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意圖
題解
本文選自《討海人》，為一篇海洋散文。海洋散文，為自然寫作的領域之一，係指描寫海洋景觀、生態或海上相關活動的文章。本文便是以捕魚人的角度，描寫作者與鬼頭刀兩次交手的過程與心境轉折。
全文以鬼頭刀為敘述中心，藉擬人方式描寫鬼頭刀的美麗威猛與從容自信，並採特寫手法述說自身與鬼頭刀拚鬥的經過，過程高潮迭起，充滿戲劇張力。作者對海上種種景象進行細節描繪，真實記錄漁人的語言習性，呈現討海生活的陽剛樣貌，同時因作者懷抱著對海洋與海洋生物的深厚情感，故在敘述中帶有濃厚的抒情特質，使作品兼具壯麗與溫厚之美，為讀者打開海洋文學的嶄新視角。
上圖：廖鴻基
上圖：廖鴻基
鬼頭刀簡介
俗話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種被捕食與捕食之間的關係，到了台東海線可以替換為「飛魚起飛，鬼頭刀在後」。鬼頭刀，學名Coryphaena hippurus，又稱鱰魚、鯕鰍，其常緊追在飛魚後頭，長相酷似海中黑道的魚種，爆發力強游動快速，因為頭上像是長出一把利刃，眼神兇惡，因而被稱作鬼頭刀，也因為喜歡追捕飛魚，而有「飛烏虎」、「飛魚虎」的稱號。
產地
分布於全球之熱帶及亞熱帶區海域，為大洋性迴游魚類，常成群發現，也偶而發現於沿岸水域。台灣各地海域及離島均產，但以東部海域較多。
外觀
顏色鮮豔，身上帶著亮藍、青綠、鮮黃色彩。額部有一骨質隆起，隨成長而越明顯，尤以雄魚為甚。雌魚的頭比較圓，體型較小，雄魚的頭比較方，像是一把斧頭，體型較大，最大可達210公分，長度平均在140公分以內。
產期
高雄至東部海域之漁訊期為3－8月，盛漁期為5月左右；北部為10月下旬至翌年2月中旬，到產季時，台東成功新港滿滿都是牠們的身影。。常製成鹽漬魚、魚丸、魚排等製品販售。可以利用曳繩釣、流刺網、定置網等漁法捕獲，同時也是遊釣中拖釣之主要漁獲魚種。
獵捕方式
可以利用曳繩釣、流刺網、定置網等漁法捕獲，同時也是遊釣中拖釣之主要漁獲魚種。
深情款款的鬼頭刀
外型兇狠的鬼頭刀，其實有著一顆柔軟的心。在追捕獵物時，如果雄魚先捕食到，會先讓雌魚進食。在釣到雌魚時，雄魚會在一旁陪伴雌魚，也因此被捕捉上岸的鬼頭刀通常都是一公一母，是海洋裡最恩愛的魚種之一，也被漁民稱海洋界的模範夫妻。
經濟利用
為經濟性食用魚，產量大。台灣鬼頭刀的捕撈量佔全世界10%，而台東成功新港漁港捕獲的產量又佔其中的1／3。許多人卻對於鬼頭刀感到陌生，因為目前台灣鬼頭刀多會外銷到歐美國家，做成魚排。捕撈上岸的鬼頭刀分為三種，5公斤以上稱為「大刀」主要是外銷，3－5公斤的「中刀」常為餐廳使用，3公斤以下的「小刀」則多放回海裡。
營養成分
鬼頭刀雖然肉質偏硬，但內含豐富營養，熱量僅有一般肉類的1／5，可以說是低熱量高蛋白。且鬼頭刀裡豐富的B12和葉酸，十分適合老人家及孕婦食用。鬼頭刀平均壽命僅有4年，生長速度快速，因此體內重金屬含量也相較少。
鬼頭刀料理
鬼頭刀一被捕獲後，必須馬上放入冰水中，確保新鮮度。因為鬼頭刀魚肉中有豐富組胺酸，若保存環境不佳，容易滋生細菌。料理鬼頭刀的方式，煎、蒸、烤、煮湯都可以，鬼頭刀滷肉飯、鬼頭刀蚵仔煎、鬼頭刀魚羹飯等都是台東成功鎮的名產。市面上甚至一系列鬼頭刀加工產品，冷凍鬼頭刀魚片、鬼頭刀魚脯、鬼頭刀魚米花、鬼頭刀XO醬，讓更多人有機會接觸鬼頭刀的滋味。
上圖：鬼頭刀（飛烏虎）石頭拼貼
鬼頭刀
漁船鏗鏘的引擎聲，響徹黎明港灣，破曉晨風迎面吹拂，海上一片霧色茫茫。
