」（又稱「集錦詩」）體裁寫成，整首歌從古人的詩詞篇章中，分別選取現成的詩句，再巧妙集合而成的新詩。整首歌約有19句可找到26個出處，上自詩經楚辭，下至明清小說，時間橫跨千年，幾乎做到「無一句無典故，無一字無來處」。這些被引用的詞句中，共同的特色是繁華落盡，雲淡風輕，不如歸去，回到恬淡自適的生活及心境。以下是本首歌出處：

先秦．《詩經．小雅．出車》
漢．淮南小山〈招隱士〉
唐．張若虛〈春江花月夜〉；王維〈終南別業〉；崔顥〈黃鶴樓〉；韋應物〈登寶意寺上方舊遊〉；賈島〈送耿處士〉(出自《全唐詩》)；崔涯〈黃蜀葵〉；溫庭筠〈望江南〉；齊浣〈長門怨〉(出自《全唐詩》)；翁綬〈婕妤怨〉(出自《全唐詩》)；邵謁〈覽鏡〉(出自《全唐詩》)
北宋．歐陽脩〈少年遊〉；晏殊〈木蘭花〉；晏幾道〈臨江仙〉；蘇軾〈江城子〉；秦觀〈好事近〉〈點絳唇〉；周邦彥〈蘭陵王〉
南宋．辛棄疾〈青玉案〉；陳與義〈臨江仙〉；張炎〈清平樂〉
明．徐熥〈寄弟〉；凌濛初《拍案驚奇》
清．鄭板橋〈山市晴嵐〉

影音連結：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p1K4GWRK23E（潘越雲版）
https://www.jgospel.net/c/2/25662/292/3986/%E6%A5%8A%E5%AE%97%E7%B7%AF-%E6%B5%AE%E7%94%9F%E5%8D%83%E5%B1%B1%E8%B7%AF.aspx（楊宗緯版）




浮生千山路

小溪春深處　
萬千碧柳蔭　
不記來時路
心托明月
誰家今夜扁舟子

長溝流月去
煙樹滿晴川
獨立人無語
驀然回首
紅塵猶有未歸人

春遲遲，燕子天涯
草萋萋，少年人老
水悠悠，繁華已過了
人間咫尺千山路

小溪春深處
萬千碧柳蔭
不記來時路
心托明月
誰家今夜扁舟子

行到水窮處
坐看雲起時
涼淨風恬
人間依舊
細數浮生千萬緒

春遲遲，燕子天涯
草萋萋，少年人老
水悠悠，繁華已過了
人間咫尺千山路

春遲遲，燕子天涯
草萋萋，少年人老
水悠悠，繁華已過了
人間咫尺千山路

【作品出處】
〈浮生千山路〉
作詞：陳幸蕙
作曲／編曲：陳志遠
原唱：潘越雲
【作者簡介】
陳幸蕙（1953年8月15日—），臺中市清水區人，作家。畢業於高雄女中、國立臺灣大學中國文學系畢業，國立臺灣大學中國文學研究所碩士。曾任教於台北師專（現為國立台北教育大學）、北一女中、國防管理學院、清華大學中文系等，並曾擔任台北商業技術學院駐校作家。曾獲中山文藝散文獎、 教育部文藝創作獎、 中國時報文學獎、 梁實秋文學獎、 中央日報文學獎、十大傑出女青年等， 出版著作數十種，作品收入國小、國中、大學課本，並撰有歌詞「浮生千山路」。




註釋翻譯

（一）

小溪春深處
譯文：
沿著潺潺小溪，走進春意綿延的深處。
◎北宋．秦觀〈好事近〉：「春路雨添花，花動一山春色。行到小溪深處，有黃鸝千百。飛雲當面化龍蛇，夭矯轉空碧。醉臥古藤陰下，了不知南北。」

萬千碧柳蔭
譯文：
只見到萬千柳樹，一片綠蔭。
◎北宋．周邦彥〈蘭陵王〉：「柳蔭直，煙裏絲絲弄碧。隋堤上，曾見幾番，拂水飄綿送行色。登臨望故國，誰識？京華倦客？長亭路，年來歲去，應折柔條過千尺。閑尋舊蹤跡，又酒趁哀弦，燈映離席。梨花榆火催寒食。愁一箭風快，半篙波暖，回頭迢遞便數驛，望人在天北。淒側，恨堆積，漸別浦縈回，津堠岑寂。斜陽冉冉春無極，記月榭攜手，露橋聞笛，沈思前事，似夢裏，淚暗滴。」

不記來時路
譯文：
見到如此美景，忘記這一路怎麼走來。
◎北宋．秦觀〈點絳唇〉：「醉漾輕舟，信流引到花深處。塵緣相誤，無計花間住。煙水茫茫，千裏斜陽暮。山無數，亂紅如雨，不記來時路。」

