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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旦,忙著呢,買進了數不盡的靈魂,也不知有啥用?
這世界我已經洞察了,我不再有超越塵世成為神的慾望。
---歌德《浮士德》

加布爾.賈西亞.馬奎斯(Gabriel García Márquez),1928年3月6日生於哥倫比亞的阿拉卡塔卡(Aracarca)小鎮,自幼聰慧好學,7歲就能讀世界名著《一千零一夜》,學生時代曾參加反政府運動而遭政府逮捕。大學畢業後曾任多家報社記者和編輯,早年的報導文學即以深切的人道批判和庶民關懷而受到喜愛。馬奎斯大半生浪跡各地、飄泊渡日,曾經旅遊過歐美、蘇東、日本和中國等地。在拉美文學眾多名家之中,馬奎斯算是少見的多產作家,作品類型涉及各種文體,作品數量也已難以估計。1982年瑞典皇家學院在頒給他諾貝爾文學獎的祝詞中,以「死神是他小說世界中最重要的幕後導演」一語,來稱頌他作品那種深遂而濃郁的神秘主義,以及運用魔幻現實主義刻畫出拉丁民族的精神孤寂和歷史變貌。

馬奎斯的早期著作以挖苦拉丁美洲獨裁政治和描寫小人物的悲慘故事為主題。1950年代擔任《觀察家報》(El Espectador)記者時,就以一系列報導哥倫比亞海軍災難事件和水兵冒險故事而受到關注,該系列報導於1970年集結為Relato de un naufrago(《船難死者的統計》)一書,啼聲初試,就已刮目相看。

1976年出版的《獨裁者的黃昏》(The Autumn of the Patriarch),以誇張的漫畫和諷刺幽默的筆調,描寫拉丁美洲軍事獨裁時期的野蠻、汙穢和腐敗。這是一部兼具史實性和藝術性的作品,為了窮盡描寫拉美獨裁者的愚昧荒誕,馬奎斯廣泛蒐集包括海地、巴拉圭、薩爾瓦多、委內瑞拉等獨裁者的荒謬行徑。例如海地獨裁者杜瓦利(Jean-Claude Duvalier)曾下令把全國的黑狗斬盡殺絕,因為據說他的一個敵人為了逃避逮捕和暗殺變成了一條黑狗。薩爾瓦多獨裁者馬丁尼茲(Martinez) 篤信鬼神,曾下令把全國的路燈用紅紙包起來,目的是為了以防止全國性痲疹的流行。委內瑞拉獨裁者戈麥茲(Gómez)唆使部屬宣佈自己已經死亡,後來又偷偷復活起來等等。凡此種種,拉美獨裁政治之昏庸愚昧,可見一斑。

軍事強人的前仆後繼是拉美政治舞臺上演不完的泡沫連續劇。在20世紀前90年中,拉丁美洲主要國家先後出現了626位總統,其中軍人有188人。即使不是軍人出身的,也一定要獲得軍方庇護才得以執政。換言之,軍人政府、軍事政變、軍隊干政和軍人犯罪,一直是拉丁美洲人民綿延不斷、揮之不去的夢魘。馬奎斯在《獨裁者的黃昏》中,以一種「隨性藝術」的手法,將句法、時間、歷史與地理交錯運用,採用螺旋結構和多重獨白的方式,刻畫出拉丁美洲獨裁者荒淫無度、罪惡滿貫的一生。

馬奎斯其他主要作品包括短篇小說《沒有人寫信給上校》(No One Writes to the Colonel, 1968)、《樹葉風暴》(Leaf Storm, 1972)、《純真的艾倫蒂亞》(Innocent Erendira, 1978),以及小說《邪惡時刻》(In Evil Time, 1979)、《預知死亡紀事》(Chronicle of a Death Foretold, 1983)、《愛在霍亂的季節》(Love in the Time of Cholera, 1988)。當然,馬奎斯最著名而成功的作品應屬1967年出版的《百年孤寂》(One Hundred Years of Solitude)。這部長篇小說一出版,就被譽為「拉美文學的一場大地震」,甚至被譽為自塞萬提斯的《唐吉訶德》以來最偉大的西班牙語作品,馬奎斯也因此獲頒1982年諾貝爾文學獎。