飛魚衝破海面凌空飛起，像一隻亮白的飛鳥，低空劃過東邊浮出海面的火紅朝陽。飛魚飛越了比我歡呼聲更持久的距離，在一個漂亮的弧線轉彎後，墜入海中。掌舵的海湧伯說：「飛魚在逃避，逃避鬼頭刀的追擊。」
鬼頭刀，果然是海中的一把刀。牠快速的身影從船邊一閃而過，在深邃的波光中閃耀著青藍光芒。偶爾，牠會放慢速度，甚或停在船邊，用好奇的龍銀大眼與我在不同的世界裡相互對望。那眼神肆無忌憚，高傲銳利得像把刀。
當飛魚將被追上，驚慌的躍出水面，逃避到另一個空間裡飛翔。水面下，鬼頭刀以牠驚人的爆發力，繼續盯住在空氣中快速拍動翅鰭的飛魚，也算準牠落水的時刻，從容優美的迴身轉彎，把嘴巴特別張大，等待飛魚的歸來。
海裡的魚群生性驚惶，只有兩種魚肯大大方方的靠近船筏。那就是海豚和鬼頭刀，牠們用兩種截然不同的方式跟漁人接觸。
海豚常常會跟在船筏邊跳躍，雖然牠們的泳速遠遠高過船筏，但是牠們就那麼俏皮的跟在船筏邊戲耍。這時，海湧伯會把船舵交給我，也許他的年紀不再合適這樣的遊戲。
我會加足馬力，把滿舵，讓船筏急速的壓向跳躍的海豚，海豚會跟著船筏的轉彎而轉彎，仍舊與船筏保持一定的距離在船舷邊跳躍。再把舵搖向另一個方向，讓船筏快速離開，牠們立刻又跟了上來，始終與我們保持一段安全距離。就這樣跟牠們在寬廣的海域蛇行、繞圈子。在牠們躍出水面的瞬間，我看到牠們的眼睛帶著笑容，像一群非常非常頑皮的猴子。
那樣友善的接觸，卻始終保持警覺，感覺是溫暖的又有點清冷，不曉得是海豚的聰黠還是漁人的悲哀。
海上遠遠的，時常可以看到一圈激起白色浪花的海面，海豚的背影在其間穿梭跳躍，這是一群海豚正在享用鰹魚大餐。年輕力壯的海豚會分頭追趕一群鰹魚，逐漸把鰹魚群趕入牠們圍住的圈圈裡，讓老弱婦孺共享大餐。人們也沿用這樣的方法把海豚圍入淺灣中，然後集體屠殺，不為了食物，不為了生活的必需，像是嫉妒牠們的聰明，或是怨恨牠們的頑皮。
鬼頭刀也會游近船筏，但感覺總是那樣恍然，突然出現又突然失去蹤影。牠游近船筏可沒覺得牠的善意或者惡意，僅僅是路過或者因緣際會罷了。牠一點也不在乎船筏的陰影，不在乎船上虎視眈眈的漁人及漁具。偶爾牠會好奇的停下來與你瞪上兩眼，然後從容離開。牠那毫不畏懼的眼神，顯現牠不是智商不足，就是信心十足。
鬼頭刀不同於一般洄游性魚類慣用的灰黑保護色調，牠美麗的色彩像極了熱帶雨林中的花彩鸚鵡，不但不驚惶避諱任何注視的目光，反而是驕傲的展現自我的存在。兩片鮮黃胸鰭平衡著青色的流線身軀，像一艘在海洋中悠游飛翔的潛艇。牠的背上綴飾著藍色發亮星點，在墨藍的海水中如武士佩戴著勳章般的神氣，也像夜暗星光般的神祕與詭異。
雖然在魚市場鬼頭刀算是賤價的魚種，但是價錢的高低並不能絲毫減損牠在我心目中的價值。牠的價值表現在牠的生命上，就像牠美麗的色彩與藍色星點，在離開海洋離開生命後，即刻消逝。在我將近五年的海上經驗中，每次看到牠，我的心情都會像槳葉攪動後的海面般，波波痕痕。
初初下海的那年夏天，一個烏雲滿天的傍晚，暴風雨正盤算跟著夜幕來襲，海湧伯把引擎催趕成急迫的回航節奏。在立霧溪海口，一條大魚咬中了船尾拖釣的假餌，八十磅的粗線及緩衝用的內胎橡皮瞬間被拉成筆直，時空似乎凍結住了就等候斷裂的一聲巨響。我幾乎是尖叫呼喊著，海湧伯緩下船速回頭看著那條在船後凌空翻跳的大魚，示意我：「拉牠上來！」而且並沒有要過來幫忙的意思。
拉扯了半天，那大魚驚人的力量折騰得我手掌都起了水泡。好不容易將牠拉近船尾。牠也似乎認命了，終於安靜的停止跳躍。這時我清楚的看到水面下這條巨大的鬼頭刀。粉紅色的假餌掛在牠的嘴角，牠游水的姿態竟然還十分從容。充滿自信的緩緩游向左側，用牠大大的左眼狠狠瞪我，那眼神毫無畏懼而且十分的不在乎；再悠閒的游向右方，右眼一樣的對我射出倨傲的神采。
當牠背上藍色明亮的星狀光點迷惑在我瞳孔上時，一股強烈的意識瞬間進入我的腦中，清楚的告訴我：「你已經失去了這條魚！」