心托（寄）明月
譯文：
我將此心，寄託明月，
◎唐．齊浣〈長門怨〉(出自《全唐詩》)：「煢煢孤思逼，寂寂長門夕。妾妒亦非深，君恩那不惜。攜琴就玉階，調悲聲未諧。將心托明月，流影入君懷。」
◎明．凌濛初《拍案驚奇》：「我本將心託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通俗一些解釋是：我好心好意地對待你，你卻無動於衷並不領情。說明自己的真心付出，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和尊重。）

誰家今夜扁舟子（扁舟，小船。舟子，漁夫。此處扁舟子指坐在小船上漂流的遊子）
譯文：
今晚將會是誰家的遊子，乘著扁舟漂流遠去？
◎唐．張若虛〈春江花月夜〉：「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
◎「誰家今夜扁舟子」是以江月與人生對比，顯示人生的短暫，因其短暫，更顯離別之愁思。詩中帶有淡淡惆悵及落寞，然而並非頹廢消沈。整體呈現對於美好生活的嚮往，珍惜青春韶光，並有對廣闊宇宙及人生的探索。

長溝流月去
譯文：
順著長長的溝渠流水，月影緩緩流淌而去。
◎南宋．陳與義〈臨江仙〉：「憶昔午橋橋上飲，坐中多是豪英。長溝流月去無聲。杏花疏影裏，吹笛到天明。二十餘年如一夢，此身雖在堪驚。閑登小閣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漁唱起三更。」

煙樹滿晴川
譯文：
萬里無雲，小溪兩岸的樹木被氤氳的霧氣環抱，
◎唐．崔顥〈黃鶴樓〉：「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唐．韋應物〈登寶意寺上方舊遊〉 ：「翠嶺香臺出半天，萬家煙樹滿晴川。諸僧近住不相識，坐聽微鐘記往年。」

獨立人無語
譯文：
獨立船頭，默默不發一語，（任由自己的思緒，隨著小船一同擺盪）
◎唐．崔涯〈黃蜀葵〉：「獨立悄無語，清愁人詎知。」
◎北宋．晏幾道〈臨江仙〉：「夢後樓臺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北宋．歐陽脩〈少年遊〉：「今年重對芳叢處，追往事、又成空。敲遍闌干，向人無語，惆悵滿枝紅。」

驀然（忽然）回首
譯文：
頓時間，我明白了，
◎南宋．辛棄疾〈青玉案〉：「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紅塵猶（還）有未歸人
譯文：
此身仍在紅塵中載浮載沉，仍未回頭。（正如乘著一葉扁舟，隨波漂流。）
◎明．徐熥〈寄弟〉：「春風送客翻客愁，客路逢春不當春。寄語鶯聲休便老，天涯猶有未歸人。 」

春遲遲（漫長），燕子天涯
譯文：
春天遲遲不來，燕子只好遠離家園，飛往外地尋找春天的腳步。
◎《詩經．小雅．出車》 ：「……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倉庚喈喈，采蘩祁祁……」
◎南宋．張炎〈清平樂〉：「采芳人杳，頓覺遊情少。客裏看春多草草，總被詩愁分了。去年燕子天涯，今年燕子誰家？三月休聽夜雨，如今不是催花。」（張炎遭逢元兵入侵臨安，親人被燒殺，宅第被擄掠一空之後，以一介宋臣逃離臨安。這首〈清平樂〉是他重遊故地的傷春之作。燕子是春天的使者，詞人於是藉物比興，以燕子比喻自己：去年飄泊他鄉遠離家園（用「天涯」比喻遠離家園），如今故地重遊，卻物是人非，我今後又應該飄往何處？）

草萋萋（茂盛），少年人老
譯文：
青草茂密繁盛，往昔青春勃發的少年，被歲月催趕，轉瞬間已經老了。
◎漢．楚辭章句．淮南小山〈招隱士〉：「王孫遊兮不歸，春草生兮萋萋。」
◎唐．崔顥〈黃鶴樓〉：「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水悠悠，繁華已過了
譯文：　
往昔的繁華歷歷在目，像悠悠流逝而去的河水，一去不復返。
◎唐．翁綬〈婕妤怨〉(出自《全唐詩》)：「讒謗潛來起百憂，朝承恩寵暮仇讎。火燒白玉非因玷，霜翦紅蘭不待秋。花落昭陽誰共輦，月明長信獨登樓。繁華事逐東流水，團扇悲歌萬古愁。」
◎唐．溫庭筠〈望江南〉：「梳洗罷，獨倚望江樓。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蘋洲。」
◎這三句話突出「已過了」三個字，對於歌中主角來說，真的已經過盡千帆皆不是了嗎？真的徹悟過往繁華「已過了」並且找回自己自在恬適的心境了嗎？恰恰相反。這奮力聲聲呼喊，是要那仍舊執迷於過去榮光的自己放下。雖然感到不如歸去，舉目遠望要走的路看似在不遠的前方，卻是有著千重山阻隔其中，無法企及。因此這位歌中主角的心境，其實仍似乘坐扁舟在紅塵中飄蕩，尚未靠岸，也仍未放下。

