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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奕含看穿了李國華,但沒有看穿他們賴以遂行其獸行的「中國文學」

好多人告訴我,房思琪那本書他不敢看,說看了太難過;其實,我就是因為不敢看,才問他們書裡寫些什麼。如今,事情過了許久,陳星的不起訴也如預期定案了,再沒有逃避的藉口;而作者連生命都不顧還堅持要把事情寫出來,我們更不能假裝沒看到。

那麼,我看到了什麼呢?我看到的,無論怎麼說,就是一個「慘」字;關於這事情的慘,相關的評論、解析、言說已經有許多,或者,我就來談一個林奕含自己提出來的問題,表面上看似並不直接相關,但可能隱藏著事情真正的關鍵:「一個真正相信中文的人,他怎麼可以背叛這個浩浩湯湯已經超過五千年的語境?」,以及,「藝術它是否可以含有巧言令色的成分?」、「會不會,藝術從來就只是巧言令色而已?」


林奕含的提問

先來解釋一下問題。主要的是,林奕含一直認為,李國華們,包括那個「原型」胡蘭成,都是深得中文之美、非常擅長中文「詩的語言」的「文學者」(即所謂「學中文的人」);但他們怎能背叛「詩言志」或「思無邪」的中華文化的傳統,竟利用這種高度藝術化的技能去欺騙、甚至強暴幼者的身體和心靈?因而讓人不得不懷疑,是否所有的藝術都無涉於「真」與「善」,而只是某種形式的「巧言令色」?


可以看出林奕含對於這種「中文之美」的執著,不但整本書(指《房思琪的初戀樂園》,下同) 到處都看得到,即使是在面對讀者的影片中,解釋她的作品是要「扣問」上述問題的時候,她仍然這樣說話,以致於讀者若非用心體會、仔細玩味,還真不知道「巧言令色」四個字用來指涉「藝術」,到底是在隱喻什麼。她自己也說是「曾經中毒非常深」,依我來看,都到了這個候還「執迷不悟」,真的是「不可自拔」了,只怕並不是「曾經」而已。(其實不必是「學中文的人」,只要是學過中文,多少都有這些毛病:我自己剛才連用了兩個「成語」,就是不肯好好只講白話的徵兆)。

所以,我想要談的問題是,冰雪聰明的林奕含,無論是在書中做為敘事者,還是做為真實生活中的自己,早就把一切都看透透了,為什麼終於沒有能走出來?既有這麼深刻的洞見與自覺,既然明知道是「中毒」了,為什麼總不去找針對此毒的解藥?

我猜想,一個根本的關鍵是:她雖然很努力掙扎求活,也尋救各種可能的協助,但對於那個「毒」之所以為毒,或者並無真切的體悟;「中毒」二字用在這裡,只怕還是「樂在其中」的一個反喻式說法,而並不是當真指其為毒。換言之,她雖然看穿了李國華,但並沒有看穿李國華們所賴以遂行其獸行的「中國文學」!

在書的最後有這樣的話:「不是學文學的人,而是文學辜負了她們」(這也是前述訪談的結尾),表面上看來,她根本就知道「國文」才是罪魁禍首;但這樣把人(即李)和人所擅用的工具(即國文)分開來,卻有視後者為「無辜」的意味,或者是為了還能繼續肯定國文的「美」,乃至於「偉大」——這之所以動詞是「辜負」二字,說的是期待的落空,而不是價值的否定。所以,她終於並不知道國文才是罪魁禍首!