在提牠上船的剎那，牠甩了甩頭輕易的扯斷了我手中的魚線。握著繩頭，我悵惘的站立在船尾。引擎再度恢復急迫的節奏，一下下沉痛的撞擊我心。
在我的夢裡，開始出現了跟鬼頭刀搏鬥的場景，那倨傲桀驁的眼神經常壓迫著我的夢，一遍又一遍，我撫摸著銳利的魚鉤，一遍又一遍把鮮豔的假餌提在眼前晃動。我常常幻覺進入鬼頭刀牠的眼、牠的心，我終日沉浸悠游在藍色冰涼的海洋中，我看到船筏底部黑色的陰影在我頭上的海面光影中滑行而過，槳葉打出一團翻滾的白色泡沫。我靜靜的等待，等待泡沫後那隻跟在船後游動的鮮美目標。
衝過去！大大的張開嘴，狠狠的咬下去……咬下去的剎那，意識又瞬間轉換到船上拉緊魚線的漁人，正強烈的感受鬼頭刀鉤中後強勁拉扯的抖動。從海中的鬼頭刀到海面上拉線的漁人，我的精神陷入這樣的輪迴中，一遍遍的反覆演練，從不疲倦。
鬥志逐漸被激發成激昂的獸性，等待牠再度出現的心每一次伴隨著我出海。這段期間，海湧伯看出我的沉默及我眼中燃燒的火炬，卻始終不曾為我說一句鼓勵的話，也許他期待的是一場公平的戰爭，或者是一堂漁人入門的必修課程。
遠山浮雲飛鳥波濤，海面上的一切是我們習慣了的亮麗世界。薄薄一面之隔的海面下，那鬼頭刀浮沉的空間，是漁人視覺不可及的未知世界。一個個餌鉤沉下水面，就像沉下一個個倒懸的問號，而答案往往是從零到無窮，甚或常常連問號也無法收回。這是在放下餌鉤或撒網當初誰也無法預知的結果。所以漁人必須學會承受不自主的命運，學會等待、落空、失望，或者學會如何承受難堪的狂喜。
海洋那般嚴格的試煉漁人的原始動物性格，卻又不斷的誘惑漁人下海的勇氣，如潮汐的漲退般，漁人宿命的在充滿希望與絕望的空隙間擺盪。
跟鬼頭刀纏鬥的意志如能量般累積在我的胸腔。船筏一次次的在立霧溪海口巡弋，也一次次的落空失望。感覺上鬼頭刀似乎隱藏在海面下的某個角落窺視著我們，那幽靈般藍色的發亮星點似乎環繞在船筏四周，而又在我興奮的跳躍起來後消失無蹤。海上的日子在苦悶的等待中彷彿海水的味道──鹹鹹苦苦的。偶爾低空貼浪覓食的海鳥，常被我誤以為是跳出水面的飛魚而興奮起來，而灰暗下來。
鬼頭刀是少數兩性表徵明顯的魚類，公魚額頭高聳如崖壁，就像頭上頂著一把劈水的刀斧，像公牛隆起的肩或雄獅威風的鬃鬣及吼叫；母魚全身體型修長圓潤，連眼神都帶著幾許溫柔。「鬼頭刀」這樣的名稱似乎是來自公魚的威容，漁人又稱牠為「飛魚虎」，從「鬼」、「刀」、「虎」這三個字就足以形容鬼頭刀在漁人眼中是如此神祕、銳利及凶猛。
同樣時間、同樣地點、同樣場景，船尾的魚線再度被拉成筆直。大約在船後一百米處中鉤的鬼頭刀不斷的翻躍到空中，重重的摔滾在水面上。我用興奮得幾乎顫抖的聲音，呼喊海湧伯放慢船速，多日來等待的抑鬱都在中魚的瞬間明朗起來。如同長久沉浸的幻影中那般熟練的姿態，我雙膝頂住船尾板，手中緊緊的握住魚線。心裡充滿自信的告訴自己：「決戰的時刻終於來了。」
一把，一把，隨著牠跳躍的節奏有力的收線，我嘴裡咕噥著海湧伯不堪入耳的髒話。在比鬼頭刀更威猛的氣勢下，我可以想像背後海湧伯讚許點頭的微笑表情。
已經收回了大約五十米線，牠再度躍出水面。我竟然看到兩隻鬼頭刀一起跳出水面，大概是眼裡的戰鬥火花模糊了我的視覺，用袖口抹了下眼角……沒有看錯，是兩條鬼頭刀幾乎是頭靠著頭一起躍出水面。這是什麼情況？在我牢不可破的戰鬥心情中，滲入了一個問號。
並沒有放鬆我收線的手，再拉進了將近三十米線。兩隻鬼頭刀一起躍起，一起摔下，一起游在水裡。這樣的距離我已經可以確定，中鉤的只有一隻，而另一隻是自由的。為什麼會這樣呢？第二個問號重重的打進我的意志中。
