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圖:六祖惠能(圖片引自網路)
《六祖壇經.自序品》與《聊齋志異.勞山道士》對照比較
〈勞山道士〉是《聊齋志異》裡較適合放在高中課文裡的一篇,這篇筆記小說讓人聯想到禪宗的重要典籍《六祖壇經.自序品》。〈自序品〉是《六祖壇經》第一品,內容寫禪宗六祖惠能訪求五祖弘忍的過程。當然〈勞山道士〉在文化史上無法與開創禪宗的《六祖壇經》影響力相提並論,但兩者有個地方有異曲同工之處,它們都分別說明了故事主角求道的心態,及最後導致不同的結果,以下是兩文的比較,兩文皆為節錄,其中《六祖壇經.自序品》已翻譯為白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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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宗六祖惠能,本姓盧,廣東新州百姓。惠能一生很不幸,他的父親原本住在北方,後來被降職流放到嶺南,父親早逝,遺下年老母親和惠能相依為命。惠能每天靠著賣柴維持生計,日子過得十分艱苦。
cf:〈勞山道士〉:邑有王生,行七,故家子。
◎惠能與王生兩人,出身背景懸殊。
有一天,有人買柴,囑咐惠能把柴送到客店去。惠能得了錢退出門外時,看見一位客人正在讀誦佛經。惠能一聽那位客人所誦的經文,心裡頓時有所感,於是問那位客人說:「請問您誦念的是什麼?」客人答說:「是《金剛經》。」
惠能再問:「您從那裡來?怎麼能持誦這部經典?」客人回答說:「我從湖北蘄州黃梅縣東禪寺來,那是五祖弘忍大師住持的道場,跟隨他的門人有一千多人。我就是去東禪寺禮拜五祖而聽受此經。大師常勸人說,只要持誦《金剛經》,就能了悟成佛。」
惠能聽了客人這番話,也想去參拜五祖。承蒙一位客人施捨給他一點錢,讓他備妥母親的生活所需。將母親安頓好了以後,惠能辭別母親,走了不到一個月,就來到湖北黃梅來禮拜五祖。
cf:〈勞山道士〉:少慕道,聞勞山多仙人,負笈往遊。
◎惠能、王生兩人最初均抱持不遠千里求道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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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祖見了惠能,就問:「你是什麼地方的人?來這裡想要求些什麼?」
惠能回答說:「弟子是嶺南新州的百姓,遠道而來禮拜大師,只求成佛,不求別的。」
cf:〈勞山道士〉:登一頂,有觀宇,甚幽。一道士坐蒲團上,素髮垂領,而神觀爽邁。叩而與語,理甚玄妙。請師之。
五祖說:「你是嶺南人,又是蠻夷之人,如何能成佛呢?」
cf:〈勞山道士〉:道士曰:「恐嬌惰不能作苦。」
◎兩人的師父最初均給予質疑刁難。
惠能說:「人雖有南北的分別,佛性沒有南北的分別。身為蠻夷之人與身為和尚雖然不同,但是本自具有的佛性,又有甚麼差別呢?」
cf:〈勞山道士〉:答言:「能之。」
◎兩人均堅定表示求道之心。
五祖本來還想和惠能多說些話,但看見徒眾隨侍左右,於是命令他先跟隨眾人去工作。
cf:〈勞山道士〉:其門人甚眾,薄暮畢集,王俱與稽首,遂留觀中。
◎兩人師父均予以收留。
惠能問:「禀告住持:弟子自心湧現智慧就是福田。不知和尚還要我作些什麼工作?」
五祖說:「你這野蠻人太過聰明,不必再多說,到槽廠做工去吧!」惠能退出後,來到後院,其他師兄就叫惠能劈柴、舂米,就這樣工作了八個多月的時間。
cf:〈勞山道士〉:道士呼王去,授以斧,使隨眾採樵。王謹受教。
