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解
本文節選自《史記．廉頗藺相如列傳》。〈廉頗藺相如列傳〉記趙國文臣武將事蹟，雖以藺相如、廉頗為傳名，但也旁及趙奢及趙括父子、李牧等將領。以下為〈廉頗藺相如列傳〉中段介紹趙奢、趙括父子，趙括即「紙上談兵」典故的主角，秦昭襄王時白起率領舉國之師與趙國相抗於長平，趙孝成王撤換廉頗而改用趙括，終釀成長平一戰大敗，趙國四十五萬大軍被白起坑殺，幾乎亡國。
史記 廉頗藺相如列傳（趙奢、趙括）
......（編按：以上記廉頗、藺相如事，略）
趙奢者，趙之田部吏也。收租稅而平原君家不肯出趙，奢以法治之，殺平原君用事者九人。平原君（編按：戰國四公子之一）怒，將殺奢。
譯文：
趙奢，本是趙國徵收田租的官吏。在收租稅的時候，平原君家不肯繳納，趙奢依法處治，殺了平原君家九個當權管事的人。平原君大怒，要殺死趙奢。
奢因（就）說曰：「君於趙為貴公子，今縱（縱容）君家而不奉公則法削（削弱），法削則國弱，國弱則諸侯加兵，諸侯加兵是無趙也，君安得有此富乎？以君之貴，奉公如法則上下平，上下平則國彊（強），國彊則趙固，而君為貴戚，豈輕於天下邪？」
譯文：
趙奢趁機勸說道：「您在趙國是貴公子，現在要是縱容您家的人，不遵奉公家的法令，就會使法令削弱，法令削弱了就會使國家衰弱，國家衰弱了諸侯就要出兵侵犯，諸侯出兵侵犯趙國就會滅亡，您還怎能保有這些財富呢？以您的地位和尊貴，能奉公守法就會使國家上下公平，上下公平就能使國家強盛，國家強盛了趙氏的政權就會穩固，而您身為趙國貴戚，難道還會被天下人輕視嗎？」
平原君以為賢，言之於王。王用之治國賦，國賦大平，民富而府庫實。
譯文：
平原君認為趙奢很有才幹，把他推薦給趙王。趙王任用趙奢掌管全國的賦稅，全國賦稅非常公平合理，民眾富足，國庫充實。
秦伐韓，軍於閼與（地名）。王召廉頗而問曰：「可救不（否）？」
譯文：
秦國進攻韓國，軍隊駐紮在閼與。趙王召見廉頗問道：「可以去援救嗎？」
對曰：「道遠險狹，難救。」又召樂乘而問焉，樂乘對如廉頗言。
譯文：
回答說：「道路遠，而且又艱險又狹窄，很難援救。」又召見樂乘問這件事，樂乘的回答和廉頗的話一樣。
又召問趙奢，奢對曰：「其道遠險狹，譬之猶兩鼠鬥於穴中，將勇者勝。」王乃令趙奢將，救之。
譯文：
又召見趙奢來問，趙奢回答說：「道遠地險路狹，就譬如兩隻老鼠在洞裡爭鬥，哪個勇猛，哪個得勝。」趙王便派趙奢領兵，去救援閼與。
譯文：
秦國進攻韓國，軍隊駐紮在閼與。趙王召見廉頗問道：「可以去援救嗎？」
對曰：「道遠險狹，難救。」又召樂乘而問焉，樂乘對如廉頗言。
譯文：
回答說：「道路遠，而且又艱險又狹窄，很難援救。」又召見樂乘問這件事，樂乘的回答和廉頗的話一樣。
