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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學生問我:「學這個有什麼用?」

這個學期裡面,課堂中曾安排一場精彩的科學普及演講,是國內重要的科普大師跟大家解說量子力學的發展歷程以及相關爭議。由於是通識課程,所以學生來自於各種不同的學院,有興趣的理科生覺得意猶未盡,甚至覺得分享內容可以再更進階一點,但是在理科生之外,其他文學院、社科院、管院、教育學院的學生,則有許多在心得中坦誠地提出心中的疑惑:

「學量子力學對我有什麼用?」

學生的反應讓我想起在《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電影中,高中時代的男主角對女主角講過的一句名言:「我敢跟妳賭,十年後,我連log是什麼都不知道,照樣活得很好。」

學生的疑問其實很合理,畢竟我們的社會就是這樣對待知識。不管讀哪個科系,親戚朋友就只會問「讀這個畢業後有什麼用?」,甚至是我們現在的大學經營者,多數把生產以及授予知識的大學經營成像是鐵工廠,只求立即性的產值,只問可以短線操作的問題。

學生的疑問不難回答,在我的認識中,任何的學習歷程大致上可以獲得三種不同的知識。

第一種是有用的知識,這裡的「有用」指的是立即見效的知識,例如學會車床的操作程序,就可以立即製造出一個五金元件;學過剪輯軟體,就可以馬上製作出一段影片;學過諮商心理,突然瞭解如何面對自己的傷心或愉快。有用的知識經常會有立竿見影的效果,也很快地讓人獲得滿足感,因為它解決一個想像的到而且期待被解決的問題。

第二種是沒用的知識,「沒用」當然也不是指完全沒有效果,只是它經常跟解決當下的問題無關,跟解決未來的問題也無關,而且知識的營養成分稀薄一點。例如許多插科打諢、不成體系的零散訊息多數都不太有用,多聽無益,當作殺殺時間勉強可以。


第三種則是無用之用的知識,「無用」是因為我們還不知道問題究竟是什麼,所以沒有期待,更無法想像這些知識可以如何被使用上去。許多傳統的基礎學問,多數是這種乍看之下無用的知識,例如人的精神如何運作?社會如何運作?政治制度如何運作?經濟體系如何運作?萬物、自然如何運作?……等。這些知識雖然無法立即對應到一個具體可解的問題,卻具有深刻的系統性與周延性,可以墊高一個人的高度及視野。有意思的是,這類知識的效果因為無法當下立即被衡量,所以在績效與管理主義盛行的大學治理下,日漸式微。

如果「有用的知識」像是我們人的五官,「無用之用的知識」就像是可以支撐五官的身體,解決眼前的問題,高矮並不會有太大差別,解決未來的問題,高一點可能就會佔盡優勢。


產業轉型的遲滯,幾乎是目前台灣社會所面臨各種困境的最源頭問題。大學應該回應社會的需要,也應該作為社會改變與進步的火車頭,當學生的學習熱情只被框限在有邊界的「有用知識」,我們就很難對於未知的世界做出更多「有用的想像與解法」。

在這學期的課程中,我跟學生分享,瞭解量子力學不會讓晚餐變好吃,不會讓親子關係變密切,更不會一下子讓薪水變高。但是瞭解量子力學的發展過程,你會知道各種新奇觀念的競逐,知道科學家可以這樣想事情,知道自然科學可以影響社會科學的研究方法,知道為什麼全世界有三分之一的經濟活動跟量子力學有關。當然,最重要的是你會體會這種不斷知識追尋的精神,體會「無用之所以為大用」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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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出處】
《鳴人堂》
〈當學生問我:「學這個有什麼用?」〉

2018-02-01
網址:

https://opinion.udn.com/opinion/story/6077/2961741
作者:黃俊儒
【作者簡介】
黃俊儒,國立台灣師範大學科學教育研究所博士,國立中正大學通識教育中心教授,長期關心科學傳播、公眾科學教育及大學通識教育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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