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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血漢子們的豪情壯志──歷代「豪放詞」作品舉例

題解

豪放詞是宋詞的一個流派,與婉約詞並為宋詞兩大流派,婉約派為主流,豪放派為變調。豪放派特點大體上是:創作視野較為廣闊,氣象恢弘雄放,喜以詩文的句法入詞,語詞宏博,用典較多,且不拘守於音律

豪放詞肇始於范仲淹,蘇軾、賀鑄繼之。宋代南渡之後,由於時代巨變,悲壯慷慨的高亢之調更是應運發展,岳飛、陳與義、葉夢得、朱敦儒、張孝祥、張元幹、陳亮、劉過、劉克莊、文天祥等人承流接響,蔚然成風,其中豪放詞家以蘇軾、辛棄疾最為著稱,兩人並稱為「蘇辛」。

豪放詞派不但震爍兩宋詞壇,而且廣泛地影響詞林後學,從宋金以降直到明清,歷來都有標舉豪放詞之旗幟,大力學習蘇辛的詞人,但豪放詞仍以對抗金元的南宋為其大本營。

「諸君傅粉塗脂,問南北戰爭都不知」之類「奶油小生」、「花美男」當道的今天,歷代豪放詞風無疑為此注入一股不同的豪邁之氣。

(編按:作品陸續補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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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北宋.范仲淹漁家傲.秋思

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
四面邊聲連角起。
千嶂里,長煙落日孤城閉。

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
羌管悠悠霜滿地。
人不寐,將軍白髮征夫淚。

說明:
從詞史上說,此詞沉雄開闊的意境和蒼涼悲壯的氣概,對蘇軾、辛棄疾等也產生了影響,可謂開豪放詞先聲之作,是豪放詞第一階段。上片描繪邊地的荒涼景象。首句指出「塞下」這一地域性的特點,並以「異」字領起全篇,為下片懷鄉思歸之情埋下了伏線。下片寫戍邊戰士厭戰思歸的心情。前兩句含有三層意思:「濁酒一杯」撲不滅思鄉情切;長期戍邊而破敵無功;所以產生 「歸無計」的慨嘆。接下去,「羌管悠悠霜滿地」一句,再次用聲色加以點染並略加頓挫,此時心情,較黃昏落日之時更加令人難堪。內情外景達到了水乳交融的藝術境界。
延伸閱讀:

小范老子的鐵漢柔情----范仲淹:漁家傲(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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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北宋.蘇軾念奴嬌.赤壁懷古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
亂石崩雲,驚濤裂岸,捲起千堆雪。
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

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
人生如夢,一尊酹江月。
說明:
本闋詞堪稱古今流傳最廣的豪放詞。〈念奴嬌〉,詞牌名,詞題為「赤壁懷古」。赤壁,此指「文赤壁」(湖北省黃岡市赤鼻磯),並非三國孫權、曹操交戰的古戰場「武赤壁」(今湖北省咸寧市赤壁市)。宋神宗元豐五年,蘇軾時年四十七歲,謫居黃州已第三年。他因詩罹禍,難免憂憤,在與客遊於黃州赤鼻磯江面時,面對江山如畫,遙想昔日三國英雄豪傑,撫今追昔,借題發揮,將赤鼻磯視為赤壁古戰場,借古代的英雄周瑜,以感慨自己馬齒徒長。但由於他胸襟開闊豁達,所以能作達觀之辭,使全篇充滿著豪邁的精神氣魄,流露曠達灑脫之情,可視為東坡豪放詞代表。由於蘇軾所填這闋〈念奴嬌.赤壁懷古〉聲名卓著,因而本詞又名〈大江東去〉、〈酹江月〉、〈赤壁詞〉。
延伸閱讀:

大江東去浪淘盡----蘇軾:念奴嬌.赤壁懷古(翻譯賞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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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北宋.蘇軾〈江城子.密州出獵〉

老夫聊發少年狂。
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
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

