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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昭明文選


題解

《文選》,是中國現存最早的詩文總集、由南朝梁武帝的長子蕭統,組織文人共同編選而成。太子蕭統早逝,年僅三十歲,死後謚為「昭明」,故其主編的這部《文選》,又稱作《昭明文選》。

這部總集共分六十卷,雖名為《文選》,但所收之作品不限於散文,而是包羅萬象,體例分為賦、詩、騷、七、詔、冊、令、教、文、表、上書、啟、彈事、牋、奏記、書、檄、對問、設論、辭、序、頌、贊、符命、史論、史述、贊、論、連珠、箴、銘、誄、哀、碑文、墓誌、行狀、弔文、祭文等。

本書於唐朝與五經並駕齊驅,盛極一時,其中注釋《文選》者,以唐高宗顯慶年間的李善注被認為最好,而唐玄宗開元年間,呂延濟、劉良、張銑、呂向和李周翰五位文臣對《文選》作注釋,稱為五臣注,和李善注相比,五臣注更簡單通俗,但不為正統學術所採納。
至北宋年間,民間尚流傳歌謠曰:「《文選》爛,秀才半。」延至元明清,有關《文選》的研究亦未嘗中輟。世人所謂「文選學」又稱「選學」,即《文選》之學。

本文為《昭明文選》一書的自序,以六朝盛行的駢體文寫成,文中將屬於純文學的集部,獨立於經、史、子部之外,選文標準只選「事出於沉思,義歸乎翰藻」的作品,標誌著文學已有自己的獨立地位,以講求文采唯美作為藝文標準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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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明文選的文體分類及收錄名作舉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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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昭明太子蕭統


文選序

式觀元始,眇覿玄風。冬穴夏巢之時,茹毛飲血之世,世質民淳,斯文未作。逮乎伏羲氏之王天下也,始畫八卦,造書契,以代結繩之政,由是文籍生焉。《易》曰:「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文之時義遠矣哉!若夫椎輪為大輅之始,大輅寧有椎輪之質?增冰為積水所成,積水曾微增冰之凜,何哉?蓋踵其事而增華,變其本而加厲。物既有之,文亦宜然,隨時變改,難可詳悉。

嘗試論之曰:
詩序云:「詩有六義焉,一曰風,二曰賦,三曰比,四曰興,五曰雅,六曰頌。」至於今之作者,異乎古昔。

古詩之體,今則全取賦名。荀、宋表之於前,賈、馬繼之於末。自茲以降,源流實繁。述邑居則有「憑虛」、「亡是」之作,戒畋遊則有
長楊羽獵之製。若其紀一事,詠一物,風雲草木之興,魚虫禽獸之流,推而廣之,不可勝載矣。

又楚人屈原,含忠履潔,君匪從流,臣進逆耳,深思遠慮,遂放湘南。耿介之意既傷,壹鬱之懷靡訴。臨淵有懷沙之志,吟澤有憔悴之容。騷人之文,自茲而作。

詩者,蓋志之所之也,情動於中而形於言。
關雎麟趾,正始之道著;桑間濮上,亡國之音表。故風雅之道,粲然可觀。自炎漢中葉,厥途漸異。退傅有「在鄒」之作,降將著「河梁」之篇,四言五言,區以別矣。又少則三字,多則九言,各體互興,分鑣並驅。

頌者,所以遊揚德業,褒贊成功。吉甫有「穆若」之談,季子有「至矣」之嘆。舒布為詩,既言如彼;總成為頌,又亦若此。

次則箴興於補闕,戒出於弼匡,論則析理精微,銘則序事清潤,美終則誄發,圖像則贊興。又詔誥教令之流,表奏箋記之列,書誓符檄之品,弔祭悲哀之作,答客指事之製,三言八字之文,篇辭引序,碑碣志狀,眾制鋒起,源流間出。譬陶匏異器,並為入耳之娛;黼黻不同,俱為悅目之玩。作者之致,蓋云備矣。


余監撫餘閒,居多暇日。歷觀文囿,泛覽辭林,未嘗不心遊目想,移晷忘倦。自姬、漢以來,眇焉悠邈,時更七代,數逾千祀。詞人才子,則名溢於縹囊;飛文染翰,則卷盈乎緗帙。自非略其蕪穢,集其清英,蓋欲兼功太半,難矣!

