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我聞：樵客老師的國文教學網站

上圖：張愛玲1954年攝於香港（圖片引自網路）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就像張愛玲，我們不知道天才如她是否有經歷我們平凡人的挫折，怎麼做也做不出滿意的成果，又被一堆人超越。（至少在這篇文章裡看不出來）但她在生活及社交上驚人的愚笨，無疑帶給她很大的困擾。

張愛玲〈天才夢〉：你覺得自己是天才嗎？國文課本裡難得一見，抒發青春煩惱的選文

國文課本難得一見的青春選文

在教國文的過程中，自然不可能喜歡教科書中的每一篇選文，有時候面對無感的課文，連自己也教得昏昏欲睡；有時候則是自己深受感動，但學生卻很難有相同的感觸。只因古文對許多學生來說已經有閱讀難度了，再加上抒發的多為中年貶官失意、人生無常、生命短暫的心情，實在很難要十幾歲的生命去感受同一份滄桑。

而張愛玲的〈天才夢〉是我很喜歡的一篇選文，除了白話文閱讀起來較無難度外，張愛玲的文筆之精美不必多說，更難得的是這是一篇抒發青春煩惱的文章，容易引起學生的共鳴。

每次讓學生自行閱讀前，我都會問學生一個問題：

讀的時候請想一想，你認為張愛玲覺得自己是天才嗎？抑或只是懷著天才的夢想？

問這個問題的目的，是為了探究文本內的訊息，看一個對色彩、音符、字眼極其敏感，卻在生活瑣事、人際互動上極其笨拙的女孩，在成長過程中所遭遇的讚譽與挫折，她對自己的自我認同究竟是什麼？

而在讀完後，我會請學生回到自己本身，於是我會問他們另一個問題：

你覺得自己是天才嗎？為什麼？

多數的學生皆認為自己不是天才。這時候，有的學生會選擇當個平凡人也很好，有的則比較積極，說即使自己不是天才，但相信勤能補拙，只要持續努力終有回報。

「我是天才嗎？」青少年時期開始自我探索，追尋自我認同的開端

以張愛玲的生命經驗來對照，毫無疑問地，她的文學成就在大眾眼中是個天才，不是我們一般人可以比擬的。但即使是她也同樣經歷著反覆自我懷疑，因為和外界的互動而重塑自我認同的歷程。

你也有這樣的經歷嗎？一開始在做某件事上好像都很容易，身邊的人也誇你做得很好，於是你獲得了自信，也認為你在這件事上有天賦。然而在持續精進的過程中，你遇到了難以跨越的障礙，怎麼也做不出自己滿意的成果，也認識了更多厲害的人，發覺自己實在平凡得無可救藥，渺小得像沙灘上的一粒細沙。

你持續努力，繼續在這件事上尋找成就感，也突破了很多難關，身邊卻有人開始批評你在浪費時間，「能賺錢嗎？」「做這個有前途嗎？」你發現縱使你有一點小才華，但在眾人的視線裡，甚至你最親近的人眼中，你所擅長的事可能毫無意義。

這時候，你還要繼續堅持下去嗎？

就像張愛玲，我們不知道天才如她是否有經歷我們平凡人的挫折，怎麼做也做不出滿意的成果，又被一堆人超越。（至少在這篇文章裡看不出來）但她在生活及社交上驚人的愚笨，無疑帶給她很大的困擾。

「小時候只要專心發展我的才華就好了，但逐漸長大後，我發現我連很簡單的事都做不來，怎麼也學不會和人聊天，我到底是不是一個笨蛋？我能在這個社會上好好生存嗎？」也許張愛玲的內心曾這麼想過。

成長是一個逐漸發現自己平庸的過程，就算你在某件事上有天賦，外界也不見得重視，就像有誰還記得總是考零分的大雄，最擅長的是翻花繩？我們的自我認同會受外在評價而反覆重組，最終給自己打一個分數。

就算不是天才，又怎麼樣呢？

回顧我自已的成長歷程，也經歷著相似的煩惱。

因為從小就喜歡閱讀和寫作的關係，最擅長的科目永遠是國文，也因此獲得了不少成就感。大學選填志願時想填中文系，卻遭受家人強烈反對，認為這個科系沒有專長，未來沒有出路，我才知道我從小引以為傲的事情，在其他人眼中未必有價值。不只是家人，系上的同學很多從大一開始就在另謀出路，積極轉系，一年見不到一次的親戚，在聚會的時候聽到你念中文系，也會積極「關心你的未來。」網路媒體、社群網站也不斷在告訴你「你沒有專長，未來沒有出路。」

而你也慢慢發現，即使你兩耳不聞外界質疑，在你自以為擅長的領域裡，也多的是比你有才華、有學識，比你努力的人，你什麼都不是。抬眼望著陰暗的圖書館裡高聳的書櫃堆滿厚重的經典著作，泛黃的紙張印著密密麻麻的字，聞著有些陳舊的霉味，第一次感到壓力，而不是探索未知的喜悅。

在這種時候，說自己一點都不累，從沒後悔過是騙人的。

但在當你選擇放棄的那段時間裡，即使體驗了各式各樣有趣的新事物仍有些許空虛，你的雙眼正熱切渴望著，再被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所覆蓋，就像是熱敷般溫柔舒緩；你的雙手也不斷期盼著，再度觸碰鍵盤，將心中所想換成字字句句如洩洪般釋出。

於是你又回到原點，找到了讓自己心安的方式，原來一直在出發口，像浪子歸家一般，再度回到書桌前，閱讀、寫作、備課，沉潛靜默如老牛。

就算不是天才，又怎麼樣呢？我仍舊發自內心喜歡做這件事呀！

很多時候，我們一直問自己是不是天才，是因為我們太想在這件事上獲得外界認同，有所成就。但過度重視目標的結果，反而忽略了在過程中感受到的快樂，忘了那些純粹的感動和快樂，才是我做這件事的初衷呀！

所以，我不再一直探問自己是不是天才，反而放緩腳步，沉浸在做這件事本身帶來的喜悅之中。感到疲憊的時候，就出外探索新事物，像個孩子般充滿好奇，反而讓我的生活重歸平穩的節奏，找到或許走不快，但走得更長遠的方法。

就像電影《靈魂急轉彎》男主角喬，一直執著於成為爵士樂團鋼琴手的夢想，卻在車禍意外死亡後，發現火花是活著的熱情，不是活著的目的。我們往往像一條尋找大海的小魚，沒有發現自己早就身在大海之中。

一無所有，還是可以相信自己是天才呀！

最後也想鼓勵所有認為自己不是天才的人，就算我們內心知道自己普通的不得了，也沒有人認為你是天才，還是可以相信自己是天才呀！我相信「相信」這件事具有力量，人生很多時候，並不是做好了才能相信自己，而是相信自己，才有可能做好！


上圖：張愛玲畫像（圖片引自網路）


【文章出處】
《The News Lens關鍵評論》
〈張愛玲〈天才夢〉：你覺得自己是天才嗎？國文課本裡難得一見，抒發青春煩惱的選文〉
（轉引自《VOCUS方格子》）
2024-02-18
網址：
https://www.thenewslens.com/article/199032/fullpage
作者：希文樂見
【作者簡介】
希文樂見，本名不詳，高中國文教師，著迷於書、電影戲劇、交流等一切可容納故事的載體。夢想是設計出深度又有趣的國文課，讓看著高深莫測的經典和學生的生活有所連結。希望能在流轉的時光中留住些什麼，於是開始寫作，記錄下令自己「喜聞樂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