酒酣胸膽尚開張。
鬢微霜,又何妨?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
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說明:
北宋中後期,蘇軾大力寫豪壯詞,宋詞由此進入豪放詞第二階段,也是最重要的奠基期。南宋詞論家王灼說蘇軾作詞「指出上天一路,新天下耳目,弄筆者始知自振。」張炎《詞源》將「豪放詞」與「雅詞」對舉。此詞是宋代文學家蘇軾於密州知州任上所作的一首詞。表達了強國抗敵的政治主張,抒寫渴望報效朝廷的壯志豪情。首三句直出會獵題意,次寫圍獵時的裝束和盛況,然後轉寫自己的感想:決心親自射殺猛虎,答謝全城軍民的深情厚意。下片敘述獵後的開懷暢飲,並以魏尚自比,希望能夠承擔衛國守邊的重任。結尾直抒胸臆,抒發殺敵報國的豪情。全詞「狂」態畢露,雖不乏慷慨激憤之情,但氣象恢弘,一反詞作柔弱的格調,充滿陽剛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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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北宋.蘇軾〈水調歌頭.黃州快哉亭贈張偓佺

落日繡簾捲,亭下水連空。
知君為我新作,窗戶溼青紅。
長記平山堂上,攲枕江南煙雨,渺渺沒孤鴻。
認得醉翁語,山色有無中。 
一千頃,都鏡淨,倒碧峰。
忽然浪起,掀舞一葉白頭翁。
堪笑蘭臺公子,未解莊生天籟,剛道有雌雄。
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

說明:
〈水調歌頭〉,詞牌名,題目〈黃州快哉亭贈張偓佺〉,是蘇軾為贈張偓佺之作,張懷民,字夢得,一字偓佺,為蘇軾好友,即蘇軾〈記承天寺夜遊〉一文中的張懷民,當時同貶官黃州,兩人有同樣處遭遇及心境。本詞上片寫景,以為快哉亭所見之景猶如歐陽脩的平山堂。下片繼續寫景,後半轉而議論,其引宋玉風賦、莊子、孟子之典,一方面說明「快哉」出處,另一方面也藉由效仿古人豪氣,一解心中抑鬱之氣,並與好友相互勸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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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北宋.王安石〈浪淘沙令.伊呂兩衰翁〉

伊呂兩衰翁,歷遍窮通。
一為釣叟一耕傭。
若使當時身不遇,老了英雄。

湯武偶相逢,風虎雲龍。
興王只在笑談中。

直至如今千載後,誰與爭功。

說明:
這是一首詠史之詞。內容寫伊尹和姜太公呂尚兩人一個曾是農夫,一個是漁翁,他們曾經歷所有的窮困及發達。如果不是湯王文王發現並重用他們,他們早就老死山野了。湯武二帝雖然偶遇賢臣,使得如雲生龍,風隨虎一般,談笑中建立王業,可是直到千載之後的今天,他倆人的功業,又有誰敢與其爭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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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北宋.賀鑄〈六州歌頭.少年俠氣〉

少年俠氣,交結五都雄。
肝膽洞,毛髮聳。
立談中,死生同。
一諾千金重。
推翹勇,矜豪縱。
輕蓋擁,聯飛鞚,斗城東。
轟飲酒壚,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
閒呼鷹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
樂匆匆。

似黃粱夢,辭丹鳳。
明月共,漾孤蓬。
官冗從,懷倥傯。
落塵籠,簿書叢。
鶡弁如雲眾。
供粗用,忽奇功。
笳鼓動,漁陽弄,思悲翁。
不請長纓,繫取天驕種,劍吼西風。
恨登山臨水,手寄七弦桐,目送歸鴻。