又召問趙奢，奢對曰：「其道遠險狹，譬之猶兩鼠鬥於穴中，將勇者勝。」王乃令趙奢將，救之。
譯文：
又召見趙奢來問，趙奢回答說：「道遠地險路狹，就譬如兩隻老鼠在洞裡爭鬥，哪個勇猛，哪個得勝。」趙王便派趙奢領兵，去救援閼與。
兵去邯鄲三十里，而令軍中曰：「有以軍事諫者死。」
譯文：
軍隊離開邯鄲三十里，趙奢就在軍中下令說：「有誰來為軍事進諫的處以死刑。」
秦軍軍（駐紮軍隊）武安西，秦軍鼓譟勒兵，武安屋瓦盡振。軍中候有一人言急救武安，趙奢立斬之。
譯文：
秦軍駐紮在武安西邊，秦軍擊鼓吶喊的練兵之聲，把武安城中的屋瓦都震動了。趙軍中的一個偵察人員請求急速援救武安，趙奢立即把他斬首。
堅壁（堅守營壘），留二十八日不行，復益增壘。秦閒（間諜）來入，趙奢善食而遣之。
譯文：
趙軍堅守營壘，停留二十八天不向前進發，反而又加築營壘。秦軍間諜潛入趙軍營地，趙奢用飲食好好款待後，把他遣送回去。
閒（間諜）以報秦將，秦將大喜曰：「夫去國三十里而軍不行，乃增壘，閼與非趙地也。」
譯文：
間諜把情況向秦軍將領報告，秦將很高興地說：「離開國都三十里軍隊就不前進了，而且還增修營壘，閼與已不會為趙國所擁有了。」
趙奢既已遣秦閒（間諜），卷甲而趨之，二日一夜至，今善射者去閼與五十里而軍。軍壘成，秦人聞之，悉甲而至。
譯文：
趙奢遣送秦軍間諜之後，就令士兵卸下鐵甲，快速向閼與進發。兩天一夜就到達前線，下令善射的騎兵離閼與五十里紮營。軍營築成後，秦軍知道了這一情況，立即全軍趕來。
軍士許歷請以軍事諫，趙奢曰：「內之。」
譯文：
一個叫許歷的軍士請求就軍事提出建議，趙奢說：「讓他進來。」
許歷曰：「秦人不意趙師至此，其來氣盛，將軍必厚集其陣以待之。不然，必敗。」
譯文：
許歷說：「秦人本沒想到趙軍會來到這裡，現在他們趕來對敵，士氣很盛，將軍一定要集中兵力嚴陣以待。不然的話，必定要失敗。」
趙奢曰：「請受令。」
譯文：
趙奢說：「請讓我接受您的指教。」
許歷曰：「請就鈇（斧）質（刑具）之誅。」
譯文：
許歷說：「我請求接受死刑（編按：先前趙奢嚴令軍中「有以軍事諫者死」）。」
趙奢曰：「胥（等待）後令邯鄲。」
譯文：
趙奢說：「等回邯鄲以後的命令吧。」
許歷復（再）請諫，曰：「先據北山上者勝，後至者敗。」
譯文：
許歷請求再提個建議，說：「先佔據北面山頭的得勝，後到的失敗。」
趙奢許諾，即發萬人趨之。秦兵後至，爭山不得上，趙奢縱兵擊之，大破秦軍。秦軍解而走，遂解閼與之圍而歸。
譯文：
軍隊離開邯鄲三十里，趙奢就在軍中下令說：「有誰來為軍事進諫的處以死刑。」
秦軍軍（駐紮軍隊）武安西，秦軍鼓譟勒兵，武安屋瓦盡振。軍中候有一人言急救武安，趙奢立斬之。
譯文：