把話術當成藝術

那麼,國文何以是罪魁禍首呢?我們先來看李國華的名言,在書中出現好幾次的:「在愛情中,我是懷才不遇」(p.81、p.119)。這是非常典型的中文「話術」,寫在作文裡,會得到高度的評價;寫在課文裡,會變成最紅的考題。它之所以讓「國文愛好者」難以抗拒,還真是說來話長。

首先,它用了一個成語;成語,在國文中是必殺技;無論什麼話,只要用成語說了,立刻就身價百倍。相對而言,如果用錯成語,則是罪大惡極,小焉者被嘲笑終生,大焉者,要負起國學沒落的重罪。有一個流傳甚久的笑話,說一個小學生寫「我的母親」,竟然說母親是「徐娘半老」;聽到的人莫不大笑,並在大笑中暗自肯定自己是屬於知道要笑什麼的那個階級。

所以,成語的學問,不僅是「用精煉的語言表達豐厚的意涵」,更在於它所涉及的典故往往附帶著字面以外的意思,一方面省去明說要負的責任,二方面和懂得的人取得一種祕謀的親密感。這樣,我們便明白李國華把「懷才不遇」用在愛情上,真的是巧妙萬分:一方面澄清自己並非素行不良;二方面說明那是因為眼界甚高;三方面就是,隱晦地抬高對方的身價,說只有你才和我棋逢敵手 (這種話如果用「白話文」直說,就不好聽了);最後,也是最重要的,則是表示「你看,只有我會這樣用成語,也只有你能欣賞」,於是,這個話就進階到「調情」的層次了。

關於這一切,林奕含當然是明白的,至少在事隔六年要寫書的時候,她早就看穿李國華的招術;然而,她仍然認這種表達很美:「請注意我說的這個美字,他有些話是高度藝術化的」(見前述訪談影音)。為什麼會這樣呢?這些話到底美在哪裡呢?


就我們一般人來看,這樣調情當然很特別,或者別有滋味,甚至另有情趣,但最多也就這樣了,哪至於上升到藝術的層次呢?例如有一次房被雨淋濕了,李就說:「你現在是曹衣帶水,我就是吳帶當風」(p.70)[1],好吧,這就是國文老師的專業,有本事賣弄典故來調情,但也仍然是調情,和一般中學生援引某個彼此都看過的漫畫來相互比附,沒有什麼兩樣。

正是這一點,是林奕含看不穿的。為什麼會這樣呢?她那麼敏銳的才思,怎麼就突不破這層魔障呢?

我猜想,這有兩個原因。其一是,國文課、國文老師、乃至於依附於升學主義的精英文化,都一直不把國文當作語文,而是把它神化為「偉大的中華文化」,這就在青年人心中塑造了一個神殿,即使在神殿中失身,也只能懷疑是否所有的神殿都是「巧言令色」,而沒有想過,也許你進去的這一間,只是神棍們開的一個神壇?其二,正是因為國文不被當作是語文,語文學習中最重要的邏輯解構,語意分析,批判思考,後設閱讀等等能力,無論在教師的專業上,或教材的編寫中,都被剝奪了,因而年輕人也常常缺乏這方面的經驗與歷練。


睡美人竟說自己懷才不遇

再回到李國華的名言。 一個習於批判思考的人,不會只是懷疑「懷才不遇」的真實性,如書中所寫:「思琪心想,是嗎?」(p.81);而是立刻能從「懷才不遇」這個成語中聞到一種味道。什麼味道呢?就是一股「哀怨」的情緒,來自於履求不得、一再被拒的過去;於是會立即反問:那請問您,您這位大才,已經投過多少履歷?(「追求過多少女孩」的隱喻)

我不知道以李國華的「國文程度」,能否聽出這個反問狠狠地抓到了他的辮子:他一直宣稱「我是睡美人,是你吻醒它們 (指那些情話) 的」(p.98)[2],但睡美人不會一覺醒來感嘆自己的「不遇」:她是「無法遇」,「沒有想要遇」,而不是因為「尋尋覓覓」就一直「懷」著「淒淒慘慘戚戚」的心緒[3]!

