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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京劇《霸王別姬》之虞姬自刎


千古嘆惋的悲劇美女──虞姬

自來評史文字，多不吝筆墨大書英雄。若提到女人，則往往加上個「紅顏禍水」的定語，比如褒姒、趙飛燕亡國，貴妃楊玉環釀亂等等；或者是讓女子們去承擔一些男人們在戰場上所無力完成的責任，比如昭君和親，文成公主入藏等。成者男稱王，敗者女禍根，千古以來似乎都是如此。但在中國歷史上，卻有個悲劇的美女，被千古傳唱著，惋惜著，懷念著，這便是虞姬。

在歷史中，虞姬總是伴著西楚霸王項羽出現。關於虞姬，多數人知道的也便只是那垓下悲情一幕而已，甚至在很多人的心目中，虞姬不過是個空有姿色的美女，只是項羽眾多姬妾中的一個罷了。實際上，虞姬不僅美貌，而且文武全才。歷來天妒紅顏，越是這樣才貌雙全的女子，往往越是悲劇的結局。

虞姬生於秦末，出生地不詳，有人說是江蘇省，也有說是浙江省，其實虞姬是哪裡人不重要，重要的是這種傳奇女子世所罕見。當初項羽隨叔父項梁避禍吳中（今江蘇蘇州），吳中虞氏為當地望族，虞姬慕項羽英名，嫁與項羽為妻，陪伴左右。其兄虞子期也入項羽麾下為將。

虞姬不知其本名，相傳的虞姬名字叫做虞妙弋（音ㄧˋ），也如她的舞姿一樣曼妙。史載虞姬貌美，善文能武，舞姿美妙，且善舞劍，她的劍舞跳得輕盈如水，靈動夭矯，為許多人所嘆服。

英雄愛美女，美女慕英雄。項羽連年征戰，虞姬始終與項羽形影不離，兩人感情甚篤。項羽的妻妾並不少，但常在他身邊的愛妾，似乎只有虞姬一人。楚漢相爭多年，最終項羽被他當年所最瞧不起的「胯下武夫」韓信，以十面埋伏之計困於垓下，四面楚歌，將士大多散去，僅餘八百騎而已。

叱吒風雲的霸王項羽也已意氣頹然，但心中仍放不下他的烏騅（音ㄓㄨㄟ）寶馬及愛姬。被大軍重重包圍的項羽虞姬，兩人最後飲酒帳中，聽著四面楚歌之聲，悲從中來，西楚霸王項羽慷慨悲歌，擊箸唱出千古絕唱的〈垓下歌〉歌：

力拔山兮氣蓋世，
時不利兮騅不逝（跑）。
騅不逝（跑）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譯文：我的力量可以拔起大山，武功豪情世上無人能敵。可是這個時代對我不利，我的烏騅馬再也飛奔不起。烏騅馬不肯前進奔馳，我該怎麼辦？虞姬啊虞姬，我們該怎麼辦？）

項羽都到那樣山窮水盡的地步，還想著駿馬美女，視天下如草芥。在歌中，西楚霸王項羽先惦記的是烏騅馬，想起對他始終不離不棄的枕邊人。虞姬與項王生死相隨，他在人生面臨死亡的最艱難一刻還記得虞姬，虞姬一直跟在項王身邊，烏騅馬項王也一直騎著。她聽罷歌曲，悽然起舞，含淚和道：

漢兵已略地，
四方楚歌聲。
大王意氣盡，
賤妾何聊生！
（譯文：漢軍已經佔領我楚軍陣地，漢軍軍營傳來的楚歌歌聲四面繚繞。大王（項羽）您的霸王氣概都已不復存在，準備血戰而死，我還有什麼理由拋棄你而獨自苟且偷生！）

唱完，拔劍自刎。虞姬的這首〈和垓下歌〉，是歷史上少見的絕命悲歌，也是對她和項羽愛情結束的一個總結式的悲歌。虞姬為了讓項羽不再有牽掛，斷決項羽的後顧之憂，激起項羽奮戰到最後一刻的鬥志，希望他能突破重圍重生。虞姬用自己善舞的利劍，結束了自己花樣年華的生命。但虞姬的死並沒有換來項羽的生，也許，在她死後，項羽也不再有生的慾望了！

《史記》記載：項羽騎上烏騅馬趁夜突圍，原本還有部下八百多人跟在後面，最後部下能夠跟上的只剩下一百多人。暗夜裡項羽迷路，田裡的農夫故意騙他，指引了錯誤的方向。

項羽這時就只剩下二十八人，漢軍騎兵追趕上來的有幾千人。項羽自己估計不能逃脫了，對他的騎兵說：「此天之亡我，非戰之罪也！今天肯定得死了，我願意和各位打個痛痛快快的仗！」於是項羽大吼一聲衝了出去，漢軍潰敗，他瞪大眼睛呵叱，漢軍連人帶馬倒退好幾里。項羽得意問部下們說：「你們看，我怎麼樣？」兵士們都佩服不已。