若夫姬公之籍,孔父之書,書日月俱懸,鬼神爭奧,孝敬之準式,人倫之師友,豈可重以芟夷,加之剪截?

老、莊之作,管、孟之流,蓋以立意為宗,不以能文為本,今之所撰,又以略諸。

若賢人之美辭,忠臣之抗直,謀夫之話,辯士之端,冰釋泉湧,金相玉振。

所謂坐狙丘,議稷下,仲連之卻秦軍,食其之下齊國,留侯之發八難,曲逆之吐六奇,蓋乃事美一時,語流千載,概見墳籍,旁出子史,若斯之流,又亦繁博。雖傳之簡牘,而事異篇章。今之所集,亦所不取。至於記事之史,繫年之書,所以褒貶是非,紀別異同,方之篇翰,亦已不同。

若其贊論之綜緝辭采,序述之錯比文華,事出於沉思,義歸乎翰藻,故與夫篇什,雜而集之。選自周室,迄於聖代,都為三十卷,名曰《文選》云爾。凡次文之體,各以匯聚。詩賦體既不一,又以類分;類分之中,各以時代相次。


【文章出處】
《昭明文選》
文選序
原作者:昭明太子蕭統


昭明文選.JPG
上圖:昭明文選


註釋翻譯

(一)


(語助詞)觀元始,眇(通「渺」,遠)覿(看)玄風(遠古的民風世情)。冬穴(穴居)夏巢(構木為巢)之時,茹(吃)毛飲血(指生吃鳥獸的野蠻時代)之世,世質民淳,斯文(文字典籍)未作。
譯文:
讓我們回顧一下遙遠的原始時代的古老風習。人類處在冬住窟夏居巢、連毛帶血吃生肉的時期,世風質樸,民情淳厚,文字文章還沒有産生。

(及,等到)乎伏羲氏之王(統治)天下也,始畫八卦(傳說八卦為最早的象形文字),造書契(古代在甲骨上刻的文字叫契文。契,刻),以代結繩之政,由是文籍生焉。
譯文:
到了伏羲氏治理天下的時候,才開始畫八卦,造文字,用來代替結繩記事的方法,從此以後文章典籍就應運而生了。

《易》曰:「觀乎天文(日月星辰),以察時變(四時變化);觀乎人文(古代典籍),以化成(教化)天下。」文之時義遠矣哉!
譯文:
《易經》上說:「觀察日月星辰,用來考察四季的變化;觀察詩書禮樂(指通過閱讀文化典籍),用來教化人民、治理天下。」詩書禮樂的意義真深遠廣大啊!

若夫椎輪(椎車,其輪無輻,是一種原始簡陋的車)為大輅(天子之車)之始,大輅寧(豈)有椎輪之質(質樸)?增(通「層」,厚)冰為積水所成,積水曾微(無)增冰之凜(寒冷),何哉?蓋踵其事(繼續其事,指上述椎輪、大輅等造車之事)而增華(文采裝飾),變其本而加厲。
譯文:
椎輪這種簡陋的車子,是帝王乘坐的大輅的原始模樣,但是大輅哪有椎輪的質樸?厚厚的冰層是積水凝結而成的,但積水並沒有厚冰的寒冷。這是爲什麽呢?大概是由於承繼那造車之事,卻增加了華美的文飾,改變了水的本來狀態,卻變得更加寒冷。


物既有之,文亦宜然,隨時變改,難可詳悉。
譯文:
事物既然有這種現象,文章的發展也理當如此。文章隨著時代的發展而有所變化,連世人也難以完全搞清它的變化規律。


昭明文選.png


(二)

嘗試論之曰:詩序云:「詩有六義焉,一曰風,二曰賦,三曰比,四曰興,五曰雅,六曰頌。」至於今之作者,異乎古昔。
譯文:
我試著討論一下這個問題:〈毛詩序〉上說:「《詩經》有六義:一是風,二是賦,三是比,四是興,五是雅,六是頌。」至於現代的作者,跟古代大不一樣。

