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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解

本文出自
《史記.仲尼弟子列傳》,是司馬遷整理出孔子弟子的多人合傳。在這篇列傳中,有記述較詳者,也有記述簡略,只有兩字人名者,其記錄多引自《論語》。

本文記錄孔子弟子七十七人:「受業身通者七十有七人」,而《史記.孔子世家》中另說:「孔子以詩、書、禮、樂教,弟子蓋三千焉,身通六藝者七十有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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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 仲尼弟子列傳
 
孔子曰:「受業身通者,七十有七人」,皆異能之士也。德行:顏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政事:冉有,季路。言語:宰我,子貢。文學:子游,子夏。師也辟,參也魯,柴也愚,由也喭。回也屢空,賜不受命而貨殖焉,億則屢中。孔子之所嚴事:於周則老子;於衛,蘧伯玉;於齊,晏平仲;於楚,老萊子;於鄭,子產;於魯,孟公綽。數稱臧文仲、柳下惠、銅鞮伯華、介山子然,孔子皆後之,不并世。

顏回者,魯人也,字子淵,少孔子三十歲。顏淵問仁,孔子曰:「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孔子曰:「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回也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發,回也不愚。」「用之則行,捨之則藏,唯我與爾有是夫!」回年二十九,髮盡白,蚤死。孔子哭之慟,曰:「自吾有回,門人益親。」魯哀公問:「弟子孰為好學?」孔子對曰:「有顏回者好學,不遷怒,不貳過。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
 
閔損,字子騫,少孔子十五歲。孔子曰:「孝哉閔子騫!人不閒於其父母昆弟之言。」不仕大夫,不食汙君之祿。「如有復我者,必在汶上矣。」
 
冉耕,字伯牛,孔子以為有德行。伯牛有惡疾,孔子往問之,自牖執其手,曰:「命也夫!斯人也而有斯疾,命也夫!」
 
冉雍,字仲弓。仲弓問政,孔子曰:「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在邦無怨,在家無怨。」孔子以仲弓為有德行,曰:「雍也可使南面。」仲弓父,賤人。孔子曰:「犁牛之子騂且角,雖欲勿用,山川其舍諸?」
 
冉求,字子有,少孔子二十九歲,為季氏宰。季康子問孔子曰:「冉求仁乎?」曰:「千室之邑,百乘之家,求也可使治其賦。仁則吾不知也。」復問:「子路仁乎?」孔子對曰:「如求。」求問曰:「聞斯行諸?」子曰:「行之。」子路問:「聞斯行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聞斯行之!」子華怪之,「敢問問同而答異?」孔子曰:「求也退,故進之。由也兼人,故退之。」
 
仲由,字子路,卞人也,少孔子九歲。子路性鄙,好勇力,志伉直,冠雄雞,佩豭豚,陵暴孔子。孔子設禮稍誘子路,子路後儒服委質,因門人請為弟子。子路問政,孔子曰:「先之,勞之。」請益。曰:「無倦。」子路問:「君子尚勇乎?」孔子曰:「義之為上。君子好勇而無義則亂,小人好勇而無義則盜。」子路有聞,未之能行,唯恐有聞。孔子曰:「片言可以折獄者,其由也與!」「由也好勇過我,無所取材。」「若由也,不得其死然。」「衣敝縕袍,與衣狐貉者立,而不恥者,其由也與!」「由也升堂矣,未入於室也。」季康子問:「仲由仁乎?」孔子曰:「千乘之國可使治其賦,不知其仁。」子路喜從游,遇長沮、桀溺、荷蓧丈人。子路為季氏宰,季孫問曰:「子路可謂大臣與?」孔子曰:「可謂具臣矣。」子路為蒲大夫,辭孔子。孔子曰:「蒲多壯士,又難治。然吾語汝:恭以敬,可以執勇;寬以正,可以比眾;恭正以靜,可以報上。」初,衛靈公有寵姬曰南子。靈公太子蕢聵得過南子,懼誅出奔。及靈公卒而夫人欲立公子郢。郢不肯,曰:「亡人太子之子輒在。」於是衛立輒為君,是為出公。出公立十二年,其父蕢聵居外,不得入。子路為衛大夫孔悝之邑宰。蕢聵乃與孔悝作亂,謀入孔悝家,遂與其徒襲攻出公。出公奔魯,而蕢聵入立,是為莊公。方孔悝作亂,子路在外,聞之而馳往。遇子羔出衛城門,謂子路曰:「出公去矣,而門已閉,子可還矣,毋空受其禍。」子路曰:「食其食者,不避其難。」子羔卒去。有使者入城,城門開,子路隨而入。造蕢聵,蕢聵與孔悝登臺。子路曰:「君焉用孔悝?請得而殺之。」蕢聵弗聽。於是子路欲燔臺,蕢聵懼,乃下石乞、壺黶攻子路,擊斷子路之纓。子路曰:「君子死而冠不免。」遂結纓而死。孔子聞衛亂,曰:「嗟乎,由死矣!」已而果死。故孔子曰:「自吾得由,惡言不聞於耳。」是時子貢為魯使於齊
 
宰予,字子我,利口辯辭。既受業,問:「三年之喪不已久乎?君子三年不為禮,禮必壞;三年不為樂,樂必崩。舊穀既沒,新穀既升,鑽燧改火,期可已矣。」子曰:「於汝安乎?」曰:「安。」「汝安則為之。君子居喪,食旨不甘,聞樂不樂,故弗為也。」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義也。」宰予晝寢。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墻不可圬也。」宰我問五帝之德,子曰:「予非其人也。」宰我為臨菑大夫,與田常作亂,以夷其族,孔子恥之。
 
端木賜,衛人,字子貢,少孔子三十一歲。子貢利口巧辭,孔子常黜其辯。問曰:「汝與回也孰愈?」對曰:「賜也何敢望回!回也聞一以知十,賜也聞一以知二。」子貢既已受業,問曰:「賜何人也?」孔子曰:「汝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璉也。」陳子禽問子貢曰:「仲尼焉學?」子貢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夫子焉不學,而亦何常師之有!」問曰:「孔子適是國,必聞其政。求之與?抑與之與?」子貢曰:「夫子溫、良、恭、儉、讓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諸異乎人之求之也。」子貢問曰:「富而無驕,貧而無諂,何如?」孔子曰:「可也;不如貧而樂道,富而好禮。」田常欲作亂於齊,憚高、國、鮑、晏,故移其兵欲以伐魯。孔子聞之,謂門弟子曰:「夫魯,墳墓所處,父母之國,國危如此,二三子何為莫出?」子路請出,孔子止之。子張、子石請行,孔子弗許。子貢請行,孔子許之。遂行,至齊,說田常曰:「君之伐魯過矣。夫魯,難伐之國,其城薄以卑,其地狹以泄,其君愚而不仁,大臣偽而無用,其士民又惡甲兵之事,此不可與戰。君不如伐吳。夫吳,城高以厚,地廣以深,甲堅以新,士選以飽,重器精兵盡在其中,又使明大夫守之,此易伐也。」田常忿然作色曰:「子之所難,人之所易;子之所易,人之所難:而以教常,何也?」子貢曰:「臣聞之,憂在內者攻彊,憂在外者攻弱。今君憂在內:吾聞君三封而三不成者,大臣有不聽者也。今君破魯以廣齊,戰勝以驕主,破國以尊臣,而君之功不與焉,則交日疏於主。是君上驕主心,下恣群臣,求以成大事,難矣。夫上驕則恣,臣驕則爭,是君上與主有卻,下與大臣交爭也。如此,則君之立於齊危矣。故曰:不如伐吳。伐吳不勝,民人外死,大臣內空,是君上無彊臣之敵,下無民人之過,孤主制齊者唯君也。」田常曰:「善。雖然,吾兵業已加魯矣,去而之吳,大臣疑我,奈何?」子貢曰:「君按兵無伐,臣請往使吳王,令之救魯而伐齊,君因以兵迎之。」田常許之,使子貢南見吳王。說曰:「臣聞之,王者不絕世,霸者無彊敵,千鈞之重加銖兩而移。今以萬乘之齊而私千乘之魯,與吳爭彊,竊為王危之。且夫救魯,顯名也;伐齊,大利也。以撫泗上諸侯,誅暴齊以服彊晉,利莫大焉。名存亡魯,實困彊齊。智者不疑也。」吳王曰:「善。雖然,吾嘗與越戰,棲之會稽。越王苦身養士,有報我心。子待我伐越而聽子。」子貢曰:「越之勁不過魯,吳之彊不過齊,王置齊而伐越,則齊已平魯矣。且王方以存亡繼絕為名,夫伐小越而畏彊齊,非勇也。夫勇者不避難,仁者不窮約,智者不失時,王者不絕世,以立其義。今存越示諸侯以仁,救魯伐齊,威加晉國,諸侯必相率而朝吳,霸業成矣。且王必惡越,臣請東見越王,令出兵以從,此實空越,名從諸侯以伐也。」吳王大說,乃使子貢之越。越王除道郊迎,身御至舍而問曰:「此蠻夷之國,大夫何以儼然辱而臨之?」子貢曰:「今者吾說吳王以救魯伐齊,其志欲之而畏越,曰『待我伐越乃可』。如此,破越必矣。且夫無報人之志而令人疑之,拙也;有報人之志,使人知之,殆也;事未發而先聞,危也。三者舉事之大患。」句踐頓首再拜曰:「孤嘗不料力,乃與吳戰,困於會稽,痛入於骨髓,日夜焦脣乾舌,徒欲與吳王接踵而死,孤之願也。」遂問子貢。子貢曰:「吳王為人猛暴,群臣不堪;國家敝以數戰,士卒弗忍;百姓怨上,大臣內變;子胥以諫死,太宰嚭用事,順君之過以安其私:是殘國之治也。今王誠發士卒佐之徼其志,重寶以說其心,卑辭以尊其禮,其伐齊必也。彼戰不勝,王之福矣。戰勝,必以兵臨晉,臣請北見晉君,令共攻之,弱吳必矣。其銳兵盡於齊,重甲困於晉,而王制其敝,此滅吳必矣。」越王大說,許諾。送子貢金百鎰,劍一,良矛二。子貢不受,遂行。報吳王曰:「臣敬以大王之言告越王,越王大恐,曰:『孤不幸,少失先人,內不自量,抵罪於吳,軍敗身辱,棲于會稽,國為虛莽,賴大王之賜,使得奉俎豆而修祭祀,死不敢忘,何謀之敢慮!』」後五日,越使大夫種,頓首言於吳王曰:「東海役臣孤句踐使者臣種,敢修下吏問於左右。今竊聞大王將興大義,誅彊救弱,困暴齊而撫周室,請悉起境內士卒三千人,孤請自被堅執銳,以先受矢石。因越賤臣種奉先人藏器,甲二十領,鈇屈盧之矛,步光之劍,以賀軍吏。」吳王大說,以告子貢曰:「越王欲身從寡人伐齊,可乎?」子貢曰:「不可。夫空人之國,悉人之眾,又從其君,不義。君受其幣,許其師,而辭其君。」吳王許諾,乃謝越王。於是吳王乃遂發九郡兵伐齊。子貢因去之晉,謂晉君曰:「臣聞之,慮不先定,不可以應卒;兵不先辨,不可以勝敵。今夫齊與吳將戰,彼戰而不勝,越亂之必矣;與齊戰而勝,必以其兵臨晉。」晉君大恐,曰:「為之奈何?」子貢曰:「修兵休卒以待之。」晉君許諾。子貢去而之魯。吳王果與齊人戰於艾陵,大破齊師,獲七將軍之兵而不歸,果以兵臨晉,與晉人相遇黃池之上。吳晉爭彊。晉人擊之,大敗吳師。越王聞之,涉江襲吳,去城七里而軍。吳王聞之,去晉而歸,與越戰於五湖。三戰不勝,城門不守,越遂圍王宮,殺夫差而戮其相。破吳三年,東向而霸。故子貢一出,存魯,亂齊,破吳,彊晉而霸越。子貢一使,使勢相破,十年之中,五國各有變。子貢好廢舉,與時轉貨貲。喜揚人之美,不能匿人之過。常相魯衛,家累千金,卒終於齊。
 
