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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孟嘗君(劇照)


史記 孟嘗君列傳

孟嘗君名文,姓田氏。文之父曰靖郭君田嬰。田嬰者,齊威王少子而齊宣王庶弟也。田嬰自威王時任職用事,與成侯鄒忌及田忌將而救韓伐魏。成侯與田忌爭寵,成侯賣田忌。田忌懼,襲齊之邊邑,不勝,亡走。會威王卒,宣王立,知成侯賣田忌,乃復召田忌以為將。宣王二年,田忌與孫臏、田嬰俱伐魏,敗之馬陵,虜魏太子申而殺魏將龐涓。宣王七年,田嬰使於韓、魏,韓、魏服於齊。嬰與韓昭侯、魏惠王會齊宣王東阿南,盟而去。明年,復與梁惠王會甄。是歲,梁惠王卒。宣王九年,田嬰相齊。齊宣王與魏襄王會徐州而相王也。楚威王聞之,怒田嬰。明年,楚伐敗齊師於徐州,而使人逐田嬰。田嬰使張丑說楚威王,威王乃止。田嬰相齊十一年,宣王卒,湣王即位。即位三年,而封田嬰於薛。

初,田嬰有子四十餘人。其賤妾有子名文,文以五月五日生。嬰告其母曰:「勿舉也。」其母竊舉生之。及長,其母因兄弟而見其子文於田嬰。田嬰怒其母曰:「吾令若去此子,而敢生之,何也?」

文頓首,因曰:「君所以不舉五月子者,何故?」嬰曰:「五月子者,長與戶齊,將不利其父母。」文曰:「人生受命於天乎?將受命於戶邪?」嬰默然。文曰:「必受命於天,君何憂焉。必受命於戶,則可高其戶耳,誰能至者!」嬰曰:「子休矣。」久之,文承閒問其父嬰曰:「子之子為何?」曰:「為孫。」「孫之孫為何?」曰:「為玄孫。」「玄孫之孫為何?」曰:「不能知也。」文曰:「君用事相齊,至今三王矣,齊不加廣而君私家富累萬金,門下不見一賢者。文聞將門必有將,相門必有相。今君後宮蹈綺縠而士不得短褐,僕妾餘粱肉而士不厭糟糠。今君又尚厚積餘藏,欲以遺所不知何人,而忘公家之事日損,文竊怪之。」於是嬰乃禮文,使主家待賓客。賓客日進,名聲聞於諸侯。諸侯皆使人請薛公田嬰以文為太子,嬰許之。嬰卒,謚為靖郭君。而文果代立於薛,是為孟嘗君。

孟嘗君在薛,招致諸侯賓客及亡人有罪者,皆歸孟嘗君。孟嘗君舍業厚遇之,以故傾天下之士。食客數千人,無貴賤一與文等。孟嘗君待客坐語,而屏風後常有侍史,主記君所與客語,問親戚居處。客去,孟嘗君已使使存問,獻遺其親戚。孟嘗君曾待客夜食,有一人蔽火光。客怒,以飯不等,輟食辭去。孟嘗君起,自持其飯比之。客慚,自剄。士以此多歸孟嘗君。孟嘗君客無所擇,皆善遇之。人人各自以為孟嘗君親己。

秦昭王聞其賢,乃先使涇陽君為質於齊,以求見孟嘗君。孟嘗君將入秦,賓客莫欲其行,諫,不聽。蘇代謂曰:「今旦代從外來,見木禺人與土禺人相與語。木禺人曰:『天雨,子將敗矣。』土禺人曰:『我生於土,敗則歸土。今天雨,流子而行,未知所止息也。』今秦,虎狼之國也,而君欲往,如有不得還,君得無為土禺人所笑乎?」孟嘗君乃止。

齊湣王二十五年,復卒使孟嘗君入秦,昭王即以孟嘗君為秦相。人或說秦昭王曰:「孟嘗君賢,而又齊族也,今相秦,必先齊而後秦,秦其危矣。」於是秦昭王乃止。囚孟嘗君,謀欲殺之。孟嘗君使人抵昭王幸姬求解。幸姬曰:「妾願得君狐白裘。」此時孟嘗君有一狐白裘,直千金,天下無雙,入秦獻之昭王,更無他裘。孟嘗君患之,遍問客,莫能對。最下坐有能為狗盜者,曰:「臣能得狐白裘。」乃夜為狗,以入秦宮臧中,取所獻狐白裘至,以獻秦王幸姬。幸姬為言昭王,昭王釋孟嘗君。孟嘗君得出,即馳去,更封傳,變名姓以出關。夜半至函谷關。秦昭王後悔出孟嘗君,求之已去,即使人馳傳逐之。孟嘗君至關,關法雞鳴而出客,孟嘗君恐追至,客之居下坐者有能為雞鳴,而雞齊鳴,遂發傳出。出如食頃,秦追果至關,已後孟嘗君出,乃還。始孟嘗君列此二人於賓客,賓客盡羞之,及孟嘗君有秦難,卒此二人拔之。自是之後,客皆服。

孟嘗君過趙,趙平原君客之。趙人聞孟嘗君賢,出觀之,皆笑曰:「始以薛公為魁然也,今視之,乃眇小丈夫耳。」孟嘗君聞之,怒。客與俱者下,斫擊殺數百人,遂滅一縣以去。

齊湣王不自得,以其遣孟嘗君。孟嘗君至,則以為齊相,任政。孟嘗君怨秦,將以齊為韓、魏攻楚,因與韓、魏攻秦,而借兵食於西周。蘇代為西周謂曰:「君以齊為韓、魏攻楚九年,取宛、葉以北以彊韓、魏,今復攻秦以益之。韓、魏南無楚憂,西無秦患,則齊危矣。韓、魏必輕齊畏秦,臣為君危之。君不如令敝邑深合於秦,而君無攻,又無借兵食。君臨函谷而無攻,令敝邑以君之情謂秦昭王曰『薛公必不破秦以彊韓、魏。其攻秦也,欲王之令楚王割東國以與齊,而秦出楚懷王以為和』。君令敝邑以此惠秦,秦得無破而以東國自免也,秦必欲之。楚王得出,必德齊。齊得東國益彊,而薛世世無患矣。秦不大弱,而處三晉之西,三晉必重齊。」薛公曰:「善。」因令韓、魏賀秦,使三國無攻,而不借兵食於西周矣。是時,楚懷王入秦,秦留之,故欲必出之。秦不果出楚懷王。

孟嘗君相齊,其舍人魏子為孟嘗君收邑入,三反而不致一入。孟嘗君問之,對曰:「有賢者,竊假與之,以故不致入。」孟嘗君怒而退魏子。居數年,人或毀孟嘗君於齊湣王曰:「孟嘗君將為亂。」及田甲劫湣王,湣王意疑孟嘗君,孟嘗君乃奔。魏子所與粟賢者聞之,乃上書言孟嘗君不作亂,請以身為盟,遂自剄宮門以明孟嘗君。湣王乃驚,而蹤跡驗問,孟嘗君果無反謀,乃復召孟嘗君。孟嘗君因謝病,歸老於薛。湣王許之。

