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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的獨白》----送別齊柏林

他不只是大地的守護者,他是天使。用搏命只為了告訴土地上的人,家園之美,家園之殘破。

他知道,「死神」站在他後面,緊盯著他,從未真正離開;但「使命感」,三個簡易的中文字,始終支撐著他。

長達二十五年,近八千多個日子,幾位陪同他航拍的飛行員,一一墜落;包括和他一起拍攝「看見台灣」的飛行員陳秀明,已在二○一五年十一月廿二日身亡。然而土地守護者的使命催促著他,使他克服恐懼,忘却死亡,持續飛翔。

直到某一個炙熱的中午,當天萬里晴空,雲朵那麼輕柔,大地上沒有人意識之後躲藏的危險;齊柏林先在池上鄉廟裡燒了一炷香,祈福一切平安,然後飛上天空,紀錄熟悉的土地,近在咫尺的「死亡之神」這次擄獲了他,天使,終於墜落了。

熊熊烈火燒起,在他死亡前後,飛機失去動力、摔落、爆炸,燃燒一切。

使命、遺憾、恐懼、對家人的眷戀……,都結束了。

齊柏林的「鄉愁」不是一首歌頌土地的詩或者歌曲,朗唱完了,了事。

他離世之後,我走入了他的家門,見著了他的父母,才真正意識他謙沖而害羞的表情,急促而堅定的理想,在這個仇恨、扭曲、慾望無止盡的時代,多麼崇高,多麼偉大,多麼孤獨,又多麼純淨。

齊柏林的家在木柵某一個滿是綠意包圍的老公寓裡;這裡住著幾位他的人生摯愛,爸爸、媽媽、妹妹、兒子、女兒、……。

家門口還貼著紅色的春聯:「積善為德」,代表這個小人物家庭的教養。大門推入,不到三坪小院,齊柏林為爸媽築了一個簡易人工小池子,幾隻錦鯉,水池上方兩個玻璃箱子,齊伯伯說:「這都是小柏林動手弄的。」

享受,不一定得榮華,齊家安貧、樂道、積善、自足。我站池邊想起齊柏林曾傳給我的照片,魚兒對著我張大口,可能餓了一段日子,也可能已經習慣和人親密相處。魚池旁一小塊砂地,不到半個塌塌米,據說曾是齊柏林的爸爸從河邊帶回來養育、也孵育烏龜的地方。

這個烏龜事件一年前在齊柏林「成名」後,曾上了某報頭版頭條,標題痛批齊柏林「賴老父」、「假環保」。齊媽媽已經七十八歲了,即使齊柏林走了,她仍委屈地對我說:「烏龜」真的是齊伯伯三十年前、齊柏林才二十歲不到時,從木柵爬山時撿回來的,絕不是刻意的;後來和父親堆沙丘,一隻又一隻孵育更多小烏龜。報紙罵完柏林,因有人告發,還告到地檢署。某日家裡來了幾名壯漢把老小烏龜都帶走,柏林年邁的父親,還被檢察官傳喚偵訊兩次。

一生沒看過這種陣仗,齊老心想兒子到底惹了什麼禍?後來齊柏林回家知道此事,傷心好久,他真的不知道這些品種是保育類,才會大意貼臉書上;但讓他真正傷心的不是挨罵,而是他知道自己家孵育的烏龜,沒有野生能力,一但遭到放生,鐵定活不了;他心疼那些烏龜的下場,自語:「我好像得罪了很多人,害死了他們。」

