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德「浮士德與魔鬼」的疑問
優秀的文學作品有如一場盛宴，有太多的東西給我們咀嚼。「浮士德與魔鬼」的情節其實不複雜。但卻惹來許多深沉而令人難以解惑的深思。
大約7、8歲已接觸到「浮士德與魔鬼」的故事。當時天真無知，有電影看便拖着兄長的手入場，還記得是黑白電影。見到一個老人忽然變到年輕，後來由年輕變回老年人，不知劇情說什麼。當魔鬼出現，最初有點驚恐，後來只是另一個老人罷了。看戲時十分納悶，只希望劇情快快完結回家，長大後才知道這是一部中外聞名的經典。
百年傳說的「浮士德與魔鬼」
「浮士德與魔鬼」的傳說，早在歐洲流傳百年以上，當然有人早已寫下這個故事。但到了德國歌德的「浮士德」，才發出燦爛的光芒，使它成為一部警醒世人，令人深思的偉大文學作品。在西方文學傳流中，「浮士德與魔鬼」是希臘型寫實主義過渡到浪漫主義時代的作品。浪漫主義打破教條式的寫實，充滿玄幻的想像而又愛好描述個人的際遇和感受，為文壇帶來勃勃的朝氣。「浮士德」的開場便恍如希臘神話，天上神靈去決定人間的命運，痕跡明顯。
歌德「浮士德」的故事內容是智者浮士德和魔鬼訂立契約，交換什麼？浮士得甘於出賣自己，當然希望得到世上最寶貴的東西。是珠寶財富？是權傾天下的名位寶座？ 都不是，原來是青春！德國作家歌德，自青年開始，前後一共花了數十年時間才完成這部巨著。一直到82歲高齡臨終前的幾天，「浮士德」最後的幾行才定稿。這是一部長劇，氣勢磅礡，如洪流下瀉，每使讀者一口氣奔到最後一章。
兩次打賭，決定浮士德命運
故事的序幕是在天上，上帝遇到魔鬼，魔鬼說他可以使善良的智者浮士德墮落。上帝則認為人在努力中不免受到迷惑和試探，但最終正義必得到伸張。因而上帝與魔鬼打賭，看看魔鬼究竟能否控制浮士德的靈魂，使他永墮地獄，短短的序幕就此匆匆結束。
第一幕的開始轉到地上，年邁的浮士德獨處斗室，燈光暗淡，孤獨的他不禁緬懷過去。他一生規行矩步，追求正義和學問，曾以有生之年，研究高深學問，並學得精妙的醫術，從死神中奪回許多將逝去的生命，受到別人的頌讚。但他這個時候對生命感到懷疑，不滿足。他感到自己的智慧不曾指導他帶來生命的靈光，在感到孤獨絕望下，他想到自殺結束自己的生命。這時候，魔鬼適時出現，向他施行誘惑，可以使他回復青春，但要無悔替他安排命運。
他們立約之後，魔鬼領浮士德到「魔女之泉」，飲下返老還童之藥，回復青春，在魔鬼安排之下，認識純潔美麗的鄉村姑娘高瑞卿。不久兩人發生肉體關係，之後魔鬼給麻醉藥高瑞卿，她卻失誤毒死自己的母親。浮士德又在誤會中與高瑞卿哥哥決鬥，把他刺死。致使浮士德感到罪孽深重便遠颺逃亡，遺下懷孕的情人。高瑞卿經不起重重悲劇而失常，變成狂人，竟把初生的嬰兒浸死水中。
這時浮士德卻四處狂歡，過了好一段日子，浮士德終於良心發現，務必回去再見高瑞卿一面，去拯救她，求她寬恕。但高瑞卿拒絕了浮士德與魔鬼的救助。最後原是善良純潔滿是愛心的高瑞卿，得到上天的寬恕靈魂上升天國。後期浮士德再四處漫遊，立志要為他人的幸褔而努力，在社會作出不少貢獻。晚年選擇一處偏遠鄉郊住下，他已是白髮蒼蒼的老翁了。這時他依然心裏不感到滿足，認為還有許多事可幹，但不竟體力衰退，心力交瘁而倒下，結束他在浮華世間再一次的人生。