言偃,吳人,字子游,少孔子四十五歲。子游既已受業,為武城宰。孔子過,聞弦歌之聲。孔子莞爾而笑曰:「割雞焉用牛刀?」子游曰:「昔者偃聞諸夫子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孔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戲之耳。」孔子以為子游習於文學。
 
卜商,字子夏,少孔子四十四歲。子夏問:「『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何謂也?」子曰:「繪事後素。」曰:「禮後乎?」孔子曰:「商始可與言詩已矣。」子貢問:「師與商孰賢?」子曰:「師也過,商也不及。」「然則師愈與?」曰:「過猶不及。」子謂子夏曰:「汝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孔子既沒,子夏居西河教授,為魏文侯師。其子死,哭之失明。
 
顓孫師,陳人,字子張,少孔子四十八歲。子張問干祿,孔子曰:「多聞闕疑,慎言其餘,則寡尤;多見闕殆,慎行其餘,則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祿在其中矣。」他日,從在陳蔡閒,困,問行。孔子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國行也;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立則見其參於前也,在輿則見其倚於衡,夫然後行。」子張書諸紳。子張問:「士何如斯可謂之達矣?」孔子曰:「何哉,爾所謂達者?」子張對曰:「在國必聞,在家必聞。」孔子曰:「是聞也,非達也。夫達者,質直而好義,察言而觀色,慮以下人,在國及家必達。夫聞也者,色取仁而行違,居之不疑,在國及家必聞。」
 
曾參,南武城人,字子輿,少孔子四十六歲。孔子以為能通孝道,故授之業,作《孝經》,死於魯。
 
臺滅明,武城人,字子羽,少孔子三十九歲。狀貌甚惡。欲事孔子,孔子以為材薄。既已受業,退而修行,行不由徑,非公事不見卿大夫。南游至江,從弟子三百人,設取予去就,名施乎諸侯。孔子聞之,曰:「吾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宓不齊,字子賤,少孔子三十歲。孔子謂子賤,「君子哉!魯無君子,斯焉取斯?」子賤為單父宰,反命於孔子,曰:「此國有賢不齊者五人,教不齊所以治者。」孔子曰:「惜哉不齊所治者小,所治者大則庶幾矣。」
 
原憲,字子思子思問恥。孔子曰:「國有道,穀。國無道,穀,恥也。」子思曰:「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為仁乎?」孔子曰:「可以為難矣,仁則吾弗知也。」孔子卒,原憲遂亡在草澤中。子貢相衛,而結駟連騎,排藜藿入窮閻,過謝原憲。憲攝敝衣冠見子貢。子貢恥之,曰:「夫子豈病乎?」原憲曰:「吾聞之,無財者謂之貧,學道而不能行者謂之病。若憲,貧也,非病也。」子貢慚,不懌而去,終身恥其言之過也。
 
公冶長,齊人,字子長。孔子曰:「長可妻也,雖在累紲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
 
南宮括,字子容。問孔子曰:「羿善射,奡盪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孔子弗答。容出,孔子曰:「君子哉若人!上德哉若人!」「國有道,不廢;國無道,免於刑戮。」三復「白珪之玷」,以其兄之子妻之。
 
公皙哀,字季次。孔子曰:「天下無行,多為家臣,仕於都;唯季次未嘗仕。」
 
曾蒧,字皙。侍孔子,孔子曰:「言爾志。」蒧曰:「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孔子喟爾嘆曰:「吾與蒧也!」
 
顏無繇,字路。路者,顏回父,父子嘗各異時事孔子。顏回死,顏路貧,請孔子車以葬。孔子曰:「材不材,亦各言其子也。鯉也死,有棺而無槨,吾不徒行以為之槨,以吾從大夫之後,不可以徒行。」
 
商瞿,魯人,字子木,少孔子二十九歲。孔子傳易於瞿,瞿傳楚人馯臂子弘,弘傳江東人矯子庸疵,疵傳燕人周子家豎,豎傳淳于人光子乘羽,羽傳齊人田子莊何,何傳東武人王子中同,同傳菑川人楊何。何元朔中以治易為漢中大夫。
 
高柴,字子羔,少孔子三十歲。子羔長不盈五尺,受業孔子,孔子以為愚。子路使子羔為費郈宰,孔子曰:「賊夫人之子!」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讀書,然後為學!」孔子曰:「是故惡夫佞者。」
 
漆雕開,字子開。孔子使開仕,對曰:「吾斯之未能信。」孔子說。
 
公伯繚,字子周。周訴子路於季孫,子服景伯以告孔子,曰:「夫子固有惑志,繚也,吾力猶能肆諸市朝。」孔子曰:「道之將行,命也;道之將廢,命也。公伯繚其如命何!」
 
司馬耕,字子牛。牛多言而躁。問仁於孔子,孔子曰:「仁者其言也訒。」曰:「其言也訒,斯可謂之仁乎?」子曰:「為之難,言之得無訒乎!」問君子,子曰:「君子不憂不懼。」曰:「不憂不懼,斯可謂之君子乎?」子曰:「內省不疚,夫何憂何懼!」
 
樊須,字子遲,少孔子三十六歲。樊遲請學稼,孔子曰:「吾不如老農。」請學圃,曰:「吾不如老圃。」樊遲出,孔子曰:「小人哉樊須也!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則四方之民襁負其子而至矣,焉用稼!」樊遲問仁,子曰:「愛人。」問智,曰:「知人。」
 
有若,少孔子四十三歲。有若曰:「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信近於義,言可復也;恭近於禮,遠恥辱也;因不失其親,亦可宗也。」孔子既沒,弟子思慕,有若狀似孔子,弟子相與共立為師,師之如夫子時也。他日,弟子進問曰:「昔夫子當行,使弟子持雨具,已而果雨。弟子問曰:『夫子何以知之?』夫子曰:『《詩》不云乎:「月離于畢,俾滂沱矣。」昨暮月不宿畢乎?』他日,月宿畢,竟不雨。商瞿年長無子,其母為取室。孔子使之齊,瞿母請之。孔子曰:『無憂,瞿年四十後當有五丈夫子。』已而果然。問夫子何以知此?」有若默然無以應。弟子起曰:「有子避之,此非子之座也!」

公西赤,字子華,少孔子四十二歲。子華使於齊,冉有為其母請粟。孔子曰:「與之釜。」請益,曰:「與之庾。」冉子與之粟五秉。孔子曰:「赤之適齊也,乘肥馬,衣輕裘。吾聞君子周急不繼富。」
 
巫馬施,字子旗,少孔子三十歲。陳司敗問孔子曰:「魯昭公知禮乎?」孔子曰:「知禮。」退而揖巫馬旗曰:「吾聞君子不黨,君子亦黨乎?魯君娶吳女為夫人,命之為孟子。孟子姓姬,諱稱同姓,故謂之孟子。魯君而知禮,孰不知禮!」施以告孔子,孔子曰:「丘也幸,茍有過,人必知之。臣不可言君親之惡,為諱者,禮也。」
 
梁鱣,字叔魚,少孔子二十九歲。

顏幸,字子柳,少孔子四十六歲。

冉孺,字子魯,少孔子五十歲。

曹卹,字子循,少孔子五十歲。

伯虔,字子析,少孔子五十歲。

公孫龍,字子石,少孔子五十三歲。

自子石已右三十五人,顯有年名及受業見於書傳。其四十有二人,無年及不見書傳者紀於左:
 
冉季,字子產。
 
公祖句茲,字子之。
 
秦祖,字子南。
 
漆雕哆,字子斂。
 
顏高,字子驕。
 
漆雕徒父。
 
壤駟赤,字子徒。
 
商澤。
 
石作蜀,字子明。
 
任不齊,字選。
 
公良孺,字子正。
 
后處,字子里。
 
秦冉,字開。
 
公夏首,字乘。
 
奚容箴,字子皙。
 
公肩定,字子中。
 
顏祖,字襄。
 
鄡單,字子家。
 
句井疆。
 
罕父黑,字子索。
 
秦商,字子丕。
 
申黨,字周。
 
顏之僕,字叔。
 
榮旂,字子祈。
 
縣成,字子祺。
 
左人郢,字行。
 
燕伋,字思。
 
鄭國,字子徒。
 
秦非,字子之。
 
施之常,字子恒。
 
顏噲,字子聲。
 
步叔乘,字子車。
 
原亢籍。
 
樂欬,字子聲。
 
廉絜,字庸。
 
叔仲會,字子期。
 
顏何,字冉。
 
狄黑,字皙。
 
邦巽,字子斂。
 
孔忠。
 
公西輿如,字子上。
 
公西葴,字子上。
 
太史公曰:學者多稱七十子之徒,譽者或過其實,毀者或損其真,鈞之未睹厥容貌,則論言弟子籍,出孔氏古文近是。余以弟子名姓文字,悉取論語弟子問并次為篇,疑者闕焉。

【文章出處】
《史記》
仲尼弟子列傳
原作者:司馬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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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翻譯

孔子曰:「受業身通者,七十有七人」,皆異能之士也。(編按:《史記.孔子世家》作七十二人)
譯文:
孔子說:「跟著我學習而精通六藝的弟子,有七十七人」,他們都是具有特殊才能與成就的人。