再拉近十多米，這場鬥爭似乎已接近尾聲。現在，我可以清楚看到，看到中鉤的是一隻母魚，而陪她一起摔滾的是一隻公魚。母魚游向左方，公魚也貼著身游向左邊，那親密的距離彷彿是在耳邊叮嚀，在耳邊安慰。尤其當我看到那公魚的眼神，不再是記憶中的倨傲從容，而是無限的悲傷、痛苦或者柔情。那眼神說話了：「讓我來分擔妳的痛苦，我願意與妳同生共死陪伴妳到永遠。」牠們背上的藍色光點一起躍進我的眼裡，竟然是那般的刺眼、光亮。
海湧伯似乎察覺到了我逐漸鬆垮的臂膀，不知什麼時候已站立在我的身旁。我感覺到他在我的耳邊說：「眼睛閉起來吧！如果當做是一場戰爭，就該忘掉眼淚……。」
高傲美麗而且多情的鬼頭刀啊！如果是岸上的鬥爭我絕不遲疑，因為在岸上的世界，溫情就是懦弱就是包袱。但，我心裡的這片海原本多情，為這美麗的魚和這美麗的情意，這場景畢竟人間少見，我捨不得閉眼。
堅持的肩膀很快的完全鬆垮了，手臂不再有力。把岸上的鬥爭習性帶來海洋，原本就是我最大的錯誤。
海湧伯撿起折斷了的魚鉤說：「這不是普通的力量。」
夕陽煥照，紅霞滿天，船隻落寞回航，蓊鬱遠山以其恆古不變的姿態橫亙浪緣，飛魚照樣飛起，照樣衝落，鬼頭刀十分從容，滿滿盤據住我的視線、我的胸膛，牠身上的藍色亮點將持久在我內心裡閃耀。
【文章出處】
《討海人》
〈鬼頭刀〉
作者：廖鴻基
【作者簡介】
廖鴻基，民國民國四十六年出生，台灣花蓮市人。自花蓮高中畢業後，歷任多職，曾任水泥公司採購、養蝦工人、縣議員助理。三十五歲投身捕魚業，並開始寫作，其後創立黑潮海洋文教基金會，積極從事海洋生態觀察研究及環境保護工作。廖鴻基為臺灣海洋文學的代表作家，作品以散文為主，或描寫討海人生活，或記述鯨豚觀察，或探討海洋生態環境與漁業危機，皆能結合自然觀察與人文書寫，文字質樸而情意真摯。曾獲中國時報散文獎、賴和文學獎。著有討海人、鯨生鯨世、大島小島、黑潮漂流等。
上圖：廖鴻基
上圖：廖鴻基
註釋解析
（一）
漁船鏗鏘（音ㄎㄥ ㄑㄧㄤ，原形容金石相擊發出的清脆聲響，此指引擎聲響亮）的引擎聲，響徹黎明港灣，破曉晨風迎面吹拂，海上一片霧色茫茫。
◎先描寫漁船、港灣、海面，由近而遠鋪墊鬼頭刀現身的場景。
◎以聽覺、觸覺、視覺各種摹寫，寫黎明的海上風光。
飛魚（魚名，胸鰭發達如翼，因能躍出水面滑翔）衝破海面凌空飛起，像一隻亮白的飛鳥，低空劃過東邊浮出海面的火紅朝陽。飛魚飛越了比我歡呼聲更持久的距離，在一個漂亮的弧線轉彎後，墜入海中。掌舵的海湧伯說：「飛魚在逃避，逃避鬼頭刀（魚名，體型修長，公魚頭部隆起如刀斧，母魚頭形圓弧，常捕食飛魚，又名飛魚虎）的追擊。」
◎描繪飛魚持續一連串的動作，呈現動態的美感。
◎以飛魚驚慌逃避與鬼頭刀迅疾追逐，做一強烈對比，凸顯鬼頭刀身為獵食者的凶猛銳利。
鬼頭刀，果然是海中的一把刀。牠快速的身影從船邊一閃而過，在深邃的波光中閃耀著青藍光芒。偶爾，牠會放慢速度，甚或（甚至）停在船邊，用好奇的龍銀（清代鑄造有龍形圖案的銀幣）大眼與我在不同的世界裡相互對望。那眼神肆（音ㄙˋ，放縱任性、不加拘束）無忌憚（音ㄉㄢˋ，害怕），高傲銳利得像把刀。
◎特寫鬼頭刀的眼神，揭示其高傲不馴的性格。
當飛魚將被追上，驚慌的躍出水面，逃避到另一個空間裡飛翔。水面下，鬼頭刀以牠驚人的爆發力，繼續盯住在空氣中快速拍動翅鰭（飛魚如翅膀的胸鰭）的飛魚，也算準牠落水的時刻，從容優美的迴身轉彎，把嘴巴特別張大，等待飛魚的歸來。
◎從「盯住、算準、從容、等待」可看出鬼頭刀追逐獵物時的快、狠、準。
上圖：飛魚
上圖：飛魚
上圖：飛魚
上圖：飛魚
（二）
海裡的魚群生性驚惶（害怕惶恐），只有兩種魚肯大大方方的靠近船筏（船隻。筏，用竹、木或塑膠筒等編紮而成的簡易水上交通工具）。那就是海豚和鬼頭刀，牠們用兩種截然不同的方式跟漁人接觸。
◎從「靠近船筏」的角度，將海豚、鬼頭刀並陳，帶出下文對於兩者不同習性的描述。
