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圖：蘭嶼．東清灣日出（圖片引自網路）
上圖：達悟族拼板舟（古德明攝影，圖片引自網路，原圖經過剪裁）
題解
本文〈飛魚的呼喚〉節選自《冷海情深》，作者為達悟族作家夏曼．藍波安。「飛魚」是一種季節性的洄游魚類，可脫離水面滑翔。對達悟族人而言，「飛魚」既是食物的主要來源，也是代表傳統文化意義的象徵。八○年代到九○年代初期，臺灣原住民族運動引發原住民知識分子重新關注並探究自我族群的各項議題，而夏曼．藍波安也在此運動中產生自覺，最後選擇回歸故鄉蘭嶼。
本文寫於作者回歸蘭嶼的第二年，題為「飛魚的呼喚」，正說明作者內心接受傳統文化的召喚後，選擇付諸實際行動。全文記敘達悟族父親帶著兒子達卡安第一次捕飛魚的經過。文中藉由父子兩人的對話，可看到父親將文明衝擊的焦慮投注在兒子身上，兒子卻嚮往繼承族群文化，成為真正的「達悟英雄」。作者透過父子之間的對話，表達個人成就與文化認同兩者不一定相違背，而是可以同時實現。文中學習的重點，為認識不同族群的價值觀，並探索個人成就的追尋。
編者註：本文收入龍騰版技高國文高二課文
上圖：蘭嶼曬飛魚（圖片引自網路，經剪裁）
上圖：蘭嶼曬飛魚（圖片引自網路，經剪裁）
飛魚的呼喚
「雅瑪，帶我跟你一起出海抓飛魚，好嗎？」達卡安剛放學回家，喘著氣，面帶微笑地央求他的父親。
達卡安斜背著經常讓海水浸溼，卻從來不曾洗濯過的，很少會裝著書本和作業簿的書包，弓著身子，面對著正在涼臺綴補魚網的父親。這時候已是午後五時許了。
父親眼看太陽即要下海休息，加快了他補網的速度，達卡安說的話好像一陣小風吹過一樣，沒聽進他耳朵裡去。
「帶我去抓飛魚嘛！雅瑪。」達卡安央求著說，沒有裝課本和作業簿的書包，依舊斜背在他的小肩背上。
「你來幹什麼？書根本就唸不好，你給我待在家裡寫作業！」父親有點不高興地說。
「帶我去嘛！我現在已經小學六年級了。我的雙臂已經很有力氣了。」達卡安捲起短袖的袖口，要爸爸摸摸他凸出的小肌塊，欲圖展示力氣，說服比他更結實強壯的父親。
「你摸摸看，我的肌肉，摸嘛！摸嘛！雅瑪。」
「光有力氣管什麼用？頭腦簡單啦，你！到頭來還不是瑟縮地睡在工廠裡！你的力氣只配做臺灣人的工人啦！教人使喚你做東做西啦！光有力氣沒路用。如果不識字，那就更慘。都六年級了，什麼事也不懂！」夏曼．達卡安越說越心煩，瞅著他的兒子小達卡安繼續說著：「你看看，你的書包根本就還沒放下來，看準你就是懶蟲一條啦！家裡雖然窮得都沒有凳子、椅子好讓你和弟弟寫功課，可是你總得自個兒想個辦法，寫你每天的作業啊！」夏曼．達卡安說：「唉呀，我看準你又是在學校玩了一天。天天只知道玩！爸爸是不會帶你這沒出息的孩子坐船出海捕魚的！」
一貫活蹦亂跳、無憂無愁的西．達卡安的眼眶，這時忽然紅了起來。他把書包摔在地上，睜著失望的瞳眸，嘴角因為委屈和氣憤歪曲顫動著。他想著：學校的作業分明就是跟他作對嘛！不論他怎麼用功，那麼多的生字要唸、要背，就好像看到惡靈一樣……。
「雅瑪，你為什麼不帶我出海去抓飛魚呢？每次看到你抓到很多的飛魚，看到你興奮的樣子，我就巴望長大了跟你出海。雅瑪，我已經長得夠大了……」小達卡安靠在涼臺的柱子邊，傷心地說。
而爸爸卻依舊沉著臉，默默地逕自走了。達卡安踩著小步，緊跟在後面。
船，漂浮在海面，隨著一波波的海浪起落。「雅瑪，很舒服啊！」小達卡安突兀地冒出興奮的話語來。
父親微笑道：「你專心划船啦！」
這是兒子的處女航，於是夏曼．達卡安開始默唸雅美人古老的祈福詩歌：「我們古老的，英勇的祖宗，祈求您們庇佑這懦弱的兒孫，教導他那一雙魯鈍的槳手……自古以來，您們都是如此保佑這島上的子民循著您們經驗所累積的智慧在海上求──生存……」
許多同年的或比小達卡安年長一、兩歲的族人，在岸邊陪著落日的暉光，目送捕魚船隊，一船接著一船，在大海上劃出一道道叫人激動的皺紋。划船的力道，使櫓槳每插入海裡，都激起小小的漩渦。船隊就這樣颼颼地前進了，去追蹤飛魚聚集的海域。