德行:顏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政事:冉有,季路。言語:宰我,子貢。文學:子游,子夏。(編按:引自《論語.先進》,此即孔門四科)
譯文:
德行方面突出的:是顏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擅長處理政事的:是冉有,季路。長於語言方面的:是宰我,子貢。在文章學問上博學的:是子游,子夏。


師也辟,參也魯,柴也愚,由也喭(編按:引自《論語.先進》)。回也屢空,賜不受命而貨殖焉,億則屢中。(編按:引自《論語.先進》)
譯文:
顓孫師(子張)偏激誇大,曾參(曾子)遲鈍篤實,高柴愚笨憨厚,仲由(子路)粗魯勇猛。顏回常貧窮而無所有,端木賜不接受命運的擺佈,而去經商生財,不過他料事推測經常是很準確的。

 
孔子之所嚴事(師事):於周則老子;於衛,蘧伯玉;於齊,晏平仲;於楚,老萊子;於鄭,子產;於魯,孟公綽。數稱臧文仲、柳下惠、銅鞮伯華、介山子然,孔子皆後之,不并世。
譯文:
孔子所禮敬的人:在周是老子
(編按:《史記.老莊申韓列傳》:「老子者,楚苦縣厲鄉曲仁里人也,姓李氏,名耳,字耼,周守藏室之史也」);在衛國是蘧伯玉;在齊國是晏仲平(晏子);在楚國是老萊子;在鄭國是子產;在魯國是孟公綽。他也經常稱頌臧文仲、柳下惠、銅鞮伯華、介山子然,孔子出生的時間比他們都晚,不是同一時代的人。

顏淵.jpg
上圖:顏淵


一、顏淵

顏回者,魯人也,字子淵,少孔子三十歲。
譯文:
顏回,魯國人,字子淵。比孔子小三十歲。


顏淵問仁,孔子曰:「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編按:引自《論語.顏淵》,原文有省略)
譯文:
顏淵曾問什麼是仁,孔子說:「約束控制你自己,使你自己言行依循禮去做,天下人就會稱許你是有仁的人了。」


孔子曰:「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編按:引自《論語.雍也》)
譯文:
孔子誇讚他說:「顏回!多麼賢德難得的人啊!吃的是一小竹筐的飯,喝的是一瓢子的水,住在簡陋的環境中,一般人忍受不了這種困苦,顏回卻安然處之不改其樂。」


「回也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發,回也不愚。」(編按:引自《論語.為政》)
譯文:
孔子說:「顏回聽我授業時,只是默默接受,像是個蠢笨的人,可是下課我考察他私下的言行,對於所學卻有所闡揚發明,顏回其實不笨。」


「用之則行,捨之則藏,唯我與爾有是夫!」(編按:引自《論語.述而》)
譯文:
孔子又說:「有人賞識任用你的時候,就行道救世,不被賞識任用的時候,就藏道在身,樂天知命。能做到這樣的處世態度,只有我和你吧!」


回年二十九(編按:《史記索隱》引《家語》言三十二而死),髮盡白,蚤(早)死。孔子哭之慟,曰:「自吾有回,門人益親。」
譯文:
顏回才二十九歲,頭髮就全白了,死去的早。孔子哭得很傷心,說:「自從我得到顏回,弟子們越來越親善向學了。」


魯哀公問:「弟子孰為好學?」孔子對曰:「有顏回者好學,不遷怒,不貳過。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編按:引自《論語.雍也》)
譯文:
魯哀公問起:「你的學生中誰是最好學的?」孔子回答說:「有個叫顏回的人最好學,他從不把怒氣轉移到別人身上,不再犯同樣的過錯。可惜的是命短死了,現在就沒有這樣的人了。」

閔子騫.jpg
上圖:閔子騫


二、閔子騫
 
閔損,字子騫,少孔子十五歲。
譯文:
閔損,字子騫,比孔子小十五歲。

孔子曰:「孝哉閔子騫!人不閒於其父母昆弟之言。」(編按:引自《論語.先進》)
譯文:
孔子說:「閔子騫真是個孝子啊!他侍奉父母,友愛兄弟,讓別人對他的父母兄弟都沒有非議的閒話。」


不仕大夫,不食汙君之祿。「如有復我者,必在汶上矣。」(編按:引自《論語.雍也》)
譯文:
他潔身自愛,不做權臣大夫的家臣,不接受昏君的俸祿。所以他對季孫氏(編按:魯國權臣三桓之一)的使者說:「如果再有人來召我,我一定逃到汶水以北(編按:汶水為齊魯二國界河,南為魯,北為齊)離開魯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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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冉伯牛


三、冉伯牛
 
冉耕,字伯牛,孔子以為有德行。
譯文:
冉耕,字伯牛,孔子認為他有德行。


伯牛有惡疾,孔子往問之,自牖執其手,曰:「命也夫!斯人也而有斯疾,命也夫!」(編按:引自《論語.雍也》)
譯文:
伯牛得了難治的病,孔子前去問候他,從窗口握手住他的手,說:「這是命嗎!這樣好的人卻得了這樣的病,這是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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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仲弓


四、仲弓
 
冉雍,字仲弓。(編按:《史記索隱》引《家語》言冉雍為冉伯牛宗族,小孔子二十九歲)
譯文:
冉雍,字仲弓。


仲弓問政,孔子曰:「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在邦無怨,在家無怨。」(編按:引自《論語.顏淵》)
譯文:
仲弓曾問孔子如何處理政事,孔子說:「在外待人接物,如同會見貴賓一樣謙恭有禮,使用民力,如同承辦隆重祭典一樣虔誠謹慎。能夠懷著這樣的態度處理政務,無論在諸侯的封國任職,或在卿大夫的家邑任職,就不會有人怨恨你。」


孔子以仲弓為有德行,曰:「雍也可使南面。」(編按:引自《論語.雍也》)
譯文:
孔子認為仲弓在德行方面有成就,說:「冉雍這個人,可以讓他出來擔任領導者。」


仲弓父,賤人。孔子曰:「犁牛之子騂且角,雖欲勿用,山川其舍諸?」(編按:引自《論語.雍也》)
譯文:
仲弓的家世不好,他的父親是個地位卑微的人。但孔子曾經打比方說:「即使使雜色的耕牛,所生出的小牛,如果毛色純赤,兩角長得端正,就已具備作為祭神犧牛的資格,即便人們顧忌牠的出身,不想用牠作祭品,山川的神靈難道會捨棄牠而不接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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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冉求


五、冉求
 
冉求,字子有,少孔子二十九歲,為季氏宰。
譯文:
冉求,字子有,比孔子小二十九歲。作季孫氏家臣。


季康子問孔子曰:「冉求仁乎?」曰:「千室之邑,百乘之家,求也可使治其賦。仁則吾不知也。」復問:「子路仁乎?」孔子對曰:「如求。」(編按:引自《論語.公冶長》,原文問者作孟武伯,文字略有出入)
譯文:
季康子問孔子說:「冉求仁嗎?」孔子回答說:「有千戶人家的大城邑,有百輛兵車的大夫家,冉求能夠把那裡的軍政之事管理好。至於他仁或不仁,我就不敢說了。」季康子又問:「子路仁嗎?」孔子回答說:「也像冉求一樣。」


求問曰:「聞斯行諸?」子曰:「行之。」子路問:「聞斯行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聞斯行之!」子華怪之,「敢問問同而答異?」孔子曰:「求也退,故進之。由也兼人,故退之。」(編按:引自《論語.先進》)
譯文:
冉求問孔子說:「聽到一件該做的事,就要立刻行動嗎?」孔子回答說:「是的,要立刻去做。」子路也問孔子說:「聽到該做的事,就要立刻行動嗎?」孔子卻回答說:「家裡還有父親兄長在,怎麼可以聽到就立刻去做呢?」公西赤在旁聽了覺得奇怪,不解地問說:「冒昧請問老師,為什麼問同樣的問題,老師對兩人的回答卻不一樣呢?」孔子回答說:「冉求個性畏縮多慮,所以需要激勵他。仲由個性急切耗表現,所以需要抑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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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子路


六、子路
 
仲由,字子路,卞人也,少孔子九歲。
譯文:
仲由,字子路,卞地人,比孔子小九歲。

子路性鄙,好勇力,志伉直,冠雄雞,佩豭豚,陵暴孔子。孔子設禮稍誘子路,子路後儒服委質,因門人請為弟子。
譯文:
子路個性粗野,喜歡逞勇鬥力,血氣剛強,性格直爽,頭戴公雞羽毛的帽子,佩戴著野豬皮裝飾的牙齒,曾經欺凌孔子。孔子用禮樂慢慢地誘導他,後來子路受到感化,身穿儒服,帶著拜師的禮物,通過孔子弟子的引薦,請求作為孔子的學生。

子路問政,孔子曰:「先之,勞之。」請益。曰:「無倦。」(編按:引自《論語.子路》)
譯文:
子路問孔子,要如何處理政事,孔子說:「領導百姓之前,自己以身作則,先給百姓作出榜樣看,等百姓勞作完成,還要慰勞他們。」子路請求孔子再多告訴他一些。孔子說:「只要把這件事做到持久不懈就可以了。」

子路問:「君子尚勇乎?」孔子曰:「義之為上。君子好勇而無義則亂,小人好勇而無義則盜。」(編按:引自《論語.陽貨》)
譯文:
子路問:「君子也崇尚勇力嗎?」孔子回答說:「君子最崇尚的是義。一個居高位的人如果只好勇而不尚義,就會叛逆作亂;普通百姓只好勇而不尚義,就會做強盜。」

子路有聞,未之能行,唯恐有聞。(編按:引自《論語.公冶長》)
譯文:
子路聞道必行,馬上行動,要是他聽到什麼道理還沒有做到,最怕又聽到別的道理。

孔子曰:「片言可以折獄者,其由也與!」(編按:引自《論語.顏淵》)
譯文:
孔子評論子路說:「只聽片面言辭就決斷案子的,恐怕只有仲由吧!」

「由也好勇過我,無所取材。」(編按:引自《論語.公冶長》,原文寫孔子:「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從我者其由與?」子路聞之喜。
譯文:
孔子又說:「仲由好勇超過我,只是缺乏才能,還不能深切衡度事理。」

「若由也,不得其死然。」(編按:引自《論語.先進》)
譯文:
「像仲由這種性子,我真擔心他不會得到善終啊!」

「衣敝縕袍,與衣狐貉者立,而不恥者,其由也與!」(編按:引自《論語.子罕》)
譯文:
「穿著破舊袍子和穿著狐裘皮衣的人站在一起,而不覺得寒酸難為情的,恐怕只有仲由吧!」

