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像示意圖
漢書 司馬遷傳贊
贊曰：
贊曰：
自古書契之作而有史官，其載籍博矣。至孔氏篹之，上繼唐堯，下訖秦繆。唐虞以前雖有遺文，其語不經，故言黃帝、顓頊之事未可明也。及孔子因魯史記而作《春秋》，而左丘明論輯其本事以為之《傳》，又篹異同為《國語》。又有《世本》，錄黃帝以來至春秋時帝王公侯卿大夫祖世所出。春秋之後，七國並爭，秦兼諸侯，有《戰國策》。漢興伐秦定天下，有《楚漢春秋》。
故司馬遷據《左氏》、《國語》，采《世本》、《戰國策》，述《楚漢春秋》，接其後事，訖於天漢。其言秦漢，詳矣。至於采經摭傳，分散數家之事，甚多疏略，或有牴牾。亦其涉獵者廣博，貫穿經傳，馳騁古今，上下數千載間，斯以勤矣。又其是非頗繆於聖人，論大道則先黃老而後六經，序遊俠則退處士而進姦雄，述貨殖則崇勢利而羞賤貧，此其所蔽也。然自劉向、揚雄博極群書，皆稱遷有良史之材，服其善序事理，辨而不華，質而不俚，其文直，其事核，不虛美，不隱惡，故謂之實錄。
烏呼！以遷之博物洽聞，而不能以知自全，既陷極刑，幽而發憤，書亦信矣。跡其所以自傷悼，《小雅》巷伯之倫。夫唯《大雅》「既明且哲，能保其身」，難矣哉！
【文章出處】
《漢書》
〈司馬遷傳．贊〉
原作者：班固
章句翻譯
贊曰：自古書契之作而有史官，其載籍博矣。
譯文：
贊說：從古人有文字開始，就有了史官，並寫下了許多史書。
至孔氏篹之，上繼唐堯，下訖秦繆。唐虞以前雖有遺文，其語不經，故言黃帝、顓頊之事未可明也。
譯文：
到了孔子整理史書，上自唐堯時期，下止秦穆公時期。唐堯、虞舜以前的情況雖然有文字留下來，但那些算不上經典，其中所說關於黃帝、顓頊的事跡，就不那麼清楚。
及孔子因魯史記而作《春秋》，而左丘明論輯其本事以為之《傳》，又篹異同為《國語》。
譯文：
等到孔子依據魯國的史書著作《春秋》，左丘明闡述整理有關史實替《春秋》作傳，又編撰了與此相異同的史料而成為《國語》。
又有《世本》，錄黃帝以來至春秋時帝王公侯卿大夫祖世所出。春秋之後，七國並爭，秦兼諸侯，有《戰國策》。漢興伐秦定天下，有《楚漢春秋》。
譯文：
又有《世本》，記錄了黃帝以來至春秋時期帝王、公侯、卿大夫的先祖、世系的由來。春秋以後，七國爭雄，最後秦國兼併了各諸侯國，記述這段歷史的史書有《戰國策》。漢朝興起推翻秦朝，平定天下，記載這段歷史的是《楚漢春秋》。
故司馬遷據《左氏》、《國語》，采《世本》、《戰國策》，述《楚漢春秋》，接其後事，訖於天漢。
譯文：
所以司馬遷根據《左氏春秋》、《國語》，採用《世本》、《戰國策》的一些史料，陳述《楚漢春秋》的史實，接續記載其後的史事，截止於武帝天漢年間。
其言秦漢，詳矣。至於采經摭傳，分散數家之事，甚多疏略，或有牴牾（牛角相牴觸，指衝突）。
譯文：
司馬遷所講的秦、漢時期的歷史十分詳盡。至於採錄、摘取經傳，分別記述幾家的史事，有許多地方粗疏簡略，有的互相矛盾。
亦其涉獵者廣博，貫穿經傳，馳騁古今，上下數千載間，斯以勤矣。
譯文：
他所涉獵的範圍也很廣博，貫通經傳，馳騁於古今上下幾千年之間，這是他勤奮努力的結果。
又其是非頗繆於聖人，論大道則先黃老而後六經，序遊俠則退處士而進姦雄，述貨殖則崇勢利而羞賤貧，此其所蔽也。
譯文：
再者，他的是非觀和聖人不同，論說大道則以黃老學說為主，而以六經為輔；敘述遊俠，則貶退隱士而推舉奸雄；記述經濟活動，則崇尚權勢財利，而羞辱貧賤，這些是他的缺點。
然自劉向、揚雄博極群書，皆稱遷有良史之材，服其善序事理，辨而不華，質而不俚，其文直，其事核，不虛美，不隱惡，故謂之實錄。
譯文：
然而，從劉向到揚雄，這些人博覽群書，他們都稱讚司馬遷有良史之才，佩服他善於敘說事物的道理，明辨而不華麗，質樸而不鄙俗，他的文章秉筆直書，他所記述的史事真實不做虛假的讚美，不掩飾醜惡的東西，所以稱作實錄。
烏呼！以遷之博物洽聞，而不能以知自全，既陷極刑，幽而發憤，書亦信矣。
譯文：
唉！以司馬遷的博學廣聞，卻不能靠智慧保全自己，已經遭受極刑仍在獄中發憤寫作，他給任安的信中所陳述的也是可信的。
跡其所以自傷悼，《小雅》巷伯之倫。夫唯《大雅》「既明且哲，能保其身」，難矣哉！
譯文：
究察其所以哀傷自己，是屬於《詩經．小雅》中巷伯一類的人。像《詩經．大雅》所說的「既明辨又聰明，還能保全自己」，這實在太難了！
上圖：班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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