芋頭.png

上圖:芋頭(圖片引自網路)


卻說那年有個遊客,名叫老殘。此人原姓鐵,單名一個英字,號補殘。因慕懶殘和尚煨芋的故事,遂取這「殘」字做號。大家因他為人頗不討厭,契重他的意思,都叫他老殘。不知不覺,這「老殘」二字便成了個別號了。──劉鶚.老殘遊記第一回

題解

〈懶殘〉,唐代傳奇小說,見於唐代袁郊所作《甘澤謠》,後收入《太平廣記》卷九六。內容以唐代衡岳寺禪宗高僧明瓚禪師(唐南嶽山)懶殘為傳,及其與李泌的互動經過。典故「懶殘煨芋」(衡山食芋)出此。《宋高僧傳》〈唐南嶽山明瓚傳〉同樣記載此事,情節內容稍作增添。南宋編成的《碧巖錄》亦有零星記錄。

《老殘遊記》第一回開頭寫小說主角鐵英,因慕懶殘和尚煨芋故事,取「殘」為號,人稱「老殘」,由來出於此篇。

延伸閱讀:

帝國的最後一《老殘遊記》第一回:土不制水歷年成患,風能鼓浪到處可危(原文+翻譯)
 

甘澤謠.png
(圖片引自網路)



懶殘

 
懶殘者,名明瓚,天寶初衡岳寺執役僧也。退食,即收所餘而食,性懶而食殘,故號「懶殘」也。晝專一寺之功,夜止群牛之下,曾無倦色,已二十年矣。

時鄴侯李泌寺中讀書,察懶殘所為,曰:「非凡物也。」聽其中宵梵唄,響徹山林,李公情頗知音,能辨休戚,謂懶殘經音先悽惋而後喜悅,必謫墮之人。

時將去矣,候中夜,李公潛往謁焉,望席門通名而拜。懶殘大詬,仰空而唾曰:「是將賊我。」李公愈加謹敬,惟拜而已。懶殘正撥牛糞火,出芋啖之,良久乃曰:「可以席地。」取所啖芋之半以授焉。李公捧承就食而謝。謂李公曰:「慎勿多言,領取十年宰相。」公一拜而退。
 
居一月,刺吏祭嶽,修道甚嚴。忽中夜風雷,而一峰頹下,其緣山磴道為大石所攔。乃以十牛縻絆以挽之,又以數百人鼓噪以推之,物力竭而石愈固。更無他途,可以修事。懶殘曰:「不假人力,我試去之。」眾皆大笑,以為狂人。懶殘曰:「何必見嗤?試可乃已。」寺僧笑而許之。遂履石而動,忽轉盤而下,聲若震雷。山石既開,眾僧皆羅拜,一郡皆呼「至聖」,刺史奉之如神。懶殘悄然,乃懷去意。

寺外虎豹忽爾成群,日有殺傷,無由禁止。懶殘曰:「授我棰,為爾盡驅除之。」眾皆曰:「大石猶可推,虎豹當易制。」遂與之荊梃,皆躡而觀之。纔出門,見一虎銜之而去。懶殘既去,虎豹亦絕蹤。後李公果十年為相也。

【作品出處】
《甘澤謠》
懶殘
原作者:袁郊


懶殘煨芋.png
上圖:懶殘煨芋(圖片引自網路)



註釋翻譯

(一)


懶殘者,名明瓚,天寶(唐玄宗年號)初衡岳寺執役(擔任勞役)僧也。退食,即收所餘而食,性懶而食殘,故號「懶殘」也。
譯文:
懶殘,法名明讚,是唐代天寶初年在衡岳寺一個幹雜役的僧人。別人吃完飯走了,他就收拾剩飯殘湯吃,因為生性懶惰,又撿殘剩飯菜吃,所以稱他為懶殘。

晝專一寺之功,夜止群牛之下,曾無倦色,已二十年矣。
譯文:
他白天負責全寺的雜活,夜晚在牛群裡休息,從來沒有表示疲勞厭倦,已經有二十年了。

 

懶殘煨芋.png
上圖:懶殘煨芋(圖片引自網路)



(二)

時鄴侯李泌(生於唐玄宗開元年間,幼居長安,玄宗召令供奉東宮,寫詩諷刺楊國忠,後隱居潁陽。肅宗時,參預軍國大議,拜銀青光祿大夫,隱居衡山(今湖南省),修煉道教,共十二年。代宗時,召為翰林學士,不久因得罪權臣元載,被外放為杭州刺史以避禍。德宗時元載失勢,復召回朝廷並授散騎常侍。德宗貞元中,拜中書侍郎平章事,封鄴縣侯。李泌信奉鬼神方術,以虛誕自任,輔佐四朝天子寺中讀書,察懶殘所為,曰:「非凡物也。」
譯文:
當時鄴侯李泌在寺中讀書,他留心觀察懶殘的所作所為,說:「這人不是一個等閒普通平凡人物。」