「由也升堂矣,未入於室也。」(編按:引自《論語.先進》)
譯文:
「仲由的學問好像登上了正廳,可是還沒能進入內室呢。」

季康子問:「仲由仁乎?」孔子曰:「千乘之國可使治其賦,不知其仁。」(編按:引自《論語.公冶長》,原文問者作孟武伯
譯文:
季康子問道:「仲由仁嗎?」孔子答說:「擁有一千輛兵車的諸侯國家,可以讓他管理軍政事務,至於他有沒有仁,我就不敢說了。」

子路喜從游,遇長沮、桀溺、荷蓧丈人。(編按:均見於《論語.微子》
譯文:
子路喜歡跟隨孔子周遊四方,曾遇到過長沮、桀溺、扛著農具的老人等隱士高人。
 
子路為季氏宰,季孫問曰:「子路可謂大臣與?」孔子曰:「可謂具臣矣。」(編按:引自《論語.先進》,文字有出入)
譯文:
子路出任魯國季孫氏的家臣,季孫氏問孔子說:「子路可以說是大臣了嗎?」孔子回答說:「他只可以說是備位的臣子罷了。」

子路為蒲大夫,辭孔子。孔子曰:「蒲多壯士,又難治。然吾語汝:恭以敬,可以執勇;寬以正,可以比眾;恭正以靜,可以報上。」
譯文:
子路出任蒲邑的大夫,向孔子辭行。孔子說:「蒲邑勇武之士很多,很難治理。可是我告訴你:只要恭謹謙敬,就可以駕馭勇武的人;寬厚公正,就可以使大家歸附聽命於你;恭謹公正而社會安靜,就不會辜負君上的付託了。」


初,衛靈公有寵姬曰南子。靈公太子蕢聵(編按:《左傳》作蒯聵得過南子,懼誅出奔。及靈公卒而夫人欲立公子郢。郢不肯,曰:「亡人太子之子輒在。」於是衛立輒為君,是為出公。出公立十二年,其父蕢聵居外,不得入。
譯文:
當初,衛靈公有位寵姬叫作南子。靈公的太子蕢聵曾得罪過她,害怕被進讒言殺害,就逃往國外。等到衛靈公去世,夫人南子想讓公子郢繼任王位。公子郢不肯接受,公子郢說:「太子雖然逃亡,但太子的兒子輒還在。」於是衛國立輒為國君,這就是衛出公。衛出公繼位十二年,他的父親蕢聵一直留在國外,不能夠回來。


子路為衛大夫孔悝之邑宰。蕢聵乃與孔悝作亂,謀入孔悝家,遂與其徒襲攻出公。出公奔魯,而蕢聵入立,是為莊公。
譯文:
這時,子路擔任衛國大夫孔悝采邑的長官。蕢聵和孔悝一同作亂,他先設法潛回孔悝家,趁機帶人和蕢聵的家丁去襲擊衛出公。衛出公逃往魯國,蕢聵入宮繼位,這就衛莊公。


方孔悝作亂,子路在外,聞之而馳往。遇子羔(編按:孔子弟子高柴,字子羔)出衛城門,謂子路曰:「出公去矣,而門已閉,子可還矣,毋空受其禍。」
譯文:
當孔悝作亂時,子路有事在外,聽到這個訊息就立刻趕回來。子羔從衛國城門出來,正好和子路相遇,子羔對子路說:「衛出公逃亡了,城門也已經關閉,你還是回去吧,不要平白受到他的牽累。」


子路曰:「食其食者,不避其難。」子羔卒去。
譯文:
子路回答說:「吃著人家的糧食,就不能逃避人家的災難不管。」子羔只好離去了。


有使者入城,城門開,子路隨而入。造蕢聵,蕢聵與孔悝登臺。子路曰:「君焉用孔悝?請得而殺之。」蕢聵弗聽。
譯文:
這時正巧有使者要進城,城門開了,子路就跟著進去。找到蕢聵,蕢聵和孔悝都在宮台上。子路大喊說:「君上哪裡用得著孔悝呢?請把他交給我把他給殺了。」但蕢聵不聽從子路的勸說。


於是子路欲燔臺,蕢聵懼,乃下石乞、壺黶攻子路,擊斷子路之纓。子路曰:「君子死而冠不免。」遂結纓而死。
譯文:
於是子路要放火燒台,蕢聵害怕了,於是叫披甲武士石乞、壺黶下來圍攻子路,在拼鬥過程中,子路身負重傷,帽帶被砍斷。子路說:「一個君子可以死,但不能讓帽子掉下來。」說完結上帽帶就死了。


孔子聞衛亂,曰:「嗟乎,由死矣!」已而果死。故孔子曰:「自吾得由,惡言不聞於耳。」(編按:《禮記.檀弓上》記孔子聞子路被醢於衛,遂命覆醢是時子貢為魯使於齊(編按:《左傳》記子貢為魯使齊為魯哀公十五年
譯文:
孔子聽到衛國發生變亂的消息,說:「唉呀,仲由恐怕要犧牲了!」事後傳來消息,果真傳來了他遇難了。於是孔子說:「自從我有了仲由作為弟子,惡言惡語的話再也聽不到了。」
這時,子貢正為魯國出使到齊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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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宰我


七、宰我
 
宰予,字子我,利口辯辭。
譯文:
宰予,字子我。他口齒伶俐,擅長辭辯。


既受業,問:「三年之喪不已久乎?君子三年不為禮,禮必壞;三年不為樂,樂必崩。舊穀既沒,新穀既升,鑽燧改火,期可已矣。」
譯文:
宰我拜在孔子門下以後,問孔子說:「一個人的父母死了,守孝三年,時間不是太長了嗎?君子三年不習禮,禮義必定會毀壞;三年不演奏音樂,音樂一定會敗壞。一年間,陳舊的穀子吃完了,新的穀子又成熟了,鑽木取火的木材也換遍了,守喪一年應該就可以了。」


子曰:「於汝安乎?」曰:「安。」「汝安則為之。君子居喪,食旨不甘,聞樂不樂,故弗為也。」
譯文:
孔子說:「只守喪一年,你內心安不安呢?」宰我回答說:「心安。」孔子說:「你既然感到心安理得,你就這樣做吧。君子守孝期間,即使吃美味的食品,也感覺不到甜美,聽到動聽的音樂,也感覺不到高興,所以君子才不這樣做(編按:指只守喪很短的時間)。」


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義也。」(編按:引自《論語.陽貨》,文字有出入)
譯文:
宰我退出去後,孔子說:「宰予不是個仁人啊!孩子生下來三年,才能脫離母親的懷抱。為父母守孝三年,是天下共同遵行的禮儀。」


宰予晝寢。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墻不可圬(粉刷塗抹)也。」(編按:引自《論語.公冶長》)
譯文:
宰我在白天睡覺。孔子說:「腐朽了的木頭,是不能雕刻器物的,腐穢的牆壁,是不能夠粉刷的。」

宰我問五帝(黃帝、顓頊、帝嚳、堯、舜)之德,子曰:「予非其人也。」
譯文:
宰我向孔子詢問五帝的德行,孔子回答說:「我不是那個時候的人(編按:孔子不願意回答宰我,另譯:宰予你不是問這問題的人)。」


宰我為臨菑大夫,與田常作亂,以夷其族,孔子恥之。
譯文:
宰我出任齊國臨菑的大夫,和田常一起同謀作亂,因此全族被滅,孔子為他感到羞恥(又譯:孔子為他感到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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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子貢


八、子貢
 
端木賜,衛人,字子貢,少孔子三十一歲。
譯文:
端木賜,衛國人,字子貢,比孔子小三十一歲。


子貢利口巧辭,孔子常黜其辯。
譯文:
子貢能言善辯,巧於辭令,孔子常常駁斥他的言辭。


問曰:「汝與回也孰愈?」對曰:「賜也何敢望回!回也聞一以知十,賜也聞一以知二。」(編按:引自《論語.公冶長》。原文續言:子曰:「弗如也!吾與女弗如也。」
譯文:
有一次孔子問子貢說:「你和顏回相比,誰比較出色?」子貢回答說:「我怎麼敢指望跟顏回比呢?顏回聽聞一個道理,就能夠推知十個道理,而我聽說一個道理,也只不過推知兩個道理。」


子貢既已受業,問曰:「賜何人也?」孔子曰:「汝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璉也。」(編按:引自《論語.公冶長》,文字有出入)
譯文:
子貢拜在孔子門下求學以後,問孔子說:「老師您覺得我是什麼樣的人?」孔子說:「你像個有用的器物。」子貢說:「是什麼樣的器物呀?」孔子說:「就像是宗廟裡的寶器瑚璉。」


陳子禽(編按:《論語.子張》作衛公孫朝)問子貢曰:「仲尼焉學?」子貢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夫子焉不學,而亦何常師之有!」(編按:引自《論語.子張》)
譯文:
陳子禽曾經問子貢說:「你的老師仲尼從哪裡得來這麼廣博的學問啊?」子貢說:「文王、武王的文化道統,並沒有完全丟失,還在人間流傳,只是賢人記住它重要的部分,不賢的人只記住它的細枝末節,無處不有文王、武王之道存在。我的老師是無所不學的,又何必要有固定的老師呢!」


(編按:《論語.學而》作子禽)問曰:「孔子適是國,必聞其政。求之與?抑與之與?」子貢曰:「夫子溫、良、恭、儉、讓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諸異乎人之求之也。」(編按:引自《論語.學而》)
譯文:
陳子禽又問子貢說:「孔子每到一個國家,一定了解到這個國家的政事。這是求人家的呢,還是人家主動給他的呢?」子貢說:「我的老師憑藉著溫和、善良、恭謹、儉樸、謙讓的美德得來的。就算這是求吧,老師的這種求法,也與別人的求方法不同吧。」


子貢問曰:「富而無驕,貧而無諂,何如?」孔子曰:「可也;不如貧而樂道,富而好禮。」(編按:引自《論語.學而》)
譯文:
子貢問孔子說:「富有而不驕傲,貧窮而不諂媚,這樣的人您覺得怎麼樣?」孔子說:「可以了;不過,還不如貧窮而能樂道向學,富貴卻能謙恭守禮的人。」
 
田常(編按:田成子,齊國大臣,本名陳恆,田陳音近,後避漢文帝諱改田常,其曾孫田和為戰國田齊開國始祖欲作亂於齊,憚高、國、鮑、晏,故移其兵欲以伐魯。孔子聞之,謂門弟子曰:「夫魯,墳墓所處,父母之國,國危如此,二三子何為莫出?」子路請出,孔子止之。子張、子石請行,孔子弗許。子貢請行,孔子許之。
譯文:
田常想要在齊國叛亂,卻害怕高昭子,國惠子,鮑牧,晏圉的勢力從中作梗,所以想轉移作亂的軍隊移作他用,去攻打魯國。孔子聽說這件事,對門下弟子們說:「魯國,是我們祖宗墳墓所在的地方,是我們父母居住的國度,如今我們的祖國危險到這種地步,諸位為什麼不挺身而出呢?」子路請求前去,孔子制止了他。子張、子石也請求前去救魯,孔子還是不答應。子貢請求前去救魯,孔子同意了。