小達卡安驕傲地瞭望著他在岸邊的小玩伴。達卡安在學校戴上「零分先生」的帽子，這時倒成了勇敢和光榮的代號。他每划一槳，便看看雙臂的肌肉是否變得更大些。他努力地划。「雅瑪，我很有力氣哦！也很會划船呢。我的同學沒有人比得上我。」他對夏曼．達卡安說。
潔白的月光照射著大海。遠的、近的船隻，處處可見。天空的星星多得看不完。此番心情和感受，與在陸地上時是截然不同的。粼粼的銀色波光，此起彼落。每條船上的雅美勇士們，都在靜靜地等候魚訊的來臨。此刻此景，大大滿足了達卡安出海捕魚的慾望。
「雅瑪，在海上看天空很漂亮啊！Yaro mata no angit!」他的母語脫口而出：「好多眼睛的天空！」
小達卡安的母語，在他亢奮時說得最流利。他親暱地對阿爸說：「Asta pala angit, mo yama,」他說：「看，快看那天空、我的阿爸，看那顆。」
「在海上不許用手對天空指劃，魔鬼看到你這樣好奇，就立刻知道你是個新手，當心回家睡覺時，他們抓走你海上的靈魂。」
「真的嗎？爸爸？」達卡安敬畏地說。
「你只知道欣賞這些景色啦──你，如果你喜歡唸書，如同愛慕大海的話，阿爸就不會為你頭疼的。你是來捕飛魚的，可不是來欣賞這些星星。」夏曼．達卡安說：「你想想看，爸爸就是因為沒唸甚麼書，所以只配做粗重的活，當人家的工人。……」
夏曼．達卡安點燃一支菸，把青煙吐到海上的黑夜說：「人，總是會老的，抓魚的體能也會衰減的。如果你不好好把書唸好的話，除了你沒前途外，我們將來的生活也不會有什麼指望。永遠貧窮，永遠只能用勞力賺錢，永遠被人瞧不起，永遠……，你為什麼不想想讀書將來的好處呢？」
坐船首的小達卡安想著：「這個時候說這般話，實在是很惱人怒，可是在海上怎麼逃避阿爸的話呢？」
網已經撒下約莫半個多小時了。父親開始感覺到已經有飛魚衝進他的魚網。
達卡安靜默不語。他似乎有他自己的想頭。吃地瓜、抓飛魚、給人家做工，有什麼不好？他想。唸書好的同學，不一定有機會上船看到這奇異的星空，享受在海上漂船的滋味，學習族人抓飛魚的技能啊！在蘭嶼，成績好的學生，到了臺灣之後，還不是一樣最後都落腳在工廠裡。小達卡安想著，將來，他的同學長大成人之後，仍舊不會抓飛魚，而又想吃飛魚的話，那時候他抓到的飛魚就可以賣給他們了呀！如此一來，他既可在海上玩，又可賺那些失去傳統生產技能的同學的錢了，「零分先生」成了「飛魚先生」，小達卡安想著想著，便情不自禁地咯咯地笑了起來。
月光勻柔，依舊公平地照在海上作業的船隻上，靜靜地等待著飛魚衝網的消息。海浪拍岸的聲音「喳……喳……」地傳來。
「達卡安，把槳向前划，爸爸要開始收網了。」
「有飛魚嗎？雅瑪。」
拉上來的魚網堆滿了船身的一半，卻仍舊不見無尾銀白的飛魚，小達卡安在船首猛盯網子，神情顯得稍微失望。
「忍耐些罷！要有耐心啊！」
忽然間，網子末端掀起一道銀白色的小浪花。
「達卡安，你瞧那兒有一條飛魚，在展翅拍著海面！」雅瑪輕聲地說。
「在哪裡？在哪裡？」達卡安焦慮地說。這時他果然看見一道晶瑩的銀光在黑暗中躍起。
他詫異地喊了起來，「雅瑪，真漂亮啊！」
小達卡安瞪大瞳眸，在月色乍明乍暗的照明下，他看見飛魚在網中掙扎而脫落的鱗片，宛如天空中的星星在波浪的峰頂與峰谷閃爍地搖擺，而鱗片的銀光則隨著拉起的魚網逐波靠近。小達卡安錯愕地坐在船上，像一尊小小的石像，專注地欣賞那婀娜多姿的飛魚。此刻近乎停止了呼吸的他，更像是陶醉浸泡在眾仙女的胸膛裡。
他從魚網裡緊緊握起喘著氣的飛魚，親吻著，然後脫下那紅黃綠黑的、白底藍條格的學校制服，包裹擦拭飛魚身上的海水，喃喃自語：「啊，『黑色翅膀』，你為什麼這麼久才出現呢？」這正是達卡安要看的，活的飛魚，而且是一條黑色翅鰭的飛魚之王！
此刻，他已如願以償了。學校裡給他戴上的「零分先生」的惡名，應換成「飛魚先生」，他想。
「我是西．達卡安，我的飛魚。」小達卡安的胸膛漲滿了從來沒有過的熱熾的情緒。他面向黑色的大海，心中吶喊：「現在你應該認識我了。希望有一天，我能自個兒划船來捕飛魚，在海上當勇士，真正的雅美英雄。」
「達卡安，差不多百三、四十條了，我們回航吧，明兒你還要去學校上課哪……」