但以李的「國文頭腦」,無論是否聽懂上述的反問,回應大概都是:已經說了是「不遇」呀,哪有亂投履歷?我之所以這樣推測,是因為國文課基本上不教語意分析,所以無法驚覺「不遇」恰恰是「求遇」的結果:如果不曾求遇,也就無所謂不遇,懷不懷才倒還在其次。這時候,面對這種「國文很盧」(「很盧」是台語,意為夾纏不清),房就該給他上一堂國文課,課曰:如果你要表白自己從不主動追求,那應該要引「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逹於諸候」(見〈出師表〉)來自況,至少要有「兩顧茅蘆」都還不出的記錄才有資格當睡美人嘛! 至於那個「懷才不遇」的成語,是要用在那些「沽之哉,沽之哉」而終於沽不出去的傢伙身上(例如您的至聖先師)——用錯成語,可是天大的笑話呀!

語文課的一個基本功能,就培養這種從語詞中抓出矛盾的能力;警覺「睡美人」和「懷才不遇」是完全不同的意象,其實是語意分析、批判思考的基礎。倒不是批評房 (或林奕含) 的語文能力,而是要突顯國文老師,或所謂國文名師,其實並不專業;倒也不是看輕國文老師,而是要指出,這一切都是因為「國文」,做為一個學科,整個的方向有偏差:竟然忽視語文基本能力,只在意所謂的修辭,並致力於模稜兩可的選擇題。

修辭並不等於語文能力

或曰,難道修辭本身不就是一種語文能力?要回答這個問題,先要做一點語意分析:人心中有一個意思,要把它傳逹給別人,這傳逹的工具,就是語文;語文能力,則是指使用語文傳逹心意的本事。既然如此,理所當然的,這本事的高下是在傳逹的信度和效度。修辭可以是語文能力,如果修飾詞句是為了增進傳達的效果,包括傳達某些既有文字「難以言傳」的感受,使人覺得「要不是這樣說,還真沒有那麼貼切」;但修辭也可以不.是.語文能力,如果忘記了自己要傳逹什麼,也不管別人收到了什麼,只在文詞上下功夫,弄成「巧言令色」,那反而變成「語文沒有能力」了。

這就好像翻譯 (語文表逹本來也就是心意的翻譯),除了「信」、「逹」之外,當然也可以追求「雅」;但把「馬」翻譯為「鹿」,雅則雅矣 (鹿不但有靈氣,還帶著點仙氣),就不成其為翻譯,而變成仿冒,或偽造了。

李對房說:「妳是讀過書的人,應該知道美麗是不屬於它自己的…妳那麼美,但總不能屬於全部的人,那只好屬於我了」(p.63);「我剛剛真的在妳身上嚐到了天堂…妳為什麼就不離開我的腦子呢?妳可以責備我走太遠,妳可以責備我做太過,但妳能責備我的愛嗎?」(p.64);舉凡這些,都是極為高明的「修辭」,但絕不能稱之為語文能力:它並不是要表逹某一個心意,反倒是要達成某個「不可言說,不宜洩漏」的目的——就是透過「責怪」對方來「討好」對方,一陣迷霧之中,就躲開了來自對方的責怪。

不過,這種迷霧要怎麼製造呢?所以要看修辭的功力:把「美麗」修辭為「美麗者」,既然「美麗」不屬於它自己,那你這個「美麗者」也就只好屬於我了 (什麼鬼邏輯?);把「做太過」修辭為「愛」,既然不能責備「愛」,那麼我的「做太過」也就可以原諒了。

修辭使人忘記羞恥

下面這一段,是李對曉奇(書中另一受害者)說的:「妳是從哪裡來的,妳是從刀子般的月亮,針尖般的星星那裡掉下來的嗎?妳以前在哪裡,妳怎麼這麼晚到?…我有時想到我愛妳比愛女兒還愛,竟不覺得對女兒抱歉,這都是妳的錯,妳太美了」(p.101);這實在太過無恥,竟把自己的女兒扯進來——然而我們仍然可以從其中得到啟發:修辭,總是冒著無恥的危險;中國人的無恥,多半伴隨著他們的修辭!