遂行,至齊,說田常曰:「君之伐魯過矣。夫魯,難伐之國,其城薄以卑,其地狹以泄,其君愚而不仁,大臣偽而無用,其士民又惡甲兵之事,此不可與戰。
譯文:
子貢就出發了,來到齊國,遊說田常說:「您攻打魯國是錯誤的。魯國,是難以攻打的國家,它的城牆單薄而矮小,它的護城河狹窄而水淺,它的國君愚昧而不仁慈,大臣們虛偽而不中用,它的士兵百姓又害怕打仗的事,這樣的國家不可以和它交戰。

君不如伐吳。夫吳,城高以厚,地廣以深,甲堅以新,士選以飽,重器精兵盡在其中,又使明大夫守之,此易伐也。」
譯文:
您不如去攻打吳國。吳國,它的城牆高大而厚實,護城河寬闊而水深,鎧甲堅固而新造,士卒經過挑選而精神飽滿,可貴的人才、精銳的部隊都在那裡,又派英明的大臣守衛著它,這樣的國家是容易攻打的。」


田常忿然作色曰:「子之所難,人之所易;子之所易,人之所難:而以教常,何也?」
譯文:
田常頓時忿怒了,臉色一變說:「你認為難,人家認為容易;你認為容易的,人家倒認為困難。你用這些話來指教我,是什麼用心?」


子貢曰:「臣聞之,憂在內者攻彊,憂在外者攻弱。今君憂在內:吾聞君三封而三不成者,大臣有不聽者也。
譯文:
子貢說:「我聽說,憂患在國內的,要去攻打強大的國家;憂患在國外的,要去攻打弱小的國家。如今,您的憂患在國內:我聽說您多次被授予封號,而多次未能封成,是因為朝中大臣有人反對你了。

今君破魯以廣齊,戰勝以驕主,破國以尊臣,而君之功不與焉,則交日疏於主。
譯文:
如今您要攻佔魯國,來擴充齊國的疆域,若是您打勝了,您的國君就更驕慢,齊國佔領了魯國土地,齊國國內的大臣就會更尊貴,而您的攻勞都不在其中,這樣您和國君的關係會一天天疏遠。


是君上驕主心,下恣群臣,求以成大事,難矣。
譯文:
這樣的話,您對上使國君產生驕慢的心理,對下使大臣們更加放肆,想要因此成就大業,那太難了。


夫上驕則恣,臣驕則爭,是君上與主有卻,下與大臣交爭也。如此,則君之立於齊危矣。
譯文:
國君驕慢就要無所顧忌,大臣放肆就要相互爭鬥,這樣對上您與國君在感情上產生裂痕,對下您和大臣們相互爭鬧。到了這地步,您在齊國的處境就危險了。


故曰:不如伐吳。伐吳不勝,民人外死,大臣內空,是君上無彊臣之敵,下無民人之過,孤主制齊者唯君也。」
譯文:
所以說,不如攻打吳國。假如攻打吳國不能取得勝利,百姓在外效死,大臣率兵作戰,朝廷勢力空虛,這樣在上沒有強臣對抗,在下沒有百姓的非難,孤立國君、專制齊國的只有您了。」


田常曰:「善。雖然,吾兵業已加魯矣,去而之吳,大臣疑我,奈何?」
譯文:
田常說:「好。雖然如此,但是我的軍隊已經開赴魯國了,現在從魯國撤軍轉而進兵吳國。大臣們疑心我,那該怎麼辦?」


子貢曰:「君按兵無伐,臣請往使吳王,令之救魯而伐齊,君因以兵迎之。」田常許之,使子貢南見吳王。
譯文:
子貢說:「您只要按兵不動,不要進攻,請讓我為您出使去見吳王,讓他出兵援助魯國而攻打齊國,您就趁機出兵迎擊吳國。」田常採納子貢的意見,就派他南下去見吳王。
 
說曰:「臣聞之,王者不絕世,霸者無彊敵,千鈞之重加銖兩而移。今以萬乘之齊而私千乘之魯,與吳爭彊,竊為王危之。且夫救魯,顯名也;伐齊,大利也。以撫泗上諸侯,誅暴齊以服彊晉,利莫大焉。名存亡魯,實困彊齊。智者不疑也。」
譯文:
子貢遊說吳王夫差說:「我聽說,施行王道的王者,不能讓諸侯屬國被人滅絕,施行霸道的霸主,不能讓另外的強敵出現,在千鈞重的物體上,再加上一銖一兩的些微分量,也可能產生移位(編按:暗指國際間的均勢局面被打破)。如今,擁有萬輛戰車的強齊,還要私下再去佔有千輛戰車的弱魯,和吳國來一爭高低,我私下替大王感到危險。況且去援救魯國,是顯揚名聲的機會;攻打齊國,是能獲得巨大利益的事情。這樣一方面安撫泗水以北的各國諸侯,一方面討伐強暴的齊國,用來鎮服強大的晉國,沒有什麼事比這樣做獲利更大的了。名義上是保存危亡的魯國,實際上阻遏了強齊的擴張,這個道理,聰明的人是不會懷疑的。」


吳王曰:「善。雖然,吾嘗與越戰,棲之會稽。越王苦身養士,有報我心。子待我伐越而聽子。」
譯文:
吳王夫差說:「很好。雖然如此,可是我曾經和越國作戰,越王退守在會稽山上棲身,他自我刻苦,教養士兵,有報復我的決心。你等我攻打越國後,再按照你的話行事罷。」


子貢曰:「越之勁不過魯,吳之彊不過齊,王置齊而伐越,則齊已平魯矣。且王方以存亡繼絕為名,夫伐小越而畏彊齊,非勇也。夫勇者不避難,仁者不窮約,智者不失時,王者不絕世,以立其義。今存越示諸侯以仁,救魯伐齊,威加晉國,諸侯必相率而朝吳,霸業成矣。且王必惡越,臣請東見越王,令出兵以從,此實空越,名從諸侯以伐也。」吳王大說,乃使子貢之越。
譯文:
子貢說:「越國的力量不如魯國,吳國的強大不如齊國,大王把齊國擱置在一邊而去攻打越國,那麼齊國早已平定魯國了。況且大王正借著『使滅亡之國復存,使斷絕之嗣得續』的名義作號召,卻去攻打弱小的越國,反而害怕強大的齊國,這不是勇者的表現。真正的勇者不迴避艱難,仁者不讓別人陷入困境,智者不失掉機會,施行王道的王者不會讓一個國家滅絕,他們憑藉這些來樹立道義。現在,保存越國向各國諸侯顯示您的仁德,援助魯國而去攻打齊國,向晉國展示您的威力,到時候各國諸侯一定會競相前來吳國朝見,稱霸天下的大業就成功了。大王果真畏忌越國,我請求到東面去會見越王,讓他派出軍隊追隨您,這實際上使越國內部空虛,名義上追隨諸侯討伐齊國。」吳王夫差聽了很高興,於是派子貢到越國去。

 
越王除道郊迎,身御至舍而問曰:「此蠻夷之國,大夫何以儼然辱而臨之?」
譯文:
越王勾踐清掃道路,到郊外迎接子貢,親自駕馭著車子,到子貢下榻的館舍致問說:「越國是個偏遠落後的國家,您這位貴客怎麼屈辱自己莊重的身份,光臨到這裡來了呢?」


子貢曰:「今者吾說吳王以救魯伐齊,其志欲之而畏越,曰『待我伐越乃可』。如此,破越必矣。且夫無報人之志而令人疑之,拙也;有報人之志,使人知之,殆也;事未發而先聞,危也。三者舉事之大患。」
譯文:
子貢回答說:「現在我已勸說吳王援救魯國而去攻打齊國,他心裡想要這麼做卻害怕越國,說:『等我攻下越國才可以這麼做。』像這樣,吳國攻破越國是必然的事了。況且要是沒有報復人的心志,卻反而使人懷疑他,這也太拙劣了;要是有報復人的心志,又讓人知道他,這就不安全了;事情還沒有發動卻先叫人知道,這就太危險了。這三種情況是辦事的最大禍患。」


句踐頓首再拜曰:「孤嘗不料力,乃與吳戰,困於會稽,痛入於骨髓,日夜焦脣乾舌,徒欲與吳王接踵而死,孤之願也。」遂問子貢。
譯文:
勾踐聽罷,叩頭到地再拜說:「我曾不自量力,和吳國交戰,被圍困在會稽,這種痛恨深入骨髓,我日夜不休生聚教訓,只打算和吳王決一生死,這就是我唯一的願望。」於是越王勾踐問子貢該怎麼辦。


子貢曰:「吳王為人猛暴,群臣不堪;國家敝以數戰,士卒弗忍;百姓怨上,大臣內變;子胥以諫死,太宰嚭用事,順君之過以安其私:是殘國之治也。今王誠發士卒佐之徼其志,重寶以說其心,卑辭以尊其禮,其伐齊必也。彼戰不勝,王之福矣。戰勝,必以兵臨晉,臣請北見晉君,令共攻之,弱吳必矣。其銳兵盡於齊,重甲困於晉,而王制其敝,此滅吳必矣。」越王大說,許諾。送子貢金百鎰,劍一,良矛二。子貢不受,遂行。
譯文:
子貢說:「吳王為人兇狠殘暴,大臣們難以忍受;國家多次打仗,弄得疲憊衰敗,士兵不能忍耐;百姓怨恨國君,大臣內部發生變亂;伍子胥因諫諍被殺死,太宰嚭執政當權,順應著國君的過失,用來保全自己的私利:這是殘害國家的政治表現啊。現在大王果真能出兵輔佐吳王,以投合他的心志,用重金寶物來獲取他的歡心,用謙卑的言辭推尊他,以表示對他的禮敬,他一定去攻打齊國。如果那場戰爭不能取勝,就是大王您的福氣了。如果打勝了,他一定會趁勝帶兵近逼晉國,爭霸中原,請讓我北上會見晉國國君,讓晉國一同來攻打吳國,一定會削弱吳國的勢力。等他們的精銳部隊全部消耗在齊國,重兵又被晉國牽制住,而大王趁吳國疲憊不堪的時候攻打它,這樣一定能滅掉吳國。」越王非常高興,答應照計行動。送給子貢黃金百鎰,寶劍一把,良矛二支。子貢沒有接受,就逕自走了。