港邊已經聚集著回航的船隻了。已有很多的族人幫著父親或祖父刮掉魚鱗。顯然達卡安和他父親算最晚歸的，這是達卡安覺得最為榮耀的。
「達卡安，你會划船呀？」
「不簡單哦！」
「划船會使你的肌肉更堅實哦！」
「達卡安真是難得的雅美小孩，會跟父親出海捕魚。現在很多小孩只會圍在電視機前看那些無聊的電視劇，學廣告裡的動作。」有一位鄰居的伯伯感慨地說：「假使我的小孩有達卡安的一半，到海邊幫忙推船、刮魚鱗，跟我出海的話，等到老來就不愁沒有飛魚吃了。」
好多的讚美令達卡安感到快樂。他真正地體會到雅美男人抓飛魚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唯有划船出海抓飛魚、體驗箇中的辛苦和昂奮的滋味，吃了飛魚才會覺得特別甜美。
「達卡安，明天到學校，要好好唸書哦！」夏曼．達卡安說：「會抓魚沒啥了不起，不會認字，將來永遠都是臺灣人的工人，永遠被使喚做東做西，一絲尊嚴都沒有。唸書不是將來要做大事，而是讓你有一點機會選擇自己想要做的工作。」
小達卡安扛著魚網，像是專心聆聽著父親的話。
一百八十多尾的飛魚，越背越重。現在的日子有電、有燈，做父母的也知道要鼓勵孩子們唸書，孩子們反而不唸書，這是怎麼回事啊？夏曼．達卡安想著。
走在父親前面的達卡安，這時突然興高采烈地喊了起來：「依那，我們回來了！」
「董志豪，站起來！」
數學0分。
國語12分。
自然18分。
社會32分。
老師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口氣說：「零分先生，去幫老師買一包檳榔和一包香菸，用跑的！」
達卡安斜背著沒裝書的書包，孤單地坐在Jirakwayo海邊的大石頭上，望著族人一船又一船出海捕飛魚。現在已是黃昏時刻。劃著一個大零蛋的考卷，在他有力的手掌裡捏揉成一團。
「飛魚先生」的榮耀和「零分先生」的恥辱，在小達卡安的心中激盪。他在大石頭上望著一條條出海獵捕飛魚的船隻划遠時，紅彤彤的夕陽也已下海了。
路燈照著達卡安回家的路。愈走近家，路燈就顯得愈是幽暗。他斜背著並沒有裝書本和作業簿的書包裡，放著揉成一團的劃了一個大零蛋的考卷。
「飛魚……」
「零分……」
【文章出處】
《冷海情深》
〈飛魚的呼喚〉
作者：夏曼．藍波安
【作者簡介】
夏曼．藍波安，臺灣臺東蘭嶼達悟族人，漢名施努來，生於民國46年。清華大學人類學研究所碩士，曾任「臺灣海洋科技研究中心」研究員。民國102年正式成立以發揚蘭嶼達悟族文化為使命的「島嶼民族科學工作坊」，並持續寫作。夏曼．藍波安將達悟文化與海洋體驗化為文學作品，自許為「翻譯海洋的男人」。曾親身參與造船、捕飛魚，並與國際知名冒險航海家合作，完成以獨木舟橫渡南太平洋的創舉。夏曼．藍波安兼擅散文及小說，他的作品筆調深沉內斂，富有詩意。海洋、飛魚、島嶼生態、傳統達悟族人的生活智慧和現代文明的衝擊，都是他的寫作題材，是臺灣知名的海洋文學作家。獲獎無數，包括吳濁流文學獎、《時報》文學獎等。著有散文《八代灣的神話》、《冷海情深》、《海浪的記憶》及小說《大海浮夢》、《黑色的翅膀》等。
上圖：蘭嶼東清灣附近涼台（圖片引自網路）
上圖：蘭嶼野銀部落涼台上的達悟族小朋友（圖片引自網路）
註釋解析
（一）達卡安數度央求父親帶他出海捕飛魚，但是父親因為他的學業成績不佳而心煩不悅，拒絕他的要求。
「雅瑪（達悟族語 yama，爸爸），帶我跟你一起出海抓飛魚，好嗎？」達卡安剛放學回家，喘著氣，面帶微笑地央求他的父親。
◎達卡安第一次開口央求父親，父親不予理會。
◎捕飛魚是達悟族傳統生活中極重要的部分，也是年度盛事，每年三月到九月，飛魚隨黑潮洄游到蘭嶼的海域，他們視飛魚為上蒼賜予的聖物，要以敬畏戒慎的心情對待。從2至3月舉行「召魚祭」召請飛魚、祈求豐收；6到7月舉行「收藏祭」，這天起不可再捕捉飛魚；中秋節過後則舉行「終食祭」，禁止再食用飛魚，吃不完的飛魚乾給豬狗吃，不可隨意丟棄。不同月份用不同的方式，捕不同魚類，不僅調節海洋魚類的生態，而吃飛魚的季節限制，也遏止人類貪婪濫捕的情況發生，表達對飛魚的尊重