其後,秦亡將呂禮相齊,欲困蘇代。代乃謂孟嘗君曰:「周最於齊,至厚也,而齊王逐之,而聽親弗相呂禮者,欲取秦也。齊、秦合,則親弗與呂禮重矣。有用,齊、秦必輕君。君不如急北兵,趨趙以和秦、魏,收周最以厚行,且反齊王之信,又禁天下之變。齊無秦,則天下集齊,親弗必走,則齊王孰與為其國也!」於是孟嘗君從其計,而呂禮嫉害於孟嘗君。

孟嘗君懼,乃遺秦相穰侯魏冉書曰:「吾聞秦欲以呂禮收齊,齊,天下之彊國也,子必輕矣。齊秦相取以臨三晉,呂禮必并相矣,是子通齊以重呂禮也。若齊免於天下之兵,其讎子必深矣。子不如勸秦王伐齊。齊破,吾請以所得封子。齊破,秦畏晉之彊,秦必重子以取晉。晉國敝於齊而畏秦,晉必重子以取秦。是子破齊以為功,挾晉以為重;是子破齊定封,秦、晉交重子。若齊不破,呂禮復用,子必大窮。」於是穰侯言於秦昭王伐齊,而呂禮亡。

後齊湣王滅宋,益驕,欲去孟嘗君。孟嘗君恐,乃如魏。魏昭王以為相,西合於秦、趙,與燕共伐破齊。齊湣王亡在莒,遂死焉。齊襄王立,而孟嘗君中立於諸侯,無所屬。齊襄王新立,畏孟嘗君,與連和,復親薛公。文卒,謚為孟嘗君。諸子爭立,而齊魏共滅薛。孟嘗絕嗣無後也。

初,馮驩聞孟嘗君好客,躡蹻而見之。孟嘗君曰;「先生遠辱,何以教文也?」馮驩曰:「聞君好士,以貧身歸於君。」孟嘗君置傳舍十日,孟嘗君問傳舍長曰:「客何所為?」答曰:「馮先生甚貧,猶有一劍耳,又蒯緱。彈其劍而歌曰『長鋏歸來乎,食無魚。』」孟嘗君遷之幸舍,食有魚矣。五日,又問傳舍長。答曰:「客復彈劍而歌曰『長鋏歸來乎,出無輿』。」孟嘗君遷之代舍,出入乘輿車矣。五日,孟嘗君復問傳舍長。舍長答曰:「先生又嘗彈劍而歌曰『長鋏歸來乎,無以為家』。」孟嘗君不悅。居朞年,馮驩無所言。孟嘗君時相齊,封萬戶於薛。其食客三千人。邑入不足以奉客,使人出錢於薛。歲餘不入,貸錢者多不能與其息,客奉將不給。孟嘗君憂之,問左右:「何人可使收債於薛者?」傳舍長曰:「代舍客馮公形容狀貌甚辯,長者,無他伎能,宜可令收債。」孟嘗君乃進馮驩而請之曰:「賓客不知文不肖,幸臨文者三千餘人,邑入不足以奉賓客,故出息錢於薛。薛歲不入,民頗不與其息。今客食恐不給,願先生責之。」馮驩曰;「諾。」辭行,至薛,召取孟嘗君錢者皆會,得息錢十萬。乃多釀酒,買肥牛,召諸取錢者,能與息者皆來,不能與息者亦來,皆持取錢之券書合之。齊為會,日殺牛置酒。酒酣,乃持券如前合之,能與息者,與為期;貧不能與息者,取其券而燒之。曰:「孟嘗君所以貸錢者,為民之無者以為本業也;所以求息者,為無以奉客也。今富給者以要期,貧窮者燔券書以捐之。諸君彊飲食。有君如此,豈可負哉!」坐者皆起,再拜。孟嘗君聞馮驩燒券書,怒而使使召驩。驩至,孟嘗君曰:「文食客三千人,故貸錢於薛。文奉邑少,而民尚多不以時與其息,客食恐不足,故請先生收責之。聞先生得錢,即以多具牛酒而燒券書,何?」馮驩曰:「然。不多具牛酒即不能畢會,無以知其有餘不足。有餘者,為要期。不足者,雖守而責之十年,息愈多,急,即以逃亡自捐之。若急,終無以償,上則為君好利不愛士民,下則有離上抵負之名,非所以厲士民彰君聲也。焚無用虛債之券,捐不可得之虛計,令薛民親君而彰君之善聲也,君有何疑焉!」孟嘗君乃拊手而謝之。齊王惑於秦、楚之毀,以為孟嘗君名高其主而擅齊國之權,遂廢孟嘗君。諸客見孟嘗君廢,皆去。馮驩曰:「借臣車一乘,可以入秦者,必令君重於國而奉邑益廣,可乎?」孟嘗君乃約車幣而遣之。馮驩乃西說秦王曰:「天下之游士馮軾結靷西入秦者,無不欲彊秦而弱齊;馮軾結靷東入齊者,無不欲彊齊而弱秦。此雄雌之國也,勢不兩立為雄,雄者得天下矣。」秦王跽而問之曰:「何以使秦無為雌而可?」馮驩曰:「王亦知齊之廢孟嘗君乎?」秦王曰:「聞之。」馮驩曰:「使齊重於天下者,孟嘗君也。今齊王以毀廢之,其心怨,必背齊;背齊入秦,則齊國之情,人事之誠,盡委之秦,齊地可得也,豈直為雄也!君急使使載幣陰迎孟嘗君,不可失時也。如有齊覺悟,復用孟嘗君,則雌雄之所在未可知也。」秦王大悅,乃遣車十乘黃金百鎰以迎孟嘗君。馮驩辭以先行,至齊,說齊王曰:「天下之游士馮軾結靷東入齊者,無不欲彊齊而弱秦者;馮軾結靷西入秦者,無不欲彊秦而弱齊者。夫秦齊雄雌之國,秦彊則齊弱矣,此勢不兩雄。今臣竊聞秦遣使車十乘載黃金百鎰以迎孟嘗君。孟嘗君不西則已,西入相秦則天下歸之,秦為雄而齊為雌,雌則臨淄、即墨危矣。王何不先秦使之未到,復孟嘗君,而益與之邑以謝之?孟嘗君必喜而受之。秦雖彊國,豈可以請人相而迎之哉!折秦之謀,而絕其霸彊之略。」齊王曰:「善。」乃使人至境候秦使。秦使車適入齊境,使還馳告之,王召孟嘗君而復其相位,而與其故邑之地,又益以千戶。秦之使者聞孟嘗君復相齊,還車而去矣。自齊王毀廢孟嘗君,諸客皆去。後召而復之,馮驩迎之。未到,孟嘗君太息嘆曰:「文常好客,遇客無所敢失,食客三千有餘人,先生所知也。客見文一日廢,皆背文而去,莫顧文者。今賴先生得復其位,客亦有何面目復見文乎?如復見文者,必唾其面而大辱之。」馮驩結轡下拜。孟嘗君下車接之,曰:「先生為客謝乎?」馮驩曰:「非為客謝也,為君之言失。夫物有必至,事有固然,君知之乎?」孟嘗君曰:「愚不知所謂也。」曰:「生者必有死,物之必至也;富貴多士,貧賤寡友,事之固然也。君獨不見夫朝趣市者乎?明旦,側肩爭門而入;日暮之後,過市朝者掉臂而不顧。非好朝而惡暮,所期物忘其中。今君失位,賓客皆去,不足以怨士而徒絕賓客之路。願君遇客如故。」孟嘗君再拜曰:「敬從命矣。聞先生之言,敢不奉教焉。」

