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夭」
107年大學入學考試國文考科的寫作題第一次獨立測驗( 國文寫作能力測驗,簡稱「國寫」),不但具有里程碑的意義,也引起各界很大的關注。其中感性題的第一小題尤為討論的焦點,題目如下:
你在傾聽小魚澼濺的聲音
張望春來日光閃爍在河面
微風吹過兩岸垂垂的新柳
野草莓翻越古岩上的舊苔
快樂的蜥蜴從蟄居的洞穴出來
看美麗新世界野煙靄靄──
在無知裡成型。你在傾聽
聽見自己微微哭泣的聲音
一片樹葉提早轉黃的聲音(楊牧〈夭〉)
請閱讀上列詩作,分項回答以下問題。
問題(一):詩中有聲音的傾聽,有視覺的張望,也有快樂與哭泣。作者描寫春天的美麗新世界,但詩題為何命名為〈夭〉?請從詩句中的感官知覺與情感轉變加以說明。文長限 120 字以內(至多 6 行)。(占 7 分)
這首詩的前六句分別從視覺、聽覺兩方面,自然的營造春回大地、欣欣向榮的景況,無論是小魚游水的澼濺聲,或是閃爍的日光,都讓動物、植物感受到無比的朝氣。隨著視線移轉至水面間、河岸旁、古岩上,無論是新柳、野草莓,或是蟄居的蜥蜴,都被這盎然春意召喚,展現蓬勃的生命力。
然而,從第七至第九句,詩境由歡樂喜悅轉而為憂愁哀傷,因為美麗的新生世界中,察覺到一絲早逝的哀愁──一片樹葉提早轉黃,因此詩名為「夭」。依筆者閱卷經驗,約有70%-80% 的考生能夠瞭解這首詩的主旨,只是表達有優劣之別而已。
根據教育部重編國語辭典,「夭」共有三個讀音:ーㄠˇ、ーㄠ、ㄠˇ,以下簡單說明:
一、 夭「ーㄠˇ」:少壯而死。如,「夭折」,這個解釋是作者題為詩名的緣由,因為春天是萬物復甦的季節,葉子轉黃是秋季的現象,以「夭折」的角度理解,自然能夠明白詩題的用意。
二、夭「ーㄠ」:茂盛的樣子。這個解釋與前項完全不同,甚至有所悖離,是美好、鮮明、茂盛的意思。如:《詩經.周南.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三、夭「ㄠˇ」:幼嫩的動、植物。《國語.魯語上》:「且夫山不槎櫱,澤不伐夭。」指的是不去砍伐幼苗、不去捕撈小魚。這個用法較少人知曉,一般文章中,大多只用到前兩項解釋。
平心而論,今年的考題並不難,考生只要掌握詩的情境轉變、了解「夭」的意思,便可正確作答。令人感到意外的是,有些考生的答案竟是「桃之夭夭」或「逃之夭夭」!《詩經.周南.桃夭》:記載「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其中「桃之夭夭」意謂「桃花開得茂盛艷麗」,正是前述「夭」的第二項解釋。但,與本題的詩名無關。
至於「逃之夭夭」是「抱頭鼠竄、溜之大吉」的意思,例如:「看到老師走過來,那些調皮搗蛋的學生就逃之夭夭了。」根據許多字典的解釋,「逃之夭夭」是從「桃之夭夭」借用過來的,語言文字的使用經常是約定俗成的,在此又見一例。
最後要提的是,「夭夭」還可解釋為「顏色和悅的樣子」,例如《論語.述而》:「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單是一個「夭」字,意義的變化就有許多種,由此可知,掌握字詞的正確意義,進而精準使用,是應考寫作的重要項目之一,自得多留心了。
【文章出處】
《臉書》(Jennifer Lin)
〈關於「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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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3-17
文/林素珍(Jennifer Lin)
【作者簡介】
林素珍,國立彰化師範大學國文系教授。
- Mar 29 Thu 2018 09:34
◎林素珍:關於「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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