聽其中宵梵唄,響徹山林,李公情頗知音,能辨休戚,謂懶殘經音先悽惋而後喜悅,必謫墮之人。
譯文:
李泌聽懶殘夜間吟誦佛曲,聲音響徹山林,在內心便產生共鳴,能從他的吟唱中分辨出喜怒哀樂之情,並以為懶殘吟唱起先悽惋後轉為喜悅,一定是個被貶謫到人間的神人。
 

黃山壽.衡山食芋.png
上圖:黃山壽.衡山食芋(圖片引自網路)



(三)

時將去矣,候中夜,李公潛往謁焉,望席門通名而拜。
譯文:
當李泌要離開寺廟時,便在一個夜深人靜的時刻,悄悄地去拜訪他,對著草棚門口通報自己的姓名,施禮參拜。

懶殘大詬,仰空而唾曰:「是將賊我。」
譯文:
懶殘大聲斥罵,仰著臉對空中吐了口唾沫,說道:「這是要把我當賊來捉。」

李公愈加謹敬,惟拜而已。
譯文:
李泌更加尊敬他,只是不斷行禮而已。

懶殘正撥牛糞(牛糞曬乾可為燃料)火,出芋啖之,良久乃曰:「可以席地。」取所啖芋之半以授焉。
譯文:
懶殘正在翻弄燃燒牛糞的火堆,從裡面取出山芋來吃,過了很久才說:「可以坐在地上。」並拿自己吃剩的半塊山芋遞給李公泌。


李公捧承就食而謝。謂李公曰:「慎勿多言,領取十年宰相。」公一拜而退。
譯文:
李泌用雙手捧著接過來,把它吃得乾乾淨淨,然後表示感謝。懶殘對李公說:「千萬不要多說話,你能當十年宰相。」李公站起來施禮告退。

 

 

明瓚和尚.png
上圖:懶殘煨芋(圖片引自網路)



(四)
 
居一月,刺吏祭嶽,修道甚嚴。忽中夜風雷,而一峰頹下,其緣山磴(石階)道為大石所攔。
譯文:
過了一個月,刺史要到衡岳寺祭拜,他修行佛道十分認真。這天半夜突然風雷大作,一座山峰塌了下來,那條上山的石階小路被大石頭阻擋住了。

乃以十牛縻絆以挽之,又以數百人鼓噪以推之,物力竭而石愈固。更無他途,可以修事。
譯文:
刺史讓人用十頭牛套上繩索來拉,又讓幾百個人齊聲高喊推石,用盡全部力氣,但這塊巨石卻更加牢固了。但除了這條石階山路,沒有其他道路可以上山祭祀。

懶殘曰:「不假人力,我試去之。」眾皆大笑,以為狂人。
譯文:
懶殘說:「不用靠人力,我去試試把這塊石頭弄走。」眾人聽了大笑起來,以為他是個瘋子。

懶殘曰:「何必見嗤?試可乃已。」寺僧笑而許之。
譯文:
懶殘說:「為什麽要笑我呢?我只是要試試行不行而已。」寺廟的僧人笑了笑,便同意了。

遂履石而動,忽轉盤而下,聲若震雷。
譯文:
懶殘在石頭上踩了一下,巨石便活動起來,突然像圓盤一樣滾了下去,發出雷鳴般的巨響。

山石既開,眾僧皆羅拜,一郡皆呼「至聖」,刺史奉之如神。
譯文:
大石一移走,山路便開啟了,眾僧列隊參拜懶殘,全郡的人都齊呼他「至聖」,刺史也把懶殘奉若神明。


懶殘悄然,乃懷去意。
譯文:
懶殘卻悄然不語,心裡已盤算著要離開此地。

明瓚和尚.png
上圖:懶殘煨芋(圖片引自網路)


(五)

寺外虎豹忽爾成群,日有殺傷,無由禁止。
譯文:
後來衡岳寺外面,突然虎豹成群,每天都有人被傷害,沒有辦法禁止。

懶殘曰:「授我棰,為爾盡驅除之。」
譯文:
懶殘說:「給我根木棍,我為你們把虎豹全部趕跑。」

眾皆曰:「大石猶可推,虎豹當易制。」遂與之荊梃,皆躡而觀之。
譯文:
眾人都說:「大石頭都能推走,虎豹一定更容易制服。」便給他一根荊木棍子。

纔出門,見一虎銜之而去。懶殘既去,虎豹亦絕蹤。
譯文:
眾人都躡手躡腳地躲在一旁觀看,只見他剛出大門,就被一隻老虎叼走了。懶殘被叼走之後,虎豹也就沒有蹤跡了。

後李公果十年為相也。
譯文:
後來李泌果然當了十年宰相。

明瓚和尚.png
上圖:懶殘和尚(圖片引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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