太史公曰:吾嘗過薛,其俗閭里率多暴桀子弟,與鄒、魯殊。問其故,曰:「孟嘗君招致天下任俠,姦人入薛中蓋六萬餘家矣。」世之傳孟嘗君好客自喜,名不虛矣。

【文章出處】
《史記》
孟嘗君列傳

原作者:司馬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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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翻譯

(一)孟嘗君家世

孟嘗君名文,姓田氏。文之父曰靖郭君田嬰。田嬰者,齊威王(編按:《史記.滑稽列傳》一飛沖天故事的主角)少子而齊宣王庶弟也。
譯文:
孟嘗君姓田名文。田文的父親叫靖郭君田嬰。田嬰,是齊威王的小兒子、齊宣王庶母所生的弟弟。


田嬰自威王時任職用事,與成侯鄒忌及田忌將而救韓伐魏。成侯與田忌爭寵,成侯賣田忌。田忌懼,襲齊之邊邑,不勝,亡走。
譯文:
田嬰從威王時就任職當權,曾與成侯鄒忌以及田忌帶兵去救援韓國攻伐魏國。後來成侯與田忌爭著得到齊王的寵信而嫌隙很深,結果成侯出賣了田忌。田忌很害怕,就偷襲齊國邊境的城邑,沒拿下,便逃跑了。


會威王卒,宣王立,知成侯賣田忌,乃復召田忌以為將。
譯文:
這時正遇上齊威王去世,宣王立為國君,宣王知道是成侯陷害田忌,就又召回了田忌並讓他做了將領。


宣王二年,田忌與孫臏、田嬰俱伐魏,敗之馬陵,虜魏太子申而殺魏將龐涓。
譯文:
齊宣王二年(公元前341年),田忌跟孫臏、田嬰一起攻打魏國,在馬陵戰敗魏國,俘虜了魏太子申殺了魏國將領龐涓。


宣王七年,田嬰使於韓、魏,韓、魏服於齊。嬰與韓昭侯、魏惠王會齊宣王東阿南,盟而去。
譯文:
宣王七年(公元前336年),田嬰奉命出使韓國和魏國,經過他的一番活動使韓國、魏國歸服於齊國。田嬰陪著韓昭侯、魏惠王在東阿之南會見齊宣王,三國結盟締約後便離開了。


明年,復與梁惠王會甄。是歲,梁惠王卒。
譯文:
第二年,宣王又與梁惠王在甄地盟會。這一年,梁惠王去世。


宣王九年,田嬰相齊。齊宣王與魏襄王會徐州而相王也。楚威王聞之,怒田嬰。明年,楚伐敗齊師於徐州,而使人逐田嬰。田嬰使張丑說楚威王,威王乃止。
譯文:
齊宣王九年(公元前334年),田嬰任齊國宰相。齊宣王與魏襄王在徐州盟會互相尊稱為王。楚威王得知這件事,對田嬰很惱火,認為是他一手策劃的。第二年,楚國進攻齊國,在徐州戰敗了齊國軍隊,便派人追捕田嬰。田嬰派張丑去勸說楚威王,楚威王才罷甘休。


田嬰相齊十一年,宣王卒,湣王即位。即位三年,而封田嬰於薛。
譯文:
田嬰在齊國任相十一年,齊宣王去世,齊湣王立為國君。齊湣王即位三年,賜封田嬰於薛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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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孟嘗君(劇照)


(二)幼年不為父所喜

初,田嬰有子四十餘人。其賤妾有子名文,文以五月五日生。嬰告其母曰:「勿舉也。」其母竊舉生之。
譯文:
當初,田嬰有四十多個兒子,他的小妾生了個兒子叫文,田文是五月五日出生的。田嬰告訴田文的母親說:「不要養活他。」可是田文的母親還是偷偷把他養活了。


及長,其母因兄弟而見其子文於田嬰。田嬰怒其母曰:「吾令若去此子,而敢生之,何也?」
譯文:
等他長大後,他的母親便通過田文的兄弟把田文引見給田嬰。田嬰見了這個孩子憤怒地對他母親說:「我讓你把這個孩子扔了,你竟敢把他養活了,這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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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孟嘗君(劇照)


(三)早慧而有遠見

文頓首,因曰:「君所以不舉五月子者,何故?」嬰曰:「五月子者,長與戶齊,將不利其父母。」文曰:「人生受命於天乎?將受命於戶邪?」嬰默然。文曰:「必受命於天,君何憂焉。必受命於戶,則可高其戶耳,誰能至者!」嬰曰:「子休矣。」
譯文:
田文的母親還沒回答,田文立即叩頭大拜,接著反問父親田嬰說:「您不讓養育五月生的孩子,是什麼緣故?」田嬰回答說:「五月五日出生的孩子,長大了身長跟門戶一樣高,會害父害母的。」田文說:「人的命運是由上天授予呢?還是由門戶授予呢?」田嬰不知怎麼回答好,便沈默不語。田文接著說:「如果是由上天授予的,您何必憂慮呢?如果是由門戶授予的,那麼只要加高門戶就可以了,誰還能長到那麼高呢!」田嬰無言以對,便斥責道:「你不要說了!」


久之,文承閒問其父嬰曰:「子之子為何?」曰:「為孫。」「孫之孫為何?」曰:「為玄孫。」「玄孫之孫為何?」曰:「不能知也。」
譯文:
過了一些時候,田文趁空問他父親說:「兒子的兒子叫什麼?」田嬰答道:「叫孫子。」田文接著問:「孫子的孫子叫什麼?」田嬰答道:「叫玄孫。」田文又問:「玄孫的孫叫什麼?」田嬰說:「我不知道了。」


文曰:「君用事相齊,至今三王矣,齊不加廣而君私家富累萬金,門下不見一賢者。文聞將門必有將,相門必有相。今君後宮蹈綺縠而士不得短褐,僕妾餘粱肉而士不厭糟糠。今君又尚厚積餘藏,欲以遺所不知何人,而忘公家之事日損,文竊怪之。」
譯文:
田文於是說:「父親您執掌大權擔任齊國宰相,到如今已經歷三代君王了,可是齊國的領土沒有擴增,您的私家卻積貯了萬金的財富,門下也看不到一位賢能之士。我聽說,將軍的門庭必出將軍,宰相的門庭必有宰相。現在您的姬妾可以踐踏綾羅綢緞,而賢士卻穿不上粗布短衣;您的男僕女奴有剩餘的飯食肉羹,而賢士卻連糟糠也吃不飽。現在您還不斷加多積貯,想留給那些連稱呼都叫不上來的人,卻忘記國家在諸侯中一天天失勢。我私下是感到很奇怪的。」