 
報吳王曰:「臣敬以大王之言告越王,越王大恐,曰:『孤不幸,少失先人,內不自量,抵罪於吳,軍敗身辱,棲于會稽,國為虛莽,賴大王之賜,使得奉俎豆而修祭祀,死不敢忘,何謀之敢慮!』」
譯文:
子貢回報吳王夫差說:「我已鄭重地把大王的話告訴了越王,越王非常惶恐,說:『我很不走運,從小就失去了父親,又不自量力,觸犯吳國而獲罪,軍隊被打敗,身受屈辱,困處在會稽山上,國家成了荒涼的廢墟,仰賴大王的恩賜,使我能夠捧著祭品而祭祀祖宗,我至死也不敢忘懷,怎麼另有其他的打算!』」


後五日,越使大夫種,頓首言於吳王曰:「東海役臣孤句踐使者臣種,敢修下吏問於左右。今竊聞大王將興大義,誅彊救弱,困暴齊而撫周室,請悉起境內士卒三千人,孤請自被堅執銳,以先受矢石。因越賤臣種奉先人藏器,甲二十領,鈇屈盧之矛,步光之劍,以賀軍吏。」
譯文:
過了五天,越國派大夫文種前來吳國,以頭叩地對吳王夫差說:「東海罪臣勾踐謹派使者文種,來修好您的屬下近臣,託他們向大王問候。如今我私下聽說大王將要發動正義之師,討伐強暴,扶持弱小,制裁殘暴的齊國,安撫周朝王室,請求出動越國境內全部軍隊三千人前來效命,勾踐請求親自披掛鎧甲、拿著銳利的武器,甘願在前面去冒箭石的危險,為大王打前鋒。因此派越國卑賤的臣子文種,進獻祖先珍藏的寶器,鎧甲十二件,斧頭、屈盧的矛、步光的劍、用來作貴國軍吏的賀禮。」


吳王大說,以告子貢曰:「越王欲身從寡人伐齊,可乎?」
譯文:
吳王夫差聽了非常高興,把文種的話告訴子貢,說:「越王想親自跟隨我攻打齊國,可以答應嗎?」


子貢曰:「不可。夫空人之國,悉人之眾,又從其君,不義。君受其幣,許其師,而辭其君。」吳王許諾,乃謝越王。於是吳王乃遂發九郡兵伐齊。
譯文:
子貢回答說:「不可以。使人家國內空虛,調動人家所有的人馬,還要人家的國君跟著出征,這是不道義的。您可接受他的禮物,允許他派出軍隊,辭卻他的國君隨行。」吳王同意了,就辭謝越王。於是吳王夫差就是調動了九個郡的兵力,北上去攻打齊國。

 
子貢因去之晉,謂晉君曰:「臣聞之,慮不先定,不可以應卒;兵不先辨,不可以勝敵。今夫齊與吳將戰,彼戰而不勝,越亂之必矣;與齊戰而勝,必以其兵臨晉。」
譯文:
子貢隨後離開吳國前往晉國,對晉國國君說:「我聽說,不事先謀劃好計策,就不能應付突然來的變化,不事先訓練好軍隊,就不能戰勝敵人。現在齊國和吳國即將開戰,如果那場戰爭吳國不能取得勝利,越國必定會趁機擾亂它;和齊國一戰取得了勝利,吳王一定會帶他的軍隊逼近晉國。」


晉君大恐,曰:「為之奈何?」子貢曰:「修兵休卒以待之。」晉君許諾。
譯文:
晉君聽了非常緊張,說:「那該怎麼辦呢?」子貢說:「整治好武器,休養士卒,等著吳軍的到來。」晉君依照他的話做了。

 
子貢去而之魯。吳王果與齊人戰於艾陵,大破齊師,獲七將軍之兵而不歸,果以兵臨晉,與晉人相遇黃池之上。吳晉爭彊。晉人擊之,大敗吳師。
譯文:
子貢離開晉國回去魯國。吳王夫差果然和齊國人在艾陵打了一仗,把齊軍打得大敗,俘虜了七個將軍的士兵,而不肯班師回國,果然接著帶兵近逼晉國,和晉國人在黃池(河南封邱)相遇。吳晉兩國爭雄,晉國發動突擊攻打吳國,大敗吳軍。


越王聞之,涉江襲吳,去城七里而軍。吳王聞之,去晉而歸,與越戰於五湖。三戰不勝,城門不守,越遂圍王宮,殺夫差而戮其相。破吳三年,東向而霸。
譯文:
越王勾踐聽到吳軍慘敗的消息,就渡過江去襲擊吳國,直打到離吳國都城七里的路程才安營紮寨。吳王夫差聽到這個訊息,馬上離開晉國返回吳國,和越國軍隊在五湖一帶作戰。一連打了多次戰役吳國都失敗了,連城門都守不住,於是越軍包圍了王宮,殺死吳王夫差和他的國相。滅掉吳國三年後,越國向東稱霸。

 
故子貢一出,存魯,亂齊,破吳,彊晉而霸越。子貢一使,使勢相破,十年之中,五國各有變。
譯文:
所以,子貢這一出行,保全了魯國,擾亂了齊國,滅掉了吳國,強大了晉國,使越國也稱霸。子貢一次出使,使各國形勢發生了相應變化,十年當中,齊、魯、吳、晉、越五國的形勢,各自有了變化。

子貢好廢舉,與時轉貨貲。喜揚人之美,不能匿人之過。常相魯衛,家累千金,卒終於齊。
譯文:
子貢擅長囤積居奇,賤買貴賣,隨著供需情況轉手謀取利潤。他喜歡宣揚別人的長處,也不隱瞞別人的過失。曾出任過魯國和衛國的國相,家產積累千金,晚年死在齊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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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子游


九、子游
 
言偃,吳人,字子游,少孔子四十五歲。
譯文:
言偃,吳國人,字子游,比孔子小四十五歲。


子游既已受業,為武城宰。孔子過,聞弦歌之聲。孔子莞爾而笑曰:「割雞焉用牛刀?」子游曰:「昔者偃聞諸夫子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孔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戲之耳。」(編按:引自《論語.陽貨》)
譯文:
子游在孔子門下修業以後,出任魯國武城的長官。孔子路過武城,聽到琴瑟歌詠的聲音(編按:指推行禮樂教化)。孔子微微地笑了,說:「殺隻小雞,何必用宰牛的大刀呢?(編按:指在小地方不必推行禮樂教化)」子游說:「從前我聽先生您說過:『有才德的人學習禮樂,就會涵養仁心,愛護人民;普通人學習禮樂,就會謹守法令,容易使喚治理。』」孔子聽了後對隨行的弟子們說:「諸位,言偃的話是對的。我剛才說的那句話,不過是開玩笑罷了。」

孔子以為子游習於文學。
譯文:
孔子認為子游熟習於文章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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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子夏


十、子夏
 
卜商,字子夏,少孔子四十四歲。
譯文:
卜商,字子夏,比孔子小四十四歲。


子夏問:「『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何謂也?」子曰:「繪事後素。」曰:「禮後乎?」孔子曰:「商始可與言詩已矣。」(編按:引自《論語.八佾》)
譯文:
子夏問孔子說:「『姣美的笑容嫵媚動人,明澈的眼珠流動生輝,彷彿潔白的生絹,染上絢爛的文彩』,請問這三句是什麼意思?」孔子回答說:「這是說繪畫的事。繪畫要先有潔白美好的底子,然後再彩飾成為圖畫。」子夏說:「這麼說,人是不是也要先有美好的人格品質,然後再以禮樂來修飾呢?」孔子說:「卜商啊,現在我可以和你討論《詩經》了,你已經可以推理聯想了。」


子貢問:「師(編按:子張)與商(編按:子夏)孰賢?」子曰:「師也過,商也不及。」「然則師愈與?」曰:「過猶不及。」(編按:引自《論語.先進》)
譯文:
子貢問孔子:「顓孫師和卜商,哪個人更強一些?」孔子說:「師嘛,有些誇張超過,商嘛,有些拘謹趕不上。」子貢說:「那麼顓孫師好些囉?」孔子說:「超過和趕不上,同樣都是不完美的。」


子謂子夏曰:「汝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編按:引自《論語.雍也》)
譯文:
孔子對子夏說:「你要立志作個有修身明道的讀書人,不要作只知求名圖利的讀書人。」


孔子既沒,子夏居西河教授,為魏文侯師。其子死,哭之失明。
譯文:
孔子逝世以後,子夏定居在魏國的河西地方,教授學生,成為魏文侯的教師。後來子夏的兒子死了,傷心到把眼睛都哭瞎了(編按:「西河之痛」、「喪明之痛」典故出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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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子張


十一、子張
 
顓孫師,陳人,字子張,少孔子四十八歲。
譯文:
顓孫師,陳國人,字子張。比孔子小四十八歲。

 
子張問干祿,孔子曰:「多聞闕疑,慎言其餘,則寡尤;多見闕殆,慎行其餘,則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祿在其中矣。」(編按:引自《論語.為政》)
譯文:
子張向孔子學習求取官位俸祿的方法。孔子說:「多聽人家說話,對疑難未解的,不要妄加評論,其餘有把握的部分,講述也要很謹慎,這樣講錯招怨的情況就少了;多看人家如何行事,對於疑難未解的,不要妄加行動,其餘有把握的部分,也要謹慎行動,這樣做錯而懊悔的情況就少了。說話少錯誤、行動少懊悔,你要求取的官位俸祿,就在裡面了。」
 
他日,從在陳蔡閒,困,問行。孔子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國行也;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立則見其參於前也,在輿則見其倚於衡,夫然後行。」子張書諸紳。(編按:引自《論語.衛靈公》)
譯文:
有一天,子張跟隨孔子在陳國和蔡國之間而被圍困,子張問孔子,人要怎樣才能處處行得通。孔子說:「說話要忠誠信實,行為要真誠恭敬,即使在蠻狄的異邦也行得通;說話不忠誠信實,行為不真誠恭敬,即使是在自己的本地鄉土,還能行得通嗎?站著的時候,就像忠信篤敬幾個字擺在眼前;坐在車上,就像『忠信篤敬』幾個字掛在車前的橫木上,做到這種地步之後,就到處行得通了。」子張就把這些話寫在自己束腰的大帶子上。
 
子張問:「士何如斯可謂之達矣?」孔子曰:「何哉,爾所謂達者?」子張對曰:「在國必聞,在家必聞。」孔子曰:「是聞也,非達也。夫達者,質直而好義,察言而觀色,慮以下人,在國及家必達。夫聞也者,色取仁而行違,居之不疑,在國及家必聞。」(編按:引自《論語.顏淵》,文字略有出入)
譯文:
子張問:「讀書人怎樣做才可以叫
通達呢?」孔子反問:「你所說的通達,指的是什麼呢?」子張回答說:「在諸侯的邦國中必有聲望,在卿大夫家也必有聲譽。」孔子說:「這是聲望,不是通達。所謂通達,應當是立身正直而好義,體會別人的言語,觀察別人的表情,時常想著謙恭退讓,這樣,在邦國和家邑一定能夠通達。所說的聲望,外表上好像裝作追求仁德的樣子,而實際行為上卻違背仁德,自己卻安然處之,毫不懷疑,這樣的人在諸侯的邦國和卿大夫的家邑
也一定能有聲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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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曾子


