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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解

本文〈越巫〉是早年遊歷吳（今江蘇南部）越（今浙江北部）時，依據客人的談話而寫成的一篇類似寓言的短文，作者是明代方孝孺，主旨在警醒世人裝神弄鬼者，害人終將害己。

故事中的越巫三次遭飛砂襲擊，更是毫不懷疑自己遇到了鬼，於是由「首岑岑」（血已湧）到「角不能成音」（氣已弱）再到「唯大叫以行」（魄已散），直至後來的「舌縮不能言」「膚色如藍」（膽已破，人已死），我們都能夠看出他已鬼迷心竅，魂飛魄散，自欺至死，可悲可憐，亦可嘆可。另外，惡少年對越巫以惡作劇來「以惡治惡」，是否真的是「治病治愚」的「良藥」，由此我們仍可以進行更為深入的思考。

方孝孺說「世人之好誕者死於誕……而終身不知其非者」而作（《遜志齋集》卷六）。可見《越巫》是作者有感於明初「好誕」「好誇」的不良風尚，作之以為世戒的警世振俗之文。文章生動地描述了慣於裝神弄鬼的越巫，被惡少裝鬼而嚇死的故事，鞭撻了招搖撞騙、自欺欺人的越巫之流；也形像地揭示了騙人者始則害人、終則害己這一古訓。敘事生動而簡潔，立意正大而警策，作者雖不加議論褒貶，但傾向鮮明，讓人領悟妄人欺人者「不自知其非」的可悲。這在「終身不自知其非者眾矣」的古今社會，均具有警世作用。




（編按：本文為108學測國文試題）

越巫

越巫自詭善驅鬼物。人病，立壇場，鳴角振鈴，跳擲叫呼，爲胡旋舞禳之。病幸已，饌酒食，持其貲去，死則諉以他故，終不自信其術之妄。恆誇人曰：「我善治鬼，鬼莫敢我抗。」

惡少年慍其誕，瞷其夜歸，分五六人棲道旁木上，相去各里所，候巫過，下沙石擊之。巫以爲真鬼也，即鳴其角，且角且走，心大駭，首岑岑加重，行不知足所在。稍前，駭頗定，木間沙亂下如初，又鳴其角，角不能成音，走愈急。復至前，復如初，手慄氣懾，不能角，角墜，振其鈴，既而鈴墜，唯大叫以行。行聞履聲，及葉鳴谷響，亦皆以爲鬼號，求救於人，甚哀。

夜半抵家，大哭叩門，其妻問故，舌縮不能言，唯指床曰：「亟扶我寢！我遇鬼，今死矣！」扶至床，膽裂死，膚色如藍。巫至死不知其非鬼。

【文章出處】
《遜志齋集》
〈越巫〉
原作者：方孝孺




註釋翻譯

越巫自詭（欺詐，說假話）善驅鬼物。
譯文：
從前有一越巫，他對外聲稱自己擅長驅鬼。

人病，立壇場，鳴角（角製吹奏器）振鈴，跳擲叫呼，爲胡旋舞禳（ㄖㄤˊ，去除）之。
譯文：
只要有人生病求助於他，他就會築起一個法壇，然後自己站上壇場中央，吹號角，搖鈴鐺，邊跳邊叫，跳的是胡旋舞的舞步，他說是可以驅鬼治病、消災解難。

病幸（僥倖）已，饌酒食，持其貲（錢財）去，死則諉以他故，終不自信其術之妄（荒誕）。
譯文：
如果病人的病碰巧好了，他就會向病人的家裡要吃要喝要錢才離去；如果病人的病沒好，甚至惡化到死了，他總是推託責任說是別的原因，從來就不承認是自己法術的虛妄。