說明:
蘇軾之後,經賀鑄而中傳,加上靖康事變的引發,豪放詞派獲得迅猛發展,集為大成,這是豪放詞頂峰階段。這一時期除產生了豪放詞領袖辛棄疾外,還有李綱、陳與義,葉夢得、朱敦儒、張元乾、張孝祥、陸遊、陳亮、劉過等大批傑出詞人。他們詞風慷慨悲涼,相激相慰,以愛國恢復的壯詞宏聲組成雄闊的陣容,統治了整個詞壇。此詞作於北宋哲宗元祐三年秋。當時西夏屢犯邊界,賀鑄在和州任管界巡檢。雖然位卑人微,卻始終關心國事。眼看宋王朝政治日益混亂,新黨變法的許多成果毀於一旦;對外又恢復了歲納銀絹、委屈求和的舊局面,以致西夏騷擾日重。面對這種情況,詞人義憤填膺,又無力上達,於是揮筆填詞,寫下了這首感情充沛、題材厚重、閃耀著愛國主義思想的名作,在北宋詞中並不多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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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南宋.岳飛〈滿江紅.寫懷〉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
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
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
臣子恨,何時滅?
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說明:
這首詞代表了岳飛「精忠報國」的英雄之志,表現出一種浩然正氣、英雄氣質,表現了報國立功的信心和樂觀主義精神。詞句中無不透出雄壯之氣,充分表現作者憂國報國的壯志胸懷。這首愛國將領的抒懷之作,情調激昂,慷慨壯烈,是歷代豪放詞中與蘇軾〈
念奴嬌.赤壁懷古〉最為人知曉的名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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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南宋.岳飛〈滿江紅.寫懷〉

遙望中原,荒煙外,許多城郭。
想當年,花遮柳護,鳳樓龍閣。
萬歲山前珠翠繞,蓬壺殿里笙歌作。
到而今,鐵騎滿郊畿,風塵惡。
兵安在?膏鋒鍔。
民安在?填溝壑。
嘆江山如故,千村寥落。
何日請纓提銳旅,一鞭直渡清河洛。
卻歸來,再續漢陽遊,騎黃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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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南宋.張元乾〈賀新郎.送胡邦衡謫新州〉

夢繞神州路。
悵秋風,連營畫角,故宮離黍。

底事崑崙傾砥柱,九地黃流亂注。
聚萬落千村狐兔。
天意從來高難問,況人情,老易悲難訴。
更南浦,送君去。
涼生岸柳催殘暑。
耿斜河,疏星殘月,斷雲微度。
萬里江山知何處?
回首對床夜語。雁不到,書成誰與?
目盡青天懷今古,肯兒曹恩怨相爾汝。
舉大白,聽〈金縷〉。

說明:

南宋高宗紹興八年,名臣胡銓因諫議和而被貶至福州,又遭秦檜迫害移新州編管。張元幹作此詞為胡銓壯行,後亦因此詞而被捕下獄,被削職為民。詞極慷慨憤激,忠義之氣,溢於字裡行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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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南宋.陸游〈訴衷情.當年萬里覓封侯〉

當年萬里覓封侯。匹馬戍梁州。
關河夢斷何處,塵暗舊貂裘。
胡未滅,鬢先秋。
淚空流。

此生誰料,心在天山,身老滄洲。

說明:
作這首詞時,詞人已年近七十,身處故地,未忘國憂,烈士暮年,雄心不已,這種高亢的政治熱情,永不衰竭的愛國精神形成了詞作風骨凜然的崇高美。但壯志不得實現,雄心無人理解,雖然「男兒到死心如鐵」,無奈「報國欲死無戰場」,這種深沉的壓抑感又形成了詞作中百折千回的悲劇情調。詞作說盡忠憤,迴腸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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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南宋.張孝祥〈六州歌頭.長淮望斷〉