於是嬰乃禮文,使主家待賓客。賓客日進,名聲聞於諸侯。諸侯皆使人請薛公田嬰以文為太子,嬰許之。
譯文:
從此以後,田嬰改變了對田文的態度,器重他,讓他主持家政,接待賓客。賓客來往不斷,日益增多,田文的名聲隨之傳播到各諸侯國中。各諸侯國都派人來請求田嬰立田文為世子,田嬰答應下來。


嬰卒,謚為靖郭君。而文果代立於薛,是為孟嘗君。
譯文:
等到田嬰去世後,追諡為靖郭君。田文果然在薛邑繼承了田嬰的爵位,這就是孟嘗君。


易水歌.png
想像示意圖


(四)開始養士收納人才

孟嘗君在薛,招致諸侯賓客及亡人有罪者,皆歸孟嘗君。孟嘗君舍業厚遇之,以故傾天下之士。食客數千人,無貴賤一與文等。
譯文:
孟嘗君在薛邑,招攬各諸侯國的賓客以及犯罪逃亡的人,很多人歸附了孟嘗君。孟嘗君寧肯捨棄家業也給他們豐厚的待遇,因此使天下的賢士無不傾心嚮往。他的食客有幾千人,待遇不分貴賤一律與孟嘗君相同。


孟嘗君待客坐語,而屏風後常有侍史,主記君所與客語,問親戚居處。客去,孟嘗君已使使存問,獻遺其親戚。
譯文:
孟嘗君每當接待賓客,與賓客坐著談話時,總是在屏風後安排侍史,讓他記錄孟嘗君與賓客的談話內容,記載所問賓客親戚的住處。賓客剛剛離開,孟嘗君就已派使者到賓客親戚家裏撫慰問候,獻上禮物。


孟嘗君曾待客夜食,有一人蔽火光。客怒,以飯不等,輟食辭去。孟嘗君起,自持其飯比之。客慚,自剄。士以此多歸孟嘗君。
譯文:
有一次,孟嘗君招待賓客吃晚飯,有個人遮住了燈火,那個賓客很惱怒,心裡有鬼認為飯食的質量必然不相等,放下碗筷就要辭別而去。孟嘗君馬上站起來,親自端著自己的飯食與他的相比,那個賓客慚愧得無地自容,最後他以刎頸自殺來表示謝罪。賢士們因此有很多人都情願歸附孟嘗君。


孟嘗君客無所擇,皆善遇之。人人各自以為孟嘗君親己。
譯文:
孟嘗君對於來到門下的所有賓客都熱情接納,不挑三揀四,無親疏分別,一律給予優厚的待遇。所以賓客人人都覺得孟嘗君與自己很親近。


孟嘗君.png
上圖:孟嘗君(劇照)


(五)蘇代勸諫孟嘗君

秦昭王聞其賢,乃先使涇陽君為質於齊,以求見孟嘗君。孟嘗君將入秦,賓客莫欲其行,諫,不聽。
譯文:
秦昭王聽說孟嘗君賢能,就先派涇陽君到齊國作人質,並請求見到孟嘗君。孟嘗君準備去秦國,而賓客都不贊成他出行而紛紛規勸,他不肯聽勸,仍執意前往。


蘇代謂曰:「今旦代從外來,見木禺人與土禺人相與語。木禺人曰:『天雨,子將敗矣。』土禺人曰:『我生於土,敗則歸土。今天雨,流子而行,未知所止息也。』今秦,虎狼之國也,而君欲往,如有不得還,君得無為土禺人所笑乎?」孟嘗君乃止。
譯文:
這時有個門客蘇代對他說:「今天早上我從外面來,見到一個木偶人與一個土偶人正在交談。木偶人說:『天一下雨,你就要坍毀了。』土偶人說:『我是由泥土生成的,即使坍毀,也要歸回到泥土裏。若天真的下起雨來,水流沖著你跑,可不知把你沖到哪裡去了。』當今的秦國,是個如虎似狼的國家,而您執意前往,如果一旦回不來,您能不被土偶人嘲笑嗎?」孟嘗君聽後,悟出了箇中道理,才停止了出行的準備。


雞鳴狗盜.png
上圖:雞鳴狗盜(劇照)


(六)雞鳴狗盜

齊湣王二十五年,復卒使孟嘗君入秦,昭王即以孟嘗君為秦相。
譯文:
齊湣王二十五年(公元前299年),又再度請孟嘗君到了秦國,秦昭王立即讓孟嘗君擔任秦國的宰相。


人或說秦昭王曰:「孟嘗君賢,而又齊族也,今相秦,必先齊而後秦,秦其危矣。」於是秦昭王乃止。囚孟嘗君,謀欲殺之。
譯文:
臣僚中有的人勸說秦王道:「孟嘗君的確賢能,可他又是齊王的同宗,現在任秦國宰相,謀劃事情必定是先替齊國打算,而後才考慮秦國,秦國可要危險了。」於是秦昭王就罷免了孟嘗君的宰相職務。他還把孟嘗君囚禁起來,圖謀殺掉孟嘗君。


孟嘗君使人抵昭王幸姬求解。幸姬曰:「妾願得君狐白裘。」此時孟嘗君有一狐白裘,直千金,天下無雙,入秦獻之昭王,更無他裘。孟嘗君患之,遍問客,莫能對。最下坐有能為狗盜者,曰:「臣能得狐白裘。」乃夜為狗,以入秦宮臧中,取所獻狐白裘至,以獻秦王幸姬。幸姬為言昭王,昭王釋孟嘗君。
譯文:
孟嘗君知道情況危急,就派人冒昧地去見昭王的寵妾請求解救。那個寵妾提出條件說:「我希望得到孟嘗君的白色狐皮裘。」孟嘗君來的時候,帶有一件白色狐皮裘,價值千金,天下沒有第二件,到秦國後獻給了秦昭王,再也沒有別的狐皮裘了。孟嘗君為這件事發愁,問遍了賓客,誰也想不出辦法。有一位能力很差但會披狗皮盜東西的人,說:「我能拿到那件白色狐皮裘。」於是當夜化裝成狗,鑽入了秦宮中的倉庫,取出當初獻給昭王的那件狐白裘,拿回來轉贈給秦昭王的寵妾。寵妾得到後,替孟嘗君向昭王說情,昭王便釋放了孟嘗君。


孟嘗君得出,即馳去,更封傳,變名姓以出關。夜半至函谷關。秦昭王後悔出孟嘗君,求之已去,即使人馳傳逐之。孟嘗君至關,關法雞鳴而出客,孟嘗君恐追至,客之居下坐者有能為雞鳴,而雞齊鳴,遂發傳出。出如食頃,秦追果至關,已後孟嘗君出,乃還。
譯文:
孟嘗君獲釋後,立即乘快車逃離秦國,更換了出境證件,改換了姓名準備逃出城關。夜半時分來到了秦國邊境的函谷關。秦昭王後悔放走了孟嘗君,想再尋找他,他已經逃走了,就立即派人駕上傳車,飛奔前去追捕他。孟嘗君一行到了函谷關,按照秦國法律規定,雞叫天明時才能放來往行人出關,孟嘗君恐怕追兵趕到萬分著急,賓客中另有個能力較差的人會學雞叫,於是他一學雞叫,附近的雞隨著一齊叫了起來,便立即出示通關證件逃出函谷關。出關後約摸一頓飯的工夫,秦國追兵果然到了函谷關,但已落在孟嘗君的後面,就只好回去覆命了。