古詩之體,今則全取賦名。荀(荀子)、宋(宋玉)表之於前,賈(賈誼)、馬(司馬相如)繼之於末。
譯文:
賦,本是古代詩歌中的一種表現手法,現在卻發展成爲用「賦」命名的獨立文體。荀卿、宋玉率先標明創作賦體,賈誼、司馬相如跟在後面繼續發揚。


自茲以降(以下、以後),源流實繁:述邑居則有「憑虛」(〈西京賦〉有虛構的人物:憑虛公子)、「亡是」(〈上林賦〉有虛構的人物:亡是公)之作,戒畋(打獵)遊則有長楊羽獵之製。若其紀一事,詠一物,風雲草木之興,魚虫禽獸之流,推而廣之,不可勝載(記述)矣。
譯文:
從此以後,這類作品源遠流長確實繁富。描寫城市園囿,有張衡〈西京賦〉、司馬相如這樣的作品;勸戒帝王不要沈緬於遊獵,則有揚雄〈長楊賦〉〈羽獵賦〉一類的作品。如果論起那些記一事、詠一物,寄興風雲草木和魚蟲禽獸之類的作品,推廣擴大其題材,就不能一一盡述了。


又楚人屈原,含(懷)忠履(行)潔,君匪(通「非」,不)從流(從善如流),臣進逆耳,深思遠慮,遂放湘南。
譯文:
又有楚國詩人屈原,心懷忠貞,志行清正,因爲楚王不是從善如流的國君,臣下所進獻的忠言他聽不順耳,屈原爲國家百姓深謀遠慮,卻反而被放逐在湘水之南。


耿介(正大光明)之意既傷,壹鬱(抑鬱)之懷靡訴(無處申訴)。臨淵有「懷沙」之志(屈原《九章》有〈懷沙〉一篇,據說是其投汨羅江前的絕命詞),吟澤有「憔悴」之容(《楚辭.漁父》:「屈原既放,遊於江潭,行吟澤畔,顏色憔悴,形容枯槁。」)。騷人之文,自茲而作。
譯文:
剛直忠正之心已經遭到傷害,抑鬱不平的感情無處申訴,面對江水産生投江報國的決心,行吟澤畔面帶憔悴的神色。騷人的楚辭從此興起了。


詩者,蓋志(心)之所之(至)也,情動於中(心中)而形(表現)於言。
譯文:
《毛詩序》說:詩歌,是心志達到一定的程度的表現,感情在內心激蕩而表現在語言上。


關雎(《詩經.國風.周南》的首篇篇名)麟趾(《詩經.國風.周南》的末篇篇名),正始之道著;「桑間」(衛國地名,在濮水之上,為男女聚會之處,故稱男女歡愛歌曲為鄭衛之音)、「濮上」,亡國之音(語見《禮記.樂記》)表。故風雅之道,粲然可觀。
譯文:
起自〈關雎〉終於〈麟趾〉的《詩經.周南》(以此二篇概括全部《詩經》篇章),是端正初始之大道的表達,而「桑間」、「濮上」是亡國之音的表徵。所以《詩經》的《國風》、《大雅》、《小雅》的教化之道,光彩照人,值得鑒賞。


自炎漢(指漢代。古代有以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德交替為王之說,漢代以火德興起,故稱炎漢)中葉,厥途漸異(指詩歌體制逐漸與古代不同)。退傅(指西漢韋孟,曾任楚元王劉夷及其孫劉戊的師傅,劉戊荒淫無道,不聽韋孟諷諫,韋孟遂去位徙家於鄒,作有四言詩〈在鄒〉)有〈在鄒〉之作,降將(指投降匈奴的李陵)著「河梁」(李陵相傳有五言詩〈與蘇武詩〉三首, 內有「攜手上河梁」之句)之篇,四言五言,區以別矣。又少則三字,多則九言,各體互興,分鑣(馬勒)並驅。
譯文:
自從漢朝中葉以來,詩歌發展的道路又漸漸不同了,有韋孟退居鄒縣諷諫的詩作,有投降匈奴的李陵有「攜手上河梁」這樣的篇什。四言詩和五言詩區分開來,又産生了少則三字、多則九字的詩歌,各種詩體一齊出現,就像分鑣共馳的馬車一樣同時並起。