人間咫尺（距離很近）千山路（千山萬水的路途）
譯文：
故鄉看似很近，但卻有如被千重山阻絕一般，遙不可及。
（編者另譯：人生這條路，轉瞬間過得很快，但一路走下來，心情如歷經千山萬水般曲折艱難）
◎唐．賈島〈送耿處士〉(出自《全唐詩》)：「一瓶離別酒，未盡即言行。萬水千山路，孤舟幾月程。川原秋色靜，蘆葦晚風鳴。迢遞不歸客，人傳虛隱名。」
◎唐．邵謁〈覽鏡〉(出自《全唐詩》)：「一照一回悲，再照顏色衰。日月自流水，不知身老時。昨日照紅顏，今朝照白絲。白絲與紅顏，相去咫尺間。」




（二）

小溪春深處
萬千碧柳蔭
不記來時路
心托明月
誰家今夜扁舟子
行到水窮處
譯文：
溯溪而上，一路走到水的盡頭，發現再也無路可走。

坐看雲起時
譯文：
不妨坐下來仰望天空，靜待山嵐凝聚成雲。（雲從山際升起，便預示著水的降臨。）
◎唐．王維〈終南別業〉：「中歲頗好道，晚家南山陲。興來每獨往，勝事空自知。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偶然值林叟，談笑無還期。」

雨盡風恬（靜）
譯文：
一陣雨滂沱後，大地春回，微風恬淡地吹拂著萬物，
◎清．鄭板橋〈山市晴嵐〉：「雨淨又風恬，山翠新添。薰蒸上接蔚藍天。惹得王孫芳草色，醞釀春田。朝景尚拖煙，日午澄鮮。小橋山店倍增妍。近到略無些色相，遠望依然。」（據說本句原為雨凈風恬，但潘越雲看錯了，唱成了「兩凈風恬」只好依聲改為涼淨風恬）
◎本句歌詞有二種版本及意見。歌手殷正洋說，當初潘越雲唱〈浮生千山路〉時，有個小插曲。原歌詞是「雨盡風恬」，有雨停風靜之意。潘越雲卻將詞錯看成「兩盡風恬」，當時錄好之後她便出國了，在無法彌補的狀況下，只好依聲改詞將歌詞改成「涼盡風恬」，結果反比原來的詞要順暢。
◎但另一種版本是「涼淨風恬」，支持此種改法的觀點是，前兩句「行到水窮處」代表路的盡頭，人生似逢絕境。繼而「坐看雲起時」，雲起時代表希望的浮現。之後該要期待的自然是雨（水）的降臨，如此週而復始、川流不息的水代表著往復的重生，降雨同時也幫助人們將一切塵思雜詬滌淨。改為「涼盡風恬」之後少了水的降臨，水的連結就斷了。

人間依舊
譯文：
人間一切依舊依照原本的腳步運轉。
◎北宋．蘇軾〈江城子〉：「夢中了了醉中醒，只淵明，是前生。走遍人間，依舊卻躬耕。昨夜東坡春雨足，烏鵲喜，報新晴。雪堂西畔暗泉鳴，北山傾，小溪橫。南望亭丘，孤秀聳曾城。都是斜川當日景，吾老矣，寄餘齡。」

細數浮生千萬緒（思緒、心情）
譯文：
細細思量著在塵世中的千愁萬緒。
◎北宋．晏殊〈木蘭花〉：「燕鴻過後鶯歸去，細算浮生千萬緒。長於春夢幾多時，散似秋雲無覓處。聞琴解佩神仙侶，挽斷羅衣留不住。勸君莫作獨醒人，爛醉花間應有數。」

春遲遲，燕子天涯
草萋萋，少年人老
水悠悠，繁華已過了　
人間咫尺千山路

春遲遲，燕子天涯
草萋萋，少年人老
水悠悠，繁華已過了
人間咫尺千山路

【翻譯出處】
１．
《微博》
〈楊宗緯翻唱《浮生千山路》，驚艷絶美的古典美學世界〉
2016-02-23
網址：
https://www.weibo.com/ttarticle/p/show?id=2309403945660125697649
作者：不詳
２．
《Blogger》（台語與佛典）
〈浮生千山路．陳幸蕙〉
網址：
https://www.blogger.com/profile/03844522911240490957
作者：不詳
（編者註：原翻譯文字已作潤飾修改）
【資料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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