《百年孤寂》被視為「魔幻現實主義」(magic realism)的代表作。魔幻是一種現代神話的寫作模式,「魔幻現實」的本義是變製現實為魔幻來表現現實,而不是直接把魔幻當成現實來表現。在這部小說中,馬奎斯運用誇張的象徵和隱喻,將嚴肅的內容與荒誕的形式結合起來,形成馬奎斯自己所說的「變現實為幻想而不失真」(turning reality into illusion but not causing it to distort)的創作方法。

馬奎斯自己曾經提到,早在17歲就已計劃這部小說的撰寫,他憶及小時候祖父母帶他去見識「冰塊冒煙」的場景(這一段記憶的場景正是《百年孤寂》的開卷語),馬奎斯決心以一種無所畏懼的語調和至死不悔的平靜心情,以一種「童言兒語」的姿態,來展現這一龐大而複雜的民族精神史實。另一方面,馬奎斯為了撰寫這部長篇小說,讀過許多有關煉金術、巫術乞靈、畸胎、古代火器、哥倫比亞內戰史料、壞血病、腳氣病、粗皮症和中世紀各種流行瘟疫的書籍;為了多方面瞭解拉美民族的生活面貌,馬奎斯還廣泛閱讀了航海紀事、移民史、民族食譜、毒藥配方、行刑過程以及多達24本的《大英百科全書》。目的是要通過一種親身洞察,來濃縮和提鍊民族精神的原型構造,進而塑造他作品特有的史詩氣質與深度。實際上,馬奎斯童年壓抑的記憶正是一個落後民族的自我意識的微型,它揮發而出並通過一個家族興衰過程,來展示拉美民族深層意識的暗潮與亂流,而一種可以稱之為「民族微物學」─生活滴點的蒐集和史料的直觀判斷,則使馬奎斯的作品充滿了歷史壯碩和細膩巧思的雙重性格。

荒誕的小鎮人生,越軌的肉欲情愛,小說中諸多光怪陸離的故事不只是荒唐或虛構而已,實際上,劇情的呈現是作者對拉美民族思維範型、文化認知、集體意識和種族記憶多層加工和幽黯再現的結果。馬奎斯的卓越之處在於,他運用了諸如「神話移植」和「宗教靈驗」的方法,來表達一種「第三世界民族世界觀」的生成、演變和意義。在這部小說中,馬奎斯立足於一種「拉美混血文化」的視角,將印地安文化中的輪迴思想、萬物有靈、人物通感等神話原型,融合在聖經故事和西班牙傳說之中,使小說實際上不只是一部家族史,更是拉美民族一個龐大的神話隱喻體系。

《百年孤寂》是一部曠世奇書,故事荒誕詭異,人物眾多複雜。不同世代之間名字往往重覆拼湊,暗諷著近親繁殖的愚昧性讀者若沒有清晰的數字邏輯和對劇情掌握的耐性,初讀此書的感覺往往是頭暈目眩。這部小說以一個叫馬孔多(Macondo)的小鎮為背景,描寫一個叫邦迪亞家族(Buendía family)總共七代人的悲劇故事。霍塞.亞克迪奧.邦迪亞(José Arcadio Buendía)和烏蘇拉.易家蘭(úrsula Iguarán)為第一代,由於烏蘇拉的嬸嬸嫁給她的丈夫的叔叔而生下長有豬尾巴的長子,為了避免悲劇重演,烏蘇拉全身套上特製的貞潔衣,拒絕與丈夫同房。後來為躲避嘲笑和惡夢糾纏,夫妻長途跋涉來到一片灘地定居下來,白手建立了馬孔多鎮。霍塞富有冒險和創造精神,精於鍊金術和街道佈置,他能使每戶人家以同樣時間到達河邊取水,使每戶人家在酷熱季節享有等量的日照時間,這個深富靈性與幻想的人物理應平安渡日,但冥冥中似乎早已身中符咒,成為整個家族魔幻命運的根源。烏蘇拉是整個家族的核心人物,具有超強的生命力,足足活到了一百歲,但越老越縮小。此後,這個家族在馬孔多鎮世襲了六代,離奇而荒誕的故事主要發生在第二代到第五代之間。