十二、曾子
 
曾參,南武城人,字子輿,少孔子四十六歲。
譯文:
曾參,是魯國南武城人,字子輿,比孔子小四十六歲。


孔子以為能通孝道,故授之業,作《孝經》,死於魯。
譯文:
孔子認為曾參能通達孝道,所以傳授他學業。曾參撰寫了一部《孝經》,晚年死在魯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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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澹臺滅明


十三、子羽
 
(音ㄊㄢˊ臺滅明,武城人,字子羽,少孔子三十九歲。
譯文:
澹臺滅明,武城人,字子羽。比孔子小三十九歲。
 
狀貌甚惡。欲事孔子,孔子以為材薄。既已受業,退而修行,行不由徑(不走邪路捷徑,指為人方正規矩),非公事不見卿大夫。(編按:《論語.雍也》:子游為武城宰。子曰:「女得人焉爾乎?」曰:「有澹臺滅明者,行不由徑。非公事,未嘗至於偃之室也。」)
譯文:
他的體態相貌很醜陋。想要向孔子求學,孔子認為他資質低下。可是等他從師學習以後,回去就致力於敦品力行,處事光明正大,如果不是為了公事,從來不私下去會見公卿大夫。

南游至江,從弟子三百人,設取予去就,名施乎諸侯。孔子聞之,曰:「吾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譯文:
後來他往南遊歷到長江,追隨他的學生有三百人,他獲取、給予、離棄、趨就,都不苟且隨便,他的清譽傳遍了四方諸侯。孔子聽到這些事,說:「以前我只憑言辭判斷人,對宰予的判斷就錯了;從相貌上判斷人,就以為他不成材,我對子羽的判斷也看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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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宓子賤


十四、宓子賤
 
宓不齊,字子賤,少孔子三十歲。
譯文:
宓不齊,字子賤。比孔子小三十歲。


孔子謂子賤,「君子哉!魯無君子,斯焉取斯?」(編按:引自《論語.公冶長》)
譯文:
孔子談論宓子賤,說:「子賤真是個君子啊!假如魯國沒有君子,這個人又從哪兒學到這樣的好品德呢?」


子賤為單父宰,反命於孔子,曰:「此國有賢不齊者五人,教不齊所以治者。」孔子曰:「惜哉不齊所治者小,所治者大則庶幾矣。」
譯文:
子賤出任單父地方長官,回來向孔子報告,說:「這個地方有五個人比我賢能,他們教給我施政治民的方法。」孔子說:「可惜呀!不齊治理的地方太小了,要是治理的地方大一點,差不多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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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原憲


十五、原憲
 
原憲,字子思(編按:與字「子思」之孔子孫孔伋分屬不同人)
譯文:
原憲,字子思。


子思問恥(編按:《論語.憲問》作憲問恥。本章為〈憲問〉篇首章)。孔子曰:「國有道,穀(領取俸祿,指為官)。國無道,穀,恥也。」(編按:引自《論語.憲問》)
譯文:
子思問什麼是恥辱。孔子說:「國家政治清明,可以做官領取俸祿。國家政治黑暗,做官領取俸祿卻無建樹,不能獨善其身,就是恥辱。」

子思曰:「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為仁乎?」孔子曰:「可以為難矣,仁則吾弗知也。」(編按:引自《論語.憲問》)
譯文:
子思說:「一個人的好勝、自誇、怨恨、貪慾,都沒有顯現出來,可以算是做到了仁了嗎?」孔子說:「可以說是難能可貴了,是不是做到仁,那我就不知道了。」

孔子卒,原憲遂亡在草澤中。子貢相衛,而結駟連騎,排藜藿入窮閻,過謝原憲。憲攝敝衣冠見子貢。子貢恥之,曰:「夫子豈病乎?」原憲曰:「吾聞之,無財者謂之貧,學道而不能行者謂之病。若憲,貧也,非病也。」子貢慚,不懌而去,終身恥其言之過也。
譯文:
孔子逝世以後,原憲就跑到低洼積水、野草叢生的地方隱居起來。子貢做了衛國的國相,出門車馬接連不斷,排開叢生的野草,來到偏遠簡陋破敗的小屋,前去看望原憲。原憲整理好破舊的衣帽,會見子貢。子貢見狀覺得寒酸不光彩,說:「難道你很困窘嗎?」原憲回答說:「我聽說,沒有財產的叫做貧窮,學習了道理而不能施行的叫做困窘。像我,貧窮,不是困窘啊。」子貢感到很慚愧,悶悶不樂地離去了,一輩子都為這次說錯了話而感到羞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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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公冶長


十六、公冶長
 
公冶長,齊人,字子長。
譯文:
公冶長,齊國人,字子長。


孔子曰:「長可妻也,雖在累紲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編按:《論語.公冶長》。本章為〈公冶長〉篇首章)
譯文:
孔子說:「公冶長,是值得把女兒嫁給他的人,即使他曾被官府拘捕囚禁過,並不是他的罪過。」就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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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南宮子容


十七、南宮子容
 
南宮括,字子容。
譯文:
南宮括,字子容。

 
問孔子曰:「羿善射,奡盪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孔子弗答。容出,孔子曰:「君子哉若人!上德哉若人!」
譯文:
南宮括問孔子說:「羿擅長射箭,奡擅長蕩舟,他們卻不能夠善終;禹、后稷親自耕種,反而能得到天下。這是為什麼呢?」孔子並沒有回答。子容退出後,孔子說:「南宮括這個人真是個君子啊!這個人崇尚道德啊!」

「國有道,不廢;國無道,免於刑戮。」(編按:引文見《論語.公冶長》,又續言「以其兄之子妻之」)三復「白珪之玷」(編按:見《詩經.大雅》,以其兄之子妻之。(編按:引文見《論語.先進》,原文為「南容三復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
譯文:
孔子評論子容說:「國家政治清明時,他得位行道,能被任用;國家政治黑暗時,他能明哲保身,也不會遭受刑罰」。他把「白珪之玷」的幾句詩再三吟誦,孔子就把自己的侄女嫁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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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季次


十八、季次
 
公皙哀,字季次。
譯文:
公皙哀,字季次。


孔子曰:「天下無行,多為家臣,仕於都;唯季次未嘗仕。」
譯文:
孔子說:「天下動亂無道,可是許多讀書人都設法去當卿大夫們的家臣,在都邑供職作官,只有季次能獨善其身,不曾出來作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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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曾點


十九、曾點
 
曾蒧(《論語》作曾點,曾子之父),字皙。
譯文:
曾蒧,字皙。

侍孔子,孔子曰:「言爾志。」蒧曰:「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孔子喟爾嘆曰:「吾與蒧也!」(編按:引文見《論語.先進》,文字節錄
譯文:
他陪著孔子,孔子說:「談談你的志趣。」曾蒧說:「穿上剛做好的春裝,和五六個年輕人,六七個小孩子,在沂水裡洗個澡,在祈雨臺上吹吹風,然後唱著歌愉快地回來。」孔子聽了,長長地嘆息說:「我很讚嘆曾蒧的志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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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顏路


二十、顏路
 
顏無繇,字路。路者,顏回父,父子嘗各異時事孔子。
譯文:
顏無繇,字路。顏路,是顏回的父親,父子倆曾先後在孔子門下求學。

顏回死,顏路貧,請孔子車以葬。孔子曰:「材不材,亦各言其子也。鯉也死,有棺而無槨,吾不徒行以為之槨,以吾從大夫之後,不可以徒行。」(編按:引文見《論語.先進》,文字有出入
譯文:
顏回死了,顏路貧窮,請求孔子把車子賣掉安葬父親顏回。孔子說:「顏回與孔鯉,雖有才華或沒有才華的分別,但對我們來說都是自己的兒子。孔鯉死了,只有一層內棺,沒有外槨,我不能賣掉車子徒步走路而替他買槨,因為我曾經位居大夫行列,那是不可以徒步行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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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商瞿


二十一、商瞿
 
商瞿,魯人,字子木,少孔子二十九歲。
譯文:
商瞿,是魯國人。字子木,比孔子小二十九歲。
 
孔子傳易於瞿,瞿傳楚人馯臂子弘,弘傳江東人矯子庸疵,疵傳燕人周子家豎,豎傳淳于人光子乘羽,羽傳齊人田子莊何,何傳東武人王子中同,同傳菑川人楊何。何元朔中以治易為漢中大夫。
譯文:
孔子把《易經》傳授給商瞿,商瞿傳給楚國人臂子弘,子弘傳給江東人矯子庸疵,庸疵傳給燕國人周子家豎,周豎傳給淳于人光子乘羽,光羽傳給齊國人田子莊何,田何傳給東武人王子中同,中同傳給菑川人楊何。楊何在漢武元朔年間,因為研究《易經》出任子當朝的中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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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高柴


二十二、高柴
 
高柴,字子羔,少孔子三十歲。
譯文:
高柴,字子羔。比孔子小三十歲。


子羔長不盈五尺,受業孔子,孔子以為愚。
譯文:
子羔的身長不足五尺,在孔子門下學習,孔子認為他很愚笨。


子路使子羔為費郈宰,孔子曰:「賊夫人之子!」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讀書,然後為學!」孔子曰:「是故惡夫佞者。」(編按:引文見《論語.先進》,原文作:子路使子羔為費宰。
譯文:
子路在季氏那裏任職,舉派子羔擔任費邑的長官。孔子說:「這是誤人子弟!」子路說:「那裡有人民百姓,有祭祀土神和穀神的廟宇,已經夠他從政實習了,為什麼一定要讀書,才叫做學問呢?」孔子說:「這就是我一向厭惡理屈而強辯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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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漆雕開



二十三、漆雕開
 
漆雕開,字子開。
譯文:
漆雕開,字子開。
 
 
孔子使開仕,對曰:「吾斯之未能信。」孔子說。(編按:引文見《論語.公冶長》。原文作:子使漆雕開仕。)
譯文:
孔子要子開去做官,子開回答說:「我對作官還沒有足夠自信。」孔子聽了很高興。