海豚常常會跟在船筏邊跳躍，雖然牠們的泳速遠遠高過船筏，但是牠們就那麼俏皮的跟在船筏邊戲耍。這時，海湧伯會把船舵交給我，也許他的年紀不再合適這樣的遊戲。
我會加足馬力，把滿舵（船隻航行中，將駕駛盤向左或向右到極限的位置），讓船筏急速的壓向跳躍的海豚，海豚會跟著船筏的轉彎而轉彎，仍舊與船筏保持一定的距離在船舷（音ㄒㄧㄢˊ，船的兩側邊緣）邊跳躍。再把舵搖向另一個方向，讓船筏快速離開，牠們立刻又跟了上來，始終與我們保持一段安全距離。就這樣跟牠們在寬廣的海域蛇行、繞圈子。在牠們躍出水面的瞬間，我看到牠們的眼睛帶著笑容，像一群非常非常頑皮的猴子。
◎作者與海豚嬉戲的方式，呈現海洋生物與人相親之趣。同時顯現作者對海洋生物抱持尊重欣賞的態度，也因此才有後文浪漫的想像。
那樣友善的接觸，卻始終保持警覺，感覺是溫暖的又有點清冷，不曉得是海豚的聰黠（聰明、機靈。黠，音ㄒㄧㄚˊ）還是漁人的悲哀。
◎描寫海豚友善、頑皮又不失機警的形象。
◎呼應上文「保持安全距離」，作者以感性的眼光看待海豚，而非僅僅視之為漁獲。
海上遠遠的，時常可以看到一圈激起白色浪花的海面，海豚的背影在其間穿梭跳躍，這是一群海豚正在享用鰹魚（魚名，可長達一公尺。鰹，音ㄐㄧㄢ）大餐。年輕力壯的海豚會分頭追趕一群鰹魚，逐漸把鰹魚群趕入牠們圍住的圈圈裡，讓老弱婦孺共享大餐。人們也沿用這樣的方法把海豚圍入淺灣中，然後集體屠殺，不為了食物，不為了生活的必需，像是嫉妒牠們的聰明，或是怨恨牠們的頑皮。
◎海豚在船邊戲耍，呈現人與海洋的和諧關係；再以海豚圍捕鰹魚、人類圍捕海豚對照，點出屠殺行為的殘暴。
◎這裡道出人類獵捕海豚的殘暴與自私，也可知海豚對人類保持警覺之舉有其根源。
上圖：被追捕的飛魚
上圖：海豚
上圖：海豚
（三）
鬼頭刀也會游近船筏，但感覺總是那樣恍然（茫然、迷糊的樣子），突然出現又突然失去蹤影。牠游近船筏可沒覺得牠的善意或者惡意，僅僅是路過或者因緣際會（因有緣而相會）罷了。牠一點也不在乎船筏的陰影，不在乎船上虎視眈眈（如老虎般貪狠地注視，比喻心懷不軌，伺機掠奪。眈眈，音ㄉㄢ ㄉㄢ，瞪眼直視的樣子）的漁人及漁具。偶爾牠會好奇的停下來與你瞪上兩眼，然後從容離開。牠那毫不畏懼的眼神，顯現牠不是智商不足，就是信心十足。
◎與海豚對比，寫鬼頭刀神出鬼沒的神祕、無畏與自信，無視人類存在的態度，更強化其強悍的特質。
◎鬼頭刀與前文海豚的友善接觸、保持警覺形成對比。
◎從第三段到第四段，文章焦點逐步集中至鬼頭刀，呈現其桀驁不馴、高傲自信的形象。
上圖：鬼頭刀
上圖：鬼頭刀捕食飛魚
上圖：鬼頭刀
（四）
鬼頭刀不同於一般洄游性魚類（為適應生活的需要，如覓食、產卵等，而循一定路線往返遷移的魚類）慣用的灰黑保護色調，牠美麗的色彩像極了熱帶雨林中的花彩鸚鵡，不但不驚惶避諱（避免觸犯忌諱，此指避開。諱，音ㄏㄨㄟˋ）任何注視的目光，反而是驕傲的展現自我的存在。兩片鮮黃胸鰭平衡著青色的流線（可減小流體阻力的圓弧外型）身軀，像一艘在海洋中悠游飛翔的潛艇。牠的背上綴飾著藍色發亮星點，在墨藍的海水中如武士佩戴著勳章般的神氣，也像夜暗星光般的神祕與詭異。
雖然在魚市場鬼頭刀算是賤價的魚種，但是價錢的高低並不能絲毫減損牠在我心目中的價值。牠的價值表現在牠的生命上，就像牠美麗的色彩與藍色星點，在離開海洋離開生命後，即刻消逝。在我將近五年的海上經驗中，每次看到牠，我的心情都會像槳葉攪動後的海面般，波波痕痕（物體掠過水面所留下的痕跡，此形容心情激動）。
◎從鬼頭刀美麗色彩會隨著死亡而消逝，帶出對於鬼頭刀生命價值的表述。
◎海洋對作者來說，是尋求心靈慰藉的場域，因此魚的價值不是用金錢來衡量。
◎鬼頭刀離開海洋、死亡後，被稱斤論兩地計算價格，其真正的生命價值不復存在。
