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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當皇帝要當總編的昭明太子

題記:梁太子蕭統,是梁武帝蕭衍之長子。他在31年的人生中,似乎從沒想去繼承皇位,而是召集一批志趣相投的文人,匯集古今三萬卷書籍,全神貫注地編選了中國第一部詩文總集。


時至北宋年間,民間尚傳曰:「文選爛,秀才半。」1400多年後的今天,也有文人慨歎:如果在中國文化的典籍中缺少了這部《文選》,古代的秀才們該用什麼來做科舉考試的「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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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公元501年10月,襄陽城已是一派濃濃的秋色。漢水的顏色變得凝重,道路的兩旁已是落葉繽紛。但與大自然的肅殺形成鮮明的反差,城中的氣氛顯得格外熱烈。

原來是襄陽前太守蕭衍即將在建康稱帝,消息不脛而走。雖然蕭衍並不是襄陽人,但他在這裡待了很長的年頭,百姓對他十分熟悉。他能文善武,才德俱佳,主政時造福一方,很受襄陽人的擁戴。

更讓人們奔走相告的是,還有好事成雙。那邊,蕭衍將在建康登上皇帝寶座;這邊,蕭衍在襄陽城裡的丁妃又為他生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兒子。


蕭衍自從離開了蕭子良的幕府出任邊將,多年戎馬倥傯,整天籌劃著軍國大計,也就顧不上照顧家庭。後來在襄陽起兵,打到了京城建康,終算奠定了大業。

真是白駒過隙,彷彿才打個盹兒,人卻已經到了中年,蕭衍很自然地想起了自己膝下無子。因此,當襄陽舊府的家人將喜訊報到建康尚書府時,甭提蕭衍有多高興。

當前來報信的人鼓動他慶賀一番,生性簡樸的蕭衍破天荒地同意。於是,家人們忙裡忙外地張羅著,府中充滿了喜慶的氣氛。消息早在建康城中傳開,故吏門客俱來助興。

此時,齊室氣數已盡,蕭衍眾望所歸,已是南朝公認的政治新星。因此,一聽說蕭衍生兒子,那些從來沒有由頭上門的屬下,個個帶著賀禮來到尚書府道喜。蕭衍本來不喜歡喝酒,但一時高興,也喝了好幾杯。於是,賓主盡歡,熱鬧了半宿。

送走客人之後,正要盥洗就寢,猛地想起夫人信裡還有要他為兒子起名的事。於是,匆匆合衣走進書房,思忖起來。沒想到,夜深人靜,綿長的思緒,喚起他對自己戎馬半生的回憶。

(二)

蕭衍的父親是齊高帝蕭道成的族弟,因軍功封侯。生於侯府的蕭衍年少時性喜文學,曾與沈約等文人同在竟陵王蕭子良的西邸任職。後來,他受蕭子良推薦,出守邊鎮襄陽。

襄陽是南朝與北朝接壤的突出地帶,處於戰略要衝。無論南北,只要一有戰事,這裡就會吃緊。蕭衍到任後,招兵買馬,輕徭薄賦,愛民如子,顯出傑出的才智。


雖然他膽識過人,但在地處要衝的邊地保境安民,實屬不易。後來東昏侯無道,他覺得時機已到,於是,整軍經武,兵發襄陽。經過三年戰事,終於打到建康城下。

想到稱帝不僅是指日可待,而且是鐵板定釘,蕭衍的頭腦裡突然浮現出天下一統的景象:好一個「統」字,它既有統一、政令歸一的蘊涵,又有轄制、綜理一切的意味。自己半生奮鬥,追求的不正是這樣的境界嗎?

蕭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那就叫『蕭統』吧!」

他馬上封好回書,要求來人第二天回襄陽把自己為兒子題的名字告訴夫人,同時囑咐搬來家眷。他要親自教育兒子,以延續他未來的功業。

(三)

當小蕭統被接到京城建康時,蕭衍已經稱帝。天監元年11月,一歲的蕭統便被冊封為太子。

真是龍生龍,鳳生鳳。蕭衍中年得子,兒子的到來讓他備感欣喜。太子生而聰睿,三歲開始發蒙,父皇親自給他講《孝經》和《論語》後,他讀書時不僅「數行並下,過目皆憶」,且能講出頗為在理的心得要領;五歲時已遍讀儒家《五經》,又悉能諷誦。


一天,蕭統在父親的書房裡揀起一本書,翻開一看,篆體的兩個大字映入眼簾——離騷。他的心猛地一凜,這不是太史公心儀的「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嗎?他一目十行地瀏覽起來。他看到文中寫道:「含忠履潔,君匪從流,臣進逆耳,深思遠慮,遂放湘南。耿介之意既傷,壹鬱之懷靡愬。臨淵有懷沙之志,吟澤有憔悴之容。」不知不覺被這種精神境界所打動和吸引。

