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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解

此詩選自《杜工部集》，題爲《月夜》，作者杜甫，是一首五言律詩。

天寶十五載（公元756年）春，安祿山由洛陽攻潼關。五月，杜甫從奉先移家至潼關以北白水（今陝西白水縣）的舅父處。六月，長安陷落，玄宗逃蜀，叛軍入白水，杜甫攜家逃往鄜州羌村。七月，肅宗在靈武（今寧夏靈武縣）即位，杜甫獲悉即從鄜州隻身奔向靈武，不料途中被安史叛軍所俘，押回長安。這首詩即是困居長安時所作，表達對離亂中的家小的深切掛念。

本詩情深意真，明白如話，絲毫不見爲律詩束縛的痕跡。全詩構思採用從對方設想的方式，完全以懸想示現、預言示現的想像手法，以男人角度書寫女子也在他方期盼等待的心情。




月夜

今夜鄜州月，閨中只獨看。
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
香霧雲鬟溼，清輝玉臂寒。
何時倚虛幌，雙照淚痕乾。

【作品出處】
《唐詩三百首》
（轉引自：《杜工部集》）
〈月夜〉
原作者／杜甫



註釋翻譯

今夜鄜州（鄜，音ㄈㄨ）月，閨中只獨看。
譯文：
今夜鄜州的秋月是這麼皎潔美好，想必妳是一個人在閨房中獨自望月，希望我快點回來吧？
◎修辭：【懸想示現】（現在＋他方）
◎二句出現的意象為「月」「閨」。動詞為「看」，副詞為「獨」。
◎由「閨」字可知描寫對象為女性（杜甫妻子）。
◎作者看到的是長安月。如果從自己方面落筆，一入手應該寫「今夜長安月，閨中只獨看」。
◎但他更焦心的不是自己失掉自由、生死未卜的處境，而是妻子對自己的處境如何焦心。所以悄然動容，透過「懸想示現」神馳千里之外，直接寫下對方「今夜鄜州月，閨中只獨看」。
◎透過一層可知，不但對方獨自望月，自己隻身在外，當然也是獨自看月。

遙憐（想）小兒女，未解（還不懂得母親正在）憶長安。
譯文：
遙想幼小的兒女還不懂思念在長安的父親，也還不能理解母親對月懷念父親的那份心情。
◎修辭：【懸想示現】（現在＋他方）
◎二句出現的意象為「兒女」。動詞為「憐」「憶」。
◎本聯（頷聯）在律詩中應對仗，但對仗並不完全工整（「小」為形容詞，「憶」為動詞，詞性並未對到）。
◎妻子尚有兒女在旁，爲什麼也「獨看」呢？頷聯「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作了回答。妻子看月，並不是欣賞自然風光，而是「憶長安」，而小兒女未諳世事辛酸，還不懂得「憶長安」！用小兒女的「不解憶」反襯妻子的「憶」，再度突出了那個「獨」字。
◎在首聯、頷聯這兩聯中，「憐」字，「憶」字，都不宜輕易帶過。而這，又應該和「今夜」、「獨看」聯繫起來加以吟味。這個「憶」字，含意深廣，耐人尋思。這個「憐」字，也是飽含深情，感人肺腑。
◎明月當空，年年月月都能看到。特指「今夜」的「獨看」，則心目中自然有往日的「同看」和未來的「同看」。
◎未來的「同看」，留待結句點明。
◎往日的「同看」，暗含於一二兩聯之中。「今夜鄜州月，閨中只獨看。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這透露出他和妻曾子有過「同看」鄜州月的往事。
◎安史之亂以前，杜甫困處長安達十年之久，其中有一段時間，是與妻子在一起度過的。和妻子一同忍飢受寒，也一同觀賞長安的明月，這自然就留下了深刻的記憶。
◎當長安淪陷，一家人逃難到了羌村的時候，與妻子「同看」鄜州之月，已不勝其辛酸！如今自己身陷亂軍之中，妻子「獨看」鄜州之月而「憶長安」，那「憶」就不僅充滿了辛酸，而且交織着憂慮與驚恐。
◎往日與妻子同看鄜州之月而「憶長安」，雖然百感交集，但尚有自己爲妻子分憂；如今妻子「獨看」鄜州之月而「憶長安」，「遙憐」小兒女們天真幼稚，只能增加她的負擔，卻不爲她分憂。的。孩子還小，並不懂得想念，可是，身為大人的杜甫又怎能不念呢？！從小孩的「不念」更能烘托出大人的「念」之深切。