達卡安斜背著經常讓海水浸溼，卻從來不曾洗濯（音ㄓㄨㄛˊ）過的，很少會裝著書本和作業簿的書包，弓（彎）著身子，面對著正在涼臺綴補魚網的父親。這時候已是午後五時許了。
◎涼臺是達悟族的傳統家屋是由低於地面的主屋、具有地下儲藏室而高於地面的工作房、從地面升起之杆欄式涼臺，三棟獨立的建築物所組成。涼臺的平臺距離地面約一百五十公分，位置較高，視野開闊，族人常會在此聊天、吃飯、午休甚至睡覺，是夏季主要的活動場所。
父親眼看太陽即要下海休息，加快了他補網的速度，達卡安說的話好像一陣小風吹過一樣，沒聽進他耳朵裡去。
「帶我去抓飛魚嘛！雅瑪。」達卡安央求著說，沒有裝課本和作業簿的書包，依舊斜背在他的小肩背上。
◎達卡安第二次開口央求父親，父親數落他學業成績低落。
◎書包裡很少會裝書本和作業簿，暗示達卡安學業不用功，回家不做功課。
「你來幹什麼？書根本就唸不好，你給我待在家裡寫作業！」父親有點不高興地說。
「帶我去嘛！我現在已經小學六年級了。我的雙臂已經很有力氣了。」達卡安捲起短袖的袖口，要爸爸摸摸他凸出的小肌塊，欲圖展示力氣，說服比他更結實強壯的父親。
◎達卡安第三次開口央求父親，父親再度數落他學業成績低落。
「你摸摸看，我的肌肉，摸嘛！摸嘛！雅瑪。」
「光有力氣管什麼用？頭腦簡單啦，你！到頭來還不是瑟縮（蜷縮，不伸展的樣子）地睡在工廠裡！你的力氣只配做臺灣人的工人啦！教人使喚你做東做西啦！光有力氣沒路用（沒路用，閩南語，沒什麼用）。如果不識字，那就更慘。都六年級了，什麼事也不懂！」
◎父親責備達卡安的話，隱含現代社會對原住民族的刻板觀感：有力氣只能做工、沒尊嚴任人使喚。
◎認為達卡安不懂書讀不好，以後到外面是要吃苦的。言語之間透露出父親對達卡安課業落後的不安及焦慮。
夏曼．達卡安（即達卡安的爸爸）越說越心煩，瞅（音ㄔㄡˇ，看）著他的兒子小達卡安繼續說著：「你看看，你的書包根本就還沒放下來，看準你就是懶蟲一條啦！家裡雖然窮得都沒有凳子、椅子好讓你和弟弟寫功課，可是你總得自個兒想個辦法，寫你每天的作業啊！」
◎達悟族採取「親從子名」制，凡未生子女的人都使用自己的本名前面加Si（西），如「西．達卡安」。生了第一個子女後，男人改成Syaman（夏曼），女人變成Sinan（希婻），所以達卡安的父母叫「夏曼．達卡安」、「希婻．達卡安」。成為祖父母時，則改稱為Siapen（夏本），因此達卡安的祖父母就叫「夏本．達卡安」。
◎如實描寫達悟族物質生活的簡陋，並暗示家長無力輔導子女課業的窘境。
夏曼．達卡安說：「唉呀，我看準你又是在學校玩了一天。天天只知道玩！爸爸是不會帶你這沒出息（不務正業、不上進）的孩子坐船出海捕魚的！」
一貫（從來沒變）活蹦亂跳、無憂無愁的西．達卡安的眼眶，這時忽然紅了起來。他把書包摔在地上，睜著失望的瞳眸（眼珠，此指眼神），嘴角因為委屈和氣憤歪曲顫動著。他想著：學校的作業分明就是跟他作對嘛！不論他怎麼用功，那麼多的生字要唸、要背，就好像看到惡靈一樣……。
「雅瑪，你為什麼不帶我出海去抓飛魚呢？每次看到你抓到很多的飛魚，看到你興奮的樣子，我就巴望長大了跟你出海。雅瑪，我已經長得夠大了……」小達卡安靠在涼臺的柱子邊，傷心地說。
◎達卡安感到疑惑，「捕飛魚」明明是達悟族成年的標誌、勇士的記號，不能理解嚮往成為勇士為何不被父親允許。
而爸爸卻依舊沉著臉，默默地逕（音ㄐㄧㄥˋ）自走了。達卡安踩著小步，緊跟在後面。
◎經過達卡安第四次開口央求，父親沉默不語，但是沒再拒絕，其實心裡已是答應了。
◎首段描寫達卡安四次開口央求父親帶他去捕飛魚，第一次父親不理會，第二、三次父親不斷數落他學業成績低落，第四次父親不發一語離開。以父子對話帶出達卡安的情緒變化，並點出傳統文化認同與現代生活間的矛盾。
上圖：蘭嶼．達悟族祭典（圖片引自網路）
上圖：蘭嶼朝日（圖片引自網路）
（二）達卡安如願跟隨父親出海捕捉飛魚，並且為此感到驕傲與光榮。
船，漂浮在海面，隨著一波波的海浪起落。「雅瑪，很舒服啊！」小達卡安突兀（唐突意外。兀，音ㄨˋ）地冒出興奮的話語來。