秦軍駐紮在武安西邊，秦軍擊鼓吶喊的練兵之聲，把武安城中的屋瓦都震動了。趙軍中的一個偵察人員請求急速援救武安，趙奢立即把他斬首。
堅壁（堅守營壘），留二十八日不行，復益增壘。秦閒（間諜）來入，趙奢善食而遣之。
譯文：
趙軍堅守營壘，停留二十八天不向前進發，反而又加築營壘。秦軍間諜潛入趙軍營地，趙奢用飲食好好款待後，把他遣送回去。
閒（間諜）以報秦將，秦將大喜曰：「夫去國三十里而軍不行，乃增壘，閼與非趙地也。」
譯文：
間諜把情況向秦軍將領報告，秦將很高興地說：「離開國都三十里軍隊就不前進了，而且還增修營壘，閼與已不會為趙國所擁有了。」
趙奢既已遣秦閒（間諜），卷甲而趨之，二日一夜至，今善射者去閼與五十里而軍。軍壘成，秦人聞之，悉甲而至。
譯文：
趙奢遣送秦軍間諜之後，就令士兵卸下鐵甲，快速向閼與進發。兩天一夜就到達前線，下令善射的騎兵離閼與五十里紮營。軍營築成後，秦軍知道了這一情況，立即全軍趕來。
軍士許歷請以軍事諫，趙奢曰：「內之。」
譯文：
一個叫許歷的軍士請求就軍事提出建議，趙奢說：「讓他進來。」
許歷曰：「秦人不意趙師至此，其來氣盛，將軍必厚集其陣以待之。不然，必敗。」
譯文：
許歷說：「秦人本沒想到趙軍會來到這裡，現在他們趕來對敵，士氣很盛，將軍一定要集中兵力嚴陣以待。不然的話，必定要失敗。」
趙奢曰：「請受令。」
譯文：
趙奢說：「請讓我接受您的指教。」
許歷曰：「請就鈇（斧）質（刑具）之誅。」
譯文：
許歷說：「我請求接受死刑（編按：先前趙奢嚴令軍中「有以軍事諫者死」）。」
趙奢曰：「胥（等待）後令邯鄲。」
譯文：
趙奢說：「等回邯鄲以後的命令吧。」
許歷復（再）請諫，曰：「先據北山上者勝，後至者敗。」
譯文：
許歷請求再提個建議，說：「先佔據北面山頭的得勝，後到的失敗。」
趙奢許諾，即發萬人趨之。秦兵後至，爭山不得上，趙奢縱兵擊之，大破秦軍。秦軍解而走，遂解閼與之圍而歸。
譯文：
趙奢同意，立即派出一萬人迅速奔上北面山頭。秦兵後到，與趙軍爭奪北山但攻不上去，趙奢指揮士兵猛攻，大敗秦軍。秦軍四散逃跑，於是閼與的包圍被解除，趙軍班師回國。
趙奢同意，立即派出一萬人迅速奔上北面山頭。秦兵後到，與趙軍爭奪北山但攻不上去，趙奢指揮士兵猛攻，大敗秦軍。秦軍四散逃跑，於是閼與的包圍被解除，趙軍班師回國。
趙惠文王賜奢號為馬服君，以許歷為國尉。趙奢於是與廉頗、藺相如同位。
譯文：
趙惠文王賜給趙奢的封號是馬服君，並任許歷為國尉。趙奢於是與廉頗、藺相如職位相同。
上圖：坑殺（想像示意圖）
【文章出處】
《史記》
〈廉頗藺相如列傳〉（節選）
原作者：司馬遷
趙惠文王賜給趙奢的封號是馬服君，並任許歷為國尉。趙奢於是與廉頗、藺相如職位相同。
後四年，趙惠文王卒，子孝成王立。七年，秦與趙兵相距長平，時趙奢已死，而藺相如病甐，趙使廉頗將攻秦，秦數（屢次）敗趙軍，趙軍固壁不戰。秦數（屢次）挑戰，廉頗不肯。