頌者,所以遊揚(到處宣揚)德業,褒贊成功。吉甫(尹吉甫,周代卿士)有「穆若」(《詩經.大雅.烝民》相傳為尹吉甫讚美周宣王之詩,有「吉甫作誦,穆如清風」之句。穆,和敬)之談,季子(春秋時吳公子季扎)有「至矣」(《左傳.襄公二十九年》,季札聘於魯,請觀周樂,為之歌《頌》,他聽後讚歎道: 「至矣哉!」)之嘆。舒布(表現)為詩,既言如彼;總成為頌,又亦若此。
譯文:
「頌」是用作歌功頌德、讚美成功的體裁,從前尹吉甫有「穆若清風」那樣的贊辭,季子有「至矣哉」那樣的讚歎。抒發感情形成詩歌,正如上面所說「風」「雅」和韋、李的詩歌;總括形成「頌」體,也就像這裏所說的尹吉甫、季子的作品了。


次則箴興於補闕(缺失),戒出於弼(輔助)(匡正),論則析理精微,銘則序事清潤,美終則誄發,圖像則贊興。
譯文:
其次,「箴」這種文體的產生, 目的在於補救缺失而産生,「戒」是為了輔佐君王糾正其過失而出現;「論」要求剖析事理精當細微;「銘」要求敍述事情清爽溫潤;讚美有德壽終的人,那麽就産生了「誄」;爲畫像題辭,那麽「贊」就興起。

又詔誥教令之流,表奏箋記之列,書誓符(憑信用的符契)(官府用以征討敵人的文書)之品,弔祭悲哀之作,答客(假借答覆客人的問難以抒寫情懷的一種文體。如東方朔〈答客難〉、揚雄〈解嘲〉)指事(指七體的內容特色。如枚乘〈七發〉說七事以啟發楚太子,故曰指事)之製,三言(三言詩)八字(八言詩)之文,篇辭引序,碑碣志狀,眾制(體裁)鋒起(蜂起),源流間出。

譯文:
又有詔、誥、教、令、表、奏、箋、記、書、誓、符、檄、弔祭哀文等類文體,答客、指事之類作品,三言、八字一類文辭,還有篇、辭、引、序、碑、碣、志、狀......等等各種體裁作品,如蜂一樣成群湧現,新舊文體的發展呈現錯綜紛繁的局面。

譬陶((塤,古代陶製吹奏樂器))(笙、竽之類的匏製樂器)異器(不同樂器),並為入耳之娛;黼黻(黼黻,古代禮服上刺繡的花紋。白墨相間叫黼,黑青相間叫黻。玩,賞玩。)不同,俱為悅目之玩。作者之致,蓋云備矣。
譯文:
就好好像塤和笙雖是不同的樂器,但都能發出動聽悅耳的樂曲;黼和黻雖然花紋色彩各異,但都能成爲美麗悅目、可供玩賞的珍品。由於有如此衆多的文體,作者的各種情致意趣,都能得到充分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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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昭明文選


(三)

余監撫(監國與撫軍。君王外出,太子留守,代行處理國政,稱監國。君王出征,太子從行,稱撫軍)餘閒,居多暇日。歷觀文囿(文學園地),泛覽辭林,未嘗不心遊目想,移晷忘倦(時光過去,並不感到疲倦。晷, 日影, 比喻時光)
譯文:
我在監國撫軍之餘,平日有許多空閒時間,於是廣泛閱讀各類文章。總是眼睛在瀏覽,心裏在默想,一閱讀就是老半天,竟然沒有倦意。


自姬(周為姬姓)、漢以來,眇焉悠邈,時更(更替)七代,數逾千祀。詞人才子,則名溢於縹囊(青白色的帛做的書袋,此代指書卷);飛文(飛揚文辭)染翰(用墨濡濕毛筆,引為文詞),則卷盈乎緗帙(淺黃色的書套,引申為書卷)
譯文:
自從周、漢以來,年代久遠,經歷七個朝代,時間超過千年。這段期間文人才子譽滿文壇,他們才思敏捷,鋪紙揮毫,文學作品多得充滿書套。