屈原的氣節和情操令他激動不已,並調動和激發了他的讀書興趣。加上一顆非常敏感的心,正好與卓越的古人那遙遠時空中的心思發生共鳴。

太子十五歲時,梁武帝親自為他主持了冠禮。此後他搬出皇宮,在皇宮東側的東宮居住。期間即使梁武帝讓他參與朝政,但只要一得空閒,他便賦詩撰文。

如果說,太子開始讀書時,只是為了消遣;那麼隨著讀的書越來越多,便深深陷入了中國文化的淵藪,從「歷觀文囿,泛覽辭林」,漸漸地深入堂奧,「心遊目想,移晷忘倦」,以至於達到廢寢忘食、不能自拔的地步。他被書吸引,一發而不可止,浸潤在知識與情感、歷史事變與人生經驗匯合而成的書海之中。

(四)

太子讀書,條件當然優越。皇家的書庫中藏書極豐,梁武帝個人就有四五萬冊圖書。太子廣蒐博覽的書也有三萬冊之多,經史子集,無不涉獵。特別引人注意的是,在他的書目表上,更多的是文學類書籍。

15歲的太子對文學的特徵和範圍的認識已日趨清晰,在將經、史、子與文學相區別的過程中,提煉出「事出於沉思、義歸乎翰藻」的文學標準。而隨著讀的書越來越多,太子逐漸形成了極高的文學旨趣和鑑識水平。


梁太子讀書,在當時是一大盛事。今天的江蘇南京有太子的多處讀書之所。而每一個讀書處,都有一則關於太子的故事。

太子讀書,還受到梁武帝的嘉許。知道太子酷愛讀書,梁武帝就在鐘山的北高峰為他建了一所別墅。一時間,志趣相投的太子賓客景從而至,太子的一首《鐘山講解》記述了當時的情景:

清宵出望園,詰晨屆鍾嶺。
輪動文學乘,笳鳴賓從靜。


這是一個非常優美、十分靜謐的地方。讀書台離山頂僅一步之遙,視野特別開闊。近景是鐘山起伏的峰巒,植被茂密,山色蔥蘢;遠景則是鐘山下一馬平川的原野,毫無遮礙,一直可以看到泛著白色光芒的天地相接之處。

將讀書之處設在這樣的地方,可清楚地看出主人的旨趣與情懷。隱入深山,曲折地反映出太子對塵世生活的厭倦。聯想到太子對陶淵明人品文品的格外賞識,可知他是將那些志行高潔、積學甚深的隱者視為同道,自己也同樣具有隱者的情懷。

從詩中的意境可見,寫作這首詩時,太子敞開胸襟與天地進行暢快的精神往來。在這種人與自然的對話中,太子似乎感悟到什麼,因而也極想與人交流得之於心的體會。

也許是太子希望有更多的人選擇讀書,讓更多的人接觸這些文化珍寶,讓包含了人生的經驗、智慧和高標風節的詩文更能啟迪人心,永久地在世間流傳。於是,一個邀約文人學士、集古今書籍三萬卷、後來成為科舉考試「教材」的三十卷《文選》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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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公元515年正月初一,梁武帝親臨太極殿,為15歲的太子主持了冠禮。之後,蕭統便跟隨梁武帝省覽朝政。

不久,太子便越來越感悟到:雖然皇帝威嚴至極,但一旦逝去,便如夢幻泡影,消失無蹤。

一天上朝,梁武帝面前擠滿了奏事的內外百官。太子看著一張張兢兢業業的面孔,體味著紛紛擾擾的世間,已經通曉政務的他不禁遙想起魏文帝的一句話:「年壽有時而盡,榮樂止乎其身。」他一邊吟詠,一邊點頭稱是。

公元520年,太子20歲。他做出了一個驚世駭俗的決定——走出深宮,遷往讀書台,開始手不釋卷——讀書、寫書和編書。

一時間,朝野上下,宮牆內外,無不對太子的這一選擇感到不可思議。但直到公元530年,《文選》在昭明太子讀書台前橫空出世,世人終於明白太子不戀皇位戀書台的原因。

(二)

其實,太子的這一人生選擇,並非僅僅出自他的突發奇想,也源於他個人的心境以及家庭和環境的薰陶。


太子的父皇蕭衍在青年時代就是一個文采風流、才華橫溢的才子。他精通六藝,撰通史六百卷、《孔子正言》等二百多卷,修定吉、凶、賓、軍、嘉五禮一千餘卷。梁武帝在位的55年間,自己動手親筆寫下的贊、序、詔、誥、銘、誄、說、箴、頌、箋、奏諸文就有一百二十卷。