始孟嘗君列此二人於賓客,賓客盡羞之,及孟嘗君有秦難,卒此二人拔之。自是之後,客皆服。
譯文:
當初,孟嘗君把這雞鳴與狗盜兩個人安排在賓客中時,賓客無不感到羞恥,覺得自己與他們並列一起臉上無光,等孟嘗君在秦國遭到劫難,終於靠著這兩個人解救了自己。自此以後,賓客們都萬分佩服孟嘗君廣納賓客,不分人才等第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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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屠殺全縣之人

孟嘗君過趙,趙平原君客之。趙人聞孟嘗君賢,出觀之,皆笑曰:「始以薛公為魁然也,今視之,乃眇小丈夫耳。」
譯文:
孟嘗君經過趙國,趙國平原君以貴賓相待。趙國人聽說孟嘗君賢能,都出來圍觀想一睹風采,見了後便都嘲笑說:「原本以為孟嘗君是個魁梧的大丈夫,如今看到他,竟只是個子瘦小的男人罷了。」


孟嘗君聞之,怒。客與俱者下,斫擊殺數百人,遂滅一縣以去。
譯文:
孟嘗君聽了這些看輕他的話,大為惱火。隨行的賓客跟他一起跳下車來,砍殺了幾百人,屠滅了一個縣才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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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像示意圖


(八)蘇代分析國際利害關係

齊湣王不自得,以其遣孟嘗君。孟嘗君至,則以為齊相,任政。
譯文:
齊湣王因為派遣孟嘗君去秦國讓他差點死在異邦而感到內疚。等孟嘗君返回齊國後,齊王就讓他做齊國宰相,執掌國政。


孟嘗君怨秦,將以齊為韓、魏攻楚,因與韓、魏攻秦,而借兵食於西周。
譯文:
孟嘗君怨恨秦國對他背棄忘恩,準備以齊國曾幫助韓國、魏國攻打楚國為理由,來聯合韓國、魏國攻打秦國,為此向西周借兵器和軍糧。


蘇代為西周謂曰:「君以齊為韓、魏攻楚九年,取宛、葉以北以彊韓、魏,今復攻秦以益之。韓、魏南無楚憂,西無秦患,則齊危矣。韓、魏必輕齊畏秦,臣為君危之。君不如令敝邑深合於秦,而君無攻,又無借兵食。君臨函谷而無攻,令敝邑以君之情謂秦昭王曰『薛公必不破秦以彊韓、魏。其攻秦也,欲王之令楚王割東國以與齊,而秦出楚懷王以為和』。君令敝邑以此惠秦,秦得無破而以東國自免也,秦必欲之。楚王得出,必德齊。齊得東國益彊,而薛世世無患矣。秦不大弱,而處三晉之西,三晉必重齊。」
譯文:
蘇代替西周對孟嘗君說:「您拿齊國的兵力幫助韓國、魏國攻打楚國達九年之久,取得了宛、葉以北的地方,結果使韓、魏兩國強大起來,如今再去攻打秦國就會越加增強了韓、魏的力量。韓國、魏國南邊沒有楚國憂慮,北邊沒有秦國的禍患,那麼齊國就危險了。韓、魏兩國強盛起來必定輕視齊國而畏懼秦國,我實在替您對這種形勢感到不安。您不如讓西周與秦國深切交好,您不要進攻秦國,也不要借兵器和糧食。您把軍隊開臨函谷關但不要進攻,讓西周把您的心情告訴給秦昭王說『薛公(孟嘗君)一定不會攻破秦國來增強韓、魏兩國的勢力。他要進攻秦國,不過是想要大王責成楚國把東國割給齊國,並請您把楚懷王(編按:楚懷王即流放屈原的國君)釋放出來以相媾和。』您讓西周用這種做法給秦國好處,秦國能夠不被攻破,又拿楚國的地盤保全了自己,秦國必定情願這麼辦。楚王能夠獲釋,也一定感激齊國。齊國得到東國自然會日益強大,薛邑也就會世世代代沒有憂患了。秦國並非很弱,它有一定實力,而處在韓國、魏國的西鄰,韓、魏兩國必定依重齊國。」


薛公曰:「善。」因令韓、魏賀秦,使三國無攻,而不借兵食於西周矣。是時,楚懷王入秦,秦留之,故欲必出之。秦不果出楚懷王。
譯文:
薛公(孟嘗君)聽了後,立即說:「好。」於是讓韓、魏向秦國祝賀,避免了一場兵災,使齊、韓、魏三國不再發兵進攻,也不向西周借兵器和軍糧了。這個時候,楚懷王已經到了秦國,秦國扣留了他,所以孟嘗君還是要秦國一定放出楚懷王。但是秦國並沒有這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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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孟嘗君(劇照)


(九)孟嘗君辭退魏子

孟嘗君相齊,其舍人魏子為孟嘗君收邑入,三反而不致一入。
譯文:
孟嘗君任齊國宰相時,一次他的侍從魏子替他去收封邑的租稅,三次往返,結果一次也沒把租稅收回來。


孟嘗君問之,對曰:「有賢者,竊假與之,以故不致入。」孟嘗君怒而退魏子。
譯文:
孟嘗君問他這是什麼緣故,魏子回答說:「有位賢德的人,我私自借您的名義把租稅贈給了他,所以沒有收回來。」孟嘗君聽後一氣之下就辭退了魏子。


居數年,人或毀孟嘗君於齊湣王曰:「孟嘗君將為亂。」及田甲劫湣王,湣王意疑孟嘗君,孟嘗君乃奔。
譯文:
幾年後,有人向齊湣王謊造孟嘗君的謠言說:「孟嘗君將要發動叛亂。」等到田甲劫持了湣王,湣王便猜疑是孟嘗君策劃的,為避免遭受殃禍,孟嘗君就出逃了。


魏子所與粟賢者聞之,乃上書言孟嘗君不作亂,請以身為盟,遂自剄宮門以明孟嘗君。湣王乃驚,而蹤跡驗問,孟嘗君果無反謀,乃復召孟嘗君。孟嘗君因謝病,歸老於薛。湣王許之。
譯文:
有一位曾經得到魏子贈糧的賢人,聽說了這件事,就上書給湣王申明孟嘗君不會作亂,並請求以自己的性命作保,於是在宮殿門口刎頸自殺,以此證明孟嘗君的清白。湣王為之震驚,便追查考問實際情況,孟嘗君果然沒有叛亂陰謀,便召回了孟嘗君。孟嘗君因此推託有病,要求辭官回封地薛邑養老。湣王答應了他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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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孟嘗君(劇照)