恆（經常）誇人曰：「我善治鬼，鬼莫敢我抗。」
譯文：
他還是常常向別人炫耀說：「我最擅於驅鬼了，沒有任何鬼敢跟我抵抗。」

惡少年慍（怒）其誕，瞷（ㄐㄧㄢˋ，窺視）其夜歸，分五六人棲道旁木上，相去各里所，候巫過，下沙石擊之。
譯文：
村裡頭有些喜歡惡作劇的少年，對越巫這種做法相當惱恨不以為然，在夜裡偷看他回家，於是他們決定要趁越巫夜晚從這個路上經過時，好好嚇唬他一番。他們五六個人分別埋伏在路邊的樹上，每人相距約一里左右，等候越巫經過就投下沙石來嚇他。

巫以爲真鬼也，即鳴其角，且角且走，心大駭，首岑岑（脹痛）加重，行不知足所在。
譯文：
越巫被這麼一嚇以為真的有鬼，立刻吹號角搖鈴鐺，邊吹邊跑，心裡害怕得不得了，頭腦也開始脹痛起來，走路也不知道自己的腳踏在什麼地方。

稍（稍微）前，駭頗定，木間沙亂下如初，又鳴其角，角不能成音，走愈急。
譯文：
好不容易往前走了幾步，心情剛平靜下來，樹上又開始落下沙石，這回他還是繼續吹角搖鈴，吹的已經不成音，跑的也就更急了。

復至前，復如初，手慄氣懾，不能角，角墜，振其鈴，既而鈴墜，唯大叫以行。
譯文：
再往前跑幾步又是同樣的情況，他已經嚇得雙手發軟，恐懼萬分，號角已經吹不出聲音，然後號角掉到地上，搖鈴鐺時因手顫抖而掉到地上。

行聞履聲，及葉鳴谷響，亦皆以爲鬼號（哭），求救於人，甚哀。
譯文：
他只能夠大叫著往前狂奔，但是一路上聽到腳步聲和樹葉搖動、山谷迴響的聲音，他都以為是鬼叫的聲音，高聲向人呼喊求救，音調十分悲傷。

夜半抵家，大哭叩門，其妻問故，舌縮不能言，唯指床曰：「亟（急）扶我寢！我遇鬼，今死矣！」
譯文：
就這樣折騰到半夜，好不容易回到家，大哭大喊地敲著門。妻子開門問他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越巫已經抖得舌頭都說不出話來，只是指著床上說：「快，快扶我到床上去，我遇到鬼了，今天活不成了。」果然一躺下就因嚇破膽而死，全身呈藍色。

扶至床，膽裂死，膚色如藍。巫至死不知其非鬼。
譯文：
越巫一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遇上的根本就不是鬼。




本文賞析

１．用生動的故事揭示深刻的哲理

用生動的故事揭示深刻的哲理，情節環環緊扣，遞進展開。第一段寫越巫煞有介事地驅鬼，並為此自鳴得意，為下文寫他遇鬼埋下伏筆。第二段寫越巫三次遇「鬼」，遭砂石襲擊的不同反應，恐懼步步加深，層層剝筍地讓他原形畢露。至此，寫他最後「膽裂而死」就變得順理成章。

２．文章多處前後照應

文章多處前後照應，如「恆誇人曰：我善治鬼，鬼莫敢我抗」與被「鬼」嚇得「膽裂而死」形成鮮明對照，而「終不自信其術之妄」與「巫至死不知其非鬼」構成強烈諷刺，讓人在發笑之餘不禁陷入沉思。

３．文章篇幅短小，立意鮮明深刻

文章篇幅短小，立意鮮明、深刻，故事情節完整，描寫細緻生動，語言簡潔雋永，字裡行間流露出犀利的嘲諷與批判的味道。越巫三次遇襲，情節用語極其簡省，音節短促，足見氣氛漸緊，越巫氣喘心虛，且輔以「角」「鈴」兩道具來加以襯托，加速了情節的發展，突出了人物的惶恐情態。

【資料出處】
《百度百科》
〈越巫〉
網址：
https://baike.baidu.com/item/%E8%B6%8A%E5%B7%AB/10983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