◎作者每次看到鬼頭刀，心情都會受到影響，作者在此製造懸念，引發讀者對於文章發展的期待。
上圖：鬼頭刀
上圖：鬼頭刀
上圖：鬼頭刀
（五）
初初下海的那年夏天，一個烏雲滿天的傍晚，暴風雨正盤算（心中籌畫、估計）跟著夜幕來襲，海湧伯把引擎催趕成急迫的回航節奏。在立霧溪（發源於中央山脈，下切出太魯閣峽谷，全長約55公里，從花蓮縣秀林鄉出海，流入太平洋）海口，一條大魚咬中了船尾拖釣的假餌，八十磅的粗線及緩衝用的內胎橡皮瞬間被拉成筆直，時空似乎凍結住了就等候斷裂的一聲巨響。我幾乎是尖叫呼喊著，海湧伯緩下船速回頭看著那條在船後凌空翻跳的大魚，示意我：「拉牠上來！」而且並沒有要過來幫忙的意思。
◎本段描述與鬼頭刀初次交鋒的過程與失敗，為本文的第一個高潮。
◎惡劣的天氣營造出緊張的氛圍，這是第一次與鬼頭刀對決時的環境。
◎前文已重重鋪敘鬼頭刀的強悍，而在這次的對決中，作者親身體驗牠驚人的力量。而這次失敗的悵惘壓在作者心中，帶出下一段落的夢境。
拉扯了半天，那大魚驚人的力量折騰（反覆，引申為折磨）得我手掌都起了水泡。好不容易將牠拉近船尾。牠也似乎認命了，終於安靜的停止跳躍。這時我清楚的看到水面下這條巨大的鬼頭刀。粉紅色的假餌掛在牠的嘴角，牠游水的姿態竟然還十分從容（舒緩悠閒的樣子）。充滿自信的緩緩游向左側，用牠大大的左眼狠狠瞪我，那眼神毫無畏懼而且十分的不在乎；再悠閒的游向右方，右眼一樣的對我射出倨傲（傲慢無禮。倨，音ㄐㄩˋ）的神采。
◎這條大魚掙脫的氣勢極強，力大無比。
◎上鉤的鬼頭刀仍然維持其一貫的高傲與從容，可以感受到牠迫人的氣勢。
當牠背上藍色明亮的星狀光點迷惑在我瞳孔上時，一股強烈的意識瞬間進入我的腦中，清楚的告訴我：「你已經失去了這條魚！」
◎「你已經失去了這條魚！」作者預料到自己將會挫敗。
在提牠上船的剎那，牠甩了甩頭輕易的扯斷了我手中的魚線。握著繩頭，我悵惘的站立在船尾。引擎再度恢復急迫的節奏，一下下沉痛的撞擊我心。
◎失去鬼頭刀的挫敗感，令作者受到相當大的打擊。
上圖：鬼頭刀
上圖：鬼頭刀
（六）
在我的夢裡，開始出現了跟鬼頭刀搏鬥的場景，那倨傲桀驁（音ㄐㄧㄝˊ ㄠˊ，性情凶暴狂傲。桀，凶暴。驁，傲慢、不順服）的眼神經常壓迫著我的夢，一遍又一遍，我撫摸著銳利的魚鉤，一遍又一遍把鮮豔的假餌提在眼前晃動。我常常幻覺進入鬼頭刀牠的眼、牠的心，我終日沉浸悠游在藍色冰涼的海洋中，我看到船筏底部黑色的陰影在我頭上的海面光影中滑行而過，槳葉打出一團翻滾的白色泡沫。我靜靜的等待，等待泡沫後那隻跟在船後游動的鮮美目標。
◎失去魚的挫敗，讓作者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透過作者的夢境與獨白，意識在鬼頭刀與漁人之間切換，展現作者的求勝心情。作者在想像與現實中，皆處於備戰狀態，期待再次與鬼頭刀對決。
◎作者回憶第一次對決時，鬼頭刀的氣勢造成作者莫大的壓力。
◎作者撫摸著魚鉤及眼前晃動的假餌，表現想要再次與鬼頭刀交手的強烈情緒與求勝意志。
◎「我常常幻覺進入鬼頭刀牠的眼、牠的心」敘寫意識切換到鬼頭刀，透過換位的想像，顯露出作者已迫不及待迎向下一次對決。
衝過去！大大的張開嘴，狠狠的咬下去……咬下去的剎那，意識又瞬間轉換到船上拉緊魚線的漁人，正強烈的感受鬼頭刀鉤中後強勁拉扯的抖動。從海中的鬼頭刀到海面上拉線的漁人，我的精神陷入這樣的輪迴（循環不息）中，一遍遍的反覆演練，從不疲倦。
◎「衝過去！大大的張開嘴，狠狠的咬下去。」假想鬼頭刀咬餌的情景。
◎「咬下去的剎那，意識又瞬間轉換到船上拉緊魚線的漁人，正強烈的感受鬼頭刀鉤中後強勁拉扯的抖動。」假想虛擬的對決開始。