譯文：
四年以後，趙惠文王去世，太子孝成王即位。孝成王七年（前259年），秦軍與趙軍在長平對陣，那時趙奢已死，藺相如也已病危，趙王派廉頗率兵攻打秦軍，秦軍幾次打敗趙軍，趙軍堅守營壘不出戰。秦軍屢次挑戰。廉頗置之不理。
趙王信秦之閒（間諜）。秦之閒（間諜）言曰：「秦之所惡，獨畏馬服君趙奢之子趙括為將耳。」趙王因以括為將，代廉頗。
譯文：
趙王聽信秦軍間諜散布的謠言。秦軍間諜說：「秦軍所厭惡忌諱的，就是怕馬服君趙奢的兒子趙括來做將軍。」趙王因此就以趙括為將軍，取代了廉頗。
藺相如曰：「王以名使括，若膠柱而鼓瑟耳（編按：膠柱鼓瑟，比喻拘泥而不知變通）。括徒（只）能讀其父（編按：趙奢）書傳，不知合變（靈活應變）也。」趙王不聽，遂將之。
譯文：
藺相如說：「大王只憑名聲來任用趙括，就好像用膠把調弦的柱粘死，再去彈瑟那樣不知變通。趙括只會讀他父親留下的書，不懂得靈活應變。」趙王不聽，還是命趙括為將。
譯文：
四年以後，趙惠文王去世，太子孝成王即位。孝成王七年（前259年），秦軍與趙軍在長平對陣，那時趙奢已死，藺相如也已病危，趙王派廉頗率兵攻打秦軍，秦軍幾次打敗趙軍，趙軍堅守營壘不出戰。秦軍屢次挑戰。廉頗置之不理。
趙王信秦之閒（間諜）。秦之閒（間諜）言曰：「秦之所惡，獨畏馬服君趙奢之子趙括為將耳。」趙王因以括為將，代廉頗。
譯文：
趙王聽信秦軍間諜散布的謠言。秦軍間諜說：「秦軍所厭惡忌諱的，就是怕馬服君趙奢的兒子趙括來做將軍。」趙王因此就以趙括為將軍，取代了廉頗。
藺相如曰：「王以名使括，若膠柱而鼓瑟耳（編按：膠柱鼓瑟，比喻拘泥而不知變通）。括徒（只）能讀其父（編按：趙奢）書傳，不知合變（靈活應變）也。」趙王不聽，遂將之。
譯文：
藺相如說：「大王只憑名聲來任用趙括，就好像用膠把調弦的柱粘死，再去彈瑟那樣不知變通。趙括只會讀他父親留下的書，不懂得靈活應變。」趙王不聽，還是命趙括為將。
趙括自少時學兵法，言兵事，以天下莫能當。嘗與其父奢言兵事，奢不能難（難倒），然不謂善。
譯文：
趙括從小就學習兵法，談論軍事，以為天下沒人能抵得過他。他曾與父親趙奢談論用兵之事，趙奢也難不倒他，可是並不說他好。
括母問奢其故，奢曰：「兵，死地也，而括易言（說得容易）之。使趙不將括即已，若必將之，破趙軍者必括也。」
譯文：
趙括的母親問趙奢這是什麼緣故，趙奢說：「用兵打仗是關乎生死的事，然而他卻把這事說得那麼容易。如果趙國不用趙括為將也就罷了，要是 一定讓他為將，使趙軍失敗的一定就是他啊！」
及括將行，其母上書言於王曰：「括不可使將。」
譯文：
等到趙括將要起程的時候，他母親上書給趙王說：「趙括不可以讓他做將軍。」
王曰：「何以？」
譯文：
趙王說：「為什麼？」