我試圖告訴齊媽媽,社會大環境的扭曲,一切已經過去;然後拍拍齊媽媽的肩膀,她又大哭,抱著我,不停地問:「為什麼?為什麼?我那麼乖的孩子為什麼走得這樣可憐?」

齊伯伯是河南安陽人,今年八十六歲。十七歲時國破山河碎,家裡鬧飢荒被迫從軍,來了台灣,之後就是你我最孰悉的老兵。退伍之後,由於他積極努力的工作態度,使他謀得榮工處司機的工作,直到退休,當個司機中的領班。齊伯伯一生從未哀怨自己的人生,他慶幸自己還討得到老婆,有個安家處,有孝順乖巧的兒女。他的同袍,那些孤苦的老兵,沒處去時,就來齊家住上一段時間。齊維新沒讀什麼經典大書,却懂得把人生的逆境擱下來,慶幸自己沒在戰亂中死於戰壕,更慶幸自己退伍後還有個司機的工作。他,像一個修行許久的高僧。「小柏林」長大開始賺錢養家之後,齊伯伯惟一的嗜好就是泡茶和登山;其他無欲也無求。

齊媽媽本姓江,彰化員林人,嫁給齊伯伯以後,為了貼補家用,一個人勤奮地做三份工作。清晨到菜市場賣滷菜,接著到工廠廚房幫傭做飯,晚上趕著夜市擺地攤賣成衣。

在這片熙來攘往的土地上,他們的世界沒有怨、沒有恨,甚至沒有「壞人」;齊媽媽從未期盼榮華富貴,只盼一家平安。

即使齊柏林成名之後,她從未想向兒子要什麼,只擔心怎麼兒子還是穿著一身破洞的內衣。齊媽媽哭著說:「我沒有看過這麼乖的孩子,從小貼心父母辛勞,自己做飯照顧妹妹……」,接著指了家裡幾乎每一樣擺設,漂流木茶几、椅子、色澤溫潤的泡茶盤、牆上的字畫,……點點滴滴,都是齊柏林為父母張羅的,到處都是「孝順小柏林」的影子。

我和齊伯伯談話時,齊伯母恍神地走到窗前,望著窗外搖動的樹影,駝著背,我知道她還在盼,盼一切只是夢一場,那個永遠滿面笑容的兒子,會再踏入家門……。人生頭一次,她質疑,命運為什麼這麼不公平?

她站了許久,沒有人捨得叫醒她,讓她墜入盼望吧!這比殘忍的現實好多了。

齊伯伯和我開始談起一些往事,齊伯林常回家告訴父母,他遇見我之後的點滴之事,包括我主持的電視廣播節目如何幫助他一路圓夢等……,齊伯伯說的愈感激,我愈慚愧。我曾經以為自己二十多歲在戒嚴時代,為民主「犧牲」;曾經以為在一片污穢的政壇中自己「不收任何政治獻金」很清高……如今在這一家人面前,我自行慚穢。這個老公寓,如此狹小,如此近乎家徒四壁;而它裝了滿滿的愛、崇高無比的理想。

我無能說什麼,只好慢慢地告訴齊伯伯:「死有輕如鴻毛,重於泰山;柏林遺憾地沒有完成他下一個理想,但是謝謝他們教養也奉獻了柏林,讓這個社會因齊柏林而有所不同。」齊伯伯沉默了一會兒,自言自語重複這句話:「死有重於泰山,輕如鴻毛」。近八十六歲的他,當下停住淚水,若有所思。

我告訴齊家二老,齊柏林教導了我們當代的人,什麼叫「犧牲」;什麼叫真正的「理想」;什麼叫「神聖的行動」。真正的理想,是謙卑地不感覺自己犧牲,不在乎任何外界的嘲諷,也不迷失於一時的掌聲。

此時齊媽媽轉過身來,對我說:「我本來什麼都想給他,所以當他談著莫拉克風災,接著要抵押房子時,我就把地契給了他,我也聽不懂他到底想做什麼,本來還求他不要做這麼危險的工作,老聽他說那個夥伴又摔死了……但他說只有空拍影片,大家才會有感覺。他那麼堅持,我就什麼都依他!」說完又大哭……。