◎「我的精神陷入這樣的輪迴中，一遍遍的反覆演練，從不疲倦。」反覆的假想，顯露出作者對於戰鬥的渴望。
鬥志逐漸被激發成激昂的獸性，等待牠再度出現的心每一次伴隨著我出海。這段期間，海湧伯看出我的沉默及我眼中燃燒的火炬，卻始終不曾為我說一句鼓勵的話，也許他期待的是一場公平的戰爭，或者是一堂漁人入門的必修課程。
◎海湧伯看著作者對於鬼頭刀的征服鬥志，卻不發一語，因為作者必須親自體會：漁人與魚之間的鬥智與鬥力，不論捕獲或逃逸，都是一場場為了活下去、無窮盡的戰鬥。
（七）
遠山浮雲飛鳥波濤，海面上的一切是我們習慣了的亮麗世界。薄薄一面之隔的海面下，那鬼頭刀浮沉的空間，是漁人視覺不可及的未知世界。一個個餌鉤沉下水面，就像沉下一個個倒懸的問號，而答案往往是從零到無窮，甚或常常連問號也無法收回。這是在放下餌鉤或撒網當初誰也無法預知的結果。所以漁人必須學會承受不自主的命運，學會等待、落空、失望，或者學會如何承受難堪（難以忍受）的狂喜。
◎本段敘述筆調由緊張轉為緩和，將人魚對決的思緒融入景色之中，吐露面對海洋的深刻哲思。同時陳述自己滿溢著跟鬼頭刀纏鬥的意志，但卻苦無機會的失望與苦悶。
◎海洋如此神祕而變化多端，漁人與魚之間鬥智與鬥力的結果難料。
海洋那般嚴格的試煉漁人的原始動物性格，卻又不斷的誘惑漁人下海的勇氣，如潮汐的漲退般，漁人宿命的在充滿希望與絕望的空隙間擺盪。
◎以潮汐的漲退比喻漁人面對海洋的恐懼與迷戀、等待與落空，既扣合海洋場景，亦貼切傳達心情的起伏與擺盪。
跟鬼頭刀纏鬥的意志如能量般累積在我的胸腔。船筏一次次的在立霧溪海口巡弋（船艦在海上巡邏。弋，音ㄧˋ），也一次次的落空失望。感覺上鬼頭刀似乎隱藏在海面下的某個角落窺視著我們，那幽靈般藍色的發亮星點似乎環繞在船筏四周，而又在我興奮的跳躍起來後消失無蹤。海上的日子在苦悶的等待中彷彿海水的味道──鹹鹹苦苦的。偶爾低空貼浪覓食的海鳥，常被我誤以為是跳出水面的飛魚而興奮起來，而灰暗下來。
◎陳述對於漁人與海洋之間關係的思考，並傳達在海上等待的苦悶。
◎回應段首的「一次次的落空失望」，顯示作者對於鬼頭刀現蹤之期待深切。
上圖：鬼頭刀
上圖：鬼頭刀
上圖：鬼頭刀公（下）母（上）
（八）
鬼頭刀是少數兩性表徵明顯的魚類，公魚額頭高聳如崖壁，就像頭上頂著一把劈水的刀斧，像公牛隆起的肩或雄獅威風的鬃鬣（音ㄗㄨㄥ ㄌㄧㄝˋ，獅、馬等動物頸部的長毛）及吼叫；母魚全身體型修長圓潤，連眼神都帶著幾許溫柔。「鬼頭刀」這樣的名稱似乎是來自公魚的威容，漁人又稱牠為「飛魚虎」，從「鬼」、「刀」、「虎」這三個字就足以形容鬼頭刀在漁人眼中是如此神祕、銳利及凶猛。
◎本段敘述鬼頭刀現身，作者與之再度交戰。但在交戰過程中，目睹了公魚和母魚生死相隨的深情。
◎本段先描述公母鬼頭刀的外型差異，再迎來本文第二個高潮。情緒發展由低而高，讓讀者對接下來的人魚搏鬥場景充滿期待。但就在作者勝券在握時，他發現未中鉤的公魚陪伴著中鉤的母魚躍起摔下，瞬間在這對魚兒身上投射了自己的浪漫想像。
◎廖鴻基表示：「後來有位魚類專家告訴我：『大海裡很多種魚都有類似行為，不是因為公魚多情，而母魚薄情，大自然中母魚負責繁衍下一代，因此，當母魚落難，公魚會努力營救到最後一刻。而公魚上鉤，母魚為了保全自己繁殖下一代的任務，通常是保護自己，立刻調頭離開。』」
同樣時間、同樣地點、同樣場景，船尾的魚線再度被拉成筆直。大約在船後一百米處中鉤的鬼頭刀不斷的翻躍到空中，重重的摔滾在水面上。我用興奮得幾乎顫抖的聲音，呼喊海湧伯放慢船速，多日來等待的抑鬱都在中魚的瞬間明朗起來。如同長久沉浸的幻影中那般熟練的姿態，我雙膝頂住船尾板，手中緊緊的握住魚線。心裡充滿自信的告訴自己：「決戰的時刻終於來了。」