長淮望斷,關塞莽然平。
征塵暗,霜風勁,悄邊聲。
黯銷凝。
追想當年事,殆天數,非人力;洙泗上,弦歌地,亦膻腥。
隔水氈鄉,落日牛羊下,區脫縱橫。
看名王宵獵,騎火一川明。
笳鼓悲鳴,遣人驚。
念腰間箭,匣中劍,空埃蠹,竟何成!
時易失,心徒壯,歲將零,渺神京。
干羽方懷遠,靜烽燧,且休兵。
冠蓋使,紛馳騖,若為情!
聞道中原遺老,常南望,翠葆霓旌。
使行人到此,忠憤氣填膺,有淚如傾。

說明:
此詞寫臨淮觀感,通過國土形勢的縱覽,譴責批評朝廷的苟安政策,抒發了強烈的忠憤報國之情。上片描寫淪陷區的淒涼景象和敵人的驕縱橫行。北望中原,山河移異。金人南侵,舉火宵獵,笳鼓悲鳴,千年文化之邦淪為犬羊窟穴。下片寫南宋朝廷苟且偷安,中原父老渴望光復,自己的報國志願難以實現。邊境上冠蓋往來,使節紛馳,一片妥協求和的氣氛,使作者為之痛心疾首。全詞格局闊大,聲情激壯,筆飽墨酣,淋漓痛快,為南宋初期豪放詞中的名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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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南宋.辛棄疾賀新郎.甚矣吾衰矣

邑中園亭,仆皆為賦此詞。一日,獨坐停雲,水聲山色,競來相娛。意溪山欲援例者,遂作數語,庶幾彷彿淵明思親友之意云。

甚矣吾衰矣。
悵平生,交遊零落,只今餘幾!
白髮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間萬事。
問何物、能令公喜?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情與貌,略相似。
一尊搔首東窗里。
想淵明
停雲詩就,此時風味。
江左沉酣求名者,豈識濁醪妙理。
回首叫,雲飛風起。
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見吾狂耳。
知我者,二三子。

說明:
辛棄疾是豪放詞的集大成者,也是豪放詞最具代表性的人物。此詞作於宋寧宗慶元四年左右,此時辛棄疾被免官閒居已經四年。全詞在一個個典故的層疊中,抒發了詞人昂揚激越的豪放情懷,表達了罷職閒居時的寂寞與苦悶的心情。這首詞幾乎句句用典,卻能熟練化用典故和前人詞句,渾然天成,有千錘百鍊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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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南宋.辛棄疾〈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

醉裡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絃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
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

說明:
〈破陣子〉,詞牌名。詞調下的小序,作用猶如詞題。序文中的陳同甫即陳亮,與作者同主抗金,都懷有躍馬中原的雄心壯志,故以「壯詞」共勉相慰。整首詞在軍旅生活的想像中,刻劃出殺敵報國的志士形象,既反映二人共同的願望,也抒發一己壯志難酬的悲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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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南宋.辛棄疾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
舞榭歌臺,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
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
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
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
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說明:
這首詞為懷古傷今之作,借前代遺跡如:孫權抗曹、劉裕北伐、宋文慘敗、拓拔南侵、廉頗失意,流露老當益壯的報國雄心,是辛棄疾詞作中的愛國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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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南宋.辛棄疾〈南鄉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懷〉

何處望神州?滿眼風光北固樓。
千古興亡多少事?悠悠。不盡長江滾滾流。

年少萬兜鍪,坐斷東南戰未休。
天下英雄誰敵手?曹劉。
生子當如孫仲謀。

說明:
這首詞三問三答,互相呼應,感愴雄壯,意境高遠。可見辛棄疾雄放豪邁之大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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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南宋.陳亮〈賀新郎.寄辛幼安和見懷韻〉

