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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划龍舟(圖片引自網路)


題解

余光中與屈原,一位是譽滿中外的當代詩人,一位是流芳千古的文人騷客,雖然身處不同的時代,但二者在詩歌創作上卻有相當的連結。本詩寫於1989年端午,是余光中一生寫到屈原九首現代詩的第四首。

詩中從龍舟競渡寫到哀麗的水鬼,從湘水悠悠寫到更遠的海峽,全靠一個「漂」字。屈原的詩篇之所以能漂洋過海,流芳到現在,感動無數的人們,全倚賴屈原靈魂的純凈高潔,以及自沉江水的英烈氣節。末尾寫「燦燦的花開如冕」,是進一步強調屈原的文章不朽。

以下為余光中〈漂給屈原原文,原文後附各段解析,便於讀者閱讀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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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划龍舟(圖片引自網路)


漂給屈原

有水的地方就有龍舟
有龍舟競渡就有人擊鼓
你恆在鼓聲的前方引路
哀麗的水鬼啊你的漂魂
從上游追你到下游那鼓聲
從上個端午到下個端午

湘水悠悠無數的水鬼
冤纏荇藻怎洗滌得清
千年的水鬼唯你成江神
非湘水淨你,是你淨湘水
你奮身一躍,所有的波濤
汀芷浦蘭流芳到現今

亦何須招魂招亡魂歸去
你流浪的詩族詩裔
涉沅濟湘,渡更遠的海峽
有水的地方就有人想家
有岸的地方楚歌就四起
你就在歌裡,風裡,水裡

【作品出處】
漂給屈原
作者:余光中
【作者簡介】
余光中(1928年10月21日-2017年12月14日),福建泉州永春人,生於中國江蘇南京,時為農曆九月初九(重陽節),自稱「茱萸的孩子」。來台後,國立臺灣大學外文系畢業,美國愛荷華大學藝術碩士,與覃子豪等人共同創立臺灣藍星詩社,文學成就以散文最高,其次為詩,並有評論、翻譯,著作等身,暮年仍創作不輟,有多首膾炙人口的現代詩傳世,知名度與影響力甚大,梁實秋稱其「右手寫詩,左手寫文,成就之高,一時無兩」,為兩岸三地文學界巨擘。曾於台灣師範大學、台灣大學、政治大學、淡江大學及香港中文大學任教,後接任高雄國立中山大學文學院院長。政治立場傾向藍營,在現代詩論戰與鄉土文學論戰中引起若干爭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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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划龍舟(圖片引自網路)



註釋解析

(一)以每年人們透過端午節的龍舟競渡追念屈原,凸顯屈原的不朽。

◎全詩分為三節:第一節書寫每年人們透過端午節的龍舟競渡追悼屈原,藉此凸顯屈原的不朽。

有水的地方就有龍舟
◎以「水」起筆,呼應詩題「漂」字,說明屈原對後世的影響如水的流布與漂送。

有龍舟競渡就有人擊鼓
◎以「龍舟競渡」表達人們對屈原的感佩。

你恆(長久不變的)在鼓聲的前方引路(指引道路)
◎暗示屈原是世世代代詩人心中的詩壇領袖。

哀麗(悲傷而美麗)的水鬼啊你的漂魂
◎本詩旨在頌揚屈原,以「漂」字為詩眼,強調屈原的精神之所以能影響無數作家,皆因水的漂送──人們在年復一年的龍舟競渡中,將其投江殉國的英烈氣節,與高潔芬芳的人格風範代代流傳。

從上游追你到下游那鼓聲
◎空間上的延續。

從上個端午到下個端午
◎時間上的延續。
◎此二句意謂著以龍舟競渡儀式,追念屈原的精神,文化傳承於焉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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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划龍舟(圖片引自網路)


(二)描寫屈原因人格高潔而能流芳百世。

◎第二節敘寫屈原因為人格高潔而能流芳百世。

湘水悠悠(綿長不盡的樣子。在此形容湘水平靜而悠遠)無數的水鬼
冤纏荇(音ㄒㄧㄥˋ藻怎洗滌(音ㄉㄧˊ,去除)得清
◎以詰問語氣詢問其他溺沉的冤魂,認為以江水洗滌冤屈是不可能的,暗示屈原與其他沉江者不同。

千年的水鬼唯(只有)你成江神
◎屈原成為江神,與其他水鬼不同。

非湘水淨你,是你淨湘水
◎承接前句,說明屈原投江不是為了洗除冤屈,而是彰顯堅守理想的精神,湘水也因屈原而流芳百世。

你奮身(形容勇敢或努力的樣子)一躍,所有的波濤
汀芷浦蘭(泛指水邊的香草,屈原作品中常藉此表現其高尚志節與芳潔人格。汀,音ㄊㄧㄥ流芳到現今
◎以水邊香草襯托高潔人品,再次強調屈原不朽的形象。
◎而「唯你成江神」、「是你淨湘水」、「汀芷浦蘭流芳到現今」,讓屈原由人昇華為神,並藉由水邊香草襯托屈原高尚的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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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划龍舟(圖片引自網路)



(三)強調屈原的傳承與影響。

◎第三節歌詠屈原的魂魄不僅存在於汨羅,也存在於臺灣,更存在於所有繼承衣缽的詩人身上。

亦何須招魂招亡魂歸去
◎承上啟下。至此,屈原形象已昇華,其精神鎔鑄在文化之中,擴充至所有的詩族詩裔,跨越時空流傳了詩人的使命。

你流浪的詩族詩裔(詩族詩裔,此指繼承屈原美好情操的後代詩人們。裔,後代子孫)
涉沅濟湘(涉沅濟湘,此指後代詩人們繼承屈原的精神。涉、濟,即渡水。沅、湘,即沅江與湘江,是屈原遭放逐之後長期流浪的地方。沅,音ㄩㄢˊ,渡更遠的海峽
◎以屈原的詩業為職志,以屈原的人格為依歸,作者認為自己也是屈原的後裔。
◎「渡更遠的海峽」指作者在臺灣繼承詩人的衣缽。

有水的地方就有人想家
有岸的地方楚歌就四起楚歌,楚地的歌謠,此處泛指屈原作品及其他後代詩人歌頌屈原而作的詩歌)
◎楚歌就四起,意謂後代詩人繼承屈原的精神創作不輟,而屈原的作品亦代代相傳,必將傳頌不已。

你就在歌裡,風裡,水裡
◎再次謳歌屈原的不朽,也暗示詩族詩裔將薪火相傳。
◎「水」字呼應首句,再次強調屈原的高潔人格與詩篇如水流布,影響後世無數的人們。
◎本詩形構整齊,各節有韻,讀來富有節奏感。其筆法特殊之處,在於作者不以抽象詞彙歌詠屈原,而是以具象敘事深化屈原的美好典型與文化意義。以「龍舟競渡」、「在鼓聲的前方引路」,設想屈原作為龍舟競渡的引路人,暗喻他更是世代騷人墨客心中的領袖。
◎余光中筆下的屈原是永恆詩人的象徵,更是詩人自我形象的投射。作者透過「書寫」與屈原對話,除了抒發對家國的眷戀外,也期盼自己能做屈原的傳人,傳承詩人的志業與文化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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