自非略其蕪穢(糟粕),集其清英(精華),蓋欲兼功太半(事半功倍),難矣!
譯文:
如果不刪除其糟粕,採集其精華,閱讀文學要想事半功倍,多半是很困難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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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若夫姬公(周公,名姬旦)之籍,孔父(孔子,人稱尼父)之書,書日月俱懸,鬼神爭奧(指周公、孔子的書與日月並存,其玄妙深奧可與鬼神相敵),孝敬之準式(準則法式),人倫之師友,豈可重以芟夷(重新加以刪節。芟,割去雜草。夷,削平),加之剪截?
譯文:
至於周公撰寫的那些典籍,孔子編訂的那些書籍,已能跟太陽、月亮一起高懸天空,能與鬼神較量深奧玄妙,它們是道德方面的準則法式,人倫方面的導師良友,豈能隨意加以刪削,加以剪裁?


老、莊之作,管(管子)、孟之流,蓋以立意為宗,不以能文(擅長文采)為本,今之所撰,又以略諸。
譯文:
老子、莊子、管子、孟子等先秦諸子的著作,以表達思想見解爲宗旨,並不以善於寫作文辭當作目的。所以我所編的這部詩文總集,略去不收它們。

若賢人之美辭,忠臣之抗直,謀夫之話,辯士之端(舌端,指言論),冰釋泉湧,金相玉振(金質玉聲,謂文質雙美。相,質)。所謂坐狙丘(齊王辯者田巴,辯於狙丘而議於稷下,毀五帝,罪三王,一旦而服千人),議稷下,仲連之卻秦軍(魯仲連。秦國圍趙都邯鄲,魏王使辛垣衍入邯鄲,勸趙尊秦為帝。當時魯仲連在趙國,嚴厲駁斥辛垣衍,使趙王打消降秦之意),食其之下齊國(酈食其。楚漢相爭時,他遊說齊王田廣,使其降漢),留侯之發八難(張良,封留侯。漢高祖用酈食其計,欲立六國後,張良用八事難之),曲逆之吐六奇(陳平,封曲逆侯,輔佐劉邦,出過六條奇計),蓋乃事美一時,語流千載,概見墳籍(泛指古代典籍),旁出子史(諸子及史傳),若斯之流,又亦繁博。雖傳之簡牘(書籍。古代用來刻寫文字的竹片為簡,木片為牘),而事異篇章。今之所集,亦所不取。
譯文:
至於聖賢的格言佳句,忠臣的耿直言論,謀士的話語,辯士的言辭,既像冰雪消融、泉水奔湧一樣滔滔不絕,又像黃金爲質、玉聲鏗鏘一般文質兼美。人們聽說的古代辯士辯於狙丘,議於稷下,高談闊論,折服衆人,魯仲連的辯才,迫使秦軍退兵五十裏,酈食其的勸說,降服了齊國七十餘城,張良一連提出八大難題,陳平獻出六條奇計,他們的事蹟顯美於當時,言辭流傳於千載,大概都已見於典籍,或者已出自諸子及歷史。像這一類事蹟也是相當繁富,即使記載在書籍中,但和文藝作品畢竟不同。我現在的這部詩文總集,也不收錄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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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昭明文選


(五)

至於記事之史,繫年之書,所以褒貶是非,紀別異同,方之篇翰,亦已不同。若其贊論之綜緝辭采,序述之錯比(雜錯排比)文華,事(事義,指詩文中的史實典故)出於沉思,義歸乎翰藻(文采),故與夫篇什,雜而集之。
譯文:
至於那些記事和編年的史書,是用來褒貶是非,記清歷史事件發生的時間,和文學作品相比也有所不同。那些贊、論綜合聯綴華麗的辭藻,序述組織安排典雅的文詞,因爲史事典故出自深刻的構思,最後表現爲優美的文采,所以算得上是純文學的文藝作品,我就旁搜博采,選輯入書。


選自周室,迄於聖代(指梁代),都(凡,總共)為三十卷,名曰《文選》云爾。凡次(按次序編列)文之體,各以匯聚。詩賦體既不一,又以類分;類分之中,各以時代相次(按次序編列)

譯文:
遠自周朝,下至當代的梁朝,這些入選的作品總共分爲三十卷,取名爲《文選》。大致編排的體例,各按門類集在一起。詩、賦二類體制既有多種,又按小類分別排列。每一類別當中,各以時代的先後來編編輯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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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昭明文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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