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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廖志峰(左)與余英時(右)於唐奬頒奬禮上合影


出版《余英時回憶錄》允晨文化廖志峰憶一代學人:余老師具備知識分子的士人精神

「以出版作為連繫,我覺得可以更親近去認識一個學者。他的知識在他的書裏都有呈現,我更感受到是人格的光輝,余老師對人的關懷、熱情,溫暖,是我最大的感受,那種對人的尊重,人的價值體現,都是精神的指標,這些比書的書寫更能清楚感覺到的。」作為《余英時回憶錄》的發行人,廖志峰娓娓追憶在余英時身上彰顯的士人風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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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余英時普林斯頓居所


出版回憶錄之必要

廖志峰早於大學時期,便讀到余英時的研究著作《歷史與思想》,探討思想史的發展與學術史的分析,包括中西史學思想,從中國政治傳統,史學問題到紅學考證運動,也論及西方古典時代的人文思潮,文藝復興再到現代工業文明時代。廖志峰形容:「那本書很有啟發性,帶來一個視野。余老師的重要,是開啟了一種態度與視野。」

直至廖志峰接手出版《余英時回憶錄》,與余英時親身接觸,他在對方身上,看到現時難求的士人精神。

先說《余英時回憶錄》最初成書的由來,是中國記者作家李懷宇的訪談論集出版計劃,余英時於書中序言亦明言
「我一向沒有寫自傳的願望」,而是受李懷宇的滿腔熱忱而接受訪問,由對方撰寫「談話錄」。廖志峰則主要與李懷宇聯絡,當中跟余英時的接觸,都是以傳真方式報告出版編務等公事。

「直到二〇一四年唐奬頒奬禮,在中研院的公開講座上,我才跟老師首次面對面的談話。」過往在廖志峰的心目中,余英時作為知名大學者,總被人簇擁包圍,故此廖志峰也一直保持禮貎的距離,「但到了這次碰面,我親身感受到他的熱情,我們聊得很開心。」他說,他們的合照上,笑得十分開懷,那次的碰面也讓他盼望能再次拜訪余先生。


其時,訪談集的寫作內容全由李懷宇跟余英時溝通,余一直審閱和修改訪談稿,經過反覆的討論,最後余英時決定將原稿的「口述自傳」體改變為「回憶錄」體,由自己親自撰寫。一直緊張此書出版的廖志峰,依然記得那一天收到余先生的來電,「他說要交回憶錄給我出版,叫我不要著急。我聽到很驚喜。」談到回憶錄的重要,廖志峰表示:「像一些年輕學者可以看到,余老師哪個階段讀什麼書,哪些書對他有什麼影響,都在回憶錄上寫到,我覺得是個很棒的、重要的經驗傳承。」

「他是九十一高齡,而他整個成長跟時代的變遷是相連的。」廖志峰特別提到余英時在香港的經歷。一九五〇年,余英時在新亞書院師從錢穆,研讀國學。廖志峰指出:「他在香港新亞書院求學時,也是新亞最初開始成立的時間,但也是他那時接受到最完整的一個教育。」除了求學,不少當時流行於香港知識文化界的讀物都對余英時甚有影響,廖志峰也認為當時香港的學術、思想、出版自由,是讓余英時發光發熱,留下很多重要的養分。「余老師在香港的階段,剛好是台灣在思想、政治上最封閉的時候,那時候很多人都用別名在香港發表文章,或把雜誌拿過台灣,這是思想文化的啟蒙。回憶錄談到香港那時有很多精彩的雜誌,也許我也沒看過,但至少可以留下紀錄,讓年輕讀者知道那年代的香港是怎樣充滿文化風華的展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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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廖志峰赴普林斯頓拜訪余氏夫婦時拍照存念


難忘與余英時在普林斯頓相聚

《余英時回憶錄》於二〇一八年出版,那年的秋天,廖志峰遠赴普林斯頓拜訪余英時,成了他畢生難忘的旅程。匆匆一行只留三天,其中兩天下午他都和余英時夫婦度過。他憶述:「前往拜訪之前很緊張,沒想到余老師就在門口等我,他對後輩很有禮貌。」

在清幽的大宅裏,他們的話題當然離不開書,討論不同作者,流亡作家,也論台灣歷史和近況,兩岸局勢,「天南地北,什麼都談。那時香港的局勢還沒那麼緊張。」他指自己是以晚輩和編輯的身份去見面,「余老師跟我很真心地交流,不是研討學術般。我確實有如沐春風的感覺。」余英時在回憶錄的序言末段中,也提到與廖志峰相聚的這兩個下午:「我們一見如故,溝通流暢,在許多問題上都不謀而合,片言即決。這是我近年來和朋友聚會最感愉快的兩天。」