(十)蘇代再次分析國際利害關係

其後,秦亡將呂禮相齊,欲困蘇代。
譯文:
之後,秦國的逃亡將領呂禮擔任齊國宰相,他要陷蘇代於困境。


代乃謂孟嘗君曰:「周最於齊,至厚也,而齊王逐之,而聽親弗相呂禮者,欲取秦也。齊、秦合,則親弗與呂禮重矣。有用,齊、秦必輕君。君不如急北兵,趨趙以和秦、魏,收周最以厚行,且反齊王之信,又禁天下之變。齊無秦,則天下集齊,親弗必走,則齊王孰與為其國也!」
譯文:
蘇代就對孟嘗君說:「周最對於齊王,是極為忠誠的,可是齊王把他驅逐了,而聽信親弗的意見讓呂禮做宰相,其原因就是打算聯合秦國。齊國、秦國聯合,那麼親弗與呂禮就會受到重用了。他們受到重用,齊國、秦國必定輕視您。您不如急速向北進軍,促使趙國與秦、魏講和,招回周最來顯示您的厚道,還可以挽回齊王的信用,又能防止因齊、楚聯合將造成各國關係的變化。齊國不去依傍秦國,那麼各諸侯都會靠攏齊國,親弗勢必出逃,這樣一來,除了您之外,齊王還能跟誰一起治理他的國家呢?」


於是孟嘗君從其計,而呂禮嫉害於孟嘗君。
譯文:
於是孟嘗君聽從了蘇代的計謀,因而呂禮嫉恨並要謀害孟嘗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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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孟嘗君(劇照)


(十一)孟嘗君向穰侯分析國際利害關係

孟嘗君懼,乃遺秦相穰侯魏冉書曰:「吾聞秦欲以呂禮收齊,齊,天下之彊國也,子必輕矣。齊秦相取以臨三晉,呂禮必并相矣,是子通齊以重呂禮也。若齊免於天下之兵,其讎子必深矣。子不如勸秦王伐齊。齊破,吾請以所得封子。齊破,秦畏晉之彊,秦必重子以取晉。晉國敝於齊而畏秦,晉必重子以取秦。是子破齊以為功,挾晉以為重;是子破齊定封,秦、晉交重子。若齊不破,呂禮復用,子必大窮。」
譯文:
孟嘗君很害怕,就給秦國丞相穰侯魏冉寫了一封信說:「我聽說秦國打算讓呂禮來聯合齊國,齊國,是天下的強大國家,齊、秦聯合成功呂禮將要得勢,您必會被秦王輕視了。如果秦、齊相與結盟來對付韓、趙、魏三國,那麼呂禮必將為秦、齊兩國宰相了,這是您結交齊國反而使呂禮的地位顯重啊。再說,即使齊國免於諸侯國攻擊的兵禍,齊國還必會深深地仇恨您。您不如勸說秦王攻打齊國。齊國被攻破,我會設法請求秦王把所得的齊國土地封給您。齊國被攻破,秦國會害怕魏國強大起來,秦王必定重用您去結交魏國。魏國敗於齊國又害怕秦國,它必推重您以便結交秦國。這樣,您既能夠憑攻破齊國建立自己的功勞,挾持魏國提高的地位;又可以攻破齊國得到封邑,使秦、魏兩國同時敬重您。如果齊國不被攻破,呂禮再被任用,您必陷於極端的困境中。」


於是穰侯言於秦昭王伐齊,而呂禮亡。
譯文:
於是穰侯向秦昭王進言攻打齊國,呂禮便逃離了齊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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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孟嘗君(劇照)


(十二)孟嘗君死後絕嗣

後齊湣王滅宋,益驕,欲去孟嘗君。
譯文:
後來,齊湣王滅掉了宋國,愈加驕傲起來,打算除掉孟嘗君。


孟嘗君恐,乃如魏。魏昭王以為相,西合於秦、趙,與燕共伐破齊。
譯文:
孟嘗君很恐懼,就到了魏國。魏昭王任用他做宰相,同西邊的秦國、趙國聯合,幫助燕國攻打並戰敗了齊國。


齊湣王亡在莒,遂死焉。齊襄王立,而孟嘗君中立於諸侯,無所屬。
譯文:
齊湣王逃到莒,後來就死在那裏。齊襄王即位,當時孟嘗君在諸侯國之間持中立地位,不從屬於哪個君王。


齊襄王新立,畏孟嘗君,與連和,復親薛公。
譯文:
齊襄王由於剛剛即位,畏懼孟嘗君,便與薛公(孟嘗君)和好,又與他親近起來。


文卒,謚為孟嘗君。諸子爭立,而齊魏共滅薛。孟嘗絕嗣無後也。
譯文:
田文去世,諡號為孟嘗君。孟嘗君的幾個兒子互相爭奪爵位的繼承權,隨即齊、魏兩國聯合共同滅掉了薛邑。孟嘗君從此絕嗣,沒有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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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馮驩客孟嘗君

初,馮驩聞孟嘗君好客,躡蹻而見之。
譯文:
當初,馮驩聽說孟嘗君樂於招攬賓客,便穿著草鞋遠道而來見他。


孟嘗君曰;「先生遠辱,何以教文也?」
譯文:
孟嘗君說:「承蒙先生遠道駕臨,對我有什麼指教?」


馮驩曰:「聞君好士,以貧身歸於君。」
譯文:
馮驩回答說:「聽說您樂於養士,我只是因為貧窮想歸附您謀口飯吃。」


孟嘗君置傳舍十日,孟嘗君問傳舍長曰:「客何所為?」答曰:「馮先生甚貧,猶有一劍耳,又蒯緱。彈其劍而歌曰『長鋏歸來乎,食無魚。』」孟嘗君遷之幸舍,食有魚矣。
譯文:
孟嘗君沒再說什麼,便把他安置在下等食客的住所裏,十天後孟嘗君詢問住所的負責人說:「新客人近來做什麼了?」負責人回答說:「馮先生太窮了,只有一把劍,還是草繩纏著劍把。他時而彈著那把劍唱道『長劍啊,咱們回家吧!吃飯沒有魚。』」孟嘗君聽後,便讓馮驩搬到中等食客的住所裏,吃飯於是有魚了。


五日,又問傳舍長。答曰:「客復彈劍而歌曰『長鋏歸來乎,出無輿』。」孟嘗君遷之代舍,出入乘輿車矣。
譯文:
過了五天,孟嘗君又向那位負責人詢問馮驩的情況,負責人回答說:「新客人又彈著劍唱道『長劍啊,咱們回去吧!出門沒有車。』」於是孟嘗君又把馮驩遷到上等食客的住所裏,進出都有車子坐。


五日,孟嘗君復問傳舍長。舍長答曰:「先生又嘗彈劍而歌曰『長鋏歸來乎,無以為家』。」孟嘗君不悅。
譯文:
又過了五天,孟嘗君再次詢問那位負責人。負責人回答說:「這位先生又曾彈著劍唱道『長劍啊,咱們回家吧!沒有辦法養活家。』」孟嘗君聽了,很不高興。


居朞年,馮驩無所言。
譯文:
過了整一年,馮驩沒再說什麼。


孟嘗君時相齊,封萬戶於薛。其食客三千人。邑入不足以奉客,使人出錢於薛。歲餘不入,貸錢者多不能與其息,客奉將不給。
譯文:
孟嘗君當時正任齊國宰相,受封萬戶於薛邑。他的食客有三千人之多,食邑的賦稅收入不夠供養這麼多食客,就派人到薛邑貸款放債。由於年景一年到頭都不好,沒有收成,借債的人多數不能付給利息,食客的需用將無法供給。