◎「同樣時間、同樣地點、同樣場景，船尾的魚線再度被拉成筆直」，回扣第五段落，重現對決的情勢，緊張的氛圍。
◎長時間在內心沙盤推演後，終於實現心願，顯現作者的期待及興奮。
一把，一把，隨著牠跳躍的節奏有力的收線，我嘴裡咕噥（音ㄍㄨ ㄋㄨㄥˊ，說話小聲而含糊不清）著海湧伯不堪入耳的髒話。在比鬼頭刀更威猛的氣勢下，我可以想像背後海湧伯讚許點頭的微笑表情。
已經收回了大約五十米線，牠再度躍出水面。我竟然看到兩隻鬼頭刀一起跳出水面，大概是眼裡的戰鬥火花模糊了我的視覺，用袖口抹了下眼角……沒有看錯，是兩條鬼頭刀幾乎是頭靠著頭一起躍出水面。這是什麼情況？在我牢不可破的戰鬥心情中，滲入了一個問號。
◎作者並不清楚為何會同時出現二隻鬼頭刀，戰鬥的意志出現第一個缺口。
並沒有放鬆我收線的手，再拉進了將近三十米線。兩隻鬼頭刀一起躍起，一起摔下，一起游在水裡。這樣的距離我已經可以確定，中鉤的只有一隻，而另一隻是自由的。為什麼會這樣呢？第二個問號重重的打進我的意志中。
◎連用短句呈現魚兒騰躍的迅捷，三個「一起」強調兩隻鬼頭刀生死與共的深情。
◎作者遇到未知的情況，在探詢原因之際，他的感性想像即將中和陽剛血腥的現實爭鬥。
再拉近十多米，這場鬥爭似乎已接近尾聲。現在，我可以清楚看到，看到中鉤的是一隻母魚，而陪她一起摔滾的是一隻公魚。母魚游向左方，公魚也貼著身游向左邊，那親密的距離彷彿是在耳邊叮嚀，在耳邊安慰。尤其當我看到那公魚的眼神，不再是記憶中的倨傲從容，而是無限的悲傷、痛苦或者柔情。那眼神說話了：「讓我來分擔妳的痛苦，我願意與妳同生共死陪伴妳到永遠。」牠們背上的藍色光點一起躍進我的眼裡，竟然是那般的刺眼、光亮。
◎作者將個人情感投射在鬼頭刀上，賦予人性化的浪漫愛情想像，剎那間，物我之間發生同樣心情。
海湧伯似乎察覺到了我逐漸鬆垮的臂膀，不知什麼時候已站立在我的身旁。我感覺到他在我的耳邊說：「眼睛閉起來吧！如果當做是一場戰爭，就該忘掉眼淚……。」
◎在這場爭鬥裡，作者已臣服於海洋生物的多情，而無心再與鬼頭刀拚鬥。
◎海湧伯嚴格地指出，海上的爭鬥是生存的戰爭，沒有浪漫的本錢。作者追求柔情的感性與陽剛激烈的爭鬥產生矛盾。
上圖：鬼頭刀
上圖：鬼頭刀
（九）
高傲美麗而且多情的鬼頭刀啊！如果是岸上的鬥爭我絕不遲疑，因為在岸上的世界，溫情就是懦弱就是包袱。但，我心裡的這片海原本多情，為這美麗的魚和這美麗的情意，這場景畢竟人間少見，我捨不得閉眼。
◎作者對於岸上與海上爭鬥的不同態度，展現了他對海洋所抱持的浪漫情懷。
堅持的肩膀很快的完全鬆垮了，手臂不再有力。把岸上的鬥爭習性帶來海洋，原本就是我最大的錯誤。
◎作者折服於鬼頭刀的浪漫多情，放棄這場尖銳的爭鬥。
海湧伯撿起折斷了的魚鉤說：「這不是普通的力量。」
◎「這不是普通的力量」呼應鬼頭刀的凶猛強悍，也顯示公魚與母魚間愛情的強大力量。
上圖：鬼頭刀
上圖：鬼頭刀
（十）
夕陽煥照，紅霞滿天，船隻落寞回航，蓊鬱（音ㄨㄥˇ ㄩˋ，草木茂盛的樣子）遠山以其恆古不變的姿態橫亙浪緣，飛魚照樣飛起，照樣衝落，鬼頭刀十分從容，滿滿盤據住我的視線、我的胸膛，牠身上的藍色亮點將持久在我內心裡閃耀。
◎本段寫船隻回航的景色及作者的心境。
◎寄情於景，寧靜的海面一如作者經過激烈搏鬥後復歸平靜的心境。而海天景色、飛魚、鬼頭刀等動靜交錯畫面，也呈現出人與自然的和諧關係。
◎這場爭鬥畫下出人意表的休止符，從「爭鬥的海洋」轉為「浪漫的海洋」，作者以最溫柔的心回應這美麗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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