烏江亭長正停船在岸邊等候，對項羽說：「江東雖然小，但也足以稱王。希望大王快快渡江。」項羽笑了笑說：「上天要亡我，我還渡烏江做什麼！再說，我和江東子弟八千人渡江西征，如今沒有一個人回來，縱使江東父老兄弟憐愛我，讓我做王，我又有什麼臉面去見他們？縱使他們不說什麼，我難道心中沒有愧嗎？」於是項羽對亭長說，我知道你是好人，這匹烏騅馬跟著我征戰多年，所向無敵，曾經日行千里，我不忍心殺掉牠，把牠送給你吧。」

最後，項羽命令僅剩的騎兵都下馬步行，手持短兵器與追兵交戰。項羽身上有十幾處負傷，他回頭看見漢軍騎司馬呂馬童，有感而發地說：「你從前不是我的老部屬嗎？」馬童這時指給漢軍將領說：「這個人就是項王。」

項羽萬念俱灰說：「我聽說劉邦用黃金千斤、封邑萬戶，來懸賞徵求我的頭顱，如今我就把這個好處送給你吧！」說完，自刎而死。項羽一死，漢軍一擁而上，互相踐踏爭搶項王的軀體，搶奪其身上肉塊領賞，一代霸王最終被碎屍萬斷。

驕傲的項羽在臨死前，表現出自己的蓋世武功，無邊的豪壯英勇，但最後仍是在虞姬自刎的不遠處，於烏江之畔以同樣的自刎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也許虞姬魂魄尚沒走遠，他們仍能夠相守在一起。儘管項羽是敗軍之將，劉邦是開國之勛，但從人格力量和美學角度而言，項羽因為虞姬，因為在最後一搏的生死關頭竟然對虞姬「泣下數行」，讓後人覺得，這個兒女情長英雄氣短的大將軍，更有人情味，更具人性光彩，比起狡詐陰險的劉邦來也就顯得更可親近一些。

「霸王別姬」這段歷史，因此成為秦漢時期最動人的故事。後世文人，也將一闋曼妙委婉的詞牌，命名為〈虞美人〉，尤以南唐後主李煜所填之一闋最為流傳廣泛。可見後人對虞姬的同情與憐惜。京劇《霸王別姬》中，虞姬在台上且歌且舞，亦悲亦泣，把虞姬的淒婉、無奈、剛烈、眷戀展示得淋漓盡致，也把「幽恨」二字提高到了美學的境界。

雖然事過已經兩千多年，但是霸王和虞姬的真心卻已在那一刻凝固，永遠不變。相比而言，呂后和劉邦得到了天下，但呂后卻失去了她的愛情，也失去了劉邦的真情。而虞姬和項羽卻永遠廝守在一起，這份愛，將通過千百年來的傳唱繼續傳替下去，成為永恆！

【文章出處】
《每日頭條》
〈千古嘆惋的悲劇美女──虞姬〉
2018-11-18
（編按：內容重新經過改寫增補）
網址：
https://kknews.cc/zh-tw/history/b8qaarn.html
作者：張引


上圖：電影霸王別姬（劇照）


附錄：歷代描寫虞姬的詩歌

蘇軾．虞姬墓

帳下佳人拭泗痕，
門前壯士氣如雲。
倉黃不負君王意，
只有虞姬與鄭君（指項羽忠臣鄭榮，被漢軍俘獲而堅貞不屈）。

蘇轍．虞姬墓

布（英布，又稱黥布、秦末漢初名將）叛增（范增，項羽頭號謀士）亡國已空，
摧殘羽翮自今窮。
艱難獨與虞姬共，
誰使西來敵沛公？
說明：
英布叛楚投漢，范增受項羽疑忌而去，項羽因而成為孤家寡人，只有虞姬與之共患難。

曹雪芹．紅樓夢．五美吟．虞姬

腸斷烏騅（音ㄓㄨㄟ，馬名，項羽坐騎）夜嘯風，
虞兮幽恨對重瞳（項羽為重瞳）。
黥彭（黥布、彭越，為秦末漢初群雄）甘受他年醢（古代剁成肉醬的酷刑），
飲劍（自刎）何如楚帳中？
譯文：
烏騅馬迎著夜風悲鳴，讓人聽了肝腸寸斷。虞姬恨對雙瞳的丈夫項羽，心中充滿了死別的悲傷。且看反覆叛變、性情無常的黥布、彭越這些江湖豪傑，在若干年後最終得到醢刑應有的下場，其實，他們遠不如當年那楚帳中飲劍自刎的虞姬，表現來得忠貞與堅強。

清．何溥．虞美人

遺恨江東應未消，
芳魂零亂任風飄。
八千子弟同歸漢，
不負君恩是楚腰（指虞姬）。
說明：
認為八千楚軍最後被迫投降劉邦，沒有一人像虞姬那樣的堅貞。

清．袁枚．過虞溝游虞姬廟

為欠虞姬一首詩，
白頭重到古靈祠。
三軍已散佳人在，
六國空亡烈女誰？
死竟成神重桑梓，
魂猶舞草濕胭脂。
座旁合塑烏騅（音ㄓㄨㄟ，馬名，項羽坐騎）像，
好訪君王月下騎。


上圖：電影霸王別姬海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