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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楊脩（圖片引自網路）


正史中的楊脩

楊脩（175年—219年），亦作「楊修」，字德祖，弘農華陰（今陝西華陰東）人，袁術之外甥，太尉楊彪之子，出身高門士族。其事蹟散見於范曄《後漢書．楊震列傳》、陳壽《三國志．魏書．武帝紀》及《三國志．魏書．曹植傳》（原稱《陳思王植傳》）裴松之注的零星附傳及注解中。

綜合楊脩被殺原因，有以下五點：

1.為人高調不知藏拙
2.揣摩上意擾動軍心
3.各擁其主選錯邊站
4.出身世家遭受疑忌
5.自恃父蔭屢唱反調

一、名族世家

楊脩祖先楊敞，是漢昭帝時宰相。楊敞的曾孫楊寶，早年隱居民間，教書維生，東漢建立後，漢光武帝敬重楊寶為人，遣使召他人朝為官，相傳楊寶心善，因為救了黃雀而得到「銜環」報恩（編者註：成語「結草銜環」的「銜環」典故出處）。從楊寶以下楊震到楊彪四代都當到太尉，家世顯赫。而楊彪之子，即為楊脩：

自震至彪，四世太尉，德業相繼，與袁氏俱為東京名族云。（范曄《後漢書．楊震列傳》）

二、聰明一世

楊脩曾舉孝廉，擔任過曹操主簿：

脩字德祖，好學，有俊才，為丞相曹操主簿，用事曹氏。......脩所著賦、頌、碑、讚、詩、哀辭、表、記、書，凡十五篇。（范曄《後漢書．楊震列傳》）

楊脩，字德祖，太尉彪子也。謙恭才博。建安中，舉孝廉，除郎中，丞相請署倉曹屬主簿。（陳壽《三國志．魏書．曹植傳》裴松之注引《典略》）

當時曹操軍國多事，楊脩負責內外之事，都合於曹操心意。《世說新語．捷悟》記載四則楊脩展才之事（編者註：四則筆記小說均未收錄於正史），分別是他解出曹操提「活」字嫌相府門太寬闊、曹操提「合」字欲將一桮酪分食眾人、曹娥碑八字謎底為絕妙好辭，以及曹操欲將餘有竹片作為竹椑楯，他的才華連曹操都曾自嘆不如：

是時，軍國多事，脩總知外內，事皆稱意。（陳壽《三國志．魏書．曹植傳》裴松之注引《典略》）

三、雞肋退兵

建安二十二年至二十四年的漢中之戰，楊脩從暗語「雞肋」推測曹操有意撤兵（編者註：事亦見於羅貫中章回小說《三國演義》），而曹操果然於建安二十四年（公元219年）夏五月下令放棄漢中，回師長安：

及操自平漢中，欲因討劉備而不得進，欲守之又難為功，護軍不知進止何依。操於是出教，唯曰「雞肋」而已。外曹莫能曉，脩獨曰：「夫雞肋，食之則無所得，棄之則如可惜，公歸計決矣。」乃令外白稍嚴，操於此迴師。脩之幾決，多有此類。（范曄《後漢書．楊震列傳》）

時王欲還，出令曰「雞肋」，官屬不知所謂。主簿楊脩便自嚴裝，人驚問脩：「何以知之？」脩曰：「夫雞肋，棄之如可惜，食之無所得，以比漢中，知王欲還也。」（陳壽《三國志．魏書．武帝紀》裴松之注引《九州春秋》）


上圖：後漢書（圖片引自網路，經過後製處理）


四、各擁其主

曹操之子曹丕、曹植爭相與楊脩交遊修好。而楊脩與曹植關係親近，曹植屢次寫信給他，知名書信如曹植〈與楊德祖書〉，此文在陳壽《三國志．魏書．曹植傳》裴松之注中有完整收錄：

自魏太子已下，並爭與交好。又是時臨菑侯植（曹植）以才捷愛幸，來意投脩，數與脩書（編者註：其中最知名者為曹丕〈與楊德祖書〉）。......其相往來，如此甚數。（陳壽《三國志．魏書．曹植傳》裴松之注引《典略》）