◎以船在海面上隨海浪起落的畫面，將場景從陸上移至海上，父子之間的緊張關係，在捕飛魚的時光全然化解，達卡安因達成願望興奮不已，父親對兒子亦微笑以對。
父親微笑道：「你專心划船啦！」
◎藉由以下父親為達卡安的處女航所唸的祈福詩歌，也展現了達悟族文化面對自然的謙卑態度。
這是兒子的處女航（輪船、軍艦或飛機的第一次航行，在此指達卡安第一次乘船去捕飛魚。處，音ㄔㄨˇ），於是夏曼．達卡安開始默唸雅美人（達悟族舊稱）古老的祈福詩歌：
◎父親默唸傳統祈福詩歌，展現達悟文化對自然的敬畏及謙卑。
「我們古老的，英勇的祖宗，祈求您們庇佑這懦弱的兒孫，教導他那一雙魯鈍（遲鈍愚笨）的槳手……自古以來，您們都是如此保佑這島上的子民循著您們經驗所累積的智慧在海上求──生存……」
◎達美，達悟族舊稱。1897年，日本人類學家鳥居龍藏在報告中將蘭嶼稱為「雅美」（Yami），此後官方皆以雅美族稱呼，但部分族人則以「達悟」（Tao）人自稱，在許多南島語系民族的語言中，「Tao」有「人」的意思。原住民族委員會前主委孫大川表示，1980年在原住民族運動中，部分族人主張以達悟族取代過去殖民時代稱呼的雅美族，原民會原本也有意將「雅美」改成「達悟」，但該族兩派意見不一，未能通過，最後原民會官方文件仍以雅美稱呼，但括號加上「達悟」，讓兩詞同時並存。目前關於蘭嶼的相關研究與報導，分別出現官方採用雅美、民間採用達悟這兩種不同的族稱。
許多同年的或比小達卡安年長一、兩歲的族人，在岸邊陪著落日的暉光（日光，此指夕陽餘暉），目送捕魚船隊，一船接著一船，在大海上劃出一道道叫人激動的皺紋。
划船的力道，使櫓槳（划船時，在船旁撥水使船前進的用具。粗長的稱為「櫓」，短小的稱為「槳」，此泛指划船工具）每插入海裡，都激起小小的漩渦。船隊就這樣颼颼（此指船槳划動的聲音）地前進了，去追蹤飛魚聚集的海域。
小達卡安驕傲地瞭（音ㄌㄧㄠˋ）望著他在岸邊的小玩伴。達卡安在學校戴上「零分先生」的帽子，這時倒成了勇敢和光榮的代號。
◎達卡安對自己能出海捕魚深感榮耀。
◎「零分先生」指達卡安不擅於學校功課，成績低落。
他每划一槳，便看看雙臂的肌肉是否變得更大些。他努力地划。「雅瑪，我很有力氣哦！也很會划船呢。我的同學沒有人比得上我。」他對夏曼．達卡安說。
◎達卡安因「具備捕魚的體力及技能」而感到驕傲。呼應前文達卡安說的「我的雙臂已經很有力氣了」。
上圖：蘭嶼（圖片引自網路）
上圖：蘭嶼．龍頭岩（圖片引自網路）
（三）達卡安陶醉於星空之美與想像時，父親仍不忘叮嚀讀書的重要，對於兒子不把心力放在課業上感到憂慮。
潔白的月光照射著大海。遠的、近的船隻，處處可見。天空的星星多得看不完。此番心情和感受，與在陸地上時是截然不同的。粼粼（音ㄌㄧㄣˊ，波光閃動的樣子）的銀色波光，此起彼落。每條船上的雅美勇士們，都在靜靜地等候魚訊的來臨。此刻此景，大大滿足了達卡安出海捕魚的慾望。
◎藉由天空的星星、粼粼的銀色波光、遠近處處可見的船隻與每條船上等候魚訊的雅美勇士，交織勾勒出航行在星月交輝的海面上，達卡安的亢奮愉悅，與在陸地上被責備的他截然不同。
「雅瑪，在海上看天空很漂亮啊！Yaro mata no angit!（達悟族語，天空的眼睛很多）」他的母語脫口而出：「好多眼睛的天空！」
小達卡安的母語，在他亢奮時說得最流利。他親暱（親密、親熱。暱，音ㄋㄧˋ）地對阿爸說：「Asta pala angit, mo yama,（達悟族語，爸爸，你看看）」他說：「看，快看那天空、我的阿爸，看那顆。」
「在海上不許用手對天空指劃，魔鬼看到你這樣好奇，就立刻知道你是個新手，當心回家睡覺時，他們抓走你海上的靈魂。」
◎從理性角度思考，在海上不可用手對著天空指劃，或許也有划船要專注不可分心、以免發生危險的用意。
「真的嗎？爸爸？」達卡安敬畏地說。
「你只知道欣賞這些景色啦──你，如果你喜歡唸書，如同愛慕大海的話，阿爸就不會為你頭疼的。你是來捕飛魚的，可不是來欣賞這些星星。」
◎達卡安的父親再度流露心中的憂慮。
夏曼．達卡安說：「你想想看，爸爸就是因為沒唸甚麼書，所以只配做粗重的活，當人家的工人。……」