◎兩人師父起初均要求做粗重工作,透過工作狀況,觀察考驗其心性根器。
有一天,五祖到後院來,看到惠能就說:「我當時我認為你的見解可用,只是怕有惡人對你不利,所以不與你多說。你懂嗎?」
惠能回答說:「弟子知道師父的心意,所以一直不敢走到法堂前面來,以免引起別人疑竇。」
◎惠能了解師父心意,王生不知師父心意。從此處起兩人發展各自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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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五祖召集所有門下弟子,對眾人說:「你們各自回去觀照自己智慧,然後各作一首偈(詩)來給我看,如果能悟得佛法,我就衣缽佛法傳付給你,接任禪宗第六代祖師。大家趕快去,不得遲疑!」
大眾聽了吩咐後退下,彼此互相商量說:「其實我們也不必去澄靜思慮,費盡心力作偈。神秀上座現在是大師兄,不用說一定是他中選。如果我們輕率冒昧去作偈,那只是枉費心力。」眾人聽到以後,都說:「我們以後就遵循神秀上座好了,何必多此一舉去作偈呢?」
神秀也暗自在想:「他們都不呈偈的原因,是因為我是他們師兄,所以我必須作偈呈送給師父看;如果我不呈上偈請師父印證,師父如何能知曉我心中見解的深淺呢?但如果是為了覓求祖位,那就是一種惡行,這和處心積慮地貪圖聖位的凡夫,又有什麼不同?這件事實在是教人為難啊!」
◎神秀陷入分別心(比較心理),因此內心有了掙扎。
神秀作偈以後,曾數度想呈送給五祖,但走到法堂前,總是心中恍惚,汗流全身,想要呈上,卻又猶豫不決。就這樣前後經過了四天,共有十三次未得呈偈。於是神秀想到:「不如把偈寫在法堂前的走廊下,由師父自己看到,如果師父看了以後說好,我就出來禮拜,說是我作的;如果說不好,那就只能怪自己枉來山中數年,空受眾人恭敬禮拜,還修甚麼道呢?」
於是,就在當天夜裡三更時分,神秀暗中不使人知,悄悄走出房門,自己掌燈,把偈寫在南廊的牆壁上,以表露他心中的見解。詩偈說:
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神秀屬於勤學薰習的漸教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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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秀寫好偈頌以後,便回到自己的房間,全寺都不知道這件事。神秀又想:「明天師父看見這首偈語,如果很歡喜,就是我與佛法有緣;如果說不好,自然是我自己心裡迷誤,往昔業障太重,不該得法。唉!師父的心意實在是難以揣測啊!」神秀整夜在房中左思右想,坐臥不安,一直到天亮。
其實,五祖早已知道神秀還未開悟。天亮之後,五祖看到牆上神秀那首偈,就說:「留下這首偈,讓大眾好好誦念受持。如果能夠依照這首偈來修行,可以免墮入惡道;依照這首偈頌修行,也能獲得很大的利益。」於是告訴弟子們,應當對這偈焚香恭敬禮拜,大家讀誦此偈後,都讚歎說:「寫得真好!」
夜半三更,五祖把神秀叫進法堂,問說:「那首偈是你寫的嗎?」
神秀答道:「確實是弟子所作,弟子不敢妄求得祖位,只望師父慈悲,看弟子是否有一點智慧?」
五祖說:「你作的這首偈,還沒有見到自性,還只是門外漢一個,未曾登堂入室。你暫且回去好好再想想,再作一偈送給我看,如果你的偈能入得門來,我就把衣法傳付給你。」神秀行禮後退出。
又經過幾天,神秀仍然作不成偈,心中恍惚,神思不安,好像在夢中,行走坐臥都悶悶不樂。