楊脩與曹植必不可分，陳壽寫陳思王曹植：

陳思王植，字子建。年十歲餘，誦讀詩、論及辭賦數十萬言，善屬文。太祖（曹操）嘗視其文，謂植曰：「汝倩人邪？」植跪曰：「言出為論，下筆成章，顧當面試，奈何倩人？」時鄴銅爵臺新城，太祖悉將諸子登臺，使各為賦。植援筆立成，可觀，太祖甚異之。性簡易，不治威儀。輿馬服飾，不尚華麗。每進見難問，應聲而對，特見寵愛。建安十六年，封平原侯。十九年，徙封臨菑侯。太祖征孫權，使植留守鄴，戒之曰：「吾昔為頓丘令，年二十三。思此時所行，無悔於今。今汝年亦二十三矣，可不勉與！」植旣以才見異，而丁儀、丁廙（編者註：丁廙，字敬禮，與兄丁儀同為曹植親信，捲入曹植與曹丕的世子之爭，曹丕即魏王位後被夷三族）、楊脩等為之羽翼。太祖狐疑，幾為太子者數矣。而植任性而行，不自彫勵，飲酒不節。文帝（曹丕）御之以術，矯情自飾，宮人左右並為之說，故遂定為嗣。二十二年，增植邑五千，并前萬戶。（陳壽《三國志．魏書．曹植傳》）

楊脩多次助曹植通過曹操的考驗，然而曹植日益驕縱而不被曹操所喜，連帶也影響了曹操對楊脩的看法：

植後以驕縱見疏，而植故連綴脩不止，脩亦不敢自絕。（陳壽《三國志．魏書．曹植傳》裴松之注引《典略》）

曹植屢次揣度曹操心意，預先為曹植謀劃答題題庫，稱為「答教」，舉凡曹操可能問到的題目，楊脩都替曹植預備各類妥帖應對的答案。曹操被矇在鼓裡時，對曹植表現異常滿意，不料後來曹丕派人偷了「答教」給曹操看，曹操追問之下，痛恨楊脩，連帶也不再喜歡曹植：

脩與賈逵、王淩並為主簿，而為植所友。每當就植，慮事有闕，忖度太祖意，豫作答教十餘條，勑門下，教出以次答。教裁出，答已入，太祖怪其捷，推問始泄。（陳壽《三國志．魏書．曹植傳》裴松之注引《世語》）

楊脩聰明過頭，不知守拙收斂，加上他高調介入了曹丕、曹植的世子之爭，讓曹操開始對他疑忌：

脩又嘗出行，籌操有問外事，乃逆為答記，敕守舍兒：「若有令出，依次通之。」既而果然。如是者三，操怪其速，使廉之，知狀，於此忌脩。（范曄《後漢書．楊震列傳》）

如果說出身貴族世家的楊脩，是曹植身邊的頭號謀士，那麼出身寒門的吳質（編者註：即〈與吳質書〉（又名〈與吳季重書〉的吳質），就是曹丕的首要心腹。吳質與司馬懿、陳群（編者註：「九品官人法」創立者）、朱鑠，並稱為文帝四友：

魏王嘗出征，世子及臨菑侯植並送路側。植稱述功德，發言有章，左右屬目，王亦恱焉。世子悵然自失，吳質耳曰：「王當行，流涕可也。」及辭，世子泣而拜，王及左右咸歔欷，於是皆以植辭多華，而誠心不及也。（陳壽《三國志．魏書．王粲傳》裴松之注引《世語》）

曹植身邊文士運作立曹植為世子最賣力之時，曹丕十分憂懼，想跟心腹謀臣吳質商量。可是當時吳質官職是朝歌令，外官不得批准或奉召，不能擅自入京。曹丕想出辦法，將吳質藏到裝在竹筐裡，並用絲絹蓋著，用牛車載進自己的府邸，私入府中密謀對策。楊脩得知此事，向曹操告密。曹操派人至曹丕府外偵察，曹丕接獲密報，已知曹操對他有所懷疑，緊急通知吳質，吳質教他隔日再以竹筐裝絲絹入府，擾亂曹操視聽。結果曹操下令搜索，竹筐卻搜不到什麼人，曹操反而對楊脩起了疑心。魏王府行軍主簿楊脩向魏王報密之事，消息卻外洩讓曹丕早一步知道，可見曹丕在魏王身邊佈置了貼身眼線：

脩（楊脩）年二十五，以名公子有才能，為太祖（曹操）所器。丁儀兄弟，皆欲以植（曹植）為嗣。太子（曹丕）患之，以車載廢簏，內朝歌長吳質與謀。脩以白太祖，未及推驗。太子懼，告質，質曰：『何患？明日復以簏受絹車內以惑之，脩必復重白，重白必推，而無驗，則彼受罪矣。』世子（曹丕）從之，脩果白，而無人，太祖由是疑。（《三國志．魏志．曹植傳》裴松之注引《世語》）