夏曼．達卡安點燃一支菸，把青煙吐到海上的黑夜說：「人，總是會老的，抓魚的體能也會衰減的。如果你不好好把書唸好的話，除了你沒前途外，我們將來的生活也不會有什麼指望。永遠貧窮，永遠只能用勞力賺錢，永遠被人瞧不起，永遠……，你為什麼不想想讀書將來的好處呢？」
坐船首的小達卡安想著：「這個時候說這般話，實在是很惱人怒，可是在海上怎麼逃避阿爸的話呢？」
網已經撒下約莫半個多小時了。父親開始感覺到已經有飛魚衝進他的魚網。
達卡安靜默不語。他似乎有他自己的想頭（希望）。吃地瓜、抓飛魚、給人家做工，有什麼不好？他想。
唸書好的同學，不一定有機會上船看到這奇異的星空，享受在海上漂船的滋味，學習族人抓飛魚的技能啊！
在蘭嶼，成績好的學生，到了臺灣之後，還不是一樣最後都落腳在工廠裡。
小達卡安想著，將來，他的同學長大成人之後，仍舊不會抓飛魚，而又想吃飛魚的話，那時候他抓到的飛魚就可以賣給他們了呀！如此一來，他既可在海上玩，又可賺那些失去傳統生產技能的同學的錢了，「零分先生」成了「飛魚先生」，
◎藉由父親言辭懇切的叮嚀激發達卡安思考，萌生成為「飛魚先生」的職志。
◎在讀書、捕魚、做工三條路徑當中，父親認為應該要好好讀書，否則只能捕魚或做工。但達卡安不願意讀書，既然只能在捕魚和做工的低薪工作二者擇一，他寧可選擇捕魚，因為與其為老闆出賣他的勞力，不如選擇自己的抓魚興趣，也是繼承守護自己的文化傳統。
小達卡安想著想著，便情不自禁地咯咯（音ㄍㄜ，形容笑聲）地笑了起來。
◎達卡安沉醉在自己的夢想裡。
上圖：飛魚（圖片引自網路）
上圖：飛魚（圖片引自網路）
（四）在長久的等待之後，達卡安因為終於等待到飛魚而欣喜若狂。
月光勻柔（平均而柔和），依舊公平地照在海上作業的船隻上，靜靜地等待著飛魚衝網的消息。海浪拍岸的聲音「喳……喳……（狀聲詞）」地傳來。
◎此段為達卡安對飛魚的期待以及情緒張力最高昂的段落，從開始拉魚網時，不見銀白飛魚的稍微失望，到看見「一道晶瑩的銀光在黑暗中躍起」，瞪大瞳眸、像一尊石像、幾乎停止呼吸緊盯著飛魚，最後以熱熾的情緒擁抱著飛魚，讓達卡安更堅定自己內心「成為真正的雅美英雄」的意志。
「達卡安，把槳向前划，爸爸要開始收網了。」
◎有捕魚經驗的父親，對魚訊顯得敏感而有經驗。
「有飛魚嗎？雅瑪。」
◎相對於有捕魚經驗的父親，達卡安對魚訊顯得不敏感而沒經驗。
拉上來的魚網堆滿了船身的一半，卻仍舊不見無尾銀白的飛魚，小達卡安在船首猛盯網子，神情顯得稍微失望。
「忍耐些罷！要有耐心啊！」
忽然間，網子末端掀起一道銀白色的小浪花。
「達卡安，你瞧那兒有一條飛魚，在展翅拍著海面！」雅瑪輕聲地說。
「在哪裡？在哪裡？」達卡安焦慮地說。這時他果然看見一道晶瑩的銀光在黑暗中躍起。
◎相對於有捕魚經驗的父親，達卡安對魚訊顯得不敏感而沒經驗。
他詫異地喊了起來，「雅瑪，真漂亮啊！」
小達卡安瞪大瞳眸（眼珠），在月色乍（音ㄓㄚˋ，突然）明乍暗的照明下，他看見飛魚在網中掙扎而脫落的鱗片，宛如天空中的星星在波浪的峰頂與峰谷閃爍地搖擺，而鱗片的銀光則隨著拉起的魚網逐波靠近。
◎月光忽現忽隱，今晚天候並非萬里無雲。
◎海浪起伏不定，今晚海面並非全然平靜。
小達卡安錯愕地坐在船上，像一尊小小的石像，專注地欣賞那婀娜多姿（形容儀態柔美，風姿綽約。此指飛魚在海浪間躍動的姿態）的飛魚。
◎形容達卡安深受飛魚吸引而專注的模樣。
此刻近乎停止了呼吸的他，更像是陶醉浸泡在眾仙女的胸膛裡。
他從魚網裡緊緊握起喘著氣的飛魚，親吻著，然後脫下那紅黃綠黑的、白底藍條格的學校制服，包裹擦拭飛魚身上的海水，喃喃自語：
◎脫下學校制服象徵達卡安擺脫制式教育的束縛，掙脫漢化的價值觀對他的綑綁。
◎用制服包裹擦拭飛魚，足見在達卡安的心中，飛魚之王的價值崇高。
「啊，『黑色翅膀』（代指飛魚。因為飛魚胸鰭黑色，衝出水面時鰭張開，故稱為黑色翅膀），你為什麼這麼久才出現呢？」這正是達卡安要看的，活的飛魚，而且是一條黑色翅鰭的飛魚之王！
◎此達悟族人認為黑翅飛魚是飛魚之王。黑翅飛魚數量較少，是飛魚科內最珍貴的魚種，屬飛魚群中的貴族。
