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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戰國形勢圖


題解

六國,指戰國時代韓、趙、魏、齊、楚、燕六國。六國被秦國滅亡的教訓,是許多文史家關注的話題,屬於典型的史論文章,僅三蘇而言,每人都各寫下一篇〈六國論〉。此一主題已有不少人觸及,因此要提出新的見解實為不易,這是對作者才學、識見的一次考驗。

蘇軾的〈六國論〉,針對六國久存而秦速亡的對比分析,突出強調了「士」的作用。蘇軾認爲,六國諸侯卿相皆爭養士,是久存的原因。只要把那些「士」培養起來,老百姓想造反也找不到帶頭之人,國家就可以安定了。

蘇轍〈六國論〉
分析六國先後被秦滅亡的歷史,指出六國諸侯目光短淺,各私己利,不能團結聯合一致,共同抗強敵,以致逐一被擊破,六國之亡是咎由自取。通篇從正反兩面反覆論述韓、魏二國的向背,在七國爭雄中的關鍵角色。政治家與政客的差別,就是不能站在個人的立場計較個人的利害得失,而是跳出一時榮辱成敗,衡量大局,詳察出真正危及存亡的最大禍害,具備深遠的戰略眼光,才能謀求國家長遠利益。

蘇洵的〈六國論〉不同於以上兩篇。蘇洵不是就事論事,而是借題發揮。蘇洵的寫作目的不在於總結六國滅亡的教訓,而在於警告宋朝統治者勿蹈六國滅亡的覆轍。

蘇洵的〈六國論〉比較,蘇轍此文與蘇洵之文二者都是總結六國滅亡的歷史教訓,蘇洵之文著眼於政治形勢,批評苟安的國策;轍文著眼於戰略形式,批評六國沒有戰略眼光,不能團結合作,卻互相殘殺。

延伸閱讀:

苟且偷安只是慢性毒藥----蘇洵:六國論(翻譯)
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蘇軾:六國論(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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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國論

嘗讀六國〈世家〉,竊怪天下之諸侯,以五倍之地,十倍之眾,發憤西向,以攻山西千里之秦,而不免於死亡。常為之深思遠慮,以為必有可以自安之計,蓋未嘗不咎其當時之士慮患之疏,而見利之淺,且不知天下之勢也。

夫秦之所以與諸侯爭天下者,不在齊、楚、燕、趙也,而在韓、魏之郊;諸侯之所與秦爭天下者,不在齊、楚、燕、趙也,而在韓、魏之野。秦之有韓、魏,譬如人之有腹心之疾也。韓、魏塞秦之衝,而蔽山東之諸侯,故夫天下之所重者,莫如韓、魏也。昔者范睢用於秦而收韓,商鞅用於秦而收魏,昭王未得韓、魏之心,而出兵以攻齊之剛、壽,而范雎以為憂。然則秦之所忌者,可以見矣。

秦之用兵於燕、趙,秦之危事也。越韓過魏,而攻人之國都,燕、趙拒之於前,而韓、魏乘之於後,此危道也!而秦之攻燕、趙,未嘗有韓、魏之憂,則韓、魏之附秦故也。夫韓、魏,諸侯之障,而使秦人得出入於其間,此豈知天下之勢邪!委區區之韓、魏,以當強虎狼之秦,彼安得不折而入於秦哉?韓、魏折而入於秦,然後秦人得通其兵於東諸侯,而使天下遍受其禍。

夫韓、魏不能獨當秦,而天下之諸侯,藉之以蔽其西,故莫如厚韓親魏以擯秦。秦人不敢逾韓、魏以窺齊、楚、燕、趙之國,而齊、楚、燕、趙之國,因得以自完於其間矣。以四無事之國,佐當寇之韓、魏,使韓、魏無東顧之憂,而為天下出身以當秦兵;以二國委秦,而四國休息於內,以陰助其急,若此可以應夫無窮,彼秦者將何為哉!不知出此,而乃貪疆埸尺寸之利,背盟敗約,以自相屠滅,秦兵未出,而天下諸侯已自困矣。至於秦人得伺其隙以取其國,可不悲哉!


【文章出處】
《古文觀止》
六國論
原作者:蘇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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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蘇轍


註釋翻譯

(一)


(曾)讀六國〈世家〉,竊(暗自,私下)怪天下之諸侯,以五倍之地,十倍之眾,發憤西向,以攻山西千里之秦,而不免於死亡。常為之深思遠慮,以為必有可以自安之計。
譯文:
我曾讀過《史記》中六國〈世家〉的故事,內心感到奇怪的是:當時全天下的諸侯,憑著比秦國還大五倍的土地,十倍於秦國的軍隊,全心全力向西攻打崤山以西面積千里的秦國,最終卻仍免不了滅亡的命運。我常為這件事深謀遠慮,認為一定有能夠保全六國的計策。


蓋未嘗(曾)不咎(責怪)其當時之士慮患之疏(粗疏)而見利之淺(淺薄),且不知天下之勢也。
譯文:
因此,我總是怪罪那時候的一些謀臣策士,對於考慮國家憂患時是如此的粗略,圖謀利益時又是那麼的膚淺,而且不明瞭天下的情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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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戰國形勢圖


(二)

