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圖:蘭亭集序
王羲之在蘭亭集序中的生死觀
今天上午到某中學參加語文組教研活動,先是聽一節高一的公開課〈蘭亭集序〉,然後是深度評課。上課的老師很年青(輕),教齡不足兩年,雖然課堂尚有不少問題,但個人素質非常好,很有發展潛質。
評課環節,我結合這位老師的教學實際,從「教學目標」「課堂提問」「文本解讀」三個角度,進行了深度評課。關於評課內容,之後再推出相關文章。今天是藉這位老師的一個課堂提問,「你如何看待王羲之的生死觀」,談一談對王羲之〈蘭亭集序〉中生死觀的理解,即:王羲之〈蘭亭集序〉中的生死觀究竟是「消極」還是「積極」?
之所以探討這一問題,是因為它看似簡單其實有難度。雖然多數學生都能回答出「積極」,但從課堂實際情況來看,學生的這一回答大多帶有「猜」的性質,並沒有真正理解到「為什麼是積極」。倘若老師再多一些追問,學生的迷糊便會暴露出來。
那麼,王羲之〈蘭亭集序〉中的生死觀究竟是「消極」還是「積極」?
先引述一段〈蘭亭集序〉的原文:
夫人之相與,俯仰一世。或取諸懷抱,悟言一室之內;或因寄所託,放浪形骸之外。雖趣舍萬殊,靜躁不同,當其欣於所遇,暫得於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將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隨事遷,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間,已為陳跡,猶不能不以之興懷,況修短隨化,終期於盡!古人云:「死生亦大矣。」豈不痛哉!
這段話中,最能體現其生死觀的,當屬「向之所欣,俯仰之間,已為陳跡,猶不能不以之興懷,況修短隨化,終期於盡」幾句。「俯仰之間,已為陳跡」,是講生命之短暫,人間一俯仰,已是百年身;「修短隨化」是講生命之無常,一個「隨」字寫盡了無奈;「終期於盡」是講生命之虛無,任其如何繁華終歸是一抔黃土。由此,作者發出了「豈不痛哉」的悲嘆。
從這段文字的表面分析來看,確實是極其消極、極其悲觀。再聯繫魏晉時期的社會背景,社會動亂、內憂外患、天災人禍,知識分子崇尚老莊思想,好玄談、尚曠達,追求清靜無為、自由放任生活,所以惜生悲老、悲觀厭世、及時行樂也成了當時社會的普遍思潮。
那麼,是否可以說王羲之的生死觀就是「消極厭世」呢?非也。
證據一:原文「故列敘時人,錄其所述」。
從文本看出,作者最終將自己的人生之悲通過著作保存下來,即通過「立言」的方式記錄下自己對人生的思考和對生命的感悟。古人有立德、立功、立言的說法,作者的「立言」這一做法,其實是在向世人宣告這篇文章和自己思考的價值及影響。這一做法,可是「消極」之人的行為?
證據二:王羲之書帖
羲之頓首:喪亂之極,先墓再離(遭受)荼毒,追惟酷甚,號慕摧絕,痛貫心肝,痛當奈何奈何!
十一月十八日羲之頓首:從弟子夭沒,孫女不育,哀痛兼傷,不自勝,奈何奈何!
九月二十五日羲之頓首:便陟冬日,時速感嘆,兼哀傷切,不能自勝,奈何。
初月二日羲之頓首:忽然此年,感遠兼傷,情痛切心,奈何奈何。
從這些書帖可以看出,王羲之為家事而悲,為國事而痛,為人事無定而傷感,為時光流轉而無奈。如果不是飽含「超越有限人生」的「深情」,又如何會有如此豐富的內心情感?有著如此深情的人,又如何會是「消極厭世」之人?
李澤厚在《美的歷程》中說:「表面看來似乎是如此頹廢、悲觀、消極的感嘆中,深藏著的恰恰是它的反面,是對人生、生命、命運、生活的強烈的慾求和留戀……人對自己生命、意義、命運的重新發現、思索、把握和追求。」對生命的思考,對人生的感悟,恰恰是作者對現實的一種深入觀照,所謂「冷眼」觀世界,乃是其「心熱」的最好體現。
由此可見,王羲之在文中雖有「悲嘆」但並非「悲觀」,正所謂「消極其表,執著其裡」。也正是因為他對人生充滿了執著,所以才會對生命的短暫、無常、虛無有如此悲嘆。
備註:本文參考了我校張期夢老師教學設計中的部分資料,特此致謝!
上圖:王羲之.喪亂帖(日本宮內廳藏)
【文章出處】
《調色盤網》
〈王羲之在蘭亭集序中的生死觀〉
2020-12-01
網址:
https://www.tspweb.com/key/%E7%8E%8B%E7%BE%B2%E4%B9%8B%E5%9C%A8%E5%85%B0%E4%BA%AD%E9%9B%86%E5%BA%8F%E4%B8%AD%E7%9A%84%E7%94%9F%E6%AD%BB%E8%A7%82.html
作者:不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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