二十四、公伯繚
 
公伯繚,字子周。
譯文:
公伯繚,字子周。
 
周訴子路於季孫,子服景伯以告孔子,曰:「夫子固有惑志,繚也,吾力猶能肆諸市朝。」孔子曰:「道之將行,命也;道之將廢,命也。公伯繚其如命何!」
譯文:
子周在季孫氏面前,說子路的壞話,子服景伯把這件事告訴了孔子,並且說:「季孫自然已有了疑心,可是對於公伯繚,我還有能力把真相辨明,殺了他把他的屍體陳放在街頭示眾。」孔子說:「正道能夠通行於世,那是天意,正道廢棄不能施行,也是天意,公伯繚又能對天意怎麼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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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司馬牛


二十五、司馬牛
 
司馬耕,字子牛。
譯文:
司馬耕,字子牛。

牛多言而躁。問仁於孔子,孔子曰:「仁者其言也訒。」曰:「其言也訒,斯可謂之仁乎?」子曰:「為之難,言之得無訒乎!」(編按:引文見《論語.顏淵》)
譯文:
司馬牛話多而性情急躁。他向孔子問仁德,孔子說:「有仁德的人,說話很謹慎。」子牛又問:「說話很謹慎不輕率,這就可以算是仁德嗎?」孔子說:「做起來很困難,說起來能不謹慎嗎!」

問君子,子曰:「君子不憂不懼。」曰:「不憂不懼,斯可謂之君子乎?」子曰:「內省不疚,夫何憂何懼!」(編按:引文見《論語.顏淵》)
譯文:
司馬牛問怎樣才算是君子,孔子說:「一個君子既不憂愁,也不畏懼。」他接著問:「不憂愁,不畏懼,這就可以算是君子嗎?」孔子說:「自我反省,若是內心光明無愧,有什麼憂愁,有什麼畏懼的呢!」

樊遲.png
上圖:樊遲


二十六、樊遲
 
樊須,字子遲,少孔子三十六歲。
譯文:
樊須,字子遲。比孔子小三十六歲。
 
樊遲請學稼,孔子曰:「吾不如老農。」請學圃,曰:「吾不如老圃。」樊遲出,孔子曰:「小人哉樊須也!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則四方之民襁負其子而至矣,焉用稼!」(編按:引文見《論語.子路》)
譯文:
樊須向孔子請求學種莊稼,孔子說:「我不如老農民。」又請求學種疏菜,孔子說:「我不如老菜農。」樊遲退出後,孔子說:「樊須,是個志向淺薄的小人啊!統治者提倡禮義,百姓就沒有人敢不敬;統治者誠懇信實,百姓就沒有人敢不說真情實話。如果能這樣,那麼四方的百姓就會背負著包裹著的孩子前來投奔,哪裡用得著自己種莊稼?」
 
樊遲問仁,子曰:「愛人。」問智,曰:「知人。」(編按:引文見《論語.顏淵》)
譯文:
樊遲問什麼是仁德,孔子說:「愛所有的人!」又問什麼智慧,孔子說:「了解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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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有子


二十七、有子
 
有若,少孔子四十三歲。
譯文:
有若,比孔子小四十三歲。


有若曰:「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編按:引文見《論語.學而》)
譯文:
有若說:「禮的運用,以恰到好處為可貴。過去聖明的君王治理國家的道理,最高明的地方就在這裡。小事大事都死守禮規矩不放,有時也會行不通;但是只知道和的重要,而一味地追求和,而不用禮去節制規範它,也是不可行的。」


「信近於義,言可復也;恭近於禮,遠恥辱也;因不失其親,亦可宗也。」(編按:引文見《論語.學而》)
譯文:
有若又說:「所守的信約符合於義,這約言就能經得起實踐的檢驗。恭敬要符合禮,就能避免恥辱;親近那些不失為親近的人,也就可以為人們所尊敬效法了。」

 
孔子既沒,弟子思慕,有若狀似孔子,弟子相與共立為師,師之如夫子時也。
譯文:
孔子逝世以後,學生們都很懷念他。有若長得很像孔子,學生們共同擁戴他當老師,就像當年侍奉孔子一樣對待他。


他日,弟子進問曰:「昔夫子當行,使弟子持雨具,已而果雨。弟子問曰:『夫子何以知之?』夫子曰:『《詩》不云乎:「月離于畢,俾滂沱矣。」昨暮月不宿畢乎?』他日,月宿畢,竟不雨。
譯文:
有一天,學生進來問他說:「從前夫子正要出行.漸漸之石,就叫同學們帶好雨具,不久果真下起雨來。同學們請教說:『夫子怎麼知道要下雨呢?』夫子回答說:『《詩經》(編按:《詩經.小雅》)裡不是說了嗎:月亮在畢星的位置上,接著就會下大雨。昨天夜裡月亮不是宿在畢星的位置嗎?』有一天,月亮又宿在畢星的位置上,卻沒有下雨。

商瞿年長無子,其母為取室。孔子使之齊,瞿母請之。孔子曰:『無憂,瞿年四十後當有五丈夫子。』已而果然。問夫子何以知此?」
譯文:
商瞿年紀大了,還沒有兒子,他的母親要替他另外娶妻。孔子派他到齊國去,商瞿的母親請求不要派他。夫子說:『不要擔憂,商瞿四十歲以後會有五個男孩子。』過後,果真是這樣的。請問夫子當年怎麼能夠預先知道是這樣的呢?」


有若默然無以應。弟子起曰:「有子避之,此非子之座也!」
譯文:
有若被問得一句話都無法回答。學生們站起來說:「先生,你還是離開這座席吧,這個位子不是你能坐的啊!」


公西華.png
上圖:公西赤


二十八、公西赤

公西赤,字子華,少孔子四十二歲。
譯文:
公西赤,字子華。比孔子小四十二歲。
 
子華使於齊,冉有為其母請粟。孔子曰:「與之釜。」請益,曰:「與之庾。」冉子與之粟五秉。孔子曰:「赤之適齊也,乘肥馬,衣輕裘。吾聞君子周急不繼富。」(編按:引文見《論語.雍也》)
譯文:
公西赤奉派出使齊國,冉有替公西赤的母親向孔子請求糧食。孔子說:「給他一釜。」冉有請求再增加一些,孔子說:「那就給他一庾。」冉有自作主張給了她五秉糧食。孔子知道了說:「公西赤到齊國去,坐的是肥馬拉的車子,穿的是又輕又暖的裘皮衣裳。我聽說,君子救濟緊急需要的窮人,而不是為他增加財富。」


巫馬旗.png
上圖:巫馬旗


二十九、巫馬旗
 
巫馬施,字子旗,少孔子三十歲。
譯文:
巫馬施,字子旗,比孔子小三十歲。
 
陳司敗(編按:司敗為官名)問孔子曰:「魯昭公知禮乎?」孔子曰:「知禮。」退而揖巫馬旗曰:「吾聞君子不黨,君子亦黨乎?魯君娶吳女為夫人,命之為孟子。孟子姓姬,諱稱同姓,故謂之孟子。魯君而知禮,孰不知禮!」施以告孔子,孔子曰:「丘也幸,茍有過,人必知之。臣不可言君親之惡,為諱者,禮也。」(編按:引文見《論語.述而》)
譯文:
陳司敗問孔子說:「魯昭公懂禮嗎?」孔子說:「懂禮。」孔子出去後,陳司敗向巫馬旗作揖對他說:「我聽說君子是不偏私袒護的,莫非君子也會偏私袒護?魯昭公娶來吳女作夫人,給她起名叫她孟子。孟子本姓姬,與魯君同為姬姓(編按:同姓通婚違禮),所以叫她吳孟子。魯君要是懂得禮,那還有誰不懂得禮呢?」巫馬施把這些話轉告給孔子。孔子說:「我真幸運,如果有了過失,人家一定會知道。不過作臣子的人不能說國君的過失,要是遇到了,只好替他避開不談,這也是懂禮啊。」


三十、其他弟子
 
梁鱣,字叔魚,少孔子二十九歲。
譯文:
梁鱣,字叔魚,比孔子小二十九歲。

顏幸,字子柳,少孔子四十六歲。
譯文:
顏幸,字子柳,比孔子小四十六歲。

冉孺,字子魯,少孔子五十歲。
譯文:
冉孺,字子魯,比孔子小五十歲。

曹卹,字子循,少孔子五十歲。
譯文:
曹卹,字子循,比孔子小五十歲。

伯虔,字子析,少孔子五十歲。
譯文:
伯虔,字子析,比孔子小五十歲。

公孫龍(編按:與名家公孫龍無關),字子石,少孔子五十三歲。
譯文:
公孫龍,字子石,比孔子小五十三歲。

自子石已右三十五人,顯有年名及受業見於書傳。其四十有二人,無年及不見書傳者紀於左:
譯文:
從子石以上三十五人,他們的年齡、姓名和受業經過、事跡,都能明確地記載於古籍中。其餘的四十二人,沒有年齡可考,古籍也沒有文字記載的,記在下面:
 
冉季,字子產。
 
公祖句茲,字子之。
 
秦祖,字子南。
 
漆雕哆,字子斂。
 
顏高,字子驕。
 
漆雕徒父。
 
壤駟赤,字子徒。
 
商澤。
 
石作蜀,字子明。
 
任不齊,字選。
 
公良孺,字子正。
 
后處,字子里。
 
秦冉,字開。
 
公夏首,字乘。
 
奚容箴,字子皙。
 
公肩定,字子中。
 
顏祖,字襄。
 
鄡單,字子家。
 
句井疆。
 
罕父黑,字子索。
 
秦商,字子丕。
 
申黨,字周。
 
顏之僕,字叔。
 
榮旂,字子祈。
 
縣成,字子祺。
 
左人郢,字行。
 
燕伋,字思。
 
鄭國,字子徒。
 
秦非,字子之。
 
施之常,字子恒。
 
顏噲,字子聲。
 
步叔乘,字子車。
 
原亢籍。
 
樂欬,字子聲。
 
廉絜,字庸。
 
叔仲會,字子期。
 
顏何,字冉。
 
狄黑,字皙。
 
邦巽,字子斂。
 
孔忠。
 
公西輿如,字子上。
 
公西葴,字子上。
 
太史公曰:學者多稱七十子之徒,譽者或過其實,毀者或損其真,鈞之未睹厥容貌,則論言弟子籍,出孔氏古文近是。余以弟子名姓文字,悉取論語弟子問并次為篇,疑者闕焉。
譯文:
太史公說:「後世的學者,常稱述孔子門下七十位門徒,讚譽他們的人,有的言過其實,有的又譏評詆毀得損害了他們的形象,總之,誰都沒有看到他們的真實相貌,而議論品評,只不過根據傳聞罷了。因此要論述孔門弟子的生平事跡,還是孔壁出土的古文資料比較可信。關於孔子門下弟子們的名字、姓氏、言行等情況,我全部取自《論語》的弟子問答,排列編次成篇,有懷疑的地方就空缺著。」

 

孔子弟子.p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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