武帝的好學和博學一直感染著太子。自太子走出皇宮,讀書台的濃濃書香,每天都伴著琅琅的讀書聲。崇尚自然、淡泊富貴的太子,甚至力排臣屬幕僚的疏諫反對,將宮女和御樂全部遷回宮中,並將東宮三萬卷藏書全部移到讀書台。

在太子的心目中,宮女之麗,御樂之聲,怎能比得上讀書台的天然美景。每當吟誦左思《招隱》中的詩句「非必絲與竹,山水有清音」,太子總覺得要比宮女演唱的歌喉、御樂演奏的絲竹更為悅耳動聽。

(三)

蕭統以太子之尊編輯《文選》,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而要承擔起一個文學總編的使命,首先必須具備一個文學家的深厚功底。


史書記載,蕭統自幼聰敏,讀書勤勉,不僅有博古通今之學,而且有七步成詩之才。

太子的詩文,風格清新優美,沒有齊梁詩歌的香艷氣和玩世之風,被後人稱讚為梁代詩文中獨具一格的精品。他不僅冷眼觀察著追名逐利的世人,沒有被眼前燈紅酒綠的景象所迷惑,而且似乎特別的清醒,看到了從戰亂中走過來的世道危機,眸子裡總是帶著一種抹不去的憂鬱。

舉隅一首《詠彈箏人》。雖寫宮中之事,但不見任何雕琢的痕跡:

故箏猶可惜,應度幾人邊。
塵多澀移柱,風燥脆調弦。
還作三洲曲,誰念九重泉。

箏是舊物,不知有多少人撫過它。眼前還是那架箏,撫箏的卻另有其人,彈奏的還是淒絕哀婉的《三洲曲》,但誰還能想起過去的彈箏人呢?如今,箏在人去,箏也頗通人意,不僅蒙上灰塵,而且形變聲變,失去了往日的亮麗,不由得引發詩人的悵然之思。

舊弦,新人,熟調,故人,這是詩中直追生命意義的索引。一首小詩,竟有如此豐富的包容;輕盈之間,蘊含著深沉的嘆喟;平樸自然之極,宛如風行無跡,帶給人越樸就越厚、越淺亦越深的美妙;其弦外之音、韻外之致,在藻華奢豔的齊梁風氣中,猶如一股清流,特別引人注目。

(四)

太子賦詩撰文,也受到梁武帝倡導詩文的時代大潮推動。


《南史.文學傳序》中描述,晉時中原大亂,五王南渡,一直都不乏從事文學創作之人。而到了梁朝,文學更是蔚為大觀,主因是當時的社會開明,梁武帝非常儒雅,酷愛文學。因此有才氣的人,燦然匯集在一起。

當時武帝每到一處,總是命群臣賦詩,若能賦得好詩便賞賜金帛。故為官之人,都知道要如此勉勵自己上進,由此也提升自己的門第和身分,因此,詩歌在梁代的發展有如雲蒸霞蔚。

更令人感奮的是,不僅文臣,甚至武將也以能作詩為榮,以不能作詩為恥。據記載,梁武帝的大將曹景宗曾被限韻作詩,結果他操筆立成,史傳佳話。

話說曹景宗大敗北魏敵軍後,梁武帝為他接風洗塵。酒過三巡,菜品五味,大家詠起詩來,倒把他這個軍功累累的大將軍給晾在了一邊。

梁武帝知識淵博,文史哲和儒釋道無不精研。還在蕭齊時代,他就廣結文人雅士,成為蕭子良西邸中的「竟陵八友」之一。稱帝後,其文臣中亦多墨客,於是借酒賽詩。文臣中有人為了「蔑視」在場的武將,他們偏要限韻,以增加難度。一時好句迭出,梁武帝一一評點,拍案叫絕。

當時的氣氛略顯尷尬,一下卻傳來了畫外音:你們好歹也得虛讓一下戰場上歸來的大將軍吧!你們怎麼就不等他說聲服不服你們呢?曹將軍果然急了,吵著要韻字。

還以為知臣莫如君,梁武帝體諒曹將軍只會操刀弄槍,就勸他在一旁「觀戰」好了。誰知將軍早就有點不服這些書生,又多喝了幾盅,哪裡肯聽勸說。梁武帝無奈,只好把分剩下的兩個字給了他:一個是「競」,另一個是「病」。也真是,偏偏是兩個生僻字。

也許,文臣們在緊張的期待中準備看笑話,可「老曹」真是員福將。只見他將酒杯往旁邊一撂,竟運筆如刀箭,一揮而就:

《華光殿侍宴賦競病韻》
去時兒女悲,歸來笳鼓競。
借問行路人,何如霍去病。

倘若解題「華光殿侍宴賦競病韻」,顯然將軍要表達的是,梁武帝在華光殿宴請群臣,自己參加賦詩得到了「競」和「病」這兩個倒楣的字作韻腳。

詩的頭兩句「去時兒女悲,歸來笳鼓競」,其意是描述出征時,兒女們怕父親戰死沙場,悲傷不已。可當將軍帶兵殺敵後勝利凱旋時,迎接他的是處處笳鼓。

第三四句的「借問行路人,何如霍去病」,明確表達曹老將軍的自豪:他竟然問那過路之人,你看本大將軍比漢朝的霍去病如何啊?