又過了兩天,有一小和尚從碓坊經過,口中誦念著神秀的偈,惠能一聽,就知道這首偈還沒開悟。雖然惠能不曾蒙受教導,但是早已識得佛法深意,就問童小和尚說:「您誦的是什麼偈呢?」
小和尚說:「你這野蠻人還不曉得,師父說要傳付衣缽,所以命令弟子作偈來看,如果悟得佛法,就傳付衣缽,讓他接任第六代祖師。神秀上座在南邊走廊的牆壁上寫了這首詩偈,師父要眾人都勤加誦念,說依照這偈去修持,可以獲得大利益。」
惠能說:「師兄,我在這裡舂米已經八個多月了,不曾走到法堂前,請師兄也能引導我到詩偈前去禮拜瞻仰。」於是小和尚引惠能到偈前禮拜,惠能說:「我不認識字,請師兄替我讀一遍好嗎?」
這時有位張別駕,也在高聲朗誦。惠能聽了以後,對張別駕說:「我也有一首偈,希望您代我書寫。」張別駕說:「你也會作偈,這倒是稀奇!」
惠能對張別駕說:「要學習無上智慧,不可輕視初學者。下下等人也會有上上等智慧;上上等人也會有沒智慧之時。如果隨便輕視別人,就會有無盡的罪過。」張別駕說:「你把你的偈念誦出來,我替你寫上,如果你將來悟道,你務必先來度我,不要忘了我的話。」
惠能的偈是這樣說的: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這首偈寫好以後,五祖門下弟子無不驚訝讚歎,大家相互議論說:「真是奇怪啊!實在是人不可貌相!才沒多久的時間,這小子竟然就變了一個人了?」
五祖看到大家這樣大驚小怪,怕有人對惠能不利,於是就用鞋子擦掉了牆上這首偈,並且說:「這偈也是沒有開悟!」眾人也真的以為是如此。
第二天,五祖悄悄來到碓坊,看見惠能腰上綁著石頭,正在舂米,五祖說:「求道的人為了求法而忘卻身軀,正是應當這樣!」
於是問惠能說:「米熟了沒有?」
惠能回答:「早就熟了!只是還欠缺讓人篩過。」
惠能當下已懂得五祖的意思,於是在入夜三更時分,進入五祖的方丈室。五祖用袈裟遮圍窗戶,不讓別人看到,然後親自為惠能講解《金剛經》,講到「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時,惠能言下大悟真理。
惠能在三更時分受法,所有寺眾都不知道,五祖就把禪宗心法及衣缽傳授給惠能,並且囑咐他說:「你現在已經是第六代祖師了,要好好地自行護念,廣度眾生,將此心法流傳到後世,不要使它斷絕!」
五祖又說:「過去達摩祖師來中國,傳法師承為世人所未信,所以要傳這個衣缽作為憑證,代代相傳。其實佛法則在以心傳心,都是要使人自己開悟,自己得解。衣缽是爭奪的禍端,從你之後不可再傳!如果繼續再傳衣缽,必將危及生命。你必須趕快離開這裡,恐怕有人要傷害你。」
惠能聽了後,問五祖說:「我應該向什麼地方去弘法度眾呢?」五祖說:「你到廣西懷集的地方就可停留,到廣東四會的地方則隱藏。」
惠能在三更時分領得衣缽後,對五祖說:「我原是南方人,向來不熟悉這裡的山路,如何才能走到江口?」五祖說:「你不必憂慮,我親自送你去。」
五祖一直送惠能到九江驛,讓他上船,五祖自己把橹搖船。惠能說:「師父請坐!弟子應該搖橹。」五祖說:「應該是我度你。」
惠能說:「迷的時候由師父度,悟了就要自己度。」
五祖說:「是的!是的!以後佛法要靠你弘傳。三年以後,我就要示寂(辭世),你要珍重,一直向南走,也不要急於說法,佛法是很難立即興盛起來的。」
惠能辭別了五祖,動身向南方走,大約經過了兩個月的時間,到了大庾嶺。有數百人從後面追趕而來,想要奪取衣缽。其中有一位僧人,俗姓陳,名叫惠明,在家時曾經做過四品將軍,性情粗魯,參禪求道的心卻很積極。
他急著要尋惠能,比其他人先一步追上了他。惠能把衣缽扔在石頭上,說:「這袈裟是代表傳法的信物,可以用武力來爭奪嗎?」說完惠能就隱避到草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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