五、楊脩之死

楊脩先後透露機密，數次幫助曹植通過曹操的考驗，曹操得知曹植受楊脩之助才通過考驗，曹操藉機以「前後漏洩言教，交關諸侯」為罪名，加上楊脩又是曹操之前敵對陣營袁術（編者註：袁術，出身官宦世家，袁紹之弟）的外甥，被曹操視為後患，於是將楊脩處決：

太祖（曹操）遣太子（曹丕）及植各出鄴城一門，密勑門不得出，以觀其所為。太子至門，不得出而還。脩先戒植：「若門不出侯，侯受王命，可斬守者。」植從之。故脩遂以交搆（勾結）賜死。（陳壽《三國志．魏書．曹植傳》裴松之注引《世語》）

至二十四年秋，公（曹操）以脩前後漏泄言教，交關諸侯，乃收殺之。脩臨死，謂故人曰：「我固自以死之晚也。」其意以為坐曹植也。（陳壽《三國志．魏書．曹植傳》裴松之注）

且以袁術之甥，慮為後患，遂因事殺之。（范曄《後漢書．楊震列傳》）

六、身故之後

楊脩死後，曹操寫信給楊脩之父的〈與太尉楊彪書〉中提到，楊脩生前仗恃其父權勢，意見常與曹操相左，讓曹操頗為不滿。但楊脩死後曹操寫信慰問楊彪，還贈賜許多物品給楊彪補償，但面對權傾天下的曹操，楊彪只能無奈接受哀傷痛惜：

彪見漢祚將終，遂稱腳攣不復行，積十年。後子脩為曹操所殺，操見彪問曰：「公何瘦之甚？」對曰：「愧無日磾先見之明，猶懷老牛舐犢之愛。」操為之改容。（《後漢書．楊震列傳》）

操白：與足下同海內大義，足下不遺，以賢子見輔。比中國雖靖，方外未夷。今軍征事大，百姓騷擾。吾制鐘鼓之音，主簿宜守。而足下賢子（楊脩）恃豪父（楊彪）之勢，每不與吾同懷，即欲直繩，顧頗恨恨；謂其能改，遂轉寬舒。復即宥貸，將延足下尊門大累，便令刑之。念卿父息之情，同此悼楚，亦未必非幸也。今贈足下錦裘二領，八節銀角桃杖一枚，青氈床褥三具，官絹五百匹，錢六十萬，畫輪四，望通羝呦慍狄懷耍青柝門六頭，八百里驊騮馬一匹，赤戎金裝鞍轡十副，鈴毛一具，驅使二人；並遺足下貴室錯綵羅谷裘一領，織成靴一量，有心青衣二人，長奉左右。所奉雖薄，以表吾意。足下便當慨然承納，不致往返。（《全三國文．與太尉楊彪書》）

可是，曹操自己亦在處死楊脩的百多天後，於建安二十五年（公元220年）病逝：

脩死後百餘日而太祖（曹操）薨，太子（曹丕）立，遂有天下。（陳壽《三國志．魏書．陳思王植傳》裴松之注引《世語》）

楊脩生前曾贈曹丕王髦劍，曹丕對此劍甚感珍惜：

初，脩以所得王髦劒奉太子（曹丕），太子常服之。及即尊位，在洛陽，從容出宮，追思脩之過薄也，撫其劒，駐車顧左右曰：「此楊德祖昔所說王髦劒也。髦今焉在？」及召見之，賜髦穀帛。（《三國志》裴松之注）

據初唐《藝文類聚》引《文士傳》載，魏文帝曹丕亦愛楊脩之才，楊脩死後曹丕常追憶之，並對楊脩贈給他的寶劍非常珍惜，對左右說「這是楊脩的劍」：

魏文帝愛楊脩才．脩誅後．追憶脩．脩曾以寶劍與文帝．帝後佩之．告左右曰．此楊脩劍也。（歐陽詢《藝文類聚》引《文士傳》）

楊脩之子楊嚻，楊嚻之子楊準，皆有名於晉世，兩人曾任典軍將軍、冀州刺史：

脩子嚻，嚻子準，皆知名於晉世。嚻，泰始初為典軍將軍，受心膂之任，早卒。準字始丘，惠帝末為冀州刺史。（陳壽《三國志．魏書．曹植傳》裴松之注）


上圖：三國志（圖片引自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