齊媽媽已經七十八歲了,有心臟病、有糖尿病、有高血壓……,這些事她已毫不在意。柏林走當天,她昏倒一回;迎靈那天,又昏倒一次。她小聲地怕女兒聽見,對我說:「我本來想和他爸爸也一起走了……。」自齊柏林走後,她已長期失眠,夜裡未曾退却的兒子形影使她無法成眠,有時候怕吵到老伴,自己跑到廁所放聲大哭;白天看到孫子孫女,又告訴自己要堅強……她日日體悟生命之死,不是自己,是疼愛兒子的墜落。

她不敢看兒子的遺體,對齊家那不是送行。死亡不是儀式,不是影子,她心愛的兒子躺在殯儀館,包裹著層層紗布,屍體面目已無法辨認,如古老的木乃伊,皮膚透露著焦黑……。

這個小屋孕育了齊柏林理想的搖籃,母親給他永遠溫暖的懷抱,父親教他愛大自然,教他惜福,教他感恩。他也相信那首歌曲「美麗島」,「他們一再重複地叮嚀,篳路藍縷,以啟山林,婆娑無邊的太平洋……照耀著高山和田園……我們這裡有無窮的生命……」對他而言,這不是一首民歌,一首抗爭的歌曲,是人們應該以生相許,相信而保護的山林田園。

「看見台灣」票房大成功後,齊柏林沒有被隨之而來的名聲、金錢、金馬獎沖昏了頭。有一段時間我不太和他聯繫,因為我從過去的負面經驗感受到人性的變化,如果一個朋友成功了,你頂好離地遠一點。一方面我的工作角色已經完成,一個優秀的人終於被看到;一方面我相信沒有幾個人逃得出名聲與掌聲的迷醉,我與他必要的距離,對彼此都好。

結果齊柏林的反應是「傷心」。他不知道為何昔日尊敬的「姐姐」般人物,突然消失。我缺席了「看見台灣」的首映會、慶功宴、座談會……除了有一次請「世界周報」的團隊到南投山上,幫忙包車包電影場,把片尾那群爬上玉山的原聲童聲合唱團的孩子們從南投山上帶到台中看電影,觀賞「看見台灣」並且在電影中看見自己。我告訴齊柏林,他可能忙昏了,那些孩子差一點沒有機會在電影院看到自己演出的影片。

直到二○一五年十一月梁皆得導演花了二十年拍攝的「老鷹想飛」準備上映,我在試片間又碰到齊柏林,已經一年沒有連絡了,他頓時好高興和我互相擊掌。我想幫梁導演的忙,讓更多人看見他為了訴說「環境」、「農藥傷害」的紀錄片散盡家財的感人過程。此時我向齊柏林開口,「你願意和梁導一起上中天的青年論壇嗎?」齊柏林連一秒鐘猶豫都沒有,立即回答:「我太高興了!以前我做什麼事都要靠別人幫忙,現在我終於可以幫助別人了!」

過去這一年多,他開始著手拍攝「看見台灣二」;他反省為什麼之前電影引起那麼大迴響,可是某些污染依然延續?政府依然沒有作為?

他的答案不只是簡單的批判。

經過一些個人獨特的經歷,他開始深思一個從小不熟悉的事情:「仇恨」。

齊柏林發現由於各種政治符號對立的仇恨,台灣在各方面皆躊躇不前。「仇恨」的情緒成為所有議題的前提,也消耗社會多數的能量。當他參與反核時,某些老同事認定他變了;當他飛行空拍霧霾,差一點撞上台中火力發電廠煙囪時,他發現那些反核的環保同志,許多不見了,他形影孤單。齊柏林自認學識淺薄,專業不足。他擅長的工作是空拍,不顧命,不要錢,空拍了現象,引起共鳴後,交由專家、政府就可以解決問題。可是「看見台灣」放映後,是一連串的政治抗爭,選舉……一一登台,政黨忙著選舉、奪權,專家也忙著參予政治光環的爭奪。