此刻，他已如願以償了。學校裡給他戴上的「零分先生」的惡名，應換成「飛魚先生」，他想。
「我是西．達卡安，我的飛魚。」小達卡安的胸膛漲滿了從來沒有過的熱熾（即熾熱，非常熱烈。此指滿腔熱血，情緒非常興奮。熾，音ㄔˋ）的情緒。
◎「我是西．達卡安」代表自我認同、自我實現、找到了自己定位、自己的人生目標。「我的飛魚」可以理解為「我的目標就是飛魚」。
他面向黑色的大海，心中吶喊：「現在你應該認識我了。希望有一天，我能自個兒划船來捕飛魚，在海上當勇士，真正的雅美英雄。」
◎「你」可以指父親，可以指自己（自我對話），也可指飛魚。
◎達卡安道出心中最深的渴望就是繼承族群文化。
「達卡安，差不多百三、四十條了，我們回航吧，明兒你還要去學校上課哪……」
◎達悟族捕魚以可滿足一家需求為原則，不額外濫捕，且不同月份用不同的方式捕抓不同魚類，不僅調節海洋魚類的生態，而吃飛魚的季節限制，也遏止人類貪婪濫捕的情況發生。
◎暗示達卡安終究仍須回到現實社會。
上圖：蘭嶼曬飛魚（圖片引自網路）
上圖：蘭嶼曬飛魚（圖片引自網路，經剪裁）
（五）回航的達卡安，得到了眾人稱讚的榮耀，但父親依舊叮嚀唸書的重要。
港邊已經聚集著回航的船隻了。已有很多的族人幫著父親或祖父刮掉魚鱗。
◎顯示捕飛魚是成年男子的活動，以及村人互助合作的習慣。
顯然達卡安和他父親算最晚歸的，這是達卡安覺得最為榮耀的。
「達卡安，你會划船呀？」
「不簡單哦！」
「划船會使你的肌肉更堅實哦！」
「達卡安真是難得的雅美小孩，會跟父親出海捕魚。現在很多小孩只會圍在電視機前看那些無聊的電視劇，學廣告裡的動作。」
有一位鄰居的伯伯感慨地說：「假使我的小孩有達卡安的一半，到海邊幫忙推船、刮魚鱗，跟我出海的話，等到老來就不愁沒有飛魚吃了。」
好多的讚美令達卡安感到快樂。
◎族人的讚美，建立了達卡安的自信與榮耀。
他真正地體會到雅美男人抓飛魚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達卡安體會到繼承傳統文化並沒有想像中容易。
唯有划船出海抓飛魚、體驗箇（音ㄍㄜˋ）中（這裡面。箇，同「個」）的辛苦和昂奮的滋味，吃了飛魚才會覺得特別甜美。
◎只有親身參與，享受箇中甘苦，才能領略傳統文化的美好。
「達卡安，明天到學校，要好好唸書哦！」
夏曼．達卡安說：「會抓魚沒啥了不起，不會認字，將來永遠都是臺灣人的工人，永遠被使喚做東做西，一絲尊嚴都沒有。唸書不是將來要做大事，而是讓你有一點機會選擇自己想要做的工作。」
◎明白指出達卡安的父親希望達卡安認真唸書的原因，是希望未來擁有工作選擇權，而不是被工作選擇。
小達卡安扛著魚網，像是專心聆聽著父親的話。
◎達卡安不只背負沉重的魚網，同時也背負父親深切的期望。
一百八十多尾的飛魚，越背越重。現在的日子有電、有燈，做父母的也知道要鼓勵孩子們唸書，孩子們反而不唸書，這是怎麼回事啊？夏曼．達卡安想著。
◎父親不只背負沉重的飛魚，同時也背負著對孩子未來的擔憂。
◎以族人對達卡安的讚美（反映出族人憂慮文化斷層）與父親的反覆叮嚀，重述本文再三出現的糾結──「繼承族群文化傳統」與「現實生活、文明衝擊下的焦慮」。
走在父親前面的達卡安，這時突然興高采烈地喊了起來：「依那（達悟族語ina，媽媽），我們回來了！」
上圖：達悟族小朋友（圖片引自網路）
上圖：達悟族小朋友（圖片引自網路）
（六）課堂中的達卡安，因為分數而遭受到老師毫不掩飾的嘲諷，恥辱與榮耀的激盪令他感到矛盾。
「董志豪（達卡安的漢名），站起來！」
數學0分。
國語12分。
自然18分。
社會32分。
老師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口氣說：「零分先生，去幫老師買一包檳榔和一包香菸，用跑的！」
「飛魚先生」的榮耀和「零分先生」的恥辱，在小達卡安的心中激盪。他在大石頭上望著一條條出海獵捕飛魚的船隻划遠時，紅彤彤（形容顏色極紅，也作「紅通通」。彤，音ㄊㄨㄥˊ）的夕陽也已下海了。