對曰：「始妾事其父，時為將，身所奉飯飲而進食者以十數，所友者以百數，大王及宗室所賞賜者盡以予軍吏士大夫，受命之日，不問家事。今括一旦為將，東向而朝（接受朝見），軍吏無敢仰視之者，王所賜金帛，歸藏於家，而日視便利田宅可買者買之。王以為何如其父？父子異心，願王勿遣。」
譯文：
趙括母親回答說：「當初我侍奉他父親，那時他是將軍，由他親自捧著飲食侍候吃喝的人數以十計，被他當做朋友看待的數以百計，大王和王族們賞賜的東西全都分給軍吏和僚屬，接受命令的那天起，就不再過問家事。現在趙括一下子做了將軍，就面向東接受朝見，軍吏沒有一個敢抬頭看他的，大王賞賜的金帛，都帶回家收藏起來，還天天訪查便宜合適的田地房產，可買的就買下來。大王認為他哪裡像他父親？父子二人的心地不同，希望大王不要派他領兵。」
王曰：「毋置（不要再管）之，吾已決矣。」
譯文：
趙王說：「妳就把這事放下別管了，我已經決定了。」
括母因曰：「王終遣之，即有如不稱（稱職），妾得無隨坐（連坐）乎？」王許諾。
譯文：
趙括的母親接著說：「您一定要派他領兵，如果他有不稱職的情況，我能不受株連嗎？」趙王答應了。
趙括既代廉頗，悉更（改）約束（規章制度），易置軍吏。秦將白起聞之，縱奇兵，佯（假裝）敗走，而絕其糧道，分斷其軍為二，士卒離心。
譯文：
趙括代替廉頗之後，把原有的規章制度全都改變了，把原來的軍吏也撤換了。秦將白起聽到了這些情況，便調遣奇兵，假裝敗逃，又去截斷趙軍運糧的道路，把趙軍分割成兩半，趙軍士卒離心。
四十餘日，軍餓，趙括出銳卒自搏戰，秦軍射殺趙括。括軍敗，數十萬之眾遂降秦，秦悉（全）阬（坑殺，活埋）之。趙前後所亡凡（共）四十五萬。
譯文：
過了四十多天，趙軍飢餓，趙括出動精兵親自與秦軍搏鬥，秦軍射死趙括。趙括軍隊戰敗，幾十萬大軍於是投降秦軍，秦軍把他們全部活埋了。趙國前後損失共四十五萬人。
明年，秦兵遂圍邯鄲，歲餘，幾不得脫（保全）。賴楚、魏諸侯來救，乃得解邯鄲之圍。趙王亦以括母先言，竟不誅也。
譯文：
第二年，秦軍包圍首都邯鄲，有一年多，趙國幾乎不能保全，全靠楚國、魏國軍隊來援救（編按：指戰國四公子魏無忌盜兵符救趙），才得以解除邯鄲的包圍。趙王也由於趙括的母親有言在先，終於沒有株連她。
自邯鄲圍解五年，而燕用栗腹之謀，曰「趙壯者盡於長平，其孤未壯」，舉兵擊趙。
譯文：
邯鄲解圍之後五年，燕國採納栗腹的計謀，說是「趙國的壯丁全都死在長平了，他們的遺孤尚未成人」，燕王便發兵攻趙。
趙使廉頗將（領兵為將），擊，大破燕軍於鄗，殺栗腹，遂圍燕。燕割五城請和，乃聽之。......（編按：以下記廉頗、李牧事，略）
譯文：
趙王派廉頗領兵反擊，在鄗城大敗燕軍，殺死栗腹，於是包圍燕國都城。燕國割讓五座城池請求講和，趙王才答應停戰。......