於是他給自己下一個使命,「看見台灣二」,拍一個島嶼移民的過程;從印尼、馬來西亞、婆羅洲到台灣、到日本、到紐西蘭……從唐山過台灣……從戰亂遷徙台灣……然後在大海大洋彼此的對峙中,「我們」呼吸相同的霧霾,「我們」砍伐地球的樹林。

不需翻譯的「唐吉軻德」,省了出征的朗誦詩曲,齊柏林又開始他背負龐大債務的使命之旅。為了拍攝原住民先祖獨木舟跨洋移民的畫面,他需要更高階的陀螺儀。原本「看見台灣一」的陀螺儀可以拍山、海浪,可是拍不出渡船划槳細膩的粒子,也拍不清楚霧霾。國際上市面的高空攝影機已經走向8K,他買不起。齊柏林咬牙,再投資兩千多萬,買了四K陀螺儀。他告訴我這個決定時,充滿了信心,也認為在下一部影片中,他可幫台灣「把愛找回來」,那怕一點點,然後關注我們持續惡化的環境議題。

齊柏林認為這是他在前部電影中,未完成的使命。你相信嗎?就在他做這個決定之後沒有多久,陪同他航拍最久的陳秀明剛剛因飛機墜落死亡。他很哀痛,但完全沒有任何停止腳步的念頭。

那台斥資數千萬讓他又背負龐大債務的陀螺儀,這一回跟著他飛機失事,一起墜毀。一同墜毀的還有他未完成的夢,留下我們這個社會未恨完的恨,未吸完的霧霾,未停止的政治撕裂。

天使走了,遺留老父老母;天使走了,遺留持續破壞土地的我們;天使走了,我們再也沒有「第二個齊柏林」。

齊柏林走的當天晚上,我鼓起勇氣重看「看見台灣」。循他的眼,經過城市經過殘破經過聖壇般的美麗山河;循他的路,鏡頭穿過開發和墜落的寓言;循他的手,所有的大樓如同腐地拔起的虛假宮殿。他的鏡頭那麼哀愁,又那麼美;他的心那麼善良又那麼珍貴;他的離去對我是那麼痛楚,如砸碎了所有眼前的風景。

他以死亡,讓我醒悟,那些震撼的影片、照片,從來不只是傷山污河,是他與死神交換,送給我們的禮物。

他以死亡,告訴我們那些畫面,一點也不「便宜」;那是他以溫暖的聲語,置生死於度外,搏命留給我們的警告。

離開齊家前,齊媽媽又對我說:「他一直都知道危險,……我的小柏林,其實也很害怕……」。

地面上,有許多他掙脫不了的命運,他可以選擇如螞蟻一般活著,每日哀嘆自己的命運,也可以飛到天空,那一刻他是:大地的守護者,雲、山、大海是他另外一個家,它們是齊柏林另一端沒有名字的家人。