老去憑誰說?
看幾番,神奇臭腐,夏裘冬葛。
父老長安今餘幾?後死無仇可雪。
猶未燥,當時生髮!
二十五弦多少恨,算世間,那有平分月。
胡婦弄,漢宮瑟。

樹猶如此堪重別。
只使君,從來與我,話頭多合。
行矣置之無足問,誰換妍皮痴骨?
但莫使伯牙弦絕。
九轉丹砂牢拾取,管精金,只是尋常鐵。
龍共虎,應聲裂。

說明:
本詞為陳亮(陳同甫)寄贈給辛棄疾(辛幼安)之詞。上片主旨在於議論天下大事。首句「老去憑誰說」,寫知音難覓,而年已老大,不惟壯志莫酬,甚至連找一個可以暢談天下大事的同伴都不容易。詞人藉此一句,引出以下的全部思想和感慨。他先言世事顛倒變化,雪仇復土無望,令人痛憤。下片則重敘友誼,二人從來志同道合,今後還要互相鼓勵, 堅持共同主張,奮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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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南宋.陳亮〈念奴嬌.登多景樓〉

危樓還望,嘆此意,今古幾人曾會?
鬼設神施,渾認作,天限南疆北界。
一水橫陳,連崗三面,做出爭雄勢。
六朝何事,只成門戶私計?
因笑王謝諸人,登高懷遠,也學英雄涕。
憑卻長江,管不到,河洛腥羶無際。
正好長驅,不須反顧,尋取中流誓。
小兒破賊,勢成寧問強對!

說明:
這是一首借古論今之作。多景樓,在江蘇鎮江北固山上甘露寺內,北臨長江。這首詞的寫作背景是宋孝宗淳熙十五年春天,陳亮到建康和鎮江考察形勢,準備向朝廷陳述北伐的策略。詞的內容以議論形勢、陳述政見爲主,正是與此行目的息息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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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南宋.劉過〈六州歌頭.題岳鄂王廟〉

中興諸將,誰是萬人英?
身草莽,人雖死,氣填膺,尚如生。
年少起河朔,弓兩石,劍三尺,定襄漢,開虢洛,洗洞庭。
北望帝京,狡兔依然在,良犬先烹。
過舊時營壘,荊鄂有遺民。
憶故將軍,淚如傾。

說當年事,知恨苦:不奉詔,偽耶真?
臣有罪,陛下聖,可鑑臨,一片心。
萬古分茅土,終不到,舊奸臣。
人世夜,白日照,忽開明。
袞佩冕圭百拜,九泉下、榮感君恩。
看年年三月,滿地野花春,鹵簿迎神。

說明:
全詞熱烈讚揚岳飛為南宋王朝的中興所作的奉功偉績,以及他「精忠報國」的愛國人格,表達對迫害忠良的投降派君臣的強烈鞭撻。詞人不光為英雄一哭,更是為寄希望於當時的寧宗皇帝,激勵和鼓舞長期受到壓抑的主戰派將領抗敵禦侮的決心,實現社稷一統的宿願。整首詞寫得大氣磅礴,氣勢凜然,圍繞憑弔的主旨,將一首長調寫得氣脈貫通,一氣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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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南宋.劉克莊〈賀新郎.送陳真州子華〉

北望神州路,試平章,這場公事,怎生分付?
記得太行山百萬,曾入宗爺駕馭。
今把作握蛇騎虎。君去京東豪傑喜,想投戈下拜真吾父。
談笑裡,定齊魯。

兩河蕭瑟惟狐兔。問當年,祖生去後,有人來否?
多少新亭揮淚客,誰夢中原塊土?
算事業須由人做,應笑書生心膽怯,向車中,閉置如新婦。
空目送,塞鴻去。

說明:
劉克莊為南宋晚期江湖詩派詩人,他寫這首詞給友人陳子華送行,期望陳子華此去能為收復失地做出貢獻,表達作者渴望收復中原的壯志。這首詞多用事典故,尤其是下闋幾乎句句用典,然而不顯堆垛,反而用得圓熟貼切,這正是辛派詞人一路風格。作者化典用事,加深詞的悲憤蒼涼的氣氛,在語意文氣上一脈相承,使全詞充滿一股梗概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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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太行山