孟嘗君憂之,問左右:「何人可使收債於薛者?」傳舍長曰:「代舍客馮公形容狀貌甚辯,長者,無他伎能,宜可令收債。」
譯文:
對於這種情況,孟嘗君焦慮不安,就問左右侍從:「誰可以派往薛邑去收債?」那個住所負責人說:「上等食客住所裏的馮老先生從狀貌長相看,很是精明,又是個長者,一定穩重,派他去收債應該是合適的。」


孟嘗君乃進馮驩而請之曰:「賓客不知文不肖,幸臨文者三千餘人,邑入不足以奉賓客,故出息錢於薛。薛歲不入,民頗不與其息。今客食恐不給,願先生責之。」馮驩曰;「諾。」
譯文:
孟嘗君便迎進馮驩向他請求說:「賓客們不知道我無能,光臨我的門下有三千多人,如今食邑的收入不能夠供養賓客,所以在薛邑貸款放債。可是薛邑年景不好,沒有收成,百姓多數不能付給利息。賓客吃飯恐怕都成問題了,希望先生替我去索取欠債。」馮驩說:「好吧。」


辭行,至薛,召取孟嘗君錢者皆會,得息錢十萬。
譯文:
馮驩便告別了孟嘗君,到了薛邑,他把凡是向孟嘗君借錢的人都集合起來,索債得到利息十萬錢。


乃多釀酒,買肥牛,召諸取錢者,能與息者皆來,不能與息者亦來,皆持取錢之券書合之。
譯文:
這筆款項他沒送回去,卻釀了許多酒,買了肥壯的牛,然後召集借錢的人,能付給利息的都來,不能付給利息的也來,要求一律帶著借錢的契據以便核對。


齊為會,日殺牛置酒。酒酣,乃持券如前合之,能與息者,與為期;貧不能與息者,取其券而燒之。
譯文:
隨即讓大家一起參加宴會,當日殺牛燉肉,置辦酒席。宴會上正當大家飲酒盡興時,馮驩就拿著契據走到席前一一核對,能夠付給利息的,給他定下期限;窮得不能付息的,取回他們的契據當眾把它燒毀。


曰:「孟嘗君所以貸錢者,為民之無者以為本業也;所以求息者,為無以奉客也。今富給者以要期,貧窮者燔券書以捐之。諸君彊飲食。有君如此,豈可負哉!」坐者皆起,再拜。
譯文:
接著對大家說:「孟嘗君之所以向大家貸款,就是給沒有資金的人提供資金,來從事行業生產;他之所以向大家索債,是因為沒有錢財供養賓客。如今富裕有錢還債的約定日期還債,貧窮無力還債的,燒掉契據把債務全部廢除。請各位開懷暢飲吧。有這樣的封邑主人,日後怎麼能背棄他呢!」在坐的人都站了起來,連續兩次行跪拜大禮。


孟嘗君聞馮驩燒券書,怒而使使召驩。
譯文:
孟嘗君聽到馮驩燒毀契據的消息,極為震怒,立即派人召回馮驩。


驩至,孟嘗君曰:「文食客三千人,故貸錢於薛。文奉邑少,而民尚多不以時與其息,客食恐不足,故請先生收責之。聞先生得錢,即以多具牛酒而燒券書,何?」
譯文:
馮驩剛一到,孟嘗君就責問道:「我的封地本來就少,而百姓還多不按時還給利息,賓客們連吃飯都怕不夠用,所以請先生去收繳欠債。聽說先生收來錢就大辦酒肉宴席,而且把契據燒掉了。這是怎麼回事?」


馮驩曰:「然。不多具牛酒即不能畢會,無以知其有餘不足。有餘者,為要期。不足者,雖守而責之十年,息愈多,急,即以逃亡自捐之。若急,終無以償,上則為君好利不愛士民,下則有離上抵負之名,非所以厲士民彰君聲也。焚無用虛債之券,捐不可得之虛計,令薛民親君而彰君之善聲也,君有何疑焉!」孟嘗君乃拊手而謝之。
譯文:
馮驩回答說:「是這樣的。如果不大辦酒肉宴席,就不能把債民全都集合起來,也就沒辦法瞭解誰富裕誰貧窮。富裕的,給他限定日期還債。貧窮的,即使監守著催促十年也還不上債,時間越長,利息越多,到了危急時,就會用逃亡的辦法賴掉債務。如果催促緊迫,不僅終究沒辦法償還,而且上面會認為您貪財好利不愛惜平民百姓,在下面您則會有背離冒犯國君的惡名,這可不是用來鼓勵平民百姓、彰揚您名聲的做法。我燒掉毫無用處徒有其名的借據,廢棄有名無實的帳簿,是讓薛邑平民百姓信任您,而彰揚您善良的好名聲啊。您有什麼可疑惑的呢?」 孟嘗君聽後,才拍著手連聲道謝。


齊王惑於秦、楚之毀,以為孟嘗君名高其主而擅齊國之權,遂廢孟嘗君。諸客見孟嘗君廢,皆去。
譯文:
齊王受到秦國和楚國譭謗言論的蠱惑,認為孟嘗君的名聲壓倒了自己,獨攬齊國大權,終於罷了孟嘗君的官。那些賓客看到孟嘗君被罷了官,一個個都見風轉舵離開了他。


馮驩曰:「借臣車一乘,可以入秦者,必令君重於國而奉邑益廣,可乎?」孟嘗君乃約車幣而遣之。
譯文:
只有馮驩為他謀劃說:「借給我一輛可以跑到秦國的車子,我必讓您在齊國更加顯貴,食邑更加寬廣。您看可以嗎?」於是孟嘗君便準備了馬車和禮物,送馮驩上了路。


馮驩乃西說秦王曰:「天下之游士馮軾結靷西入秦者,無不欲彊秦而弱齊;馮軾結靷東入齊者,無不欲彊齊而弱秦。此雄雌之國也,勢不兩立為雄,雄者得天下矣。」
譯文:
馮驩就乘車向西到了秦國遊說秦王說:「天下的遊說之士駕車向西來到秦的,無一不是想要使秦國強大而使齊國削弱的;乘車向東進入齊國的,無一不是要使齊國強大而使秦國削弱的。這是兩個決一雌雄的國家,與對方絕不並存的就是強大有力的雄國,是雄國的得天下。」