在天空中他俯看島嶼,比誰都清晰,玉山主峰的層層白雪,島嶼最北和最南端的土地伸延,那些溫柔的畫面,陪伴了他生命最後二十五年。

足夠了,回看齊柏林的一生,我已不再傷心,留下更多的是:感恩與敬佩。

那個天空的家,給予他超乎想像的勇氣和志向,從此成就非凡的生命,創造了另外一個空中的齊柏林。

天地之間,我們吵雜、爭執、扭曲⋯⋯只為證明自己尚有一點點別人認可的價值。

只有他,活在天地之上。

我敬佩的好友,盼雲以最溫柔的方式相伴著你,痛在你的心裏漸漸平息。如果有風吹起,那是他們在尋找知己的聲音。

你存在,是生命絕對奉獻的精彩:你離去,潮聲風聲依然歌唱、合聲悼念你的愛。

【文章出處】
《臉書》(文茜的世界周報 Sisy's World News)
《天使的獨白》----送別齊柏林
2017-07-14

網址:https://www.facebook.com/SisyWorldNews/posts/1433784540032553
文/陳文茜
【作者簡介】

陳文茜,(1958年3月25日-),生於台灣宜蘭縣羅東鎮,父母親均出身望族,外祖父為二二八事件受難者。省立臺中女子高級中學、國立臺灣大學法律學系法學組畢業,美國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社會研究新學院歷史社會學博士,早期擔任民主進步黨文化宣傳部主任、民主進步黨中央黨部發言人,曾任 中華民國第5屆無黨籍立法委員,後由政治轉至媒體,曾擔任「夢想家中文網」董事長,為中天新聞台《文茜的世界周報》、《文茜的世界財經周報》主持人、中國廣播公司《文茜的異想世界》節目主持人,陳文茜曾寫下一段自我介紹:曾經年輕、不認老去。曾經從政,瀟灑告別權力。曾經文藝、不躭溺文藝。她的書寫包含世界財經、國際政治、小品散文、女性與愛情、生活感悟及哲學思辯。人生橫跨學術、電視主持人、廣播主持人、作家、藝術策展人。曾授課台灣大學國企系教授「小人物的國際政治」,在政治大學文學院擔任講座教授,在東海美術研究所教授「儀式美學」。李敖笑她,除了沒唱歌仔戲什麼皆包辦:她回李敖:至少擔任過EMI唱片公司台灣總經理,而且主持一檔「文茜的音樂故事」。問文茜為什麼轉折如此多的人生,她的答案:我只有一生。問她為何活得和許多女人不同?她説:女人的責任就是悦己。成為公眾人物的她,只為自己打扮,不為他人眼光穿衣。文茜的座右銘:亂世中也要當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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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充:陳文茜一度斷聯爆紅齊柏林 卻得到意外反應

電影《看見台灣》導演齊柏林上月初不幸墜機逝世,身為他的好友兼恩人的陳文茜,今(14日)在齊柏林告別式當天再度發出長文回憶這位老朋友,她透露,因知人性變化,齊柏林走紅後,她一度選擇與齊柏林斷絕聯繫,覺得保持距離對彼此都好,沒想到單純的齊柏林反應竟是傷心,但他也沒因此對陳文茜有怨言,陳後來邀請他上節目,幫另一名導演宣傳紀錄片,齊柏林立刻說好,還開心終於能替別人抬轎,可見齊柏林的善良熱情。

陳文茜當年因在節目中宣傳齊柏林的拍攝理念,使《看見台灣》一炮而紅,今陳文茜在臉書發文表示,齊柏林獲得成功後,有段時間陳文茜選擇不太跟他聯繫,因她從過去經驗知道不少人都容易因名聲改變,另一方面也因她自覺「工作角色已完成」,「我與他必要的距離,對彼此都好。」

結果齊柏林因不能理解過去尊敬的姊姊忽然從他身邊消失,而感到傷心,陳文茜缺席了電影首映、慶功、座談,直到2015年陳文茜在梁皆得導演電影試片上再次遇到齊柏林,便開口問他願不願意跟梁皆得導演一起上節目,豈料齊柏林秒說好,開心說:「我太高興了!以前我做什麼事都要靠別人幫忙,現在我終於可以幫助別人了!」讓陳文茜驚覺齊柏林並未改變,也沒被名聲、金錢、獎項沖昏頭,更繼續為了使命感進行空拍,只為幫台灣找回「愛」,遠離仇恨、霧霾、政治撕裂。

【文章出處】
《msn娛樂》
〈陳文茜一度斷聯爆紅齊柏林 卻得到意外反應〉
2017-07-14
網址:
https://www.msn.com/zh-tw/entertainment/news/%E9%99%B3%E6%96%87%E8%8C%9C%E4%B8%80%E5%BA%A6%E6%96%B7%E8%81%AF%E7%88%86%E7%B4%85%E9%BD%8A%E6%9F%8F%E6%9E%97-%E5%8D%BB%E5%BE%97%E5%88%B0%E6%84%8F%E5%A4%96%E5%8F%8D%E6%87%89/ar-BBEnAZ7

報導/蔡曉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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