蔣中正當年曾說:「我把你們帶來,一定會把你們帶回去」,原意是表達反攻大陸的決心,也希望大家共同努力;但把話說成這樣,先是做成「你們」聽「我」慈訓的格局,再用「帶來帶去」這種親蜜的言詞把真象包裝起來,於是造成了「修辭」的強大效果,以致於「全國軍民」、包括原本在地的、都感激涕零地一心想要被他「抱」回去了——這樣,他就不必為失去江山負責,也沒有人會問:你原先就打不過阿共,不是應該換個人帶我們嗎?姑不論帶去哪裡。

比這個更無恥百倍的,是習近平等人常掛在嘴邊的「餵飽十三億人,不是容易的事」;乍聽之下,會以為有個救世主在那兒發麵包。這是更典型的「中式修辭」:隨意把主詞省略掉,正好可以模糊事情的焦點,以致於全世界的華人,包括那些政治立場明顯相反的,都不知不覺地以為中共好像完成了某個「不可能的任務」;卻忘了人民的糧食從來都是人民自己耕種出來的,絕不是來自任何人的施捨。至於敢把「餵飽」二字用在人民身上,好像在說圈養中的牲畜,則應該受到全民的撻伐與唾棄;奇怪的是,這麼多華人,包括移居海外受到民主薰陶甚至經過科學訓練的那些,竟毫不覺得刺耳。

這是怎麼回事呢?兩千年來的科舉,四書五經的題目早就出爛了,能說的話早就說盡了,中國文人在其中一再地「懷才不遇」,制度性地磨練「沒話找話說」的特異功能;直到今天,科舉制度明面上是廢除了,但本質不變而又無遠弗屆的國文課,還在訓練修辭的本領,從小教你「文章做得花團錦簇,最好不要言之有物 (以免得罪閱卷老師)」,久之,我們便喪失對於語辭的判斷力,而變成完全沒有語文能力了。

華人的集體失語症

失去語文能力,是另一種「失語症」;和生理失語不同,不是有話說不出,而是應該要說話的時候,卻不知要說些什麼:父母不跟小孩說話,只知一味責罵;老師不為學生講解,只用考試逼迫;夫妻不坐下來談心,只會坐著看電視;情人不談情說愛,只急著去做愛;人和人不相互溝通,只比誰的聲音更大;立法院不相互說服,只相互交換條件;執政者沒有能力解釋政策,只想模倣商業行銷,手法卻異常拙劣……。

這是一種集體症狀,身在其中的人很難自行查覺;但在「初戀樂園」裡, 林奕含卻為我們做了精緻的切片——房問:「做的時候,你最喜歡我什麼?」,李答:「嬌喘微微 (原本是形容黛玉體弱之詞)」;「紅樓夢對老師來說就是這個?」,他毫不遲疑:「紅樓夢,楚辭,史記,莊子,一切對我來說都是這四個字」。「毫不遲疑」衝口而出的這句,到底是什麼意思呢?史記到底如何「嬌喘」、莊子又如何「微微」呢?正常人一定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這正是「失語症」的一個特徵:不知道要說什麼 (因為被房質問答不上來) 的時候,就會鬼扯一堆完全不相干的東西,堆砌一套不知所云的文詞;如果又能搭上一點什麼楚辭、莊子,病友們因為遇到偉大的國文就說不出話來 (就說是「失語」嘛!),不但不會懷疑,還會非常欽佩——越是不知道在說什麼,所說的學問一定越大!

