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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測國文的「對齊」執念

今年大學學測國文科考完後,首先是在試卷中被引述的作家馬世芳寫了商榷的短文,引起了一連串爭論。馬世芳的短文問題不大,尚且把守了「不以自己為標準答案、知道讀者有自主詮釋空間」的作家分際,確實也點出了一些值得討論的問題。

但後續許多炒作此一話題的記者,卻是以「作者答不出引述自己的題目」來定調,那顯然就是缺乏文學常識了一篇文章該如何詮釋,本來就應該依靠「眼前的文字」來進行推論,考題的設計就是為了驗證學生是否有這個能力;跑去找作家問「你這段文字是什麼意思」,這是嚴重的犯規行為——因為你不可能閱讀每一篇文章,都跑去跟作者確認啊,這是不符合現實的閱讀情境的。難道讀外國文學你就要出國一趟?讀亡故的作家就要觀落陰一次?


選項敘寫不夠精細

當然,今年的考題並不是沒有值得檢討之處。其中一項長久以來的問題,就是選擇題「選項」的寫法,常常有語意模糊或資訊雜亂之弊。 

或許是為了避免給學生不必要的暗示,大考的選擇題幾乎都會努力在選擇題上把字數「對齊」。比如第五題的前兩個選項是「世人盲從,唯重聲明」和「小人當道,懷才不遇」,不只總字數對齊,還同樣是兩個4字短句的結構。這種半文半白的句子對齊也就算了,連白話的選項也都莫名地排排站,比如第七題的後兩個選項是「欺世盜名的畫作,往往以無常形之物掩飾不足」和「高逸者多繪山石竹木、水波煙雲,故能辨常理」,都是含標點符號20個字元。排在考卷上看起來是很整齊啦,但兩個選項短句的結構都不同,到底為什麼硬要對齊? 

與其在版面上精心布陣,更重要的應是讓選項文字更精確。許多學生之所以答錯,不是因為讀不懂文章,而是因為選項寫得太模稜兩可,如此一來就失去了閱讀理解測驗的本意了。比如前述第五題的四個選項,每個選項都是兩個4字短句,這使得每個選項呈現的資訊是發散的,不符合「一個選項、一項資訊」的測驗編制基本原理,容易造成混淆。或如前述第七題的四個選項,是把蘇軾文章中的幾個專有名詞搬運下來,進行重組,特別是「常形」、「常理」這兩個關鍵概念。 

這個考點是準確的,但在把這些名詞融進選項的時候,應該要有引號來協助斷詞,專注於考較理解就好,以避免學生只是因為臨場時間壓力大而出錯。就像我們前面提到「常形」、「常理」也要放入引號那樣。同樣的狀況,在引述馬世芳的文章而引起爭議的第二十九題B選項就做得比較好,用引號把「咬合」這個專有名詞標示出來了。何以一處做得到、另一處做不到?這顯然就是大考中心設定的選項敘寫方式不夠精細了。 

或許有人認為,這種敘寫方式是為了增加難度,如果不這樣考,題目就會太簡單了。先別說「簡單」根本不能算是缺點,這種一味要考倒學生、而不是測出學生真實能力的想法本身就有謬誤;就算我們要提升難度,也應該是透過題目本身的考點設定,來測試學生能否理解更深層的概念,而不是靠著一些文字迷障來混淆學生。 

考題應該是一種測量工具,就像溫度計或皮尺,其價值貴在精確。它不是整人玩具。 


【文章出處】
《蘋果日報》
〈蘋中信:學測國文的「對齊」執念〉
2019-01-30
網址:

https://tw.appledaily.com/headline/daily/20190130/38246124/
文/朱宥勳
【作者簡介】
朱宥勳(1988年1月4日-),臺灣桃園人,小說家、文化評論者、專欄作家,國立清華大學人文社會學系學士(主修社會學、歷史)、國立清華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碩士。曾獲林榮三文學獎、國藝會創作補助等。曾任《建中青年》主編。2010年起開始出版小說集《誤遞》與《堊觀》,2011年與黃崇凱合編《台灣七年級小說金典》。目前任月刊《秘密讀者》的編輯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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