秦王跽而問之曰:「何以使秦無為雌而可?」
譯文:
秦王聽得入了神,挺直身子跪著問馮驩說:「您看要使秦國避免成為軟弱無力的國家,該怎麼辦才好呢?」


馮驩曰:「王亦知齊之廢孟嘗君乎?」秦王曰:「聞之。」
譯文:
馮驩回答說:「大王也知道齊國罷了孟嘗君的官吧?」秦王說:「聽到了這件事。」


馮驩曰:「使齊重於天下者,孟嘗君也。今齊王以毀廢之,其心怨,必背齊;背齊入秦,則齊國之情,人事之誠,盡委之秦,齊地可得也,豈直為雄也!君急使使載幣陰迎孟嘗君,不可失時也。如有齊覺悟,復用孟嘗君,則雌雄之所在未可知也。」秦王大悅,乃遣車十乘黃金百鎰以迎孟嘗君。
譯文:
馮驩說:「使齊國受到天下敬重的,就是孟嘗君。如今齊國國君聽信了譭謗之言,而把孟嘗君罷免,孟嘗君心中無比怨憤,必定背離齊國;他背離齊國進入秦國,那麼齊國的國情,朝廷中上至君王下至官吏的狀況,都將為秦國所掌握。您將得到整個齊國的土地,豈只是稱雄呢!您趕快派使者載著禮物,暗地裏去迎接孟嘗君,不能失掉良機啊。如果齊王明白過來,再度起用孟嘗君,則誰是雌誰是雄,還是個未知數。」秦王聽了非常高興,就派遣十輛馬車載著百鎰黃金去迎接孟嘗君。


馮驩辭以先行,至齊,說齊王曰:「天下之游士馮軾結靷東入齊者,無不欲彊齊而弱秦者;馮軾結靷西入秦者,無不欲彊秦而弱齊者。夫秦齊雄雌之國,秦彊則齊弱矣,此勢不兩雄。今臣竊聞秦遣使車十乘載黃金百鎰以迎孟嘗君。孟嘗君不西則已,西入相秦則天下歸之,秦為雄而齊為雌,雌則臨淄、即墨危矣。王何不先秦使之未到,復孟嘗君,而益與之邑以謝之?孟嘗君必喜而受之。秦雖彊國,豈可以請人相而迎之哉!折秦之謀,而絕其霸彊之略。」齊王曰:「善。」乃使人至境候秦使。
譯文:
馮驩告別了秦王,搶在使者前面趕往齊國,到了齊國,勸說齊王道:「天下遊說之士駕車向東來到齊的,無一不是想要使齊國強大而使秦國削弱的;乘車向西進入秦國的,無一不是要使秦國強大而使齊國削弱的。秦國與齊國是兩個決一雌雄的國家,秦國強大那麼齊國必定軟弱,這兩個國家勢必不能同時稱雄。現在我私下得知,秦國已經派遣使者,帶著十輛馬車,載著百鎰黃金,來迎接孟嘗君了。孟嘗君不西去就罷了,如果西去擔任秦國宰相,那麼天下將歸秦國所有,秦國是強大的雄國,齊國就是軟弱無力的雌國,軟弱無力,那麼臨淄、即墨二城就危在旦夕了。大王為什麼不在秦國使者沒到達之前,趕快恢復孟嘗君的官位,並給他增加封邑,來向他表示道歉呢?如果這麼做了,孟嘗君必定高興而情願接受。秦國雖是強國,豈能夠任意到別的國家,迎接人家的宰相呢!要挫敗秦國的陰謀,斷絕它稱強稱霸的計畫。」齊王聽後,頓時明白過來說:「好。」於是派人至邊境等候秦國使者。


秦使車適入齊境,使還馳告之,王召孟嘗君而復其相位,而與其故邑之地,又益以千戶。秦之使者聞孟嘗君復相齊,還車而去矣。
譯文:
秦國使者的車子剛入齊國邊境,齊國在邊境的使臣立即要他們轉車,回去報告這個情況,齊王召回孟嘗君,並且恢復了他的宰相官位,同時還給了他原來封邑的土地,又給他增加了千戶。秦國的使者聽說孟嘗君恢復了齊國宰相官位,就轉車回去了。


自齊王毀廢孟嘗君,諸客皆去。後召而復之,馮驩迎之。
譯文:
自從齊王因受譭謗之言的蠱惑,罷免了孟嘗君,那些賓客們都離開了他。後來齊王召回並恢復了孟嘗君的官位,馮驩去迎接他。


未到,孟嘗君太息嘆曰:「文常好客,遇客無所敢失,食客三千有餘人,先生所知也。客見文一日廢,皆背文而去,莫顧文者。今賴先生得復其位,客亦有何面目復見文乎?如復見文者,必唾其面而大辱之。」馮驩結轡下拜。
譯文:
還沒到京城的時候,孟嘗君深深感歎說:「我素常喜好賓客,樂於養士,接待賓客從不敢有任何失禮之處,有食客三千多人,這是先生您所瞭解的。賓客們看到我一旦被罷官,都背離我而離去,沒有一個顧念我的。如今靠著先生得以恢復我的宰相官位,那些離去的賓客還有什麼臉面再見我呢?如果有再見我的,我一定唾他的臉,狠狠地羞辱他。」聽了這番話後,馮驩收住韁繩,下車而行拜禮。


孟嘗君下車接之,曰:「先生為客謝乎?」馮驩曰:「非為客謝也,為君之言失。夫物有必至,事有固然,君知之乎?」
譯文:
孟嘗君也立即下車還禮,說:「先生是替那些賓客道歉嗎?」馮驩說:「並不是替賓客道歉,是因為您的話說錯了。說來,萬物都有其必然的終結,世事都有其常規常理,您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嗎?」


孟嘗君曰:「愚不知所謂也。」曰:「生者必有死,物之必至也;富貴多士,貧賤寡友,事之固然也。君獨不見夫朝趣市者乎?明旦,側肩爭門而入;日暮之後,過市朝者掉臂而不顧。非好朝而惡暮,所期物忘其中。今君失位,賓客皆去,不足以怨士而徒絕賓客之路。願君遇客如故。」
譯文:
孟嘗君說:「我不明白說的是什麼意思。」馮驩說:「活者一定有死亡的時候,這是活者的必然歸結;富貴的人多賓客,貧賤的人少朋友,事情本來就是如此。您難道沒看到人們奔向市集嗎?天剛亮,人們向市集裏擁擠,側著肩膀爭奪入口;日落之後,經過市集的人甩著手臂連頭也不回。不是人們喜歡早晨而厭惡傍晚,而是由於所期望得到的東西市集中已經沒有了。如今您失去了官位,賓客都離去,不能因此怨恨賓客,而平白截斷他們奔向您的通路。希望您對待賓客像過去一樣。」


孟嘗君再拜曰:「敬從命矣。聞先生之言,敢不奉教焉。」
譯文:
孟嘗君連續兩次下拜說:「我恭敬地聽從您的指教了。聽先生的話,敢不恭敬地接受教導嗎?」


孟嘗君.png
上圖:孟嘗君


(十四)太史公評論

太史公曰:吾嘗過薛,其俗閭里率多暴桀子弟,與鄒、魯殊。問其故,曰:「孟嘗君招致天下任俠,姦人入薛中蓋六萬餘家矣。」世之傳孟嘗君好客自喜,名不虛矣。
譯文:
太史公說:「我曾經經過薛地,那裏民間的風氣多有兇暴的子弟,與鄒地、魯地迥異。我向那裏人詢問這是什麼緣故,人們說:「孟嘗君曾經招來天下許多負氣仗義的人,僅亂法犯禁的人進入薛地的,大概就有六萬多家。」世間傳說孟嘗君以樂於養客而沾沾自喜,的確名不虛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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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孟嘗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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