《余英時回憶錄》寫到余英時於哈佛大學求學階段便結束。當時在普林斯頓,廖志峰也跟余英時討論過回憶錄的續篇出版,「像余老師還有很多人生轉折,學術重點,他也想寫。有談過續篇的大方向,像流亡學生,在美國名校任教,或者學術重點,但沒有談細節,畢竟是老師自己的回憶錄,我不想參與太多。只是我想出書是一種鼓勵老師寫作的動力。」不過,他也坦言:「寫第一本回憶錄他已經八十八歲,花了很多年時間寫,我想如果他還要再寫(續篇)差不多也需要花四年,都九十多歲。所以我出版第一本的時候,沒有特別分是上、下集,或一二三四,怕他寫不下去。」後來,廖志峰也詢問過余英時寫作的情況,「但他沒有再寫過續篇。」

他認為,以出版作為連繫,能更親近去認識一個學者。「人格的光輝,對人的關懷,尊重,人的價值體現,都是精神的指標,這些比書的書寫更能清楚感覺到的。這些人文關懷是不變的,好像很簡單,但很難有人做到。我覺得余老師存在就是精神的指標,一個知識分子的士人精神,傳統的,現時很少看到的或很難彰顯的,都在余老師身上還是看到。」

余英時對廖志峰影響深遠,二人其中一個對話,廖志峰依然印象猶深。關於那年他到訪余家之前,余太太順道帶他去了余英時雙親的墓園。於是他對余英時說:「我剛去了墓園,探望你的父母。」

余英時回覆:「以後我也會葬在那裏。」

「我以後也會來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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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余英時父母之墓


【余英時簡介】
余英時(1930年1月22日-2021年8月1日),天津人,祖籍安徽潛山,中華民國中央研究院院士、美國哲學會院士,余氏兒時接受中國傳統私塾教育,1949年就讀北平燕京大學歷史系,同年肄業轉赴香港,1950年起入讀香港新亞書院及新亞研究所師從國學大師錢穆,留學美國哈佛大學師從當代漢學泰斗楊聯陞教授,引領思想史研究數十年,他的大部分職業生涯都在美國,歷任美國密西根大學副教授、哈佛大學教授、香港新亞書院校長兼香港中文大學副校長、美國耶魯大學歷史講座教授,現為普林斯頓大學講座教授,並曾於1991年至1992年任美國康乃爾大學第一任胡適講座訪問教授。曾獲得克魯格人文與社會科學終身成就獎(人文諾貝爾獎)、首屆唐獎「漢學獎」得主。余氏的研究範圍縱橫三千年中國思想史,並堅守傳統知識份子一種「單純的倔強」。他自稱對政治僅只「遙遠的興趣」,但時常發文評論時政、文化,積極聲援兩岸民主運動及中國人權,包括香港、台灣的公民抗命,他認為中國共產黨將「很快」垮台。唐獎的頒獎理由形容余氏「深入探究中國歷史、思想、政治與文化,以現代知識人的身份從事中國思想傳統的詮釋工作,闡發中國文化的現代意義,論述宏闊、見解深刻,學界久已推為海內外治中國思想、文化史之泰斗。余英時桃李滿天下,於美任教期間,培養出許多史學研究人才,包括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的黃進興、陳弱水、康樂、王汎森、林富士,以及四川大學的羅志田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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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余英時回憶錄


【文章出處】
《明周文化》
出版《余英時回憶錄》 允晨文化廖志峰憶一代學人:余老師具備知識分子的士人精神
網址:

https://www.mpweekly.com/culture/%e4%bd%99%e8%8b%b1%e6%99%82-%e4%bd%99%e8%8b%b1%e6%99%82%e5%9b%9e%e6%86%b6%e9%8c%84-%e5%bb%96%e5%bf%97%e5%b3%b0-187744
受訪者:廖志峰
記者:黃靜美智子
【受訪者簡介】
廖志峰,生於台灣台北市,淡江大學中文系畢,國立師範大學教育學分班結業,曾任廣告公司文案、國會助理、編輯,現任允晨文化實業股份有限公司府負責人。喜歡旅遊、看電影、漫步和攝影,文章隨筆散見報章雜誌,於《文訊》撰寫專欄「書時間」,著有《書,記憶著時光》、《流光──我的中年生活》。
【作者簡介】
黃靜美智子,信報副刊記者,專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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