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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言文與白話文的爭論牽涉極廣,關係到文學、教育、出版業、政治與文化等領域,甚至有人喊出「調降文言文是在『去中華民國化』」的口號。這裏首先要提醒讀者,不論立場為何,調降文言文比例並不單純是一場排斥中華民國的行動,事實上,我們幾乎沒學過任何中華民國國民撰寫的文言文課文。所謂中華民國國民撰寫的文章,反而多半是白話文。

多數的文言文,都來自與中華民國關係有限的先秦至清帝國時期。我們很難宣稱排斥文言文等同排斥中華民國,支持白話文等同支持台灣本土。這種標籤關係若過分張貼,反而模糊焦點。

真正貼近學生的焦點是:文言文的比例是否與教學品質相關?若相關,是否應重新安排文言文比例?

對於第一個問題,許多人的答案可能是:「教學與考試方法才是重點,教法良好教什麼都好,教法差勁教什麼都差勁。」這是此議題中顯得較折衷有力的觀點。然而這裏要提醒,教學材料的選擇也是教學方法的一環,選材不當會造成教育現場諸多困難。舉例而言,這也是為何英語雜誌會區分《大家說英語》、《空中英語雜誌》、《Advanced》等三個層次作為英語教育的選擇。

教材選擇影響教學方法

既然教學材料也是教學方法的一環,那麼文言文比例對於學習國文這門課程而言,就絕非毫無關聯,因為現今國文課程的重頭戲是文言文,導致一般國文老師通常草率帶過白話文課程,有時甚至要學生自修白話文。如果今天文言文的比例下修,勢必會影響考試出題的範圍,而考試範圍也絕對會改變老師忽視白話文的教學態度。

因此我們的討論重點即為:為了達成更好的教學品質,是否要調整文言文的比例,以喚起大家對白話文的重視?

這裏牽涉到文言文與白話文的具體差異。精煉的用字與繁複的修辭是文言文的特色,其以行文優美、節奏迭宕著稱。然而文言文並非「白話」的語言,我們通常並不以此作為溝通工具。文言文也沒有切合時代與地域,泰半的文言文都不是近代作品,也不是描寫台灣本土的作品。換句話說,文言文雖然行文精煉優美,所述內容卻有相當的距離感,親和力有限。其所傳達的寓意往往跟不上時代,學生時期的我們不見得會遭遇社會動盪、國家滅亡或求官挫敗等經驗,卻可能會面臨霸凌、同志、威權、愛情、考試壓力等問題,而這些問題很難從文言文中取得共鳴。

白話文更能引起學生共鳴

因此,文言文雖有其價值,但缺陷也很明顯。何況,白話文雖不如文言文強調語句的精練、修辭的繁複,簡媜或楊牧等許多作家的傑出文字帶給讀者的美學體驗,也並不遜於文言文的感染力。故白話文不因其通俗而失去美感,同時是現今社會通用的文體。可見白話文比起文言文更可能兼含「語句修辭」與「引起共鳴」兩種要求。

從上述角度來觀察,白話文沒有比文言文更不重要的道理,也沒有比文言文比例更少的理由。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在這個連白話文都讀不下去的時代,我們還能苛求大家背誦文言文?通通背誦之後,就能讀通白話文了嗎?這些答案都是否定的,台灣擁有排名倒數的閱讀率,多數人缺乏長文閱讀的經驗,也缺乏書寫練習,在基礎不夠扎實的情況下,去學習困難的字音字形只是揠苗助長。

教白話文不能只是走馬看花

學了平時很少看到的字音字形,卻看不到文學家想帶給讀者的內容;讀了數十遍課本只為背誦,畢了業卻不再閱讀。即便很多人不是如此,但這確實宛如台灣國文教育成果的圖像。

這一切問題不能全數歸咎文言文過高的比例,但調降文言文數量是重要的一步,讓文字貼近生活,文學就更能貼近生命。教育現場對白話文不再流於走馬看花的態度,我相信是扭轉整體閱讀頹勢的關鍵,而扭轉閱讀頹勢,同時就刺激了當代文學新銳,不論是作者或學生,都將在國文課堂裡有更直接的交流。我想,這正是文言文比例被調降的最大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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