中共在掌權之初,人們懷疑馬克思主義是為窮人打拚的,怎麼會反對民主呢?毛澤東就說:「我們這也是民主,但和西方不同,我們是『民主集中制』。」這就是鬼扯:權力一旦集中,就沒有民主可言了。老國代掛著點滴投票的時候,人們質懷疑總統怎麼不能直選?國民黨就說:「我們這也是直選,但和西方不同,我們這是『委任直選』。」這也是鬼扯:既然委託民代,人民當然就無法直接投票了。民間要求降低升學壓力的時候,馬英九說要推動十二年國教,卻要保留特色招生;這還是鬼扯:讓明星高中另行考試,只會引發更激烈的競爭,造成更嚴厲的分流,怎麼會是國民教育?

所有這些鬼扯,基本上都一樣;無論怎麼講,講的無非就是「彎的直線」! 如果真的講出彎和直,人們還會覺得有點奇怪;但掛上什麼「集中」、「委任」、「特色」等等曖昩的名詞,「失語症」就發揮作用了:不但沒有語文能力去追究其意義,還自我感覺良好,聽得十分入耳,因為,反正不知道在講什麼,就不會和既有的習慣相左而產生任何不安或懷疑!

結語

總而言之,我們在台灣的人如果想要救亡圖存,從這種集體失語症中康復起來,那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從批判反省的角度,重整現在的國文課;編寫新的教材,倡導新的教法,絕對不要再把它當成永垂萬世的道統來膜拜。

讓我們的下一代真正學會自己的語文,學會使用自己的語言,用筆或口說自己的話;學會讓別人了解自己的想法,學會向心愛的人表達心中的情意,學會向強權據理力爭,學會大膽挑戰傳統、特別是那個使我們說不出話來的中華文化的道統——這樣,我們就可以摘取其中的養份,抛棄其中的糟粕,解除其中的毒素,並豐富台灣的新價值和新文化!

如果我們這樣做了,而且誠心誠意好好地這樣做,我們就可以放心地舞文弄墨,看是要說「星空一直都非常希臘」,還是想說「霓虹燈正在那兒閃爍其詞」,甚至 (對適當的對象) 說「我是獅子,要在自己的領土上留下痕跡」(P.62 ),或「跟你在一起,好像喜怒哀樂都沒有名字」(P.81) ,都沒有什麼關係;有誰覺得誰的話說得詩意?那就去和他一塊兒說,整天說,說上一輩子,那也好得很。

我們本不該反對人們遊戲文字,甚或解構語言,但先決條件是,要上過真正的國文課;這道理其實也很簡單,有了邏輯解構、語意分析、批判思考、後設閱讀等等訓練之後,就不會「把話術當藝術」,不會「以為修辭等於語文能力」,不會「因為修辭而忘記羞恥」,不會「患上失語症」。當這些都不會發生,玩文字就和玩任何好玩的東西一樣,只要玩得高興就好!

林奕含用她的生命,讓房思琪給我們上了一堂國文課;現在,只看我們願不願意聽懂其中的要旨。

註釋

[1]「曹」指北齊的曹仲逹,他畫的人物衣紋貼身,有如從水中出來;「吳」指唐朝的吳道子,他畫的人物衣帶飄揚,有如當風而立。

[2] 針對李的那些「高度藝術化」的話,房說:「老師你的情話閒置了這麼多年還這樣,真不可思議…」,李於是自比睡美人以為回應。

[3] 更細緻地分析語境,還可以做這樣的對比:路人甲看見睡美人躺在那兒,想說句俏皮話兒,是有可能說她「懷才不遇」的;意思是美人孤眠、怪可惜的,這麼久都沒有被「起用」。這固然代表甲是一個傳統大男人主義者,視女生為玩物;但他的俏皮話中應該並沒有暗指美人「求遇不得」之意。反之,如果是美人用「懷才不遇」來說自己,那就是招認睡中的「春夢連連」了。


【文章出處】
《The News Lens關鍵評論》
〈林奕含看穿了李國華,但沒有看穿他們賴以遂行其獸行的「中國文學」〉
網址:https://www.thenewslens.com/article/82005
文/史英
【作者簡介】
史英,人本教育基金會董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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