20.南宋.劉克莊〈沁園春.夢孚若〉

何處相逢,登寶釵樓,訪銅雀臺。
喚廚人斫就,東溟鯨膾,圉人呈罷,西極龍媒。
天下英雄,使君與操,餘子誰堪共酒杯。
車千兩,載燕南趙北,劍客奇才。
飲酣畫鼓如雷。誰信被晨雞輕喚回。
嘆年光過盡,功名未立,書生老去,機會方來。
使李將軍,遇高皇帝,萬戶侯何足道哉?
披衣起,但淒涼感舊,慷慨生哀。

說明:
這首詞作於南宋理宗淳祜三年,作者夢到已過世廿一年的摯友方孚若而作,屬於悼亡之詞。方孚若名信孺,是作者的同鄉,又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他在韓侂冑伐金失敗以後,曾奉命使金,談判媾和條件,駁回金人的苛刻要求,金帥以囚或殺相威脅,他始終不屈,置生死於度外。本首詞採用虛實結合的手法,以夢境寫思念的友人,將那種懷才不遇的憤懣之情,淋漓盡致的表達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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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南宋.陳人傑〈沁園春.丁酉歲感事

誰使神州,百年陸沉,青氈未還?
悵晨星殘月,北州豪傑,西風斜日,東帝江山。
劉表坐談,深源輕進,機會失之彈指間。
傷心事,是年年冰合,在在風寒。
說和說戰都難,算未必江沱堪宴安。
嘆封侯心在,鱣鯨失水,平戎策就,虎豹當關。
渠自無謀,事猶可做,更剔殘燈抽劍看。
麒麟閣,豈中興人物,不畫儒冠?

說明:
宋理宗嘉熙元年,元兵壓境,沔州(今陝西略陽縣)諸鎮將帥棄官逃遁,本詞反映此一時事,抨擊致使國土沉淪的南宋統治者。陳人傑,南宋末年愛國詞人,年僅26歲,是宋代詞人享年最短者。陳人傑詞筆力雄健,詞風似辛棄疾。詞中常抒發胸中勃鬱之氣,在激昂慷慨中透露出悲涼的氣氛。他還以詞論詩,主張把詩歌創作當成高於利祿的崇高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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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南宋.陳人傑〈沁園春〉

予弱冠之年,隨牒江東漕闈,嘗與友人暇日命酒層樓。不惟鍾阜、石城之勝,班班在目,而平淮如席,亦橫陳樽俎間。既而北歷淮山,自齊安溯江泛湖,薄遊巴陵,又得登岳陽樓,以盡荊州之偉觀,孫劉虎視遺跡依然,山川草木,差強人意。洎回京師,日詣豐樂樓以觀西湖。因誦友人東南嫵媚,雌了男兒之句,嘆息者久之。酒酣,大書東壁,以寫胸中之勃鬱。時嘉熙庚子秋季下浣也。

記上層樓,與岳陽樓,釃酒賦詩。
望長山遠水,荊州形勝,夕陽枯木,六代興衰。
扶起仲謀,喚回玄德,笑殺景升豚犬兒。

歸來也,對西湖嘆息,是夢耶非。
諸君傅粉塗脂,問南北戰爭都不知。
恨孤山霜重,梅凋老葉,平堤雨急,柳泣殘絲。
玉壘勝煙,珠淮飛浪,萬里腥風吹鼓鼙。
原夫輩,算事今如此,安用毛錐?

說明:
這首詞題於南宋臨安城豐樂樓東壁上,寫於宋理宗嘉熙四年九月下旬,當時南宋政權如風中殘燭,而蒙古正虎視眈眈。作者生逢此時,難免心中憤鬱不平,本詞主旨正是抒發這種心情而作。詞前小序詳述了他自二十歲到江東槽參加牒試時起至作此詞止,先後遊歷江淮一帶山川名勝和歷史古蹟的經過,序文氣魄宏大,酣暢恣意,很有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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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南宋.文天祥〈沁園春.至元間留燕山作〉