多麼豪邁!梁武帝和文臣們都無不叫好。這一切,小小年紀的太子都看在眼裡,銘記於心。



(一)


天監十一年(公元512年)深秋的一天,一向勤勉的太子依然五更早起,東宮的清晨照常傳出了他那朗朗的讀書聲。

而就在這看似平常的一天,歷史已經定格了18年後《文選》的誕生:太子換著青衿,在東宮行莊重的拜師禮。梁武帝嘉許12歲的長子專門設立了「十學士」班底,史稱「昭明太子十學士」。

王錫、張攢、陸錘、張率、謝舉、王規、王筠、劉孝綽、到洽、張緬,個個滿腹經綸,溫良恭儉,容光煥發,虔敬地接受了昭明太子的邀請。他們深知,在未來的時日裡,除了要輔佐太子文化和學術上的精進,還將開始一個聚沙成塔的旅程——思榮辱,知使命,包括修身養性。

之後,又有殷芸、明山賓、陸襄、劉勰、杜之偉、到沆、劉苞、庾仲容、何思澄、劉杳、顧協與鍾嶼等文人學士受到太子的感召,先後奉職東宮。他們都渴望「寄身於翰墨,見意於篇籍」,嚮往「不假良史之辭,不託飛馳之勢,而聲名自傳於後」(曹丕《典論.論文》)的人生。

一時間,太子周圍「名才並集」,為晉、宋以來文學的繁盛和《文選》的編輯奠定了深厚根基。

(二)

開始編選《文選》時,太子雖屬年少,卻已然是一位成熟的文學總編。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不做限制地將跨越近千年的浩繁卷軼兼收並蓄,那就不免會將一些文化渣滓收入其中,《文選》也會因所收作品的良莠不齊,難以得到廣泛認同、並在世間長久流傳。


蕭統喜好文學,既創且編。又因他貴為太子,上行下效,令朝野都沉浸於讀書和著述的氛圍,也為歷史提供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有這樣一則趣聞,折射出當時的盛況:

「太子十學士」中年齡最大、資格最老的陸捶,與梁武帝同為「竟陵八友」。他年少時勤學,擅長作文,博覽群書且過目成誦。《梁書.陸錘傳》中記載,他曾借人《漢書》閱讀,不慎丟失了《五行志》四卷,翻箱倒櫃、爬壁上樓都無從找尋。

無奈之下,他只好憑藉背誦的功底,一字又一句,一頁又一頁,一疊又一疊,一本又一本,工工整整地默寫出來後送還原主。結果,「略無脫遺」,皆大歡喜。

在太子的文人團隊中,加上老一輩的文士沈約研習音律,卓有成就;青年學士劉勰專攻文心,綴成《文心雕龍》,這都是品味極高的作品。因此,文學之盛,更加蔚為風氣,由此促成了這一時期引人矚目的文學繁盛。

(三)

太子率群賢濟濟一閣,天天「討論篇籍」、「商榷古今」,常常秉燭達旦、尋典問經。隨著越來越在文學的瀚海中遨遊,他們越來越能體悟並臻於「知之不如好之,好之不如樂之」(孔子《論語》)的境界。即便遭遇困境,都能自得其樂,連開的玩笑話都是文縐縐的樂府詩。


成長為詩文賦全能的太子,在具有了「觀千劍而後識器」的慧眼之後,表現出滿滿自信。是凡入輯《文選》的作品,皆是以「事出於沉思,義歸乎翰藻」為標準選出的佳作,不僅文體各異、文質並重,而且形式優美、詞藻華麗、對仗工整,所有作品都典雅脫俗、韻律相宜。

這是一個匠心獨具的標尺。太子主持廣搜博輯,使運用這個標準選出的作品達到了沒有遺珠的境界!齊梁以前的許多文學名篇藉此得以保存傳世。

展讀《文選》,後人無不被太子的慧心所折服:上起周代,下至梁朝,縱橫八九百年,129位名家,共700餘篇詩文詞賦,包括屈原、建安諸子、左思、鮑照、謝靈運、謝眺等先賢的作品都赫然入列,收錄的均為古代文化的精品。

(四)