譯文：
趙括從小就學習兵法，談論軍事，以為天下沒人能抵得過他。他曾與父親趙奢談論用兵之事，趙奢也難不倒他，可是並不說他好。
括母問奢其故，奢曰：「兵，死地也，而括易言（說得容易）之。使趙不將括即已，若必將之，破趙軍者必括也。」
譯文：
趙括的母親問趙奢這是什麼緣故，趙奢說：「用兵打仗是關乎生死的事，然而他卻把這事說得那麼容易。如果趙國不用趙括為將也就罷了，要是 一定讓他為將，使趙軍失敗的一定就是他啊！」
及括將行，其母上書言於王曰：「括不可使將。」
譯文：
等到趙括將要起程的時候，他母親上書給趙王說：「趙括不可以讓他做將軍。」
王曰：「何以？」
譯文：
趙王說：「為什麼？」
對曰：「始妾事其父，時為將，身所奉飯飲而進食者以十數，所友者以百數，大王及宗室所賞賜者盡以予軍吏士大夫，受命之日，不問家事。今括一旦為將，東向而朝（接受朝見），軍吏無敢仰視之者，王所賜金帛，歸藏於家，而日視便利田宅可買者買之。王以為何如其父？父子異心，願王勿遣。」
譯文：
趙括母親回答說：「當初我侍奉他父親，那時他是將軍，由他親自捧著飲食侍候吃喝的人數以十計，被他當做朋友看待的數以百計，大王和王族們賞賜的東西全都分給軍吏和僚屬，接受命令的那天起，就不再過問家事。現在趙括一下子做了將軍，就面向東接受朝見，軍吏沒有一個敢抬頭看他的，大王賞賜的金帛，都帶回家收藏起來，還天天訪查便宜合適的田地房產，可買的就買下來。大王認為他哪裡像他父親？父子二人的心地不同，希望大王不要派他領兵。」
王曰：「毋置（不要再管）之，吾已決矣。」
譯文：
趙王說：「妳就把這事放下別管了，我已經決定了。」
括母因曰：「王終遣之，即有如不稱（稱職），妾得無隨坐（連坐）乎？」王許諾。
譯文：
趙括的母親接著說：「您一定要派他領兵，如果他有不稱職的情況，我能不受株連嗎？」趙王答應了。
趙括既代廉頗，悉更（改）約束（規章制度），易置軍吏。秦將白起聞之，縱奇兵，佯（假裝）敗走，而絕其糧道，分斷其軍為二，士卒離心。
譯文：
趙括代替廉頗之後，把原有的規章制度全都改變了，把原來的軍吏也撤換了。秦將白起聽到了這些情況，便調遣奇兵，假裝敗逃，又去截斷趙軍運糧的道路，把趙軍分割成兩半，趙軍士卒離心。
四十餘日，軍餓，趙括出銳卒自搏戰，秦軍射殺趙括。括軍敗，數十萬之眾遂降秦，秦悉（全）阬（坑殺，活埋）之。趙前後所亡凡（共）四十五萬。
譯文：
過了四十多天，趙軍飢餓，趙括出動精兵親自與秦軍搏鬥，秦軍射死趙括。趙括軍隊戰敗，幾十萬大軍於是投降秦軍，秦軍把他們全部活埋了。趙國前後損失共四十五萬人。
明年，秦兵遂圍邯鄲，歲餘，幾不得脫（保全）。賴楚、魏諸侯來救，乃得解邯鄲之圍。趙王亦以括母先言，竟不誅也。
譯文：
第二年，秦軍包圍首都邯鄲，有一年多，趙國幾乎不能保全，全靠楚國、魏國軍隊來援救（編按：指戰國四公子魏無忌盜兵符救趙），才得以解除邯鄲的包圍。趙王也由於趙括的母親有言在先，終於沒有株連她。
自邯鄲圍解五年，而燕用栗腹之謀，曰「趙壯者盡於長平，其孤未壯」，舉兵擊趙。
譯文：
邯鄲解圍之後五年，燕國採納栗腹的計謀，說是「趙國的壯丁全都死在長平了，他們的遺孤尚未成人」，燕王便發兵攻趙。
趙使廉頗將（領兵為將），擊，大破燕軍於鄗，殺栗腹，遂圍燕。燕割五城請和，乃聽之。......（編按：以下記廉頗、李牧事，略）
譯文：
趙王派廉頗領兵反擊，在鄗城大敗燕軍，殺死栗腹，於是包圍燕國都城。燕國割讓五座城池請求講和，趙王才答應停戰。......
上圖：坑殺（想像示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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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
〈廉頗藺相如列傳〉（節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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