為子死孝,為臣死忠,死又何妨?
自光岳氣分,士無全節,君臣義缺,誰負剛腸。
罵賊睢陽,愛君許遠,留得聲名萬古香。
後來者,無二公之操,百鍊之鋼。

人生翕欻雲亡,好烈烈轟轟做一場。
使當時賣國,甘心降虜,受人唾罵,安得留芳?
古廟幽沈,儀容儼雅,枯木寒鴉幾夕陽。
郵亭下,有奸雄過此,仔細思量。

說明:
文天祥是南宋末年著名愛國英雄、文學家,這首詞延續他愛國詩的風格,大氣磅礴,慷慨激昂,為宋代豪放詞留下最後一抹餘暉,隨其人留名青史而成為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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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金.元好問〈水龍吟.從商帥國器獵於南陽,同仲澤、鼎玉賦此

少年射虎名豪,等閒赤羽千夫膳。
金鈴錦領,平原千騎,星流電轉。
路斷飛潛,霧隨騰沸,長圍高卷。
看川空谷靜,旌旗動色,得意似,平生戰。
城月迢迢鼓角,夜如何,軍中高宴。
江淮草木,中原狐兔,先聲自遠。
蓋世韓彭,可能只辦,尋常鷹犬。
問元戎早晚,鳴鞭徑去,解天山箭。
說明:
此詞作於金正大三年(1226)。題中的商帥即完顏斜烈,元好問此詞讚美校獵場面的威武雄壯,希望商帥平定邊患,為國立功,表達作者的愛國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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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明.楊慎〈臨江仙〉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說明:
本闋詞為明楊慎《二十一史彈詞》第三章〈說秦漢〉的開場詞,詞牌〈臨江仙〉,乃千古絕唱。清初毛綸、毛宗崗父子批註《三國演義》,將羅貫中的原本加以修訂,引用這段詞把它置於卷首,作為對三國時群雄割據、爭戰不休這段歷史的總評,其廣為傳頌的同時,被部分人誤認為它是羅貫中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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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清.陳維崧〈醉落魄.詠鷹〉

寒山幾堵,風低削碎中原路。
秋空一碧無今古。
醉袒貂裘,略記尋呼處。
男兒身手和誰賭,老來猛氣還軒舉。
人間多少閒狐兔?
月黑沙昏,此際偏思汝。

說明:
陳維崧,號迦陵,明末清初詞壇第一人,陽羨詞派領袖,被譽為「江左三鳳」。迦陵詞因身處明清易代之際,故詞多家國之憂,波瀾壯闊,氣魄雄大,填詞之富古今無兩。本詞的題目詠鷹,故多有將此篇劃入詠物詞者,然細味詞情,其詠物的成分並不多,而是抒情主體我的形象更加突出,故作借物詠懷題材來認識更為恰當。這首詞大概寫於他流寓河南之時,全詞慷慨悲壯,抒發懷才不遇、壯志難酬的憂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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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民國.毛澤東〈沁園春.雪〉

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望長城內外,惟餘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
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
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
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
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說明:
這首詞因雪而得、以雪冠名,卻並非為雪所作,而是在借雪言志
歌頌者沉醉於它的詞風雄渾豪放、氣勢磅礡、意境深遠、胸懷寬闊,被盛讚為千古絕唱。攻擊者則說它有帝王思想、誇大自吹、離題誇張、比喻不當、缺乏轉折、詞意稀疏、平淡無奇,甚至有人說它是模仿代筆之作。毛澤東作爲政治人物,其詩詞中大都寫及歷史與戰爭。平心而論,本詞直白粗獷,豪氣奔放,既非直抒胸臆,也不是運用中國詩歌傳統的比興手法,而是將賦的陳述方式融於比之中,可謂毛澤東最著名的詩詞作品。電影《笑傲江湖.東方不敗》曾引用〈沁園春.雪〉中的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於劇中台詞。
延伸閱讀: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毛澤東:沁園春.雪(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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