邦迪亞家族從第二代開始分化,兩個「家族次級系列」既是家族增生和小說推衍的路徑,實際上也是拉美歷史一種「異化∕內耗」之演化模式的表徵。第二代的霍塞.亞克迪奧(José Arcadio)系列,繼承了父母一代的勤奮與強壯,行動敏捷,富實踐開發精神;奧雷里亞諾.邦迪亞 (Aureliano Buendía)系列,則天性孤獨敏感,憂鬱沉靦。奧雷里亞諾是一名上校,他是睜著眼睛出生的,小時候即有預卜能力,他擁有17個私生子(因為酣戰不死必有神奇魔力,許多母親將女兒送來跟他配種),他打了20年戰爭卻毫髮無傷,後因厭戰自殺又告失敗,退回家中製造小金魚,終於感覺「找到了遲來40年的單純樂趣」,他17個私生子一起被處死,最後自己卻在樹下小便時「站立而死」。第二代還有女子亞瑪蘭塔(Amaranta),為了和霍塞.亞克迪奧之妻莉比卡(M. Rebeca)爭奪同一個男人而終生手裹黑紗,至死沒有解下,她整天為自己預先編織壽衣,在無盡的妒嫉和醋恨中,堅持以仇恨來強調自己被漠視的尊嚴。

第三代阿克迪亞(Arcadio,後成為世代綿延的主軸),生性暴躁、越軌又懦弱,以及奧雷里亞諾.霍塞(Aureliano José),他在軍人衝突中被打死。第四代則是雙胞兄弟奧雷里亞諾.席甘多(Aurelianos Segundo)和霍塞.阿克迪亞.席甘多(José Arcadio Segundo),以及一生都在洗澡、喜歡赤裸身體的絕世美女瑞米迪娥(Remedios),她生性善良,但任何一個對她產生欲望和愛情的男人都會暴斃,奧雷里亞諾.席甘多的妻子是卡碧娥(Fernanda del Carpio),性情怪異、專橫無道,是家族墮落的關鍵人物。第五代是神學院學生霍塞.亞卡底奧(José Arcadio),由於發現金幣而被害死,還有被送到修道院的美美(Renata Remedios [Meme]),以及在國外結婚後返國卻死於難產的亞瑪蘭塔.烏蘇拉(Amaranta úrsula)。第六代與第七代都叫奧良奴(Aureliano),前者是美美所生的奧良奴(Aureliano),整天足不出戶研究羊皮書上的密碼,他年幼時就與姑母亞瑪蘭塔亂倫生下奧良奴(Aureliano)。最後一代奧良奴(Aureliano)─一個長著豬尾巴的小孩,印驗了「羊皮書」上的符咒,生下不久就被螞蟻拖走吃掉,馬孔多鎮也被一陣颶風吹走而煙消雲散。

《百年孤寂》取名「孤寂」(solitude),是指一種不能也不願被外部世界所瞭解的處境和情感。這種孤寂感,不是個人式的百無聊賴,也不只是整個家族的無人問津,而是拉丁民族中那種悲劇重重、意義渺渺的歷史孤獨感。小說雖然綿延七代,但七代族人都陷落在一種「創立∕沉淪」、「絕美∕亂倫」、「好戰∕孤立」、「生育∕幻滅」的辯證輪迴而難以超拔。在這個偏僻落後的小鎮裏,布恩迪亞家族上下百年,在亂倫、愚昧、閉鎖、孤寂中昏聵渡日。一打就是20年且僅僅為了「一種邪門的自尊感」而挑起的內戰、美國在哥倫比亞掀起的「香蕉熱」、烏龍搞怪的罷工事件、吉普賽外來文明的入侵、女性超強的生育能力和極端的妒嫉、一場場亂倫和一堆堆私生子、一下就是4年11個月的大雷雨……,使原先這個井然有序、工作勤奮的小鎮,變成一片人性凋落、孤零無奈的荒原,幾代族人以幻為真、雖生猶死。這個家族的故事實際上是拉美社會的縮影,一個被遺忘、被漠視、被拋棄的化外世界。家族生活經驗實際上又是種族歷史經驗的再現,一種因缺乏真情互愛而自瑣於人性的黑洞。「世代」(generations)一如「時間」(time),家庭悲劇的重覆對應著百年時間重歸原點的循環,像一種「民族蕭條的宿命輪迴」,象徵著民族發展的呆緩和停滯。馬奎斯通過一種循環時間的敘事結構,向人們述說拉美社會的存在現實,似乎人們只能順從於命運的不可知,一旦悟出天機,面臨的只有自我否定和毀滅。似乎人們愈努力,噩運就愈糾纏,人們愈想解謎避禍,悲劇就愈膠著難堪。