夫秦之所以與諸侯爭天下者,不在齊、楚、燕、趙也,而在韓、魏之郊;諸侯之所與秦爭天下者,不在齊、楚、燕、趙也,而在韓、魏之野。
譯文:
秦國要和諸侯爭奪天下的目標,不是放在齊、楚、燕、趙等地區,而是放在韓、魏的境內;諸侯要和秦國爭奪天下的目標,也不是放在齊、楚、燕、趙等地區,而是放在韓、魏兩地。

秦之有韓、魏,譬如人之有腹心之疾也。
譯文:
對秦國來說,韓、魏的存在,就好比人有心腹之患一樣。

韓、魏塞(阻塞)秦之(要衝,要道),而蔽(掩蔽,庇護)山東之諸侯,故夫天下之所重者,莫如韓、魏也。
韓、魏兩國阻礙了秦國出入的要道,卻掩護著崤山以東的各諸侯國,所以對天下各國來說,再也沒有比得上韓、魏兩國更重要的了。

昔者范睢用於秦而收韓,商鞅用於秦而收魏,昭王未得韓、魏之心,而出兵以攻齊之剛、壽,而范雎以為憂。然則秦之所忌(顧忌)者,可以見矣。
譯文:
從前范雎被秦國重用,就征服了韓國;商鞅被秦國重用,就征服了魏國。秦昭襄王在還沒獲得韓、魏二國的歸心以前,卻出兵去攻打遠方齊國的剛、壽一帶,范雎為此而感到擔憂。既然這樣,那麼秦國忌憚的事情,就可以看得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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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戰國形勢圖


(三)

秦之用兵於燕、趙,秦之危(危險)事也。越韓過魏而攻人之國都,燕、趙拒之於前,而韓、魏乘之於後,此危(危險)道也!
譯文:
秦國要對燕、趙兩國動用兵力,這對秦國是危險的事情;越過韓、魏兩國去攻打別人的國都,前面有燕、趙在抵擋,後面有韓、魏會偷襲他,這是一條危險的路啊!


(然而)秦之攻燕、趙,未嘗(曾有韓、魏之憂,則韓、魏之附(歸附)秦故也。
譯文:
可是當秦國去攻打燕、趙時,卻不曾有韓、魏的顧慮,就是因為韓、魏歸附了秦國的緣故。


夫韓、魏,諸侯之障(屏障),而使秦人得出入於其間,此豈知天下之勢邪!
譯文:
韓、魏是諸侯各國的屏障,卻讓秦國人能夠在他們的國境內進出自如,這難道是了解天下的情勢嗎?


(放棄)區區(小小)之韓、魏,以當(抵擋)強虎狼之秦,彼安(怎)得不(屈服)而入(歸向)於秦哉?
譯文:
放棄而任由小小的韓、魏兩國,去抵擋像虎狼一般強大的秦國,他們怎能不屈服而歸向秦國呢?


韓、魏(屈服)而入(歸向)於秦,然後秦人得通其兵於東諸侯(東方各國),而使天下遍(普遍)受其禍。
譯文:
韓、魏一屈服而歸向秦國,從此以後秦國人就可以出動軍隊直達東邊各國,而且讓全天下到處都遭受到他的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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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夫韓、魏不能獨當秦,而天下之諸侯,藉(憑藉)之以蔽(遮蔽)其西,故莫如厚韓親魏以擯(抵抗)秦。
譯文:
韓、魏是不能單獨抵擋秦國的,可是全天下的諸侯,卻必須靠著他們去隔開西邊的秦國,所以不如親近韓、魏來抵禦秦國。


秦人不敢逾(逾越)韓、魏以窺(窺伺,覬覦)齊、楚、燕、趙之國,而齊、楚、燕、趙之國,因得以自完(保全)於其間矣。
譯文:
秦國人就不敢跨越韓、魏,來圖謀齊、楚、燕、趙四國,然後齊、楚、燕、趙四國,也因此可以保全自己的國家於其中了。

以四無事之國,佐(協助)當寇(面對敵寇)之韓、魏,使韓、魏無東顧之憂,而為(替)天下出身(挺身而出)以當(抵擋)秦兵;以二國(抵抗)秦,而四國休息於內,以陰(暗中)助其急,若此可以應夫(應付)無窮,彼秦者將何為哉!
譯文:
憑著四個沒有戰事的國家,協助面臨敵寇威脅的韓、魏兩國,讓韓、魏沒有防備東邊各國的憂慮,替全天下挺身而出來抵擋秦國軍隊;用韓、魏兩國對付秦國,其餘四國在後方休生養息,來暗中援助他們的急難,像這樣就可以源源不絕地應付了,那秦國還能有什麼作為呢?


不知出此,而乃貪疆(音ㄧˋ尺寸之利,背盟敗約,以自相屠滅,秦兵未出,而天下諸侯已自困矣。至於秦人得伺其隙(縫隙,指機會)以取其國,可不悲哉!
譯文:
諸侯們不知道要採行這種策略,卻只貪圖邊境上些微土地的利益,違背盟誓、毀棄約定,來互相殘殺同陣營的國家,秦國的軍隊還沒出動,天下的諸侯各國就已經困住自己了。直到讓秦國人能夠趁虛而入,來併吞了他們的國家,怎不令人悲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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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秦帝國疆域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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