梁武帝蕭衍父子,史稱「一門能文」、「人人有集」。太子雅好文學、編輯《文選》,與梁武帝愛好文學以及編選文學書籍的激情和創意緊密相關。


在文學方面,梁武帝非常喜歡詩賦創作,現存的古詩、樂府詩等詩歌就有80多首。他與王融、謝朓、任昉、沈約、范雲、蕭琛、陸倕七人合稱「竟陵八友」,在齊永明時代的文學界頗負盛名。梁武帝知識淵博,除了精研文史哲和儒道釋,天文地理、棋琴書樂等無不涉獵,且有大量論文和專著。

在選編文學書籍方面,梁武帝不僅首先編撰了總集《歷代賦》,而且也是蒙學千年經典《千字文》的策劃人。

話說梁武帝半生戎馬,卻希望自己的子孫都博學能文,在他統治的太平年代「出乎其類,拔乎其萃」,成為飽學之士。

與此同時,梁武帝既是書法家,又是書論家,其「純骨無媚,純肉無力」、「少墨浮澀,多墨笨鈍」的論述深得書法藝術之理趣。他因格外崇尚晉代王羲之的書法藝術,稱「歷代寶之,永以為訓」,要求子侄們全部臨摹學習。

為了編選一部字體較多、書法較全的王羲之書法範本,梁武帝授意近臣殷鐵石從王羲之的墨跡中拓出一千個不同的字,每個字一張紙,供梁武帝教諸王書法之用。

由於所用字例都是東尋西找地一個個挑選出來,因此拓印時雜亂難記,臨摹起來也十分不便。因此,梁武帝尋思:若是將這一千字編撰成一篇通暢又有韻味文章,豈不妙哉!

於是,他招來員外散騎侍郎周興嗣,吩咐道:「卿有才思,為我韻之。」要求他將這一千字編撰成一篇通俗易懂的啟蒙讀物。

周興嗣是梁武帝最信賴的文學侍從,在梁武帝稱帝時,他便上奏《休平賦》,因文辭華美,受到武帝賞識和重用。後來,著名的《銅表銘》、《柵塘碣》、《北伐檄》等,梁武帝都只要他一人獨撰。他每成一篇,都會受到梁武帝的稱讚和財物賞賜。

此次周興嗣接到詔令後,立即返回家中。他關上房門,將這一千字攤開,桌上,地上,椅子上……鋪天蓋地。他逐字揣摩,反覆吟誦,冥思苦想了一整夜。

直到第二天凌晨,天剛剛放曉,他豁然開朗,文思泉湧。他樂不可支,邊吟邊書:「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閏餘成歲,律呂調陽……」終於將這一千個不同的字,編纂成一篇內涵豐富的250句四言韻書。

梁武帝讀後,龍顏大悅,興奮不已,拍案叫絕。這就是著名的《次韻王羲之書千字》,即後世所稱《千字文》。

周興嗣因出色的編撰,深獲梁武帝讚賞,將他提拔為佐撰國史。據《獨異志》記載,周興嗣為了《千字文》,嘔心瀝血,竭盡全力,因一夜成書而用腦過度,次日已是鬢髮皆白,後來連眼睛也失明。這個說法或許有誇張的成分,但也說明其中的難度,為此後人讚他鞠躬盡瘁,功德無量。

(五)

《千字文》從「天地玄黃,宇宙洪荒」開始,以「謂語助者,焉哉乎也」結束。每四字一句,辭意貫通;每兩組一韻,音韻流暢。琅琅上口,易誦易記。

作者以其嫻熟的聲律技巧,以及通曉天文地理,博識歷史、農工、園藝、飲食起居、修身養性等各個方面的知識儲備,將互不關聯、散亂無序的既定文字,編織成一篇文采斐然、內容淵雅的錦繡篇章,令人稱絕驚歎:戴著鐐銬的舞蹈,竟然如此出神入化,實在是古今獨步!

還有其中的許多句子,如:「知過必改,得能莫忘。」「尺璧非寶,寸陰是競。」「性靜情逸,心動神疲。」「守真志滿,逐物意移。」等等,均成為傳世的精闢格言,堪稱處世和治學的範本。

曾有打油詩云:「學童三五並排坐,天地玄黃喊一年。」如今「這一喊」,不僅不再局限於「學童」,而且已過去1400多年,可謂流芳千古。

史料記載,在周興嗣完成《千字文》之後,梁武帝命立即刻印,並下詔「王子從學」。昭明太子夜以繼日,手不釋卷,在很短的時間裡,就對博大精深的內容及其聲律技巧了然於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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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昭明太子蕭統



(一)

梁武帝授意周興嗣編纂的《千字文》,充分展現佛教唱經中的聲韻,使太子在冥冥之中接上了與大文學家沈約的緣分。

沈約與蕭衍同為「竟陵八友」,曾為梁武帝擬定即位詔書。他精通音律,擅長駢文,文筆極佳,發明的詩律引來文士競相嘗試和效仿,他借鑒佛教語音學創制的「永明體」詩歌開啟了中國古詩的燦爛星河。在昭明太子設立「十學士」班底之前,他就遷為尚書令,成為太子的老師。