魔鬼是否勝利了？
魔鬼看到這情況，以為自己勝利了。但豈知浮士德的靈魂，已被天使接引到天國。因為浮士德在努力追尋為他人謀幸福中，已淨化自己的靈魂，擺脫了魔鬼的羈絆。究竟魔鬼是浮士德惡行的工具呢？還是魔鬼成了浮士德在罪惡中追尋救贖的助手呢？「浮士德」故事格局恢宏，意旨玄深。本人文字簡陋，只能說出這部偉大作品梗概。從粗略敘述中，可見書中人物都經歷不少引誘，要有不少抉擇，其中多是錯誤的，但也有正確的，每每令人深思其中的意義和事情前因後果的關係。
優秀的文學作品有如一場盛宴，有太多的東西給我們咀嚼。「浮士德與魔鬼」的情節其實不複雜。但卻惹來許多深沉而令人難以解惑的深思。上帝和魔鬼打賭，是不是有意愚弄人間的智者呢？萬一上帝輸了，浮士德永墮深淵，他是不是太無辜了？這是一個歐洲中世紀流行超逾百年的傳說，是否造就了歐洲哲學家宣布「上帝已死亡」的先聲？是否早已反映當時歐洲人對上帝的失望？
浮士德帶來思考與啟迪
浮士德兩回遊闖世間的經歷，前後兩次有不同的意義嗎？如果沒有魔鬼的出現，開場的浮士德可以肯定上天堂嗎？再歷一次年輕的浮士德埋沒良心浮浪的行徑之後，再向情人懺悔要求補贖。和前一次的人生都面臨孤獨終老，給我們有什麼提示呢？是否浪子回頭更有意義？浮士德的遭遇實在引發更多的人生問題給我們思考。
要是我們遇到想替自己訂立合約的魔鬼，我們希望在塵世上得到什麼？塵世中，是否最寶貴的便是青春？既然人生青春至為寶貴，為什麼許多青年偏偏虛擲光陰，荒廢青春？若年輕時遇到魔鬼，既然有了青春，還可以要求魔鬼什麼？我們相信命運是由上帝的安排，還是由魔鬼的操縱？最後，生命意義是什麼呢？中國賢人智者早有一套，但中世紀的西方人便是這樣迷惑嗎？
哲學家追求真理，文學家追求人世間的感受而體悟生命的價值。但無論如何，無論我們怎樣聰明，卻難以找尋得每個人同意的答案。看來，人生的意義，便是讓我們每個人去找尋自己生命的意義了。
按：中國的武俠小說便是浪漫小說的作品。有論者認為武俠小說一掌打得人倒退一丈，運行內功傷人等都不符合事實，只是論者不知道小說中有浪漫主義的寫法。
上圖：浮士德
【文章出處】
《灼見名家》
〈歌德「浮士德與魔鬼」的疑問〉
2022-09-24
網址：
https://www.master-insight.com/%E6%AD%8C%E5%BE%B7%E3%80%8C%E6%B5%AE%E5%A3%AB%E5%BE%B7%E8%88%87%E9%AD%94%E9%AC%BC%E3%80%8D%E7%9A%84%E7%96%91%E5%95%8F/＂
作者：楊興安
【作者簡介】
楊興安，文學博士，曾任編輯、編劇，明報社 長室行政秘書，長江實業集團中文秘書。其散文被選為中學課文。著有《金庸小說與文學》、《浪蕩散文》、《現代書信》等多種著述，現為香港小說學會榮譽會長。
- Nov 28 Mon 2022 23:07
▲楊興安：歌德「浮士德與魔鬼」的疑問
全站熱搜
留言列表
留言列表發表留言
主編的窩 (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