路燈照著達卡安回家的路。愈走近家，路燈就顯得愈是幽暗。
◎愈走近家，路燈就顯得愈是幽暗：幽暗的路燈象徵達卡安辜負父親期望的沉重心情。
他斜背著並沒有裝書本和作業簿的書包裡，放著揉成一團的劃了一個大零蛋的考卷。
「飛魚……」
「零分……」
◎本段接續前段「飛魚先生」的光榮印記，回到學校場景，考卷的分數與老師的嘲諷帶給達卡安「零分先生」的羞辱。兩種稱號並存，反映出價值認同的矛盾與掙扎，文末，書包裝著零分考卷的達卡安「愈走近家，路燈就顯得愈是幽暗」，即是象徵達卡安的沉重。
上圖：達悟族拼板舟（圖片引自網路）
上圖：達悟族拼板舟（圖片引自網路）
本文寫作背景
一九八九年，受到臺灣原住民族運動的影響，夏曼．藍波安決定回到達悟族人口中的「人之島」蘭嶼定居，重新融入原生文化，參與族人造船、捕飛魚等傳統技藝活動。在與耆老聊天，交換島上經驗時，夏曼．藍波安深深受到他們長年勞動的生活智慧所感動，族人的思維與口耳相傳的故事因無法用漢字書寫，只能含蓄地流傳在少數人的記憶裡，所以他寫下了達悟族人與海洋的故事。
夏曼．藍波安曾說創作《冷海情深》沒有目的，只是朋友邀稿的散文作品集，記下他每天與海為伴的生活，父親是他的指導教授，本書就是個美麗的記憶，甜美的海洋文學。本文〈飛魚的呼喚〉中，夏曼．藍波安描述回歸族群過程中的矛盾及掙扎，除了「認同」，還帶有價值辯證的反省，正是他返鄉初期心情的寫照。
【資料出處】
《高中國文第四冊教師用書（上）》（龍騰版）
〈飛魚的呼喚〉
上圖：達悟族拼板舟（圖片引自網路）
上圖：達悟族拼板舟（圖片引自網路）
本文賞析
本文主旨在闡述對族群的文化認同與現代衝擊下的內心糾結，內容取材自達悟族的生活，以人物對話的方式，真實細膩的呈現小男孩達卡安第一次捕捉飛魚的經驗。
全文分為六大段：第一大段描寫達卡安央求父親帶他出海捕飛魚被拒的委屈情狀。第二大段描寫達卡安如願踏上處女航的喜悅。第三大段描寫達卡安陶醉於星空之美與想像時，父親仍不忘叮嚀讀書的重要。第四大段描寫在長久的等待之後，達卡安終於捕到飛魚的欣喜若狂。第五大段描寫回航的達卡安，接受眾人稱讚的榮耀，但父親依舊叮嚀唸書的重要。第六大段描寫課堂中的達卡安，遭受老師嘲諷的恥辱。
本文善用人物對話的方式帶出生動的情節，其間穿插達悟族母語，更顯親切自然，使人物性格鮮明呈現；同時也透過對比情節推展出衝突，揭示族群文化傳統與個人成就、現實生活之間的糾結。首尾兩段提及學業成績低落，對比中間四段出海捕魚的喜悅自得；達卡安的興致高昂，對比父親的當頭棒喝；「零分先生」的嘲諷，對比「飛魚先生」的自許。繼承傳統是夢想中的榮耀，學業成績卻是現實的鞭笞；飛魚代表的是文化認同與個人成就的追尋，學業代表的是父親的期待與世俗的眼光。這些對比與衝突，皆透過父子對話呈現：父親執意達卡安用功讀書，年幼的達卡安卻寧可依循傳統。其實父親的耳提面命並非不想守護傳統，而是認為應該經過適當的學習歷程，再為自己的興趣做出明確抉擇。所以回航後父親說出唸書是為了有機會選擇自己想要做的工作，正道出父親不忍孩子未來吃苦的關心與疼愛。文章在質樸的對話中，隱含細膩的父愛，深具情味。
本文呈現達悟族真實的生活樣貌，並展現達悟族熱愛海洋、敬畏自然的態度與飛魚文化的特色，恰可與第三冊〈愛照Vaguniya的猴子〉所呈現的泰雅族山林狩獵文化互為參照，能進一步認識原住民族對於自然環境的態度與想法。除此之外，兩篇文章同樣呈現原住民族文化認同與現代文明衝擊的議題，但是〈愛照Vaguniya的猴子〉一文面對現實的態度樂觀，著重思索傳統生活與現代文明之間的融合之道；本文則凸顯傳統文化與個人認同之間的選擇問題，引人深省。
【資料出處】
《高中國文第四冊教師用書（上）》（龍騰版）
〈飛魚的呼喚〉
上圖：蘭嶼．東清灣日出（圖片引自網路）
上圖：蘭嶼．東清灣日出（圖片引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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