事情緣起於小蕭統出生後,右手緊握成小拳頭。丁妃和宮女們都無法掰開,朝野上下一籌莫展,梁武帝十分擔憂。情急之下,一位大臣諫言道:「皇上何不張榜招名醫診治呢?」梁武帝覺得在理,於是就公開招賢,表示誰能掰開太子的手指,太子就拜他為師。


當時已官至尚書左僕射的沈約見到榜文,立即前去一試。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然後,輕輕地捧起太子小手,毫不費力地一掰就開了。梁武帝既驚且喜,讚他是太子的福星,有感他與太子的緣分,就賜封他為太子少傅,專門教習太子讀書撰文。

沈約治學嚴謹,教化有方。偶有一次見太子讀書稍有怠惰,便對他講了一個親眼見過的乞丐的故事:

一年冬天,沈約走在回老家過年的路上。乘坐的轎子經過一座寺廟時,被一群圍觀的百姓擋住了去路,寸步難行,他吩咐侍從停轎探個究竟。

原來寺裡凍死了一個10多歲的小叫化子。圍觀的路人說,這小叫化子的父母雙雙早亡,他孤苦伶仃,白天沿街乞討,夜晚蜷宿廟堂,十分淒苦。

當地熟悉的人說,小叫化子人窮可志不短。他討來的錢,除了買點吃的充飢,餘下的都用來買書,每天就在佛殿的琉璃燈下夜讀。但由於前一夜朔風凜凜,當地突然颳起了西北風,結果奪去了他那年輕的生命。

沈約進寺廟一看,見這小乞丐雖面容消瘦,卻眉清目秀,仰面躺在稻草堆中。雖然身體已經凍僵,但左手還緊緊地抓著一本還沒有合攏的書。

沈約老淚縱橫:「這是有志於學,至死還不忘讀書呀……」聽完老師講的故事,太子潸然淚下,從此再也不敢怠慢讀書。

(二)

「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江山留勝跡,我輩復登臨。」(孟浩然《與諸子登峴山》)


是的,歷史無情。這就像海浪沖刷海灘,不斷地帶著海底的泥沙湧向灘頭,從而將趕海者的足跡掩蓋一樣。那個至死不忘讀書的小乞丐,只是成為太子身後的一個模糊背影。

然而,歷史也有情。它不僅記住了太子被乞丐感動的事蹟,也傳誦著太子篤信佛教的躬奉孝行。

梁武帝崇信佛教,不僅立佛教為國教,還身體力行推崇佛教。史載梁武帝多次捨身同泰寺,第一次是4天,最後一次多至37天,甚至當起寺廟中的住持。而每一次都是由大臣籌款或朝廷出資將他贖回。為此,有後人根據唐朝詩人杜牧的詩句「南朝四百八十寺」推測,用來建廟的贖金掏空了梁朝的國庫。

也許是否掏空國庫成為一個永遠的懸案,但歷史給後人留下了另外一個巨大的空間。

不知道有沒有人查證過,中國古代有多少寺廟曾改變過中國歷史的腳步:在邊陲打仗的將軍舒眉了,君臨天下的王者息怒了,愛打抱不平的俠客止步了,準備揮動的刀刃入鞘了,奏章中斷了,英豪冷靜了……

不知道有沒有傳記學家統計過,一個個「煙雨中的樓台」,扭轉了多少傑出人物的生命旅程。因為是凡傑出者,總不會以輕慢浮華的態度來面對天地造化,不相信人類可以盛氣凌人地怠慢山水,人生許多關節點的出現常常看似偶然,種種美好的選擇往往發端於在寺廟發出的一個善良的心願。

話說受梁武帝虔誠信佛的影響,太子從小也遍覽佛經,並在宮中建造了一座慧義殿,用於招引名僧,講經傳法,付出了無數的心血。

在編纂《文選》的日子裡,太子對佛教大乘經典《金剛經》也傾注極大心力。原本長篇大段的經文,經過他的精心整理,各段都補充了濃縮精要的副標題,使《金剛經》成為容易傳誦和理解的三十二個分則。詳盡的註釋,體現了太子文學和佛學方面的深厚功力。

一天,太子巡視各地,代父皇在全國各地擇址建造寺廟,意外獲悉浙江義烏大旱後又發生瘟疫。他為此寢食難安,急忙趕赴現場賑災。途中,他看見百姓紛紛外逃謀生,有的地方十室九空。他一邊放糧賑災,一邊進山尋找治療瘟疫的草藥。

