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LE INSOUTENABLE LEGERETE DE L'ETRE》。英文譯名《The Unbearable Lightness of Being》),是作者米蘭.昆德拉最負盛名的作品。原著為捷克語,其漢語譯本原為《生命不能承受之輕》,後經上海譯文出版社再版後更名為《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小說描寫了托馬斯與特麗莎、薩麗娜之間的感情生活。但它不是一個男人和兩個女人的三角性愛故事,它是一部哲理小說,小說從「永恆輪迴」的討論開始,把讀者帶入了對一系列問題的思考中,比如輕與重、靈與肉。
上圖:米蘭昆德拉
米蘭昆德拉:輕與重
永恆輪迴是一種神秘的想法,尼采曾用它讓不少哲學家陷入窘境:想想吧,有朝一日,一切都將以我們經歷過的方式再現,而且這種反覆還將無限重複下去!這一譫妄之說到底意味著什麼?
若法國大革命永遠地重演,法國的史書就不會那麼以羅伯斯庇爾為榮了。正因為史書上談及的是一樁不會重現的往事,血腥的歲月於是化成了文字、理論和研討,變得比一片鴻毛還輕,不再讓人懼怕。一個在歷史上只出現一次的羅伯斯庇爾和一位反覆輪迴、不斷來砍法國人頭顱的羅伯斯庇爾之間,有著無限的差別。
橘黃色的落日餘暉給一切都帶上一絲懷舊的溫情,哪怕是斷頭台。
如果永恆輪迴是最沉重的負擔,那麼我們的生活,在這一背景下,卻可在其整個的燦爛輕盈之中得以展現。
但是,重便真的殘酷,而輕便真的美麗?
最沉重的負擔壓迫著我們,讓我們屈服於它,把我們壓到地上。但在歷代的愛情詩中,女人總渴望承受一個男性身體的重量。於是,最沉重的負擔同時也成了最強盛的生命力的影像。負擔越重,我們的生命越貼近大地,它就越真切實在。
相反,當負擔完全缺失,人就會變得比空氣還輕,就會飄起來,就會遠離大地和地上的生命,人也就只是一個半真的存在,其運動也會變得自由而沒有意義。
那麼,到底選擇什麼?是重還是輕?
對他而言,她就像是個被人放在塗了樹脂的籃子裡的孩子,順著河水漂來,好讓他在床榻之岸收留她。
追逐眾多女性的男人很容易被歸為兩類。一類人在所有女人身上尋找他們自己的夢,他們對於女性的主觀意念。另一類人則被慾念所驅使,想佔有客觀女性世界的無盡的多樣性。
前者的迷戀是浪漫型的迷戀:他們在女人身上尋找的是他們自己,是他們的理想。他們總是不斷地失望,因為,正如我們所致,理想從來都是不可能找到的。失望把他們從一個女人推向另一個女人,賦予他們的善變一種感傷的藉口,因此,許多多愁善感的女人為他們頑強的糾纏所感動。
後者的迷戀是放蕩型的迷戀,女人在其中看不到絲毫感人之處:由於男人沒有在女性身上寄託一個主觀的理想,他們對所有女人都感興趣,沒有誰會令他們失望。的確,就是這從不失望本身帶有某種可恥的成分。在世人眼中,放浪之徒的迷戀是不可寬恕的。
人永遠都無法知道自己該要什麼,因為人只能活一次,既不能拿它跟前世相比,也不能在來生加以修正。因此,我們常常痛感生活的艱辛與沉重,無數次目睹了生命在各種重壓下的扭曲與變形,但是我們卻在不經意間遺漏了另外一種恐懼——沒有期待、無需付出的平靜,其實是在消耗生命的活力與精神。
在物理實驗課上,任何一個中學生都能驗證科學假設的準確性。但是,人只有一次生命,絕無可能用實驗來證明假設,因此他就永遠不可能知道為自己情感所左右到底是對還是錯。
一次不算數,一次就是從來沒有。只能活一次,就和根本沒有活過一樣。
【文章出處】
《雪花新聞》
〈米蘭.昆德拉:輕與重〉
(節選自《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
2018-08-07
網址:
https://www.xuehua.us/2018/08/07/%E7%B1%B3%E5%85%B0%C2%B7%E6%98%86%E5%BE%B7%E6%8B%89%EF%BC%9A%E8%BD%BB%E4%B8%8E%E9%87%8D/zh-tw/
作者:米蘭.昆德拉
譯者:許鈞
【作者簡介】
米蘭.昆德拉(捷克語:Milan Kundera,1929年4月1日-)是捷克著名作家,出生於捷克斯洛伐克的布爾諾。1975年流亡法國,1981年歸化為法國公民。2019年重獲捷克公民身份。他晚年接受採訪時稱自己為法國作家,認為自己的作品應歸類為法國文學。作品有長篇小說:《玩笑》、《身分》、《笑忘書》、《生活在他方》(榮獲法國文壇最高榮譽之一的「麥迪西大獎」)、《賦別曲》(榮獲義大利最佳外國文學獎)、《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不朽》、《緩慢》、《無知》、《無謂的盛宴》;短篇小說集:《可笑的愛》,評論集:《小說的藝術》、《被背叛的遺囑》、《簾幕》、《相遇》,此外還有一部舞台劇劇本《雅克和他的主人》。1989年天鵝絨革命前,他的作品在捷克斯洛伐克長期被禁。昆德拉一直堅持認為自己並非一個政治作家或流亡作家,總是在廣闊的哲學語境中思考政治問題。
- Apr 16 Thu 2020 18:02
米蘭昆德拉:輕與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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