香霧雲鬟（婦女髮飾）溼，清輝玉臂寒。
譯文：
夜露已經深重，（一直沒睡而久站在望月外的妳，）烏雲似充滿清香的秀髮應該已被露水打溼了吧？清冷的月光，是否讓妳如玉的手臂受到了寒意？
◎修辭：【懸想示現】（現在＋他方）
◎二句出現的意象為「香霧」「雲鬟」「清輝」，形容詞為「濕」「寒」。
◎本聯（頸聯）在律詩中應對仗，前後句各字詞性均一致，對仗工整。
◎由「香」「雲鬟」「玉臂」字可知描寫對象為女性（杜甫妻子）。
◎「清輝」字呼應題目「月」；「霧」「濕」「寒」字呼應題目「夜」。
◎頸聯通過妻子獨自看月的形象描寫，進一步表現「憶長安」。霧溼雲鬟，月寒玉臂。望月愈久而憶念愈深，甚至會擔心她的丈夫是否還活着，怎能不熱淚盈眶？而這，又完全是作者想象中的情景。當想到妻子憂心忡忡，夜深不寐的時候，自己也不免傷心落淚。

何時倚虛幌（透明的窗帷），雙照淚痕乾。
譯文：
什麼時候我們才能團聚，一起倚著窗帷，再度仰望明月，讓月光照乾我們彼此臉上的淚痕呢？
◎修辭：【預言示現】（未來）
◎二句出現的意象為「虛幌」「淚痕」，動詞為「倚」「照」，形容詞為「乾」。副詞為「雙」。
◎兩地看月而各有淚痕，這就不能不激起結束這種痛苦生活的希望；於是以表現希望的詩句作結：「何時倚虛幌，雙照淚痕乾？」
◎「雙照」而淚痕始乾，則「獨看」而淚痕不乾，也就意在言外了。
◎「照」字呼應題目「月」。「虛幌」呼應「閨中」。
◎全詩借看月而抒離情，但抒發的不是一般情況下的夫婦離別之情。字裏行間，表現出時代的特徵，離亂之痛和內心之憂熔於一爐，對月惆悵，憂嘆愁思，而希望則寄託於不知「何時」的未來。
◎題爲《月夜》，字字都從月色中照出。而以「獨看」、「雙照」爲一詩之眼。全詩既抒寫妻子對自己的思念，也寫出自己對妻子的思念。
◎「獨看」是現實，卻從對面着想，只寫妻子「獨看」鄜州之月而「憶長安」，而自己的「獨看」長安之月而「憶鄜州」已包含其中。「雙照」兼含回憶與希望：感傷今夜的「獨看」，回憶往日的「同看」。
◎杜甫在半年之後所寫的《述懷》詩中說：「去年潼關破，妻子隔絕久」；「寄書問三川（鄜州的屬縣，羌村所在），不知家在否」；「幾人全性命？盡室豈相偶！」兩詩參照，就不難看出「獨看」的淚痕裏浸透着天下亂離的悲哀，「雙照」的清輝中閃耀着四海昇平的理想。字裏行間，時代的脈搏是清晰可辨的。

【資料出處】
《讀古詩詞網》
〈月夜．賞析〉
〈月夜．鑑賞〉
（編按：內容已重新增補調整）
網址：
https://fanti.dugushici.com/ancient_proses/10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