太子找到藥後又親自為百姓熬藥送藥,疫情得到控制後,他又緊鑼密鼓地與村民一起在就近的一口圓塘邊築壇做法事。法事做了七天七夜,天開始轉陰,但雨還是不見下來。

他覺得可能是老天看他還不夠誠心,當得知有個叫「覆釜岩」的地方景色雄奇,清靜秀麗,他便拖著傷腳一拐一拐地上山尋覓聖景。登上山頂,只見崖石陡峭,壁立千仞,崖邊幽竹秀木。清風徐徐吹來,太子感到心曠神怡,不禁讚歎:「真是孤峰獨秀,佛門聖地。」於是,他跪在岩頭,誦經求雨。突然,山腳前的一泓泉流開始汨汨有聲。他的誠意感動天地,當地普降甘霖,解除旱情。

(三)

在太子的文學作品中,有四分之一是闡述佛理的詩作,後世稱這類作品為禪詩。它引領一代詩風,成為古代詩歌園地中的一朵奇葩,對佛教的弘傳也功不可沒。


史書記載,梁武帝不僅親自下詔修建了大愛敬和智度、光宅、開善、同泰等宏偉壯麗的寺院,而且供養數以千計的僧尼。對大愛敬寺尤為青睞的他,曾買下江南世族王騫在鐘山的田產80餘頃作為施贈。

梁武帝曾在遊覽大愛敬寺時,詩興頓起,吟誦了一首《武帝遊鐘山大愛敬寺詩》。太子在身邊作陪,於是史上也留下了太子唱和父皇的《和武帝遊鐘山大愛敬寺詩》,太子將自己對佛性的理解與鐘山的美景融為一體,使這首詩具有了超越唱和的意義。

「千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杜牧《 江南春》)

在後代文人杜牧的筆下,千里江南,到處鶯歌燕舞,桃紅柳綠,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在臨水的村莊,在依山的城郭,到處都有迎風招展的酒旗。而在追求完美的詩人看來,如果光是這些,似乎還不夠豐富和完整。幸好還有昔日南朝建造的一座座金碧輝煌、屋宇重重的寺廟,隱現在一片朦朧的煙雨之中,給江南的春天增添了既深邃又迷離的詩意!

梁武帝.jpg
上圖:梁武帝



(一)

中國人說到佛,總會不由自主地想到南朝的佛教繁盛。「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這是後代詩人描繪的一種風景,更是一種驚世的文化在南朝紮根的標誌。


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享壽86歲,是秦始皇之後中國歷史上第二長壽的皇帝,僅次於清朝的乾隆。他不僅是中國歷史上少有的文武精專的帝王,而且為推動佛教的興盛,勤修不輟,引領了世道人心。

從那時開始,中國的智者們開始漸漸了悟,有一種境界牽連著人的生命本根。而貢獻卓著的一脈就是昭明太子崇雅黜靡编纂的《文選》,漸漸引出了心境平和、氣韻高華的唐詩宋詞。

(二)

太子主持编纂了多種文集,「總集」的代表作是《文選》,「別集」的代表作是《陶淵明集》。如果說文學創作依賴於生活、閱歷和激情,那麼编纂文集則主要靠學問與見識。


太子在文學領域備受頌揚的業績,就是他慧眼獨運地發現並收入了一些在當時被冷落的作品,使它們最後沒有被湮沒在歷史的長河之中。如陶淵明的《歸去辭來》,就是因《文選》的選錄,才被後世文人看到,繼而得到文人們的尊重和喜愛。

太子因鍾愛山水,與崇尚平淡自然、志趣高遠的晉代文人陶淵明成為隔世知音。他的《陶淵明集序》是千百年來準確評價陶淵明(又名陶潛)的開山之作,使陶淵明成為「不假良史之詞,不託飛馳之勢,而名聲自傳於後」的中國古代最偉大的詩人之一。他對陶淵明其人其詩的評論完全可視為自述懷抱。

太子在序中寫道:有人懷疑陶淵明的每首詩都有酒,我認為他本意不在酒,而是把自己的情趣寄託在酒中。他讚陶淵明的詩文「卓爾不群,言辭精采,跌宕豪邁,抑揚爽朗」,或意境恬靜婉約如小橋流水,或氣勢磅礴直衝雲霄。即便詩歌談時事也引人深思,論抱負也遠大而真切。

在太子看來,陶公安於道義,恪守節操。不以躬耕為恥,不以窮困為意。他感歎:「倘若不是聖賢,如果沒有篤定的志向,怎麼能達到如此的境界?」太子直呼自己喜歡陶潛的詩文,達到了愛不釋手的程度;也崇尚陶潛的品德,遺憾自己沒有和他生活在同一個時代。

追求完美的太子只對陶公的一個作品給出了負面評價:「白璧微瑕,唯在《閒情》一賦。」對少有瑕疵的《閒情賦》扼腕嘆息: 「如果沒有勸諫世人的作用,何必寫出來呢?可惜啊,如果不寫這篇就更好了!」