作為一種歷史狀態的抽象感知,「歷史孤寂」不僅指一種歷史孤立和背棄的情境,還包括拉丁美洲一種「非常態的人世空間」。在地理上,拉丁美洲群山峻嶺綿延無際,千巒萬峰杳無人煙,瀑布千仞淩空而下,荒原廣漠無邊無涯。繁華的城市往往建在颶風經常侵襲的內地,古代傳統與現代文明並存雜居,過去的記憶和未來的夢想交織混雜,封建陋習和現代科技雜匯共聚,史前狀態和烏托邦共生共存。高聳的摩天大樓與印地安市集為鄰,一邊是電氣化,一邊是巫師叫賣護身符,如此複雜紛亂的世居空間,使人處於入夢還世、入世猶夢的的狀態,以致於如幻似真,身不知歷何境。拉丁美洲這種空山靈雨、斜花亂草的景象,不僅是文學上滋養魔幻現實文學的溫床,它本身就是一個「神鬼處處寓人間」的迷幻小說世界。

以馬奎斯出身的哥倫比亞來說,毒品和戰爭就像它的「國徽」。從1828年到1902年之間,哥倫比亞就發生過18次內戰,在這個只有一千多萬人口的國家裏,在最後一次的「千年內戰」中,死亡人數就高達15萬人。人如螻蟻,若不即時醉生,尚且不知何時夢死!小說中,發動了32次結果都是敗戰的奧雷里亞諾.邦迪亞上校,有一天戰友問他為何而戰時,他竟說:我剛剛才發現我是為自尊心而戰!這種「以殺戮遊戲換取個人自尊」的邏輯,透露出拉美民族「因戰而戰、為戰而戰」的人性疲乏狀態。

正如奈及利亞小說家阿契貝(Chinua Achebe)所說的:「我們是被故事所決定的」,意指殖民地人民無不都是作為鏡中的怪影或畫布上的丑角,令帝國主義者任性塗鴉、隨意造型。馬奎斯也說:「我們住在一個由殘渣所堆砌的世界裏」,這是一種廢墟人生的蒼涼感。但這絕不僅僅說帝國主義只是一些故事、劇情、理念或象徵而已,對於殖民地人民來說,帝國主義就意味著家破人亡,意味著戰爭、疾病和饑荒。

在1650年至1850年歐洲人販賣黑奴的兩百年裏,歐洲和亞洲的人口增加了一倍多,而非洲的人口卻靜止不動。自拉丁美洲被哥倫布發現以來,16世紀西班牙征服美洲之後,當地土著就因天花、痲疹的流行而開始所謂「大死亡」(great dying)。秘魯被征服時人口有500萬,到了18世紀末只剩30萬。就連加拿大的卑詩省(British Columbia)在1835年時有7萬美洲土著人,歷經短短62年到1897年只剩2萬人。整個拉丁美洲在歷經西班牙、法國、英國的殖民統治,在百年搜括,在獨立戰爭和獨立後「新殖民主義」二度盤剝之後,只剩下貧窮與瘡痍,剩下孤兒與寡母。殖民剝削與長期征戰,使拉美人民在失去抵抗的能力之後再度失去互愛的能力。於是人民求助於一種退守的人生觀、神性的慰藉、情欲的治療。小說中的事件,雖然都以「長年」為計:烏蘇拉的長壽、上校多次的征戰、亞瑪蘭塔終生手裹黑紗,但無不都是出自卑微的理由和困惑的情感,所獲得的不過是渺弱的志氣、微小的樂趣乃至絕對的冷漠。

小說中的人物,沒有一個不是「孤獨者」,而每一個人物性格又都體驗著「末日預言」的癥兆。可以看見,馬奎斯所要表達的「孤寂感」,不只是個別人物或私人遭遇下的孤獨,而是一種從世俗孤獨、家族孤獨、歷史孤獨逐步上升到人類精神原型的「創世孤獨」或「形上孤獨」。馬孔多的建立猶如聖經創世紀的伊甸園,更像印地安文化中「大地建基─宇宙混亂─萬物回歸」的三世輪迴論,吉普賽文明像是夏娃獻媚的毒果,數年不止的雷雨像是諾亞方舟的故事。另外,霍塞.亞克迪奧.邦迪亞像是帶有原罪的亞當,姓名重覆的後代子孫一如攜帶種族記憶的懲罰基因,那條首尾兩代的「豬尾巴」,更像是一個無可逃避的「原罪胎記」,對這些後代來說,孤獨是一種隔代共用的、因恐懼喪失理智又無法超越自身欲望牢籠的兩難性。從孤獨到死滅,像是一條回返人類精神原型的領悟模式,在這部小說中,通篇可以聽到馬奎斯那種安然返祖的歷史迴聲,它既是一種對人類生存現實的反省,更是馬奎斯文學哲理的通透表現。

然而,這裏依然值得討論的是「拉美魔幻」這一字語,或者將這個字語拉開形成「拉美─魔幻」(或拉美現實─魔幻修辭)來看,魔幻並非起源拉丁美洲,它最早來自歐洲「後表現主義」的繪畫風格,它被拉美作家所鐘愛進而形成現代拉美文學新特徵,應該說是體現了異質文化相互融合的良好現象。然而矛盾又有趣的是,拉美作家通過借用「歐洲魔幻」所呈現出來的「拉美現實」,或許充其量只能發揮一種審美意義的交接和碰撞,既未必能夠促成歐洲殖民主義深刻的自我反省,也未必促使西方意識形態類型受到質疑;從西方「殖民正典」(colonial canon)角度來看,拉美魔幻往往被視為學習借用了歐洲魔幻手法,但魔幻背後的「拉美現實」則照樣被帝國文化的「排外邏輯」所丟棄。另一方面,拉美社會殘酷逼真的現實、貧窮落後的庶民生存實況,在經過一陣「歐式魔幻化」之後,基於原本就已存在文化隔閡的前提,使拉美本土現實更難被文化他者所理解,乃至讓人刻板地認為拉美社會始終是一個「沈睡的、田園風格的、巫術幽靈的、神出鬼沒的、最終消失不見的世界」,而這種的魔幻文學─將拉美大陸幻化為一個巨大的隱喻空間,一處道德的空洞─往往正好提供歐洲人百年殖民歷史一種道德上自我寬恕的審美手段。

實際上,在今日拉美文壇已有「魔幻新生代」的產生,他們依然魔幻,但更強調現實。一個自稱「麥貢多」(McOndo)的文學團體─有別於馬奎斯的「馬孔多」(Macondo),意指麥當勞(McDonald’s),蘋果電腦(Macintosh)和小型公寓(Condo)的混合體,他們把今日拉美社會說成是「資本主義的堆肥場」、「美國資產階級情欲排洩的後花園」。他們以更魔幻、更現實的手法,把拉美描寫成充滿嗑藥、轟趴、性、毒品、搖滾、金屬音樂、瘋狂的社會,一方面凸顯資本主義對拉美社會的「毒物輸出」,一方面表達一種「現代享樂∕古典反抗」的魔幻反抗策略。

現已高齡77歲的馬奎斯,因罹患淋巴癌而接受痛苦的治療,終日與病魔搏鬥。但馬奎斯的創作能量不降反升,直逼「後無來者」的態勢。馬奎斯目前正在撰寫龐大的回憶錄,計劃寫出6卷,每卷400頁。2002年馬奎斯出版回憶錄作品《滄桑歷盡話人生》(Vivir Para Contarla),在美國發行西班牙語本,首印5萬本一月內即銷售一空,已名列南美史上最暢銷的小說。面對這位世界文學金庫的打造者,馬奎斯的文學和藝術成就,「神奇偉大」四個字,應是未蓋棺即可論定。
 

作品閱讀:

1,馬奎斯,「百年孤寂」,楊耐冬譯,臺北:志文,1990
2,——,「迷宮中的將軍」(El general en su laberinto),尹承東、蔣家曹、申寶樓譯,臺北:允晨,1995
3,——,「智利秘密行動」,阮淑梅譯,臺北:時報,1990
4,——,「異鄉客」(Doce Cuentos Peregrinos),宋碧雲譯,臺北:時報,1994
5,——,「愛在瘟疫賣漫延時」,薑鳳光、蔣宗曹譯,臺北:允晨,1995
6,——,「獨裁者的秋天」,楊耐冬譯,臺北:志文,1985

進階閱讀:

1,Joan Mellen, Literary Masters: Gabriel Garcia Marquez, Gale Group, 2000
2,Harold Bloom, Gabriel Garcia Marquez, Chelsea House Publications, 1992
3,Gene H. Bell-Villada, Garcia Marquez: The Man and His Work, 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 Press, 1990
4,Ruben Pelayo, Gabriel Garcia Marquez: A Critical Companion, Greenwood Press, 2001
5,Raymond L. Williams, Gabriel Garcia Marquez, Gale Group, 1984
6,Alok Bhalla, Garcia Marquez and Latin America, Stosius Inc, 1987



---資料轉引自:http://www3.nccu.edu.tw/~gcsong/Gabriel%20Garcia%20Marquez.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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