當然,太子眼中的這一「瑕疵」並沒有妨礙他對陶淵明人品文品的格外賞識。他說,總體而言,能理解陶淵明詩文的人,追逐名利的心思就會消散,粗鄙吝嗇的想法就會祛除;而一旦達到了能理解陶淵明詩文的境界,那麼,貪婪的人就能清廉,懦弱的人就能自立,即使不強求也能奉行仁義,官爵俸祿也能捨棄,也就不必到皇帝身邊任職以求名留青史了。

(三)

《文選》作為第一部詩文總集,在中國歷史上影響深遠。史載《文選》誕生後,很快便傳到北方的北齊;南朝結束之後,又傳到隋唐,尤其在唐朝擁有了很多超級粉絲。


由於唐朝開始以詩賦取士,《文選》成為文人們的必讀書籍。民間有一句諺語:「《文選》爛,秀才半;《文選》熟,秀才足。」

「詩仙」李白以鐵杵磨成針的毅力學習《文選》,將它當成是學習詩文的範本。文學史顯示,李白所敬佩的陶淵明、謝靈運和鮑照等詩人,都是詩文收入在《文選》中的作者。

李白從模仿庾信、鮑照的詩歌起步,「詩聖」杜甫曾以詩作評:

白也詩無敵,飄然思不群。
清新庾開府,俊逸鮑參軍。


在杜甫看來,李白寫的詩天下無敵,那高超的才思超出了所有人。清新自然的詞句可與庾信比美,豪放飄逸的風格能與鮑照並論。如著名的《宣州謝脁樓餞別校書叔雲》中的「人生在世不稱意」就是出自鮑照的「人生不得常稱意」: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髮弄扁舟。


杜甫對《文選》也著實下了狠功夫,最後取其精髓,去其形式。雖有摹仿,但不著痕跡。杜甫不光自己學,還教育兒子也跟著學,他在《宗武生日》一詩中寫道:

小子何時見,高秋此日生。
自從都邑語,已伴老夫名。
詩是吾家事,人傳世上情。
熟精文選理,休覓彩衣輕。
…………


宗武是杜甫的幼子,聰慧多才,杜甫曾在多首詩中提到並稱讚他。回想愛子呱呱墜地之時,正是秋高氣爽之際。回想昔日寫詩讚兒子懂事乖巧,兒子也隨著詩文的傳播而被人熟知。杜甫的字裡行間透著些許自豪。

杜甫的遠祖杜恕、杜預是漢、晉時的名臣名儒,祖父杜審言更是初唐著名詩人,杜甫自己更是以詩著稱於世,因此,他勖勉兒子宗武:詩是我家祖輩相傳的事業,要繼承和發揚,不僅是一般的世間親情。他特意諄諄教導兒子:「熟精文選理,休覓彩衣輕。」因為杜甫自己受惠於《文選》,所以勉勵兒子要熟讀精研,繼承父志。

初唐著名詩人陳子昂,精心鑽研了《文選》中的名篇《古詩十九首》,對其用詞的節奏感和韻律美進行了吸收,寫下了多首膾炙人口的詩句:

登幽州台歌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感遇
蘭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
幽獨空林色,朱蕤冒紫莖。
遲遲白日晚,裊裊秋風生。
歲華盡搖落,芳意竟何成。


王維作為山水田園詩的代表人物,正是從《文選》中汲取了陶淵明田園詩和謝靈運山水詩的營養,寫出了《山居秋暝》: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
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
…………


太子編篡完《文選》這樣一部彪炳文學史冊的工程,時間定格在了梁中大通三年(公元531年)四月。太子在輾轉床榻數月之後,終於不治。

那一刻,他望著窗外自然的鬱勃,多少有些傷感。面對死亡,他肯定會想起他曾為陶淵明的文集所作的序中的句子:「居一世之中,倏忽比之白隙,寄寓謂之逆旅。」太子很受陶淵明的影響,將生視為逆旅,將死看作大歸。

太子一生都在尋求一種適合他自己的活法,即便逍遙於山水之間,也是「樂則樂也,憂也隨之」,無法排解生之惆悵。他以香蘭自比,以「蘭生於谷,無人自芳」自勵。也許,他只有這樣離去,才沒有留下他那31歲短暫人生的遺憾。

昭明太子.jpg
上圖:昭明太子蕭統

參考資料:

《梁書.武帝紀》
《梁書.列傳》
《南史》
《全唐詩》


【文章出處】
《大紀元》
〈不當皇帝要當總編的昭明太子
〉(一)~(五)
2017-06-19
網址:

http://www.epochtimes.com